王若愚不進村,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有如把守在鼠洞口的貓,極有耐心地等候伸爪子的機會。
村口內有兩個人監視著他,凶狠的目光似要將他剝皮抽筋。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想採取進一步行動,反正只要有任何一方超越界限,就會打破平衡局面。
他並不急,這次他的目標是黑龍,九幽門是次要目標。
其實他心中明白,主要的目標該是九幽門。
真正向他大舉攻擊的,是九幽門而非黑龍。
只不過定找尋的目標,先訂定黑龍而已。
「喂!你怎不進來?害怕了?」站在村口右首的人,忍不住向他高叫:「衝進來呀!小輩。」
「我不急,哈哈……」他抱腹大笑:「我對與一大堆螞蟻糾纏毫無興趣。你們這些組門結會的混蛋,都是些懦夫膽小鬼,憑人多在江湖橫行霸道,我犯得著和你們計較?我王若愚雖然是毫無名氣的小人物,但我仍然重視英雄氣概,揮刀舞劍殺你們這些有如暴民的人,委實於心不忍。我要等你們的門主,希望他能像個人樣,不要看輕自己扮縮頭烏龜,能挺起胸膛和我公平了斷。喂!你們的門主是不是西城煉氣士?他的妖術道行頗高,他扮懦夫膽小鬼,你們這些追隨他的人,沒感到羞恥嗎?」
「西城仙長只是本門的貴賓,咱們中有專門對付你的人……」
「九幽二鬼王?不怎麼樣嘛。個人武功修為,他們比西城妖道差了一分兩分,憑他們能對付得了我?開玩笑!兩個比兩個,他們也比不上紅塵雙邪。」
「你別想套口風,反正咱們的人到齊,你就知道你所面對的人,是何來路了。」
路北人影大踏步而來,漪歟盛哉,足有三十人以上,一個個神氣萬分。
領先的人,赫然是電劍公子陳春風、飛龍劍客、寒梅。
有些人身上有血跡,有些人手腳部分纏有傷巾。
但即使受傷的人,也精神抖擻,威風凜凜。獲得勝利的人,就有這種聲勢和神采。一旦失敗,就成了鬥敗了的公雞。
人多勢眾大規模搏殺,贏得輸不得。贏了不可一世,輸了兵敗如山倒。他們是贏家,受傷的人也覺得光彩。
繞過樹林現身,已接近至五六十步。
所有的人,皆看清堵在村口的人是王若愚。當然,他們還沒發現村口的兩個人是何來路。
王若愚的氣色好多了,臉上的淤腫也逐漸消退,精神大佳,比不久前死了一半的可憐相完全不同。
最大的不同,是他目下手中有刀。
這是說,他所受制的經脈已解,所以精神旺健,而且可以用刀了。
「呵呵!你這大笨蛋逃到這裡來了,真命大呢!」電劍公子得意洋洋,大踏步走近說:
「唔!氣色不錯。受到逆經制脈術的人,似乎不會如此有精神呀!會不會是迴光返照,快要死了?」
「我死了,你一定非常高興。」他嘲弄地說:「上次你知道我快要完蛋了,大發慈悲放過我。這次,不會因為我精神好了些,油然興起殺我永除後患的濫主意吧?你瞧,你眼中已湧現殺機。」
「我為何要殺你?去你娘的!你少臭美。」電劍公子獰笑:「我成功地捧出你這位大英雄,替我吸引群雄的注意,替我擋災,我正好平平安安辦事。你死,在我反而是一大損失;你不死,一點也影響不了我的聲威名頭。喂!你在這裡幹什麼?」
「等人。」
「等人?」電劍公子向村口的兩個人一指:「他們是些什麼人?」
三十餘名男女,分散在兩側,一個個全向村中觀察,已看出氣氛不對,每個人眼中皆有警戒的神色,至少神情顯得有點不安。
「等九幽門的門主。」他一語驚人。
「什麼?你在等九幽門的門主?」電劍公子果然大驚小怪。
「有什麼不對嗎?」
「你這混蛋一定是到了迴光返照的最後時辰。」電劍公子搖頭苦笑:「快要死的人,語無倫次是正常的事。要不,那就是你快要瘋了。迴光返照,本來是最清明的。大概你念念不忘,九幽門在伊鎮夜襲的仇恨,臨死仍然希望幻想成真。」
「混蛋!你看我像快要瘋了的人嗎?」他大吼大叫,刀向前一伸。
電劍公子本能地疾退兩步,不想受到刀的威脅。
「一定是。」電劍公子也大聲說:「幻想是不可能成真的,你……」
「你他娘的把我看扁了。」
「你……」
「不信你可以去問那兩個人。」他向村口的兩個人一指。
「他們是……」
「九幽門的人,高手中的高手。」
「胡說八道。」電劍公子嗤之以鼻。
「你不信?」
「當然不信。」
「你敢進村去嗎?」
「進村?」
「是呀?進村。西城煉氣士躲在裡面,九幽二鬼王躲在裡面,很可能是等他們的門主趕來,帶有專門對付我的可怕高手。他們有三十餘個男女,扮懦夫膽小鬼,躲在裡面不出來,要等我闖他們的埋伏。你們也有三十餘位英雄好漢,正好勢均力敵,闖進去到底要死多少人,可就無法預估了。喂!大劍客,你敢不敢進去?」
他這番話,有如晴天霹靂。
這些人表面上精神抖擻,勝利者的面目神氣萬分,骨子裡卻精力耗損過半,虛有其表,外強中乾,要他們與沒經過搏殺的九幽門再拚命,活的機會有多少?
闖進去要死多少人,實在不用估計。
「混蛋!你想嚇唬我?」
電劍公子意似不信,也不想相信。
「你和那兩個雜碎打打交道,豈不就明白了?我把他們趕進村,可就無法把他們趕出來,他們躲在裡面布埋伏,我一個人怎敢闖進去驅趕?」
「對呀!」他舉起手中的單刀:「這把刀,是一個自稱總領,掌理外務地位僅次於門主,姓米的混蛋所有,我從他手中奪來的。」
「乾坤定一刀米龍。」有人驚呼。
任何一個秘密組織,年深日久,身份逐漸暴露,決不可能永遠保持秘密。
久而久之,便會轉暗為明,不再是秘密組織,正式打起旗號公然活動了。
這次崤山奪藏寶圖,兩條龍和九幽門一些重要人物,先後一一被人認出身份,秘密逐漸暴露了。
「這把刀品質不錯,足有三斤六兩。」他輕拂著單刀,刀發出隱隱虎嘯龍吟:「聊可列為寶刀級利器。但如果狂妄得取綽號為乾坤定一刀,一定是瘋子、狗屁。我給了他幾耳光,該把他的狂妄夢打醒了。」
「你這混蛋說得像真的一樣。」電劍公子悻悻地說。
「我並不認識乾坤走一刀,是不是這個人我不敢說,反正村裡面有九幽門的首腦人物,錯不了。據姓米的說,西城煉氣士是他們九幽門的貴賓,這位貴賓不敢接受我指名單挑,卻是千真萬確的事。你如果想求證,那就進去查呀!」
「這……」
「九幽門可能與黑龍有勾結,所以他們從城南趕到城北來,很可能與黑龍會合,是否專為去對付我,只有他們才明白了。所以,我等他們了斷。」
「我不信。你受到逆經制脈術所制。只剩下半條命,居然敢說……」
刀光一閃,刀尖以分厘之差,猝然掠過電劍公子的鼻尖前,然後傳出攝人心魄的刀氣迸發聲,與龍吟虎嘯似的刀吟。
刀光掠過之後,電劍公子才嚇了一大跳,本能地疾退八尺,可知王若愚運刀之快,駭人聽聞,連反應最快速的眼睛,也突陷入盲點而反應慢了一剎那。
假使王若愚這一刀再伸張分厘,電劍公子的鼻尖可能裂成兩半了。
看清他一進一退出刀的人少之又少,連一旁的飛龍劍客與寒梅兩位高手也沒看清變化。
「你少在我面前嘴皮子逞能。」王若愚邪笑:「我敢打賭,你們如果闖進村裡裡去,能有三分之一的人逃出來,我算是輸了。你們三十餘個殘兵敗將,對付得了西城妖道與九幽門二鬼王?我不信。」
「去他娘的!原來你的禁制已解。」電劍公子是行家,終於看出端倪了。
「沒錯。」王若愚說:「你這混蛋在後悔了,錯過殺我的機會啦!」
「你……」
「你最好不要打立即殺我的爛主意。」王若愚臉一沉,不怒而威:「你說過,我被你利用的價值消失了,總算還有點良心,沒乘我之危下毒手滅口,所以我不計較你利用我的陰謀詭計。你大殺黑龍對我有利,功過相抵我原諒。但如果你再轉惡毒的念頭,你將永遠後悔。」
「一旦時辰到來,哼!」電劍公子咬牙說。
「我相信,時辰一到,你一定會向我撒野的,情勢不由人,由你不得。喂!你不打算進村求證嗎?」
「我與九幽門沒有你打我殺的必要。」
「是嗎?兩會一門本來就水火不相容,再加上藏寶圖的利害衝突,不乘機你打我殺才是怪事呢!」
「胡說八道。」電劍公子向同伴揮手示意:「咱們繞村走,這裡沒有咱們的事。」
小徑貫通小村,經村西往南伸展,前後視野有限,田野、樹林、房舍……視線遠不及百十步。
南面怪嘯聲破空傳到,片刻北面也傳來忽哨聲。
把守在村口的人臉色一變,電劍公子也大感不安。
「怎麼有這許多人趕來?」王若愚也感到驚訝。
村口人影急竄,西城煉氣士出來了。
王若愚心中一動,一聲長笑,飛掠而走。
視野不佳,到處都可藏匿,這就是西城煉氣士三十餘名高手不敢窮追王若愚的主要原因,三兩個追等於白送死,人多了,王若愚掠走如飛,無法追及,所以希望在村子裡佈伏,把王若愚堵死在絕地裡圍攻。
王若愚一走,所有的人只能乾瞪眼。
電劍公子也不慢,打出急撤的手式,由北面原路退走,速度比王若愚差遠了,退出小徑立即越野急撤。
三方面的人,都以為對方的大援趕到,先撤走以免受困,各有打算。誰也摸不清對方的底細,各各聚集嚴陣以待。
三方面的人在村口面面相對,立即分為兩方。
南北兩面趕到的人,會合在一起。
南面來的是三十餘名黑龍男女,北面來的二十餘名也是黑龍的人。
北面來的二十餘人中,倒有一半傷痕纍纍,一看便知是惡鬥後倖存的殘餘,絲毫不曾受傷的人不到一半。
南面來的三十餘人中,有些受了輕傷,氣勢仍在,是從城南撤回的主力人物。
九幽門的人說,西城煉氣士是他們的貴賓。
這妖道位高輩尊,喧賓奪主,他作了司令人,對外交涉由他負責。
憑他的老前輩聲威,對外交涉穩佔上風。
這次也不例外,在村口與九幽門的人列陣相候,和黑龍打交道,他儼然以主人自居。
「你們是怎麼一回事?不會是向九幽門興師問罪吧?」妖道位高輩尊,說話毫不婉轉。
雙方都不瞭解情勢的變化,人手似乎不約而同集中行動,雙方都志在奪取藏寶圖,毫無疑問,立場是敵對的,即使表面上不曾正式撕破臉,面面相對,氣氛當然不怎麼友好,誤會在所難免。
「本會與貴門並沒決裂,道長該知道目前雙方仍然保持相安局面。」黑龍為首的人態度不亢不卑,頭罩內掩藏的面孔,看不出喜怒哀樂表情:「你我都是從城南趕來的,你們比咱們早片刻而已。你們為追趕王小輩而來,咱們趕來為的是電劍公子一群江湖龍蛇,剛才……」
「剛才王小輩在這裡,電劍公子那些人也剛走。」西城煉氣士往北一指:「你們一部分人是從北面來的,該是追逐電劍公子那群人,應該瞭解情勢,你們南面來的人錯過堵截的機會了。九幽門曾經派人與貴會聯絡,希望能合作共同對付強敵,一直不曾獲得貴會肯定的答覆。目下情勢已完全失去控制,你們會乘機除去咱們。」
「如果雙方能捐棄成見,願意衷誠合作,諸位會把電劍公子那群鬼鬼祟祟龍蛇,當成共同的強敵嗎?」
「那是一定的。」西城煉氣士冷冷地說:「那些狗雜種鬼鬼祟祟在一旁窺伺,等候機會渾水摸魚,早晚會是你我的心腹大患,唯一永絕後患的良方,是徹底清除他們,不然後患無窮。」
「好,咱們一言為定。」黑龍為首的人欣然說:「為表示在下的誠意,咱們把王小輩的女侍奉讓,如何?」
「奉讓?你這位仁兄真會說笑話。」西城煉氣士不悅地說:「咱們出其不意突入農莊,王小輩與姓張小女人的十位隨從,皆不在農莊,他們已潛抵城北了。貧道認為,你老兄並沒多少合作的誠意。」
「本會有人盯住了那小女人,她扮成村姑,身邊只有一個男隨從。目下她在村南不遠跟蹤在咱們身後,咱們的人反而緊躡在她後面,諸位如果有興,把她弄到手便可脅迫王小輩就範了。」
「哦!她真在南面?你們真有那麼大方,不把她弄到手以脅迫王小輩?」西城煉氣士仍然存疑,並不信任黑龍的誠意。
「咱們要全力對付電劍公子那些人,不得不放棄其他無關緊要的事。」黑龍為首的人舉手一揮,向五十餘名爪牙打手式:「咱們去追電劍公子那狗雜種,一定要把他化骨揚灰。」
「你們得小心了,王小輩很可能與電劍公子走在一起。」西城煉氣士好意地提供意見:
「兩個年輕梟雄走在一起,是相當可怕的,貧道就不敢小看他們,窮追不捨,會吃虧上當的。」
黑龍的人已紛紛動身,不理會妖道的警告。
爾虞我詐,各有打算,雙方任何善意的提議,都會被誤解為別有用心的手段,不可能坦然接受,更不可能獲得善意的回應。
「是時候了。」西城煉氣士向左右的人說。
「徒兒委實於心不甘。」左面那人咬牙說。
「不甘又能如何?那小輩極為精明機警,不可能出其不意置他於死地了,再與電劍公子那群江湖龍蛇走在一起,威脅增加三倍。不要做後悔的事;你如果放不下,一定會後悔的。」
「罷了,錯過這大好時機,爾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好機會永遠不再的。」西城煉氣士喃喃地說,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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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總管精明機警,經驗老到,但無法控制情勢,也不瞭解情勢的變化。
他與張卿雲姑娘跟蹤黑龍一群人,卻不知北面還有黑龍的人活動,更不知城北所發生的事故變化,只能留意左近的動靜,消息不靈通像是又聾又瞎,甚至走在前面三十餘名黑龍爪牙的活動,也毫無所知。
跟蹤不能相距太遠,太遠就犯了跟蹤的大忌。
黑龍一群爪牙進村片刻,他倆就毫不遲疑入村。
小徑貫村而過,他倆非經過不可。
周總管領前而行,留意村中可能出現的不尋常變故,穿越數家農家,竟然沒看見半個村民出現。
「小姐,小心。」他警覺地叫,首先取出用布捲著的長劍:「村中有不尋常的變故。」
「是不尋常,退!」她也急解開裹劍的布卷:「從屋上走……」
姑娘知道說晚了,鄰近的農宅屋頂有人長身而起。
退路已絕,有人堵住了退路。
前面黑影急現,迎面截住了。
是黑龍,他倆追入陷阱了。
「右面農宅。」
周總管當機立斷,躍登丈餘高的院牆。
小村南面其實是前村,北面是後村,前村的農宅規模大些,是村中的富裕農舍,這一宅有三進的四合院,很可能是村中的首富。
不能受到圍攻,更怕受到暗器從四面八方集中攻擊。
兩條龍和九幽門,都是神秘組織,動手時一擁而上,奮勇爭先,決不會發生個人英雄式的決鬥,個人的生死榮辱並不重要,聲譽名頭是不存在的。
他倆必須找到可以據險以守,不至於受到混戰圍攻的地方支撐下去。
房屋,就是有險可守的地方。
這一帶的房屋,建築特別純樸堅牢,牆厚瓦堅,門小窗窄,只要能守住門堵住窗,不可能一擁而入。
慌不擇路,能走即走,像被追急了的老鼠,見洞就鑽,遇縫就躲。
銜尾狂追的人像瘋狗群,大呼小叫無畏地飛趕。
周總管知道在這種大戶人家的房舍內,在何處可以找得到堅牢、秘密的藏身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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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愚隱身在一株大樹上,透過枝葉的縫隙,居高臨下留意三四十步外,那一帶野草蔓生的坡地,隱約活動的人影三五成群匿伏。
一看便知是倉猝決定的埋伏區,草草完成的半弧形陣勢。
是電劍公子一群人,但人數不是原來的三十位男女,而是增加了一倍以上,超過七十大關。應該可以布成合圍的陣勢,七十人數量足夠佈置。
通常,合圍必須有眾多的人手,數量必須比對方多兩倍,不然必定一衝就垮。
「這混蛋已經知道來人甚多,沒有圍殲的把握。」他心中有數,電劍公子城府甚深,每一步行動皆計算甚精,應付意外事故的能力非常強:「似乎,他消滅黑龍的計劃成功有望,處理意外的能力可圈可點,我真得嚴防他弄鬼。」
遠處,黑色的人影忽影忽現,漫山遍野而來,人數似乎相差不遠。
黑龍,南北兩路的人傾巢而至。
距埋伏區的二十餘步,最先到達的人打出停止的手式。
漫山遍野而來的人,紛紛向內聚集,忽哨聲此起彼落,逐漸聚合成陣。
毫無疑問,黑龍已發現有埋伏了。
樹下出現無我瘟神的身影,彈指發聲吸引他的注意,然後飛躍而上,喜鵲登枝直上兩丈餘,偌大年紀,輕功依然超塵拔俗。
「小子,你打算插手呢,抑或坐山觀虎鬥?」無我瘟神說。
「除非九幽門加入,不然我不插手。」王若愚泰然地說:「他們最好拼光死絕,世間必定少些是非。」
「九幽門不是傻瓜蠢蛋,不會冒失地加入。如果加入,也必定是等兩敗俱傷之後,出來收拾殘局,把死剩的人殺光斬絕。」
「九幽門也不見得聰明呀!至少他們匆匆趕來城北,想製造宰掉我的機會,就笨得不可原諒。那夭晚上在伊鎮,他們以雷霆萬鈞的聲勢對付我,最後損兵折將,大敗虧輸,大白天滿野追逐,能奈何得了我?簡直妙想天開。」
「老夫也感到詫異,他們專程趕來找你,表現得虎頭蛇尾,令人莫測高深,他們來幹什麼?沒有把握為何要來?有意讓人看笑話?或者……」
「或者什麼……」
「向電劍公子學,學他捧你做英雄的技巧,把你捧得高高的,乘你得意忘形心高氣傲時,便可以製造機會把你弄到手了。只是……」
「只是什麼?」
「事實上九幽門並沒跟來,仍然留在村內。黑龍也留有一部份人,很可能是留下監視九幽門的。這三個秘密組合,多年來一直就明爭暗鬥,把對方看成阻礙發展的對頭,影響利益的競爭仇敵。」
「確是如此。」王若愚點頭同意:「在熊耳山,神龍設下計謀,要從黑龍手中奪取神力金剛,而且全力以赴,就可看出兩條龍互相圖謀的激烈程度了。奪藏寶圖只是奪利的表面假象,骨子裡卻是把對方火並掉,以便唯我獨尊,江湖獨大。咱們走吧!眼不見為淨,讓他們互相殘殺,讓他們死個一乾二淨。」
「不看結果?」
「先看看再說,我要到村裡找九幽門。」
「也好。九幽門不斷地積極圖你,如果你不徹底和他們解決,後患無窮,在江湖行走,你隨時隨地都得提防他們暗殺偷襲,日子難過。唔!他們發動了。」
「等那些所謂真正的死士死光,麻煩就會減少許多了。」
他所指的死士,其實指的是黑龍。九幽門的人,還不能稱死士。
那晚在伊鎮,西城煉氣士一擊即走,連首腦人物也沒有破釜沉舟決死的勇氣,怎能稱死士?
九幽門之所以令人害伯,主要是他們無聲無息在夜間暗中活動,專幹一些見不得人的惡毒勾當,敢拚敢鬥的勇氣,比黑龍差遠了。
這也就是九幽門不希望與黑龍結怨的原因所在,在洛陽就避免與黑龍正面衝突,也避免與神龍結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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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逼入絕地,是最可怕的事,必須作最壞的打算,有決死勇氣的人是無畏的。
周總管和張姑娘被逼入絕地,他們的決心是無可置疑的。
這家大戶的大宅內,就有十分理想的決死場所。
內堂深處,建有復壁和秘室,是避兵避賊的安全庇護所,秘室下的地窟更可防火攻。
通常,這種地窯出口有兩三處,通向某處隱密地方。
正所謂狡兔三窟,躲在下面十天半月可保無虞。
黑龍留在村後的人並不多,堵在中心北面的人,是九幽門的十餘名高手。
他們並非有意協助黑龍,而是情勢不由人,必須堵住後方不許外人接近,以保護在村北與王若愚打交道的首腦後方安全。
黑龍首腦人物與西城煉氣士打交道,話說得大方,說要把王若愚的女伴奉讓,骨子裡毫無奉讓的誠意,所派的一群爪牙,一直就盯緊姑娘和周總管,九幽門的人哪有沾手的機會?
反而被利用為助勢的幫兇,阻絕姑娘向北脫身的去路。
黑龍的人入屋搜尋,九幽門的人隨即接到信號,突然急急後撤,大概已看出插手虎口奪食無望了。
秘室外面,是形如通道的小穿堂,沒有窗,只有一道窄門。大白天依然幽暗,只能藉堂口透入的微弱天光分辨景物。
周總管經驗豐富,負責在室內找尋地道秘門。姑娘貼身在窄門的側方,阻止追的人進入穿堂。如果阻止不了,就必須退入秘室了。
穿堂外是一條橫甬道,甬道兩端有窗。透入的光線有限,不熟悉的人不易發現穿堂的窄門。
三個人終於出現在甬道的左端,略一察看。一前兩後警覺地潛行,無聲無息地接近了位於右首的穿堂窄門,腳下相當快捷。
砰一聲大震,窄門被踹倒了。三個人十分警覺,貼身在兩側等候變化。
片刻,一個人探頭向內察看。
光線幽暗,小穿堂的景物依稀可辨。
這人的左手,拔出腰間的匕首,先用右手的劍向內探,猛然疾衝而入。
光線幽暗中,與黑夜相差不遠,近身搏鬥機會多,因此這人拔匕首準備貼身纏鬥。
姑娘躲在門側全神貫注待敵,人向下挫低貼在門側,劍悄然伸出、上抬。
疾衝而入的人狂叫一聲,雙腳齊膝而折,砰然摔落在穿堂中掙命。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此時此地,敵眾我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切江湖規矩、武林道義,必須拋至九霄雲外,才能死中求生。
劍光迸射,急似雷霆,從門下猛然斜升,從門內射出門外。
門外的兩個人跟在同伴後面,剛衝至門口,第一個人怎料劍從地下升上?劍尖入腹幾乎透背,即使看到上升的劍影,也無法閃避,發出一聲慘叫,人向前栽。
第三個人可能是首領,反應十分敏捷,知道有變,本能地側閃,一劍信手急揮,護住身軀。
「錚」一聲大震,居然擋住了射來的劍影。
姑娘已衝出門外,門外有如丁字路口,足以施壓。
第二劍銜尾追襲,神乎其神地鋒尖鑽隙而入,沒入對方的右肋半尺以上。
很不妙,甬道兩側人影來勢如潮,三個被擊中的人,所發出的叫號將同伴引來了。
三個人都沒死,穿堂內雙腳被砍斷的人,竟然能挺坐在地,撕腰帶包紮斷腿止血。
黑龍這些凶悍死士,委實令人聞風色變,心膽俱寒。
她不能守在三岔路口,受到三面圍攻,急退至沒有門的穿堂口,必須堵住這道門留退路。
「錚!」火星飛濺中,最先搶到的人,手中的盤龍金鉤相當沉重,被她一劍將鉤挑出偏門。
暴虎馮河,她鉚上了全力。
一聲嬌叱,劍化激光人劍俱進,奇準地一劍貫喉。
盤龍金鉤無法及時從偏門收回封架。
她的劍神奧辛辣,予取予求,御劍的內力不但渾雄無比,運劍的技巧更是出神入化。
一振腕,中劍人扭摔出丈外。
這瞬間,身後撕帶包紮傷腿的人,強忍痛扭身舉匕首擲擊。
手剛升到極限,便被從秘室掠出的周總管一把扣住了手腕。
「你死吧!」周總管沉叱,劍鞘在對方的天靈蓋撞上一記狠的。
及時解除姑娘身後的威脅,但門太窄,兩人無法聯手發招,只能有一個人抗拒外面的人。
「秘門找到了,下面無法探測。」周總管在姑娘身後叫:「地窟荒廢已久,不知是否有向外通道。你先退,交給我。」
「錚錚錚……」
金鳴震耳,姑娘當門而立,有效地封鎖住窄門,擋住兩個人的連環攻擊。
外面雖然寬闊,但也只能允許一個人向窄門進攻。
因此兩個人輪番攻擊,希望能把她的劍擊毀或打落,不敢兩人同時擠上遞劍。
「我先守住片刻。」姑娘不退,也不能退,退將讓出窄門:「不把這些殺手全斃了,退入地窟也不見得安全,殺!」
激光猛然迸射,化不可能為可能,硬從對方的劍側鍥入,把對面的人右肩尖擊碎了。
死守,她別無抉擇。
一個荒廢已久的地窟,被堵死在裡面,存活率是相當微小的。外出的通道,可能早已崩坍毀壞了。
周總管立即抓住機會,挫低身形貼門框鑽出。
劍出有如電光一閃,無情地貫入第二個人的肚腹,立即拔劍挫身滑退。
配合圓熟,一劍一個,幾乎同時擺平了兩個人。
「你們都退!」有人用震耳的嗓門沉喝:「再這樣爭先恐後,會被這兩個狗男女,運用機智逐一把咱們送下地獄,必須一個一個上才能施展得開。」
不再紛亂,二十餘名男女分堵在甬道兩端,光線更暗了。
二十餘名打扮像鬼怪的男女,真像剛從地府冒出人間的鬼物,幾疑這裡不是人間世。
「總算碰上一個有一兩分豪氣的人了,敢下令一個一個上的人值得尊敬喝彩。」姑娘乾脆踱出門外,亮劍屹立氣勢凌厲,赫然有名家高手的氣概:「我知道你們是黑龍,卻不明白你們為何向我行兇,說出讓我心服的理由,以表明你們不是下三濫的浪得虛名組合。」
她在爭取時間,爭取調息養力的機會。
「你是王小輩的女伴。」那人嗓音陰森,十分刺耳。
「不錯,我以此為榮。」她一字一吐,神色莊嚴。
「他會用藏寶圖交換你的性命嗎?」
「不會,因為他根本沒有什麼藏寶圖。」
「我相信他會,他的確已經得到神力金剛那份藏寶圖。他這種人十分重視情義,一定會用圖交換你的性命。咱們只要擒住你,一切問題皆可迎刃而解,所以咱們志在必得。姑娘冰雪聰明,該已明白情勢不由人,何不放下劍作咱們的貴賓?在下保證你將受到優待。不然……」
「他重視情義,我也重視情義呀!我怎能為了自己的生死榮辱而連累他?所以即使他肯,我也不會答應。閣下,我有自知之明,不會屈辱地任人宰割,你的空口保證騙不了我,我也不配做黑龍的貴賓。」
「小女人……」
「你不要大呼小叫,像一個潑棍。黑龍的每一個人,皆是武功驚世,真正威震江湖的高手名宿,不要自貶身價像個下五門潑賊。你必須像個人樣,保持你的聲譽和尊嚴,和我這剛踏入江湖的晚輩理論,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有為世表率的份量。取下你的頭罩吧!讓我看清你是否值得我這個晚輩尊敬,看你到底是哪一位當代的高手名宿,證明你所說的話有多少份量。」
「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哼!」
那人完全不理會她的話,劍升起了。
「惱羞成怒,你根本就不配稱高手名宿,所以用頭罩掩藏本來面目遮羞,羞憤中武功發揮不了五成,你能勝得了我這種真正武林後起之秀嗎?閣下……」
一聲沉叱,那人衝進,劍發狠招飛虹貫日,猝然攻擊下盤,劍動風雷乍起,勁道驚人。
強攻,要逼姑娘後退或閃避。
後退,可以乘機追擊衝入窄門。
躲閃,正好長驅直入,反客為主佔住穿堂,堵死了姑娘的退路。
一道激光從對方的虹影切入,似乎有折向的能力,完全違反了尖而直兵刃的攻擊定律。
神奇得不可思議,快得像是平空爆發幻現出來的怪物——
無涯 掃校, 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