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驚人,敢公然尋釁的人沒有幾個了。
消息傳得很快。狹石鎮本來是東西大官道的重要歇腳站,進出關中的孔道要地,往來。,江湖龍蛇甚多,風吹草動也會引起注意。
神力金剛懷有天完帝國藏寶圖的消息,早就在江湖流傳了,因此飛龍劍客一群豪強的行動,也早就成為江湖朋友注目的焦點。
王若愚的一鳴驚人,其實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驚訝意外。每天都有不少懷有雄心壯志的人,豪情萬丈踏入莽莽江湖,為名為利各展神通,誰不希望出入頭地。
有不少人不斷奮鬥,名利雙收,也有不少人走出第一步便闖入枉死城。江湖有無數高手名家,多一個又算得了什麼?
百了梟婆住了鎮西的一家旅舍,悄然在房中準備入山的諧行物品。
老梟婆是魔中之魔,老江湖中的老江湖,已料定今晚王若愚要乘夜入山,她也就積極準備。
她知道王若愚不會與她同行,知趣地避免與王若愚接觸,準備跟在後面入山,以後隨機應變。
正在拾掇,房門響起叩擊聲。
順手抓住壽星杖閃在房門側方,輕輕拉開了門閂。
「誰呀?」她冷然問。
「老朋友,溫不群。」門外的人答,嗓音特別陰森。
她一怔,拉開了房門。「是你,你還沒死?」她淡淡一笑:「進來。我想,你也是聞風趕來的、」
「哈哈!無我瘟神溫不群要別人死,閻王不敢勾我的魂。」是個花白頭髮梳成道譬,穿了一襲黑袍的花甲老人,手中搬弄著一根尺八鐵鑄代表吉祥的如意,陰笑著入室:「億萬珠寶誰不眼紅?百餘年來人人都在找,我無我瘟神豈能人後?你在這裡似乎無事可為,看來你我都來晚了一步,是嗎?」
「人可能被九宮山七雄,或者峭山山主弄走了,確是來晚了一步,運氣不好。」
無我瘟神溫不群,正是十大妖魔中的第二魔,排名比金眼太歲高一級,武功卻高強多多,而且據說會施瘟毒,人見人怕。
百了梟婆的武功,也比金眼太歲高明,與無我瘟神相去不遠,但卻無法擠入十大妖魔之林,因為她露面的機會比金眼太歲少。
「晤!那些強盜不好惹。」無我瘟神在床緣坐下:「做強盜的人敢殺敢拚,動手就刀槍並舉,一擁而上,憨不畏死,連老天爺也不怕。你放棄了?」
「我既然來了,怎能輕言放棄?」
「去找那些強盜?」
「人人都在作進山的準備,機會仍在。」
「晤!值得一走。」
「目下有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年輕人……」
「我知道,王若愚。」無我瘟神顯然已到了許久。
「我和他攀上了交情,準備暗中跟他進山。你來了,老身多了五七分勝算。」
「好,利用年輕人辦事,可以減少許多麻煩,省些勁。年輕人替老前輩效勞,應該的。」
「你我不要走在一起,以免引起他的誤會,他如果提高警覺,可就難以控制了。老實說,老身還真沒有制他的把握,他上招便擊敗了電劍公子。你我即使聯手,也未必能勝得了他。」
「對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來硬的,咱們的老骨頭怎受得了播弄?來軟的陰的,保證萬無一失。」
「哦!我忘了你的瘟毒。」
「你沒忘,只是不希望我積極參與。」無我瘟神陰陰一笑:「你放心,我木會忘了老朋友。分金同利,獨食不肥;億萬珍寶,你我能拿多少?你不打算多找幾個朋友?咱們兩個人,能應付眾多的各路牛鬼蛇神?」
「以後再說吧!目下還不能證實,神力金剛是否真有一份藏寶圖呢!」
「也好,以後再說。哦!今後你我得小心些。」
「小心什麼?」
「大野狂獅。」
「咦!那個神秘俠義刀客?他……」
「他來了,住在高昇老店。我猜,他是暗中追逐某個妖邪而來的,被他碰上了,可能有是非。那混蛋嫉惡如仇,刀下從不饒人的。也許,我得迴避他。」
「哼!你我並不見得怕他呀!瘟老,你似乎愈來愈膽小了。」
「所以,我活得愈老愈如意。」無我瘟神不介意老果婆的諷刺:「對於有危險與無利可圖的高手名宿,我寧可不招惹他們,我爭意氣逞筋骨之能的歲月,已經一去不返了,斃了他們三五個。也增加不了我多少威望,何苦?我也得好好準備,晚上見。」
送走了無我瘟神,老梟婆不住冷笑。
所有的妖魔鬼怪們,彼此之間少有往來,即使偶或因有所需要而走在一起,也只保持互相利用的表面和氣,骨子裡仍然爾虞我詐,很少有真摯的友誼存在。
電劍公子成了失勢的末路王孫,誰也不想浪費工夫奉承巴結他了,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也避之唯恐不及,以免沾上他的霉氣。
沒有人再注意他的動靜,他成了第一個逐距失敗的可憐蟲。
王若愚卻成了眾所注目的人,取代了電劍公子的劍客地位,也就失去任意活動的自由,一舉一動都有人留意偵伺,不可能秘密進行任何事。
好在他的行動迅速,監視偵伺他的人,無法有效地跟蹤他出沒,也就無法估計或掌握他的動靜。
電劍公子出現在一條小巷裡,沒有人再跟蹤他。
推開一家民宅虛淹的大門,進入幽暗的內院。似乎宅中沒有入,靜悄悄像是空宅。
這種古老的住宅門窄窗小,大白天也陰森幽暗。密室的門窗一閉,不點燈必定景物難辨。
密室中不點燈,有四個人正在等候他。
「我已經找出最具有威脅的人,王若愚。」他向面目難辨的四個人說:「至於那姓張的小女人,實力空前龐大,表面上看,她的威脅比王若愚大得多。但骨子裡正好相反,女人是容易利用的。你們不要驚動她,我會處理。」
「王若愚呢?」
「讓他替我打頭陣。」他眼中有得意的神色:「我已成功地把他捧出來撐大旗,是最具有利用價值的一顆棋子,一個光芒四射的人,他會把所有的注意力全吸引過去,我就可以從中取利了。屆時……」
屆時又如何,他沒說。
不久,他重新在鎮上走動。
沒有人再注意他,他電劍公子已是一個失敗者,往昔的光芒已經消退,不再受到重視。
這世問是極為殘酷的,人們不會愚蠢得去趨附一個失敗者。人們的眼中,只看到一個成功的英雄。
王若愚就是成功的英雄,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
當晚,王若愚失了蹤。
眾所周知,王若愚要進山區,去找九宮山七雄。而九宮山七雄,是掠走神力金剛的人。
當夜,所有的人也消失在山區裡。
這一帶山區,並非洪荒叢莽,山中的溪流甚多,溪流必定有人聚居,因此山區中散佈著一些小村落,只是人口不多而已。
也由於交通不便,可耕種的土地有限,養活不了多少人,與外界極少往來,因此被看成虎狼橫行的蔽地,鮮為世人所知的窮鄉僻壤。
其實一兩千年前,這一帶(以陝州為中心)是南唬國的生息中心,國都在現在的陝州。
貌國先後共有四個。東貌、西貌、北貌、南貌。這裡。是南唬。
成語中的「假途滅貌」,指的是北貌(山西的平陸附近)。與陝州的南貌雖然扯不上關係,但卻同是古貌侯國的子孫,有血緣關係。
山區的南緣,是洛河上游,村落更多,那一帶已有大的市鎮。
如果真是洪荒絕域,怎麼可能有小股山賊嘯聚?沒有搶劫的對象,山賊豈不要靠喝西北風過活?
嶼山山區方圓數百里,山賊有多股,每股不過四五十名悍賊,各股共推一個名義上的山主,以減少相互之間的利害衝突,但也經常發生互相吞併的事故,名義上的山主事實上缺乏約束力,也無法統一號令。
王若愚發現封鎖山區的山賊,人數上百之多,已經猜出可能有三四股山賊,臨時組成的統合行動用意顯然在於阻止外人入山,這些人本不可能長遠聚合在一起,也不可能有效地阻止外人入山。
示威行動,絕對嚇阻止不了武功出類。拔萃的江湖豪強。
他孤家寡人一個,來去自如,方便得很。
人多顧忌也多,困難更多。以張小姐這群人來說,假如十三個男女,浩浩蕩蕩入山,必定與官兵人山剿賊一佯壯觀,山賊們早就揚出百里外了。兵來賊走,兵去賊回,捉迷藏因此當張小姐出現在一座山村時,她身邊只有兩名恃女。
已經是已牌左右,一夜中穿越崇山峻嶺,辛苦備嘗,該找地方歇息啦。
小山村僅有六七戶人家,種山的農宅主人,接到三位天仙化人似的山外客,不但沒感到諒訝,反而熱誠地歡迎外客,張羅膳食,十分熱心。
午後不久,張小姐已恢復元氣,在客廳和農舍主人會晤,希望獲得山中的消息。
「峭山山主嗎?山區的人都知道這個匪首。」農舍主人姓羅,叫羅干,爽朗地回答她的詢問:「他是四年前各地盜群公舉的山主,叫黑鐵塔賀壯。每年本村奉獻的常例錢,有一半由他收取。」
「他的山寨在什麼地方?」她追問。
「往南,第九座頎端尖銳的那座山,叫尖頂山,他的山寨建在峰腰的樹林裡,叫仰天寨。」羅干但然回答,無意隱瞞:「小徑不好走,姑娘最好不要前往,那地方很險要,官兵曾經三度燒燬那座山寨。」
「這兩天他曾經出現在狹百鎮,掠人搶劫,我一定要找到他。」
「你找不到他了。」羅幹不假思索他說、
「為何?」
「不但是他那一夥賊人,其他山寨的匪盜,全部往南走了,仰天寨恐怕連一頭狗也沒留下。」
「全都往南走了?」張小姐一怔,往南,是更荒涼的崇山峻嶺:「為什麼?」
「聽說要前往某地方分贓。」羅干搖頭苦笑:「我們山村窮山賊們也鬧窮,只要能多分一些金銀,賊人們必定爭先恐後,決不放過機會。」
「往南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我們生長在這百十里方圓的荒山野嶺,死也死在這裡。大多數入的一生中,足跡從沒到過州城。姑娘如果繼續追趕,深山裡虎狼成群,食物無著,很可能迷失在內,放棄吧!去不得。」
「謝謝大叔的忠告,但我是不會放棄的。」她堅決地說:村民們當然不可能知道,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村民從沒聽說過什麼九宮七雄,更不知道九宮山在問處地方。本地的山主名甚多,人言人殊,但可以斷言的是,此地絕對沒有九宮山。
簡陋的木造山寨空無一物,小賊們去向不明。
萬山叢中,夜間不便行走,連小徑也隱約難辨,必須在山寨過夜。山寨有二三十間草屋,群雄各據一方歇息。敵意明顯的人,住遠些以免發生衝突。重要的事還沒有著落,犯不著急急了斷仇恨,因此總算相安無事,誰也不想引起糾紛。
王若愚是最先到達的人,他在西寨的一間茅屋內歇息。除了用水需至寨後的山泉汲取之外,食物必須靠從鎮上帶來的乾糧。
天終於黑了,山林中獸吼此起彼落。山寨中到底來了多少人,誰也不知道。夜間有那些人在外走動,卻是他們防範的目標,也防備山賊們返回,所以每個人皆高提警覺,甚至派人守哨。
天黑後不久,狂風掠過山野林梢,樹林枝葉搖搖,發出撼人心魄的風濤聲,天字中金蛇亂舞,隆隆雷聲震撼著山寨,接著大雨如注。
山寨都是簡陋的茅屋,在狂風暴雨中撼動,住在裡面,真有天地未日光臨的感覺。
王若愚堵死了所有的門窗,點起了攜來的蠟燭,將手杖塞在簡陋木架床下,頭枕小包裹和衣就寢,連短靴也沒脫除。
他其實不需點燭,闖蕩江湖的好漢:「夜間忌燈火,點燈入睡是頗為危險的事。
這枝蠟燭是細芯的,是可燃整夜的所謂長明燭,光度不怎麼明亮,微弱的火焰,在從縫隙中透入的微風中搖曳,屋中的景物也隨之閃爍不定。
房屋甚大,是強盜們的宿處,粗製的木架形大統鋪,可以睡一小隊二十餘名小賊。他一個人睡在上面,孤零零倍感寂寞。
一陣倦意襲來,他朦朦朧朧夢入華青。
外面暴雨如注,風雨聲催促他入眠。
蛤山山區有無數山嶺,卻有一半是謬雇禿山,連耐得了風雪旱澇的松柏,也無法生長。
現在,他所經過的山嶺,卻是滿山青翠,鳥語花香,路兩旁茂林修竹,滿眼青綠。
小坡的樹林下,草地中,一片嫣紅的花海,那是三月天盛開的映山紅。
但在文人筆下,這種花稱為杜鵑。
他手中提了一隻大包裹,撒開大步直奔西鄉的碧籮村。村居府城二十里左右,是一座頗為富裕的村莊。村中的子弟,很少到外地另創基業。他,是少數敢往外見世面的年輕人。
離鄉背井出外闖蕩的人,有各式各樣的理由,大多數不外人丁漸繁,不得不外出謀生;或者有親朋好友在外地得意,提攜至外地發展……不論任何理由,其實皆脫不了名利二字。
他的家在碧羅村是大戶,村裡有田莊,府城內與朋友投資織染坊,所出產的棉布行銷南京各地,品質比常州的產品更具竟爭力。
他沒有任何外出混世的理由,但他卻在外面鬼混了兩三年。他以為本鄉本上,沒有人知道他王家的底蘊。他卻不知,府城有人注意他王家的動靜。
王家請了武師,親友都練武。他不但練武,更讀了不少書,家裡有書房,頗為地方人士羨慕。地方仕紳,以及地方龍蛇,都成為有心人注意的對象,他王家也不例外。
遠在兩里外,便看到村子裡出現亂象,犬吠胄驟,人影雜亂。不用猜,他也知道村裡出了亂子。
在外遊歷兩三載,他經歷過各式各樣的大小災禍,憑經驗見識,他已經可以算是老江湖。他可以嗅出危機,可以應付各種大小災禍。
心中一緊,他撒腿狂奔。
家中擠滿了人,青衣皂靴的巡捕佔了一大半。
府衙捕房的大捕頭,鐵菩薩薛興隆,揪住他的衣領,捉小雞似的,把他帶到廂房的小院子裡,兩旁有四名巡捕虎視眈眈,像五頭餓狼圍住一頭老羊。
薛捕頭與老爹有支情,以往見面客客氣氣。這次,薛捅頭像是變了一個人。「鄰村鄭家鄭老頭被滅門的事,你怎麼說?你有嫌疑。」薛捕頭粗大的手指,快要點在他的鼻尖上了。
「屁的嫌疑,我剛從南京回來,準備清明掃墓,我的行蹤有案可稽。」他也暴跳如雷。
「你家練武,我說你有嫌疑就有嫌疑。」
「你……混蛋!你……」
「你給我聽清了,賊人殺人行兇,目的是搶一幅什麼龍鳳五年廬山勝境圖,是裁開的,左下方有個丙字。你有嫌疑,我給你三年時間,查出這一夥兇手。要不,你去坐牢。」
「混蛋,可惡……」,他跳起來怪叫。
「你答應了?鄭家老頭是你爹的朋友,對不對?」薛捕頭暗笑,口氣半硬半軟:「我走不開,不能走遍天下追查兇手浪費公幫。你這小子在外面鬼混……」
「我去,但沒有保證。」他咬牙說。
「三年,抓不到兇手,你坐牢。」薛捕頭不放鬆他:「我可以任意替你安上罪名,甚至把你老爹也弄進去。」
「我只答應盡力。天殺的!你這混蛋公人。」
他一驚而醒,滾下床抓住了床下的手杖。
燭光如豆,滿室幽光。倒不是夢境把他驚醒的,而是陰寡之氣滿室,外面大雨傾盆,雷電交加。
閃電光芒中,三個鬼影向他的床猛撲。
到得最快的鬼怪,匕首剛向床上遞,下面級傳出骨折聲,接著第二個鬼怪也向床上栽。
第三個鬼怪是女的,濕透了的黑綢緊身衣褲曲線玲瓏,同伴一倒,便駭然止步回顧,握匕的手突然一震。
女鬼怪的反應十分靈活,扭身反撲雙爪齊出,渾身滑溜得像泥鰍,十個指頭象爪又像鉤,貼身纏鬥,手可勾可抓,更可當刀劈戳,下面膝撞靴踢,手與腳同時行致命的猛烈攻擊,凶悍絕倫,像發威保護小貓的野母貓。
一撲無功,兇猛的打擊力已經及體。
他並不因對方是女的而手下留情,貼身搏擊術更為凶悍,扭轉女鬼先撞上一肘,拉轉時雙掌劈落頸根,順勢扣住雙肩猛扳重壓,一膝撞中腰脊才放手。
「啊……咂……」女鬼只能狂亂地叫,摔倒在地抽搐、掙扎。呻吟,陷入半癱瘓境界。
第一個鬼怪雙腳小腿骨折,在床上吃力地爬動。
第二個鬼怪小腹挨了一記霸王肘,恥骨可能已經震裂,縮成一團,痛苦地滾動、叫號。
王若愚拾回手杖,站在一旁像一個巨靈。
「你們是些什麼人?」他聲如洪鐘,壓下了雷聲雨聲。
他的打擊有如迅雷疾風,三個鬼怪粹不及防,完全抓不住出招的機會,剎那問三個都倒了。夜間搏擊,對方有利器在乎,情勢已到了生死關頭,他不得不下重手,先用杖擊,再貼身相搏,無可克當。
拖下第一個鬼怪,除了鬼面具,是一個粗眉大眼的中年人,痛得臉型也走了樣。
中年人已失去反抗的能力,雙腳自膝以下骨折,肌肉已被斷骨刺穿,鮮血如泉。這種嚴重的骨折,很可能斷骨已割破血脈,如不在最短期間急救,死定了。
「太……太爺是……是峪山的好……好漢……」中年人咬牙厲叫。
手杖點在中年人的右腳骨折處,隨時皆可在創口上挑戳。「少在我面前充好漢。」王若愚沉聲說,「峭山賊不可能有你這種高手在內混跡。你們這種怪異打扮,也不是山賊所能使用的伎倆,該是江湖上某個神秘組合的殺手,為何衝在下而來你必須招供……糟!」
中年人抬手扣住了咽喉,五指一收氣喉立碎。
他抓住第二個鬼怪,頹然放手。
第二個鬼怪,已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女鬼怪似乎更凶悍,右手尖利的四個手指,插入心坎盡指而沒,比一把匕首更銳利。
「可能真是殺手,好可怕。」他喃喃自語,驚然而驚:「他們為何要對付我?」
毛骨驚然的感覺,不但不曾因危險過去了而消失,反而更強了些,強烈得讓他覺得渾身發冷,讓他感覺出危險依然存在,而且更危險的威脅正像烏雲一樣,正加快掩蓋住他。
以最快的速度,他點燃了屋中四座架台上的松明,室中大放光明,這是強盜們的照明燈具,每根松明粗如拇指,點燃時有如一支火把,是強盜們自製的特製品。
點燃了第四根松明,門外進來了五個水淋淋的人,與先前的三個鬼怪打扮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四個鬼怪手中有鋒利的單刀,腰間另有匕首。
另一個不同的是;領先進入的人,穿的緊身衣有奇怪的灰色斑塊,手中有青芒濛濛的劍。
這人一定是首腦,如果在山林中,往地下一伏,整個人的形狀便會消失。
大雨傾盆,火光下看到這五個鬼怪,從雨中鑽出,真會把膽氣不夠的人嚇得半死。
五個鬼怪看清了屋內的情景,看到了三個同伴的屍體,似乎頗感吃驚,五雙怪眼似乎放射出可怕的仇恨火焰,也流露出驚容。這五個鬼怪,可能以為同伴已經得手,因此大搖大擺列隊入屋。
雨勢太大,屋內根本沒有打鬥聲傳出,交手的時間極為短暫、凶狠、快速、猛烈,一接觸便生死立判,有聲息也傳不到屋外。
「咦!」首領似乎仍然不相信眼前的事實:「小輩,你殺了我的三個人?」
王若愚單手握杖,左手隱藏著一把匕首,那是死了的鬼怪遺留物,反握在掌中,鋒尖貼藏小臂內側,隨時可以迅速地吐出。
「他們自殺了。」他沉靜他說:「為何計算在下?咱們無仇無怨。」
「你是咱們最強悍的勁敵,必須除去永絕後患。」
「你們是誰?」
「神力金剛是咱們的獵物,不許任何人染指。」
「你們代表那一方的神聖。」
「小輩,你不配問。你居然能殺了咱們的人,可知咱們把你列為最強悍的勁敵,估計十分正確。只是沒料到你出乎意外的強悍。讓你狀害了咱們三位最得力的弟兄,你必須死!」
「你口氣不小。」王若愚冷冷一笑:「必定大有來頭,閣下貴姓?」
首領冷哼一聲,長劍一樣,四名同伴左右一分,五個人向前逼進。五比一,五個鬼怪四刀一劍,徐徐逼進,要把他逐步逼向房屋的底部。
由於有一邊是床,佔去了全屋的三分之二空間,活動的地方寬僅丈餘,五個鬼怪並肩堵住向前逼,除了後退之外,別無迴旋餘地。
他不退,手杖徐舉。「看你們的打扮,便知你們全是些不敢露名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混混殺手,能對付得了我這種武功超絕的高手嗎?」他面對逐漸接近的一劍四刀,神色從容毫不緊張:「你們走吧!枉死無益。」「
「哼!」首領以一聲哼作為答覆。
「神力金剛也是在下的獵物。」他繼續說:「但在下不會阻止其他的人染指,其他的人也有權爭取自己的利益,你們與所有參予追逐的人為敵,聰明嗎?你們走吧!還來得及。」
這次入山的人甚多,都是志在神力金剛的人,志在神力金剛的藏寶圖。神力金剛還不知道在何處,這些人就著手鋤除異己了。
五個鬼怪不再理會他的警告,更不屑口答他的話,五雙怪眼凶狠地瞪著他,刀劍的鋒尖一寸寸地向他逼進,逼他退向後面牆壁。
「在下頗感驚訝,你們似乎並沒攜有暗器。」他開始徐徐後退,讓對方認為這種逼退的方法有效:「在街上用雙鋒計偷襲的那個人,應該是你的同伴,但你們卻不使用暗器,似乎很反常。你們的打扮和行動,都是不折不扣的殺手。殺手而不使用暗器,不但反常,而且不合情理,委實令人莫測高深」
門外闖入渾身是水的電劍公子,手中劍光華烙沼,堵住了五鬼怪的退路,氣勢洶洶。
「你們是一群混蛋刺客。」電劍公子聲如炸雷:「很像早年殺戮滿江湖的天完煞神。王小子,分我幾個,捉住他們問口供,追出他們的根底來。」
這位劍客出名的驕做暴躁,聲落,人進、劍出,立即發起猛烈攻擊,劍出如電,先下手為強。
王苦愚極感意外,這混蛋怎麼反而幫他?
兩個鬼怪兩把刀,狂野地撲向射來的劍虹,錚一聲狂震,第一把刀與劍接觸,火星飛濺。
第二把刀超越,宛若迅雷疾風,從劍側楔入,立將電劍公子逼退丈外,刀勢之強悍無與倫比,速度也不比勢如閃電的劍遜色多少。
同一瞬間,首領與兩名鬼怪同伴,一劍兩刀狂野地向王若愚進攻,猛烈的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一劍兩刀竟然逼不開手杖。王若愚不再退避,手杖如靈蛇吞吐,不斷從刀光劍影的幾微空隙中鑽人,杖尖在三入的身軀要害亂點。儘管對方沾滿水的綢制緊身衣,滑溜如油不易著力,但一沾體勁道便洶湧如潮,毫無阻滯地將人震退,雖則難以擊實,也足以將三個對手逼出威力圈外,不讓對方超越一步半步。
他在想:這位大劍客電劍公子,怎麼真的如此稀鬆平常,確是浪得虛名嗎?
上次交手,電劍公子攻擊他的百十劍,猛烈而並不真的凌厲,他一劍反擊便瓦解了對方的猛烈攻擊,表面上看,確是如此而已。現在,這位大劍客只能勉強對付兩名殺手。
世間浪得虛名的人,多得很呢!
他擋住了三名殺手的瘋狂攻擊,用的只是一根木製手杖而已。他並無求勝的意識,為利而計算他的人,可以原諒的,而且對方已經死了三個人。其實他無意殺那三個人,他們是自殺的。
他又攻了三杖,最後一杖點在首領的右脅下。
「你們走吧!」他退了兩步說。
首領退了三步,戴了鬼面具的臉看不出表情,但行動上已可看出強忍痛楚,滑溜的緊身衣保護力不足,舉劍的手已經不穩定了。
發出一聲悲憤的信號,首領飛躍而起,砰然一聲大震,撞破窗戶飛入傾盆大雨中。
兩名同伴也跟著虛攻一刀,跳窗溜之大吉。攻擊電劍公子的兩個鬼怪,同時暴退急撤。
變化同時發生,王若愚注意力,全放在三個對手身上,防備對手另出奇招。猛然轉移注意力,心中一凜。
攻擊電劍公子的兩個鬼怪,只有一個穿越破窗撤走了。另一個正抱著右肋,在原地打旋,刀失手墮地,扭屈著向下栽。
電劍公子一躍而上,伸手擒人。
這是說,電劍公子先前擋不住兩名鬼怪的狂猛攻擊,連連後退,應付不了兩把刀的進攻。而在這瞬間,卻一劍貫人一名鬼怪的有肋。
另一名鬼怪,其實是在同伴中劍之後才撤走的。
「有活口了!」衝上擒人的電劍公子怪叫。
「不會有活口。」王若愚苦笑,在原地發怔。
電劍公子的表現,委實令他困惑,兩名鬼怪佔盡了上風,怎麼可能反而有一人中劍?按理應該不可能,兩個殺手的刀法極為高明,澈走該毫無困難,居然有一個撤不走,難怪他困惑,心中凜凜。
對電劍公子的真才實學,他有了重新的估價。
「咦!這傢伙好狠。」將殺手身軀翻轉的電劍公子,頹然放手駭然驚呼。
鬼怪的左手,已扣破了自己的氣喉。
電劍公子收了劍,檢查死屍身上的可疑遺物。
王若愚走近,冷靜地觀察這位大劍客的舉動。電劍公子的一雙手,穩定堅強,動作靈活,絲毫不因剛才經過生死搏鬥的變故,而有不穩的情形出現。
「這混蛋另有玄虛。」他心中暗忖:「外表所呈現的神態是假象,他另有制人的毒著。」
如果以那次交手的情景估計,電劍公子不可能神乎其神地,在只有招架之力的瞬間,把一名刀法狂野絕倫的鬼怪一劍擊斃。
「你找不出什麼代表身份的事物。」他冷靜他說:「除掉緊身衣,你只看到一個裸體的人。那把單刀也是最便宜的普通兵刃,任何兵器店十五兩銀子可以買一把。
「廢話。」電劍公子抬頭瞪了他一眼。
「你這混蛋也是來計算我的?」
「胡說八道。」
「我認為你與他們同謀。」他的手杖向電劍公子一指,冷冷一笑:「不必急於否認。此中大有可疑,我不信有巧合的事,你出現得真巧,是嗎?」
「你……」
「你沒有任何理由,在三更半夜大雨滂濃中,出現在我的住處;你我本來就是死對頭。
你任何解釋,也不會讓我滿意。」
「在下不需用任何理由解釋。」電劍公子跳起來,橫眉豎目:「今晚不止你這裡有刺客,在山寨落腳的人中,最少有一半的人受到侵擾,有些人甚至被殺死了。我是追一個黑影來的。你少臭美,你還不配我電劍公子計算你,我是當代江湖上十大劍客之一,你是老幾?」
王若愚一怔,別處真可能也有刺客人侵。
「去你娘的十大劍客之一。」他笑了,嘲弄他說:「在砍石鎮,你的劍客封號,已被我一劍勾消了,你居然還厚著臉皮吹牛。他娘的!我算是服了你。」
「狗屁!你配勾消我劍客的封號?」電劍公子按上了劍把:「給你三分顏色塗臉,你就大張旗鼓開起染坊來了。你想取代我的名頭,還得等江湖朋友的認同呢!你真以為你比我強?」
「不是以為,而是事實比你強。不信你可以拔劍求證,拔出劍來,你這混蛋。」
他真有意逼電劍公子動手,以便逼出對方的真才實學來。對一個具有威脅的勁敵,多一分瞭解,就多一分勝算;他已把電劍公子列為勁敵了。
在電劍公子神秘地一劍殺死那位鬼怪之前,他真沒把這位大劍客列為威脅。
一聲劍吟,電劍公子憤怒地拔劍出鞘。
「這次打斷你的狗腿,你將成為斷腿劍客!」
一聲怒吼,電劍公子受不了嘲弄,憤怒地揮劍直上,劍發出虎嘯龍吟,劍光猛然迸射,招發亂灑星羅,幻化為滿天迸射的電芒。
手杖避免與劍鋒接觸,吞吐如靈蛇,以更快一倍的速度,連續衝破劍網鑽隙而入。
手杖比劍長尺餘,劍如果向前衝刺,杖必定先及體,所以電劍公子不得不掌握封架的機會,僅攻了三劍,便被迫採取封架的守勢,先弄斷手杖才能放手搶攻,以攻還攻必定雙方直進,劍絕對佔不了便宜。
採取封架,便可乘勢接近,便可勾消杖長尺餘的優勢,一近身,杖的威力便會大打折扣。
兩聲怪響,封住了兩杖,電光似的劍芒猛然乘機迸射,劍終於獲得全力施展,疾射王若愚的腹部,徹骨劍氣排空及體。
王若愚疾退三步,先一剎那脫出劍尖。
「你果然留了兩手。」他並沒感到驚訝,而且以能及早發現而慶幸:「這才是你電劍的精髓……」
電劍公子不許他再胡說八道了,再次發起猛烈的攻擊,一劍連一劍,一步趕一步,劍以大幅度的控制面吞吐揮動,有效地阻止手杖鑽隙貫入。
王若愚也改變攻擊的手法,少用點字訣,上挑下撥攻手敲腳,將劍勢的控制面引大,退了丈餘便穩下了,左右交叉攻擊,果然將劍引得向兩面擴張至最大限。
地勢不允許他八方遊走攻擊,限制了製造進手的機會。劍有兩面鋒可以損毀手杖,在兵刃上就落在下風,不能用強攻的手法硬封硬架,因此攻擊力薄弱多多。
支撐了片刻,電劍公子再也無法挺進半步了。這表示改變攻擊方法後,所獲得的短暫優勢,片刻便壽終正寢,後繼無力了。
電劍公子的劍勢,的確比那天在陝石鎮時神奧多多,猛烈加倍,真的掏出了真才實學。
沒有人在場目擊,唯一的選擇,是掏出平生所學,盡快地殺死對手。
王若愚的手杖,也發揮了巧打的精髓,除了不使用劈掃擋攔等等避免接觸招術外,點挑鑽撥記記辛辣,速度比劍快得多。利器不足恃,劍竟然無法取得多少優勢。
雙方都心中有數:已進一步瞭解對方的底細。
至於真的瞭解多少,誰也不知道。
再經過七次猛攻,劍勢終於到了強弩之未,失去主動攻擊的機會,變成追逐無孔不入的手杖揮動,劍的速度明顯地減弱,也就成了僵持的局面。
激鬥中,誰也沒留意有人悄然入室。
是一個敏捷的黑衣人,用黑中蒙面,劍繫在背上,入室的身法輕靈如貓,挫低身形貼門柱滑入,迅速地倦縮在床腳下。
大統鋪下面,放了不少雜物,入潛伏在床下,即使留心察看,也難以發現。
屋外電光閃,眩目生花,隨即暴發出隆然大震,雷震的距離甚近,房屋搖搖籟欽而動。
五個人影,就在隆然暴雷聲中搶入。王若愚猛地大喝一聲,一杖逼退電劍公子,身形倒飛而起。穿窗而出消失在雷雨中。
電劍公子還沒看出危機,背向著門,不知道有五個人搶人,也被暴雷聲撼亂了聽覺。
剛發現身後聲息有異,暮然心動,劍光急旋,反手一劍後攻,身形疾轉,反應之快無與倫比。可是,技差一著。鉀一聲金嗚,劍被一把單刀架出偏門,兇猛的反震力震得虎口欲裂,勁道直撼右臂,劍幾乎脫手震飛。眼一花,胸口七坎大穴挨了一擊。
是一個相貌猙獰的中年人,渾身水淋淋,怪眼反射出松明的紅色光芒,左手的食中兩指象鐵柱,不但制住了穴道,幾乎貫入胸腔。
兩個人跳窗而出,狂追穿窗而走的王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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