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金保門一帶,成了不夜市,通常在三更以後,才會人稀街靜。
懷寧老店規模不小,門面有五間之多,有十餘座大小客院。南京的甫鎮撫司將爺們,包了兩座大客院,住了』六十餘名男女,穿公服的佔了一半。
忙了一整天,兩座客院寂靜無聲。一名警衛站在兩座院門的中間,往復走動留意一切動靜,連伺候的店伙,也必須經過盤問才許進入。
屋頂出現五個人影,陰森森有如鬼魁幻形。
警衛一點也不吃驚,冷靜沉著踱入院子。
「不需通報,進不進悉從尊便/警衛鎮定的語音,表示見怪不怪。
廳門拉開了,燈光外洩。
五個人飄落,輕如鴻毛,不理會警衛,昂然進入明亮的大廳-
廳中有五個人相候,站起迎客。
「沒想到是諸位來,請坐。」方世傑不再傲慢,但口氣依然兀大.
不速之客是集賢嶺霸王許威,廬山雙凶、天殘地缺,五個江湖朋友聞名喪膽的魔頭。
咋晚他闖集賢嶺許家大院,今晚魔頭們禮尚往來。魔道人士涯毗必報,必定來者不善。
「閣下想不到老夫來,想誰?天斬邪刀?」霸王許威五個人,在對面一排交椅落坐,皮笑肉不笑神情似無惡意,口氣卻有嘲弄成分。
「那小狗膽子愈來愈小,逃命要緊,就算給他吃了一百個成心豹膽,他也不敢來。勺了世傑@氣又生,p氣充滿自負/被趕慌了的狗,是不會反噬的。在下等候邁風報信的人,的確沒料到諸位光臨。」
「忙了一天,你不累啊?
「皇命在身,身不由己,再累也得撐下夫呀!請問諸位午夜光臨,有何指教?」
「通風報信呀!」霸王許成哪有嚇人的氣勢?簡直就是冷嘲熱諷的專家。
「在下先行謝過。」
「你一天之內,把安慶的幾個仁義大爺,整得半死,一個個灰頭土臉,不啻替老夫拔除眼中釘。沖這份情義,老夫也應該有所回報,對不對?」
「那是他們罪有應得,愚弄欽差該當何罪?許大爺訪勿放在心上。」
南北兩鎮撫司,派出辦案的錦衣衛官兵,通常公有文書稱之為提騎,捉拿人犯享有特權,如同欽差。錦衣衛本來就是皇帝的親軍,替皇帝執法,只向皇帝負責,比真正派出的欽差更有權威。
「你說要捉的有三個人?」
「對,天斬邪刀桂星寒,飛天夜叉林月冷;另一個女的,很可能叫葛春燕。」
「每個人的賞金是一千兩銀子?」
「由府衙撥發?」
堤騎勒令地方官府撥發,可在歲入額中扣除。但領受的人,卻有曝光的顧慮。
「不,咱們自行交付。」方世傑鼓掌三下,廳後走道出來了一名大漢。
大漢的身材並不怎麼魁梧,雙手平伸,每一手曾套著三隻銀箱的搬繩,下面懸著三隻沉甸甸的銀箱,平穩沉實,毫無顫動現象。
一隻銀箱盛銀五百兩,五十錠,三十一斤多四兩。六隻銀箱三千兩,一百八十六斤半,箱的重量不計。這位大漢分明有意示威。
「誰要的?」大漢的目光,在五位來客身上膘來瞟去。
手平抬伸直,握住十斤的物品,能支持片刻,已經是臂力了不起的人了;一百斤,免談。大漢的雙手,竟然絲紋不動,似乎隨時皆可能將幾個銀箱擲給需要的人,誰要,誰就得接。
要接,就得將桂星寒三個人交出,一手交人,一手交銀,不是開玩笑。
「暫且寄下。」霸王許威淡淡一笑,伸手輕輕虛空下撥示意皎下:「老夫改天來拿。」
大漢涵然一晃,似已不勝負荷,舉起的銀箱下沉半尺,但總算拉開馬步穩住了,不曾當堂出彩,古銅色的臉膛發蒼泛膏。
「在下靜候佳音。」方世傑冷冷一笑,揮手示意要大漢退暄。
「老夫保證閣下不會失望,」
但願如此。期限。」
「這……
在下不能久舀,需沿途布線。下一站是九江。、」至遲三天/霸王許威肯定他說。
「好,三天。」
「告辭。」
「好走。」
五個魔道高手名宿,沿城外環城小徑,繞走集賢門,沿途全是茂林修竹,=面是垂柳絲絲的護城河。
廬山雙凶不是本地人,不瞭解當地的情勢,但卻知道安慶是客旅往來的大埠,船隻來來往往十分複雜,要查三個竄逃的沒沒無聞小輩,是十分困難的事,憑區區一張圖形;有如在大海撈針。
圖形經過三四個人轉述,幾乎可以保證必定走樣。
「許老哥,你能在三天之內,查出這三個小輩的下落?天凶謝明達就心中存疑:「以碼頭區來說,一天到底有多少旅客進進出出?」
「逃竄的人,不會在碼頭上船。我已經在至桐城的官道,派了不少人留意南京的動靜、對可疑的人立加擒捕。如果他們已經逃到府城,必定在附近的漁村僱船,派人在江濱村落潛伏查訪,必有所獲。」霸王許威似乎信心十足:「除非三個小輩不走這條路,不然決難逃出我的手掌心,三千兩銀子……」
「三千兩銀子,夠你辦一次大喪事,」左面不遠處的竹林,傳出悅耳的嗓音。
但所說的話,可就不怎麼悅耳了。
天砌凶提霸王許威的死黨,行動永遠比別人快。人影似流光,兩人分別從剛M無顧忌地沖人黑暗的竹林,不在乎受到暗器的襲擊.
天凶地凶反應也快,也兩面一抄。
不是夜桑,是人。
霸王許威到了,堵住小樹林的另一面。
天殘地缺繞出竹叢,也堵住另一側。
「小女人,你--定是甚麼飛天夜叉/霸王許威聲如洪鐘,得意已極:「綽號很嚇人,輕功的確可臼可點。膽氣更佳,居然敢從懷寧老店跟來。l
林內傳出一陣嬌笑,表示發笑的人心情愉快。
「出來吧!你願意隨老夫回集賢嶺嗎?」
嬌笑聲再起,沒有答覆。
五人不約而同,閃電似的向林裡闖。
「你們在林子裡趕鬼嗎?」小徑傳來嬌滴滴的語音,顯然就是在林內發笑的女人。
五人穿林而出,臉上掛不住,也大為吃驚,怎麼人反而遠在五六丈外?
小徑中穿青灰色夜行衣的女人,曲線玲戲,隆胸細腰極為惹火,甚至近乎誇張,該高的太高,該細的又太細,像甚麼?像細腰蟀。
「你們一出許家大院,我就跟來了。你們在懷寧老店與錦衣衛的人打交道,我一清二楚。」女人銀鈴似的語音,語氣含有諷刺味:「你們能發現我從懷寧者店跟來,已經是很了不起啦!」
女人的話,有如打了他們一耳光。
更難堪的是;他們並不知道女人是從懷寧老店跟來的。霸王許威的話,僅是信口猜測而已)
女人的話意極為明顯:他們一出門就被盯上了,躡至懷寧老店,跟到這裡。
如果不是有意現身,他們根本不知道有人跟蹤。
「老夫似是輕估你了。」霸王許威不但心驚,也感到憤怒:
「你真是他們所要的飛天夜叉?
「不是。」
「葛春燕?能飛?"
「也不是。」
「你是誰"?
「我姓李,李鳳。」
「你存心給者夫過不去?」
「不,來警告你。」
「甚麼?你……」
「你給我聽清楚。」李鳳截斷他憤怒的叫吼/你有很多狐鼠可用,很可能發現桂星寒的行蹤。記住:我要活的桂星寒,死傷唯你是問。」
「可惡……」
天殘一閃即至,狹鋒刀似奔電,刀光一閃,李風被斜劈成兩截。
太快了,那是無法躲閃的致命一擊。
一刀奏功,天殘斜掠出丈外;轉身得意地察看自己的傑作,這一刀得心應手美妙極了。
老魔突然打一冷戰、毛髮森立。
李鳳的身軀,本來是被刀分開的,這時卻緩緩併合,徐徐恢復原狀,既沒有血流出,也沒倒下。沒錯,定睛再看,確是一個完整的人,活生生的美女。
「記住我的警告,不然,哼!」李鳳不笑了,語音轉厲:「我要你們神形俱滅,集賢嶺許家大院,將在片刻間從人間消失。」
所有的人,皆清清楚楚看到天殘突襲,一刀砍中了李鳳,怎麼人毫無損傷?難道是眼花了)
「你……」霸王許威大駭,當然相信不是眼花而產生的錯覺。
「千萬不要忽視我的警告。」
「老夫……」
李鳳的身軀,突然縮小,幻化為一道輕煙,夜風一吹,流瀉而散。
「妖術!」天殘駭然大叫,刀幾乎失手掉落。
五人不約而同,如見鬼怎般撒腿狂奔。
雙蓮寺是府城三大叢林之一,但寺內的和尚不足三十人,都上了年紀,很少與權勢人士往來,因此香火不旺,苦行清修默默無聞。
寺前的小街形成市場,是城內消閒的好去處,有凡家酒坊食店,夜市時高朋滿座,白天食客並不多,近午時分也沒有幾個食客光顧、須在申牌後才有大批食客湧入,街上白天行人也不多。
鬧江絞胡偉神色沮喪。與一位魁梧的食客,陽桌喝悶酒,已經喝了三斤花彫,臉色發青酒量不錯。
魁梧大漢正相反一喝了三壺酒紅光滿面。
「胡兄,不要再一口接一口犯好不好?悶酒愈喝心愈煩,想開些不就沒事啦!」魁梧大漢勸別人不喝,自己卻櫥了一碗,一口喝了一大半:「世間事有許多不能斤斤計較,不然鐵定日子難過。
酒肆中食客不多J、貓三個五個。他倆這=桌遠在壁角旁,附近幾桌空蕩蕩,連店伙也無精打采,躲在店堂一側打瞌睡。白天生意清淡,養足精神夜市才好招呼食客。
身旁來了一個人,是神拳鐵掌尚懷玉。
「日子難過也得過,人活著本來就艱難。」神拳鐵掌拖出條凳落坐,向遠處的店伙,打手勢示意加碗筷酒菜,向魁梧大漢頷首表示打招呼:「他的手下弟兄,被人脅迫做跑腿,滿江放眼線捉人。他挨了幾記狠的,成了缺爪的蚊,所以心裡不痛快。」
「你也差不多,老哥/鬧江蚊的笑,比哭更難看:「你那些徒子徒孫,全被趕到江岸各村鎮,毫無代價地替別人搜村盤查,配合捕快做跟班。你比我稍幸運些,沒被打得鼻青臉腫。」
「罷了,咱們是霉運當頭的難兄難弟。」神拳鐵掌歎了一口氣,一臉無奈相:「兄弟姓尚,尚懷玉,匪號稱神拳鐵掌,是胡老哥的老鄉鄰。
「在下姓熊,熊海。」魁梧大漢抱拳為禮:「久聞大名,有幸識荊,深感榮幸。請多指教。」
「算了吧!熊老兄別客套,兄弟小有名氣,便已經受小名氣所累了,名一大,可能就遭殃啦!我和胡者哥,就是活榜樣。」
「哦!兩位有了困難?
「別提啦!洩氣之至。兄弟的綽號固然有點誇張,但畢竟還算有點份量,真是拚命,兄弟還算不輸於人。但碰上一些不能與不敢和他們擠的人,就只好認命了。熊老見膀闊腰圓,必定孔武有力。
還過得去啦!
「兄弟的拳腳,真的還過得去。
「在下也不弱,能使用十二斤的降厲擰,單手攻擊揮舞良如。兩位,相見也是有緣。又道是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兩位如果有困難,但願在下能助兩位一臂之力,何妨提出商量,或許可以找出解決之道呢!」
店伙送來了碗筷酒菜,神拳鐵掌客氣地先敬酒。敬完酒,便將這兩三天的變故簡要他說了,當然也有所保留、而且隱下有人傳話,禁止本城的弟兄,貪圖賞金者嚴懲的事。
「他們最後一步棋,下得真陰毒。」鬧江蚊佰意上湧)咬牙切齒義憤填膺:「熊者兄,你也是江湖闖道的人,想必知道咱們江湖人,道義為先。不論是白是黑,都有必須遵守的道義行規。」
「在外面混的人,不論他怎樣強調理想和抱負,說穿了,總脫不了名利二字。」神拳鐵掌加以補充:「爭名也好,奪利也好,都必須知道該不該爭,該不該拿。錦衣衛辦案,與咱們風牛馬不相及,他們無權要求,更無權脅迫我們無條件替他們賣命跑腿。那天斬邪刀咱們一無所知,無仇無怨;他犯了何種大案,他們也不肯言明。咱們這些混世的人、臼後還得在江湖走動,為何要捲入這種是非裡?日後天斬邪刀的親朋好友登門問罪,咱們怎麼說?他娘的!真是豈有此理。」
「那些混蛋的毒棋,是把咱們安慶的有頭有臉人物,壓得抬不起頭來,聽任他們驅策奴役。然後扯出那些凶殘惡毒的邪魔外道,接收咱們的地盤,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脅迫咱們的弟兄,聽任他們擺佈了。」鬧江蚊眼中,噴射出怨毒的光芒,拳頭捏得緊緊地:「所以,我鬧江蚊只能孤家寡人來酒肆買醉了。」
「咱們本城的幾位大爺,已經被整治得大半成了殘廢。今後,是邪魔外道的天下了。」神拳鐵掌痛苦地捏碎了一隻飯碗:
「那些混蛋再逗留幾天,天知道要有多少人被逼死?我∼…我打算……」
「我也打算拼,」鬧江蚊一掌拍在桌上,碗盤亂跳:「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沒有甚麼好怕的。咱們混世的人,決不會貪生怕死。」
「兩位,冷靜些。」熊海加以勸解:「須防隔培有耳,誰敢擔保這裡沒有他們的眼線?」
「不會有,熊老哥。他們都在忙,能用的人全派上了用場。
本城的弟兄也大半被迫派出做跑腿,他們也不會吃裡扒外出賣自己人。
「你們如果查出天斬邪刀……」
「那得看他的造化了。」鬧江蚊長歎一聲:「如果是咱們的弟兄發現,而又沒有那些混蛋在場,多半會裝聾作啞。那些混蛋逗留不了幾天,而咱們的弟兄,爾後還得在本地混呢!」
「我在想,也許我幫得上忙。」熊海淡淡一笑。
「怎麼說?」
「天斬邪刀一定被迫得不耐煩。」
「不煩耐又能怎樣?那些混蛋多如過江之鯽,每一處地方,不但勒令官府協助,更脅迫該地的龍蛇聽命,狗多咬死羊,他毫無機會。畢竟他也是咱們的江湖同道,我希望他不要走這條路來。」
「我想,該是他反擊的時候了。」熊海自言自語。
「你說甚麼?」
「我說,他應該反擊。」熊海說:「一頭惡狗追你,你如果抱頭鼠竄,狗一定把你的腿當大殆。假使你拾起一塊磚頭,或者撈起一根木棍,結果將完全不同,再兇惡的狗,也不敢無所階忌地撲上來。
「這是常識呀!」鬧江蚊說:「但他要對付的不是狗。」
「差不多啦!也許,他需要你們幫忙。」
「幫甚麼忙?」
「那些混蛋,不是脅迫你們相助嗎?
「是呀!」
「幫倒忙你們總該會吧?」
「幫誰的倒忙?」鬧江蚊沒會意過來;
「幫那些混蛋的倒忙。消息真真假假,兩面通風報信,重要時刻倒拖一把,甚至倒打一耙。這些把戲,你們不會變嗎?」
「咱們是行家。」
「好,敬行家一碗酒。」熊海乾了一碗酒:一如不及早反擊,等他們愈聚愈多,那就來不及了,日後哪有好日子過?跟隨他的人,也感到不光彩呀!」
眼線只注意前來府城的人,不理會離開府城往北走的旅客。
從府城北行前往桐城,第一站須經過集賢(脊現)嶺。再往北,第二站是月山。
許家大院距集賢(脊現)關不還,一在山上一在山下。集賢關目下府衙並沒派有丁勇駐守,僅有十幾個老了勇看管,在關下的官道旁,有一座小村落,建有一座相當美觀的大涼亭;供應旅客茶水。
小村落距許家大院不足一里,涼亭正是監視往來往客的位佳位置,城僅十六八里。也是歐腳喝口茶諭好地方,丐在村店購買食物,養足精力之後,一口氣可以趕到府城。「。
霸王許威在小村和月山兩站,都派有眼線監視,注意從桐城來的旅客,是否有一男兩女。
眼線只知道天斬邪刀要從桐城來,沒留意往桐城走的旅客了。
注意了也無法發現岔眼的旅客是誰,他們並不認識天斬邪刀。北面來的人如果年輕,就會受到盤間,甚至檢查行囊,搜身看是否有兵刃暗器。
近午時分,兩個少年村童通過涼亭往北行。
然後是一個黑臉膛壯漢,挑了兩個大谷籮,頭戴斗笠,甩升文步任北走,一看便知是附近村落的村民,從城裡買日用品返家。
眼線共有五個人,對放童村毫不在意。
裡外的許家大院,派有專人與涼亭時踉線保持聯絡,用信號與音響交換信息,兩個時辰派人瓜代。
遠出里外,壯漢與兩村童走在一起了。
再遠出三四里,路左的樹林傳出一聲鷹嗚。
這裡是小山丘起伏的蔽地,官道彎彎曲曲視線難以及遠,天上白雲悠悠,有不少蒼鷹迴翔。鷹不可能在林中發出嗚聲,行家一聽便知是信號。
三人往樹林一鑽,官道前後沒有旅客發現他們。
五個到涼亭接班的人,全都帶了刀劍,只要往路中一站,旅客哪敢不接受盤查?
「實在用不著如此勞師動眾。」一個留了鼠鬚的接班人,極不情願地發牢騷:「派兩個人在院外的岔路口,豈不省事多多?
江湖人的氣質,化裝易容也掩不住的,看到可疑的人再盤查,犯不著像劫路的在這裡張聲勢,咱們成了攔路小走卒啦!」
「別埋怨了,孫老哥。」交了班的一位大漢說:「派往月山鎮的人才辛苦呢!人手少,夜間還得負責伏路。亡命的人通常走夜路,白天輸值算不了甚麼。」
「白天用不著派這許多人呀!好好歇息,晚上也有精神些,日夜輸值實在很累人。」
「你可以偷懶,在亭子裡睡一覺呀!我們回去了,小心些。」
「小心個屁。「
你瞧,北面有人來了。
裡外道路轉彎處,有三個人影正繞過彎道。
「咦!一男兩女。」孫老哥驚呼。
「可能是正主兒來了。」
「廢話,月山鎮並沒有消息傳來/另一個長了一雙金魚眼的人說:「走吧!沒有我們的事,交班啦!回去得好好喝幾杯老酒。」
「等一等。晤!恐怕真是正主兒來了。」
「晤!是有點不對。」
遠遠地,三個衣著麗都的人,正像遊山客=樣,慢吞吞邁步,漸來漸近。
真是一男兩女,符合他們要捉獵物的特徵。
扮挑谷籮的壯漢是桂星寒,兩個小村童是兩位姑娘。
逃走逃不掉災禍,反擊是自保的上策。當然,反擊需要具有實力。
反擊如不及早,等對方的人愈聚愈多,受脅迫的龍蛇也將愈來愈多,就永遠沒有反擊的機會了,逃亡之路,也將愈來愈凶險。
飛天夜叉與葛春燕採取聯合陣線,力勸桂星寒趁早反擊,對方居然迎頭截住,再不反擊,就會被迫到天盡頭,日子難過,凶險日甚。
桂星寒也的確忍無可忍啦!立即準備反擊計劃。
不能在府城內反擊,官府可能被逼封城。
鑽人樹林,林內已有人相候。
「咦!是你呀?」桂星寒完全明白了,拍拍飛天夜叉的肩膀:
「難怪你消息靈通,我還真以為你能未卜先知呢!把戲拆穿啦!」
是飛天夜叉的男隨從,扮成村夫,推了一部盛農具的板車,車上有木箱谷籮,裡面藏有他們的刀劍、行囊,早一個時辰便在此相候了。
「他的綽號叫神熊。」飛天夜叉正式替雙方引見:「姓熊,名海,是家父的田莊採辦。」
飛天夜叉的兩位男女隨從,其實算是她的保嫖。神熊熊海,就是那位使用降魔檸的男隨從。女隨從叫飛鴛喬惠,目下仍留在城中,與其他十二位男女潛伏在城內外,不管其他閒事,只負責采道傳訊。
她這些隨從,都與桂星寒見過面,只是不曾相聚在一起,始終不曾交談過。
神熊曾經與桂星寒交過手,一照面便被桂星寒用技巧擺平了。表面上他輸得不服氣,以後卻心服口服。但他也頗為自負,對桂星寒再三採取逃避的表現不以為然,因此對激使桂星寒反擊的事,進行得非常熱心。這次,他總算如願以償了。
「公子爺,要不要把人手集中,神熊興奮地問。」
「不,咱們人手少,要和他們玩技巧。」桂星寒胸有成竹:
∼我誠懇地請你們在旁暗助,但千萬不可暴露身份。現在,請你把所知道的情勢告訴我。」
十個人把大路堵死了,十雙怪眼湧起既迷惑,又興奮的神情,目迎緩步而來的一男兩女。
男的英俊修偉,穿的卻是一襲大袖飄飄,黑得令人心中發毛的怪博袍「
說袍,袍是雙層的。長衫,衫是單面的。天氣暖和不宜穿袍,但這人的確穿袍,走動間衣袂飄動,可以隱約看到內層是大斑灰顏色,充滿妖異詭怪氣氛。
如果晚上翻轉穿,便會失去人的形態。
兩位姑娘正相反,一色月白底翠藍雲雷圖案花邊勁裝,一般高,一般美,像是雙胞胎姐妹花,曲線玲玫透凸,令男人一看便心跳加快,劍繫在背上,腰問有百寶羹。外面披了同一質料圖案的薄綢大髦,走動間飄飄若仙,十分養眼。
背繫的劍,可就不養眼了,會令人害怕。飛天夜叉的劍穗,發出五彩的光澤,那是她的劍名標誌:輕虹寶劍,武林十大名劍之一。
桂星寒的天斬邪刀,斜懸在左腋下月r是讀書人佩劍的方式,他佩刀代劍。
經過長期逃竄生涯,他們與華麗的衣著絕緣,一旦改裝,像是脫胎換骨。
兩位姑娘最高興,年輕的少女哪能不愛美?
瞥了攔路的十名驟悍大漢一眼)桂星寒將歡手往身唐一背,斯斯文文踱著方步,往中間昂然直闖。 」
兩位姑娘一左一右,也神氣地邁進。
「站住!」中間為首的豹頭環眼中年人,喝聲像沉雷,眼中有疑云:「亮名號。」
雙方都攜刀帶劍,用江湖口吻喝問理所當然。如果向一個村夫喝叫亮名號,笑話鬧大了,村夫聽不懂,大多數的人不知名號是怎麼一回事。
這些攔路盤查的人,只知道要查一男兩女三個逃犯。逃犯當然會化裝易容掩去本來面目,不然豈能稱「逃」?決不可能大搖大擺公然亮相。
這一男兩女;哪像是被錦衣衛追殺的逃犯?
「你們,幹甚麼的?劫路?混蛋!」桂星寒的嗓門更大,更神氣,氣大聲粗,威風涼凜。
他那身怪黑袍,已經令人心中發寒,再橫眉豎眼大罵,真有懾人心魄的魔力。如果不是相貌英俊,呈現的形象就可以稱魔鬼。
「去你娘的!」中年大漢也目罵:「太爺要盤查你們的底細,要知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你們最不願,最害怕,最不敢招惹的人。」桂星寒直逼近至三尺內:「好狗不擋路,滾到一邊涼快去,還來得及保住你們的命。」、
「你……你是……」大漢氣懾,退了一步。
「天斬邪刀「。
「飛天夜叉。」飛天夜叉拍拍酥胸。
「凌雲飛燕。」葛春燕也神氣地第一次亮名號,神情極為得意。
十個人並不怎麼吃驚,僅略感意外。
「就找你們。」中年大漢迅速拔劍:「家主人正在等你們,最好乖乖跟我們走,不然……」
「不然怎樣?」
「把你們抬回去。」
「你們的主人是誰?廳
「霸王許威。」
「去叫他來,我要間他願意挨我多少刀,去!」
中年大漢怒火上衝,大喝一聲,進步出劍,鋒尖閃電似的疾攻右肩井,要先毀右手。
桂星寒扭身切入,比對方的劍快三倍,一把扣住大漢握劍拘手腕,一轉身,左上臂撞上了大漢的手肘,有骨折聲傳出。
「去你的!」他沉叱,左腿一抬,踢在大漢的後臀上,右手同時鬆開。
「哎……」大漢狂叫,會飛,飛摜出兩丈外,撞翻了一個同伴。
同一瞬間,九大漢紛紛撤兵刃、
同一剎那,兩位姑娘像母大蟲,劍劈掌飛沖人人叢,長久鬱積的怨氣爆發,手下絕情大開殺戒,虎入羊群劍到人倒。
小村的村民驚得魂不附體,家家閉戶雞飛狗走。:、留下兩個重傷的人做活口,八具死屍散佈面積,僅有三丈方圓,可知被殺的速度十分驚人,十條好漢不堪一擊,一衝惜便雲收雨散。
許家大院人聲鼎沸,人群湧出。
大院通向大道的小徑,長度不足一里。等大群高手抵達半途,殺神已在叉路口等候他們了。
四十六個人在岔路口,把桂星寒三個人團團圍住了。
「霸王許威身邊,有六個人保縹,其中最主要的是天殘地缺,這兩個人也是許家大院的守護神。
霸王許威的霸王鞭,重量可能超過十二斤,如果單手使用能揮舞自如,真可以稱霸王之勇了,一鞭下砸,磨盤大的巨石也將碎『如意粉。
看了桂星寒陰森黑沉的怪異打扮,這些人還真有點心中發毛,不敢貿然發動攻擊。
他們已經看到半里外,涼亭前大道中的屍體,以理上的威脅相當大,衝上的勇氣大打折扣:
「該死的狗東西!你殺了老夫派在涼亭的人?」霸王許威憤怒如狂,快要氣瘋了。
「不錯。(桂星寒卻笑吟吟一團和氣。
「為何?」
「他們該殺。」
「老夫……」
「是你派他們送命的。」
「混蛋!你們……」
「我,天斬邪刀桂星寒。你為了三千兩銀子,要殺我們三個人,去向錦衣衛領賞。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明白你該死的理由了吧?」
一亮名號,霸王的氣焰減弱了許多。
「你找死,你送上門來了,我要把你砸成肉泥,我要……
霸王許威爆發出一連串怒吼。
「就憑你們這四十幾個人?」桂星寒截斷他的怒吼,輕蔑地指指四周的人。
「我霸玉許威一個人就……」
「老狗,你沒問錦衣衛打聽有關在下的事?」
「甚麼事?」
「在下與錦衣衛結怨的經過。」
「有間的需要嗎?」
「有,不問,那是你的不幸。」
「為何?」
「在河南新鄭,京都紫禁城那位皇帝,甫巡迴老家,他們惹火了我天斬邪刀。在上萬御林禁軍,數百錦衣衛侍衛的重要保衛下,我天斬邪刀殺得進去,衝得出來,皇帝不敢在河南停留,十萬火急逃往湖廣老家。」桂星寒聲如沉雷,字字震耳欲聾。
一聲刀嘯,怪異的天斬邪刀出鞘。
「你們這區區三五十個人。」他繼續誇大地亂吹,刀徐徐環指:「比上萬御林甲士勇敢嗎?不客氣他說,還不配殺來祭刀,禁不起三下五下切割。瞎了你的狗眼,事先不打聽打聽,膽敢派人攔路劫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就砍下你的狗頭成全你。」
他這一番誇大的話,嚇壞了不少人。
霸王許威弄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但錦衣衛出動許多人手,不借破例出重金懸賞是事實,如果天斬邪刀容易對付,這筆空前龐大的賞金,恐怕早就被人領走了,還輪得到他霸王許威檢查?
情勢已不容許退縮,馬行狹道船抵江心。
一聲怒吼,霸王鞭舉起了。
這瞬間,天殘地缺老規矩先行撲上了,雙頭鐵拐攻下盤,狹鋒刀啼出滿於弧光。
桂星寒黑袍陡然縮小,似乎已隱入刀光中,天斬邪刀從中間貫人,從狹鋒刀與鐵拐的幾微空隙中,貫穿、切入、怒張。
刀風銳嘯似龍吟,烙渭光華猛然收斂。
雙旋鐵拐飛旋而出,貼地亂飛沙石滾滾。
狹鋒刀連著一條手臂,拋擲出兩丈外。
「天斬邪刀!」沉叱聲震耳欲聾。
刀光再閃,再次怒張。
分向兩方衝出的人影,終於衝倒在地,血腥刺鼻,剖裂的身軀在塵埃中掙扎。
天殘的右手隨刀飛走了,然後是右肋大開裂/地缺的雙頭拐早已失手拋出,然後腦袋飛起三尺高。
桂星寒抱刀屹立如天神,虎目冷電湛湛狠盯著霸王許威,嘴角有冷酷的笑意。
兩位姑娘兩支劍,在他身後戒備,準備應付身後人群的圍攻,冷靜的神情令眾人卻步。
「你這狗屁霸王,衝上來!」桂星寒沉叱,天斬邪刀向前一拂。
舉起霸王鞭的霸王許威,僵在當地臉色死灰。本來應該在天殘地缺衝上攻擊之後,隨後加入行致命一擊的,豈知天殘地缺一上去就完了,失去隨後乘隙加人的機會、機會已在稍縱之下即逝了。
另四位保嫖不得不上了,怒吼聲中,四支劍吐出四道雷電,一擁而上。
月白色的淡淡身影,從桂星寒身後倒翻騰凌空飛越,兩支劍在飄落四保嫖身後的剎那間,已先一剎那化為電虹下射,各貫入一名保縹的背項。
劍光再旋,人影飄落,各劃過一名保嫖的腰背/將腰割斷了」。
桂星寒龐大的黑色身影、恰好從白影上空飛越,天斬邪刀光華電閃,光臨霸王許威的左肋。
三人配合攻擊妙到顛毫,黑白光影你起我降,默契之圓熟令人大歎觀止,已經心神合一融為一體了,一刀兩劍成了追魂奪命的可佈雷電,速度之快,與飛騰撲擊之準確,令人為之目眩,看不出他們是如何出手攻擊的。
霸王許威大吼一聲,鞭一沉斜砸電掠而來的刀光。
刀光也疾沉,鞭砸將盡,被桂星寒的左手一把扣住了,鞭成了廢物。
「你死吧!」
兩面開刃的刀尖,無情地貫入霸王許威的右背肋,鋒尖透出左腹前三寸。
刀一扭一沉,霸玉許鹹痛昏了。
「殺!」桂星寒一腳將霸王許威的沒斷氣屍體踢飛,刀向四週一指。
兩照面,七個可怕的字內凶魔便從世間除名-慘叫聲與驚怖叫喊聲齊發,四週三十九名爪牙,像驚飛的烏鴉,四面八方飛奔逃命。
「接收許家大院。」飛天夜叉領先便走。
對本城的人來說,集賢嶺這座壯觀的莊院,稱為許家大院,名氣榮登安慶第一大院。但在江湖朋友口中,卻被稱為霸下序。
屆王莊易主,新莊主是夭斬邪刀。
半個時辰之後,消息已傳遍全城。
第一批趕赴許家大院,查證消息真偽的錦衣衛高手,共有十人之多,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由一位捕快帶路,出了城加快腳步北行。
侍衛們散處各地追查線索,一時無法召回,連方世傑這位主事人,也帶了人到東門外蓮湖一帶,查證三個可疑嫌犯的去向。這十個侍衛,是留守在懷寧老店的另一主事人,加以臨時召集的,其中有兩個侍衛,在新鄭曾經與桂星寒朝過面,正好前往指認。
至許家大院約十六八里,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十一個人腳下一緊急如星火。
十里亭在望,遠遠地,便看到亭中坐著一個黑衣人,眾人毫不在意,
領路的捕快,不認識桂星寒,但憑公人的銳敏感覺,遠在百步外便心生警兆。
「諸位將爺,亭中的黑衣人形跡可疑。」捕快一面走,一面向侍衛們發出警告。
黑衣人坐在亭內,面向北,一直安坐不動,甫面來的人,只能看到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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