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人發出一聲怒極的低吼,撲上伸手便抱,要將他摔倒。另一蒙人也從旁搶近,挫身出腿猛踢下盤。
身在虎穴,人孤勢單,出於輕出手如無分寸,極可能斷送自己。重了出人命,必須犯眾怒激起公憤引起群眾起而攻之。出手輕,難起收嚇阻之效,形勢同樣凶險。他側閃,拆招、切人、反擊。一閃之下,抱腿落空,他的左手撥開並扣住蒙人抱來的右手,切入扭身出掌“噗”一聲劈在對方的背心上。接著,猛打剛收腿的人。說快真快,鴛鴦連環腿捷如電閃,快速絕倫,“噗噗”兩聲兩腿全中,踢在出腿襲擊的蒙人左右雙肩,力道甚猛。
幾乎在同一瞬間,一名蒙人撲倒昏厥,另一人被踢得倒飛丈外,砰然倒地,跌了個手腳朝天狂叫著掙扎難起。
也幾乎在同一瞬間,他撲近蒙酋。
兩名蒙酋的侍從左右齊出,拔刀虎吼搶到。
他已搶先一步,抓住了蒙酋。蒙酋身手不弱,伸手反勾他的脖子,並用肘攻他的肋脅。
他根本不在乎,抓住對方的手臂猛地一扭,順勢勾勒住對方的咽喉,大喝道:“不將人交出,我殺你個落花流水。”
“你……你敢在這……這裡行凶?”慢了一步的蒙人侍衛沉聲問。
“如果不敢,我便不會來。說,交不交劫匪?”他用飛刀點在蒙酋的喉部厲聲答。
“在後帳,你自己去捉。”坐家喇嘛驚叫,向遠處的一座皮帳一指。
他將蒙酋向前一推,排眾而出,在數十名蒙人男女的驚愕注視下向後帳走去。
兩名侍從正待挺刀撲上,蒙酋趕忙低喝道:“不許上。這人勇悍絕倫,膽氣吞河山,要想擒殺他,我們將死傷奇慘。”
赤斤蒙古衛,簡稱赤斤衛,衛所在舊玉門縣內,東至嘉峪關兩百四十裡。
三年前,衛所的實際統治者是左都督賞卜兒塔,但賞卜兒塔年事過輕,部眾與及罕東衛(番人)的首長,共舉指揮僉事加定暫掌印務,賞卜兒塔也誠心推讓,合奏朝廷,朝廷下詔允准,賞卜兒塔退居名義上的統治,由加定主政。
赤金衛的統治者是蒙人,但血統逐漸變易。設衛之前,第一個到達此地的蒙首塔力尼,自稱是故元丞相苦術的兒子,率部眾男婦五百余人投城,朝廷(永樂朝)詔設赤斤蒙古所,以塔力尼為千戶。苦娶的是番女,生塔力尼。次娶蒙女,生子瑣合者、革苦者。因此,塔力尼事實是蒙番混血兒。部眾也分三部,住處分開,番人居左帳,由塔力尼掌握,蒙人居右帳(蒙人以右為高位)屬瑣合者指揮。中帳則由苦術帶領。
苦術死後,塔力尼主政,番人得勢,內部便有了摩擦。直至塔力尼的孫於阿速襲位,曾經發生多次權力斗爭,甚至驚動朝廷,派兵平亂,將一部份蒙人遷至關內安頓。因此,該衛目下名義上是蒙人主政,是蒙人所建的地盤,事實上其中番人甚多,蒙與番的實力相當,倒能相安無事。
左都督賞卜塔兒平生無大志,大權旁落。都指揮僉事加定是番人,雄才大略,頗得眾心,而且對朝廷忠順,三年來力爭上游,人畜同旺內部安定,而且獲得罕東衛的番人支持,兵精將足頗為富裕。
衛城不大,城周僅兩裡徐,城高境深,戒備森嚴。這是一座有山有水,位於平原中的要塞。東面六十裡是金山,出產黃金。西面二十裡是赤斤山,是該衛的重要門戶。北面十裡是獨登山,出產附近千裡最佳的白鹽,南面是紅山,再往南便是祈連余脈了。這是一座得天獨厚的城,從金山到赤斤山,百裡內水草豐茂,蒙、番兩族結帳而居,和平相處,草原中牲口成群,健馬結隊。
林華押著兩名劫匪趕路,次日一早便啟程過金山的南麓,進入草原的繁榮地帶。大道兩側每隔七八裡便可看到聚居的蒙人和番人。蒙與番的帳略有不同,番帳深度不夠,而且沒有蒙帳華麗。蒙帳俗稱蒙古包,利用牛皮制成。番帳有些用羊皮,顯得小家子氣。
氣溫漸高,露水已干,遠遠地,便看到路右有一人一騎,不住注視著他們。
“有人在監視,不知是敵是友。”他想。
他一馬當先,後面是坐在鞍上、兩手被捆在前面的兩名劫匪,匪首的鞍後帶著劫自駝隊的贓物大革囊,因此,無法快趕。
匪首注視遠處的騎士片刻,向林華背影叫:“漢客,咱們再談談條件好不好?”
他扭頭冷笑一聲,冷冷地說:“沒有條件可談的,你可以到衛所申訴去。”
“漢客你何苦和我們作對?我們的人該已聞風趕來了,你還有機會。劫來的財物咱們奉送,你不接受豈不太愚蠢?路右的那位騎士。可能是咱們的人呢。等到咱們的大隊人馬趕來,那時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你放心,我這人是不怕嚇唬的。如果你們喊伙趕來,死得最快的人,該是你們兩位而不是我。””
“我不信你不怕死。”
“你怕不怕死?”
“我不怕。”匪首傲然地說,冷哼一聲又道:“等你落在咱們的人手中,你便知道死的滋味了。”
“閉上你的嘴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林華不耐地叫。
“不久之後……”
林華突然兜轉坐騎,匪首打一冷戰,改口叫:“不說就不說,其實我是一番好意。”
林華驅馬接近,狠狠地抽了匪首一馬鞭,似乎把匪首抽落馬下,沉聲說:“你聽清了,下次你再提起你那些賊伙來唬人,我要割下你一塊肉來,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半個時辰後,裡外塵上大起,有數匹健馬正絕塵而來。
“我們的人來了。”匪首忍不住喜悅地叫。
五匹快馬迎面飛馳而來,馬上的五名勁裝帶刀騎士臉無表情,五匹馬前三後二,像沖鋒般沖來,看聲勢,顯然來意不善。
林華掉弓在手,油然而起戒心。
匪首哈哈一笑,怪叫道:“咱們同歸於盡。漢客,這時轉念還來得及。”
五騎士接近至五十步內,既未拈弓,亦未撥刀,但速度似乎快了些。
林華反而將弓掛上,扭頭冷笑道:“你少做苟活的大夢了,快死了這條心,來三五個人,不夠在下消遣,你最好祈禱他們不是來救你的人,他們來早了,你便死得早些。”
五匹快馬從路右馳過,五騎士僅瞥了眾人一眼,並未有所舉動。
“可惜不是你們的賊伙,不然在下便可大開殺戒了。”林華扭頭向匪首說。
“你放心,我保證你不能活著到達衛城,我也不會到衛城受審。”匪首頗具自信地說。
“咱們走著瞧好了,已不足五十裡啦!”
“五十裡需時半天,半天中任何事都可發生,是不是?”
他們的行程的確是太慢,兩匪的手被綁,只能勉強坐穩在光背馬上。林華沉得住氣,藝高人膽大,他不怕賊伙劫奪囚犯,匪首的多方恐嚇對他不起作用。
“呵呵!反正不論發生任何事故,第一個倒霉的必定是你。”他大笑著說。
前面展開了一串起伏不定的丘陵,星羅棋布著一些矮樹。野草高於人齊,是匪徒們的藏身的好地方。林華提高警覺,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不敢絲毫大意。按行程,帶了兩個俘虜,雖有坐騎但一天趕不了一百裡。而匪首被擒,摩倫族傳遞消息的快馬,這兩天一夜中,至少也遠出四百裡以外了,余匪沿途埋伏劫人並非奇事,他不得不提防意外,一切得靠他自己。
正走間,驀地左右人影乍現,八名蒙人的腦袋升上草梢,相距不足三十步,八張強弓拉滿,寒星破空而飛,接著是弦聲狂嗚。
他反應奇快,火速滑下馬背,一拍烏錐的頭部,烏錐突然向下一伏。
兩名劫匪滑下馬背,急搶疆繩,然後跳上馬背,兜轉馬頭落荒而逃。
林華向路旁的草中一竄,立即隱身不見。
八蒙人只有發射一箭的機會,八枝箭全部落空。附近四周草高而密,人向下一蹲,除非走近至身前,不然很難發現。突襲失手,八蒙人顯然已慌了手腳,進退維谷。眼見林華竄入路左右的草中,想搶入追趕卻又怕林華暗襲,撤走卻又不甘心,路右的四蒙人伏下不敢移動,等待林華現身。路左的四個人又不敢追,雙方僵住了。驀地,踏草聲入耳。
路右的四蒙人吃了一驚,聲音發自前面十余步,顯然對頭已找來了。
第一名蒙人探出頭來,頂門剛現,站在二十步外的林華箭已離弦,蒙人的腦袋剛現,箭便穿眉心而入,直透後腦兩尺,巨大的沖力將蒙人後擲八尺,帶著一聲厲叫,砰然倒地。”
林華一步步向前走,引弓待發。
路左的四蒙人在草中急竄,竄至路側潛伏不動。
“啊……”路右的第二名蒙人探頭上伸,狂叫著倒了。
路左的兩名蒙人突然竄出路面,不約而同向跪伏在地的烏錐馬奔去,顯然都想奪神駒逃命。
林華扭身背射,連發兩箭。
兩名蒙人距烏駒尚有五六十步,狂嚎著摔倒在地掙命。
八個死了一半,其他四人被狂嚎聲驚破了膽,在一聲撤走的忽哨指揮下,四人分向四面拔腿狂奔。
林華從容發箭在雙方相距僅五十步左右的射程下,誰也休想躲得開他的箭,何況逃命的蒙人以背相向?命運不問可知。
射倒了四名蒙人,他從容收回八枝箭,而且加以拭淨,方跨上馬循蹄跡追趕兩名逃匪。
兩名逃匪逃出裡外,方緩下坐騎,以牙齒咬開捆手的繩索,然後策馬向南沿坡溝向南逃。逃出七八裡外,匪首松了韁,坐騎一慢。他拭掉滿頭大汗,回頭眺望片刻。這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坡溝兩側的丘阜高約兩丈余,看不到丘阜上的景物。身後鬼影俱無,沒有人追來。
“哈哈哈……”匪首寬心地大笑,笑完向同伴說:“別倫哥台總算夠義氣,總算派人將你我救下了。我告訴那漢賊說決不至衛城受審,他竟然不信,哈哈……”
笑聲未落,他的同伴駭然叫:“瞧,他……他他……”
匪首循同伴手指的方向抬頭望,臉色大變,渾身再次冒汗,不由心膽俱寒。右前方五十步左右,丘陵上方人馬幻現,烏光閃閃的烏錐屹立如山,鞍上的林華絲紋不動,正冷然注視著他們,鐵胎弓上並未扣有箭,但足以令人心驚膽跳。
匪首吸口涼氣,絕望地神色湧上臉面,烏錐馬雄駿超凡,一天奔五六百裡游刃有余,兩匪的小蒙古馬,怎逃得過烏錐的追逐。
“我們投降!”匪首脫口叫。
林華策馬馳下坡溝,馳近笑道:“我說過要解你們到衛城受審,而你卻肯定表示不會前往,目下又拉遠了約十裡地,誰成功誰失敗言之過早,咱們看看誰是成功的人。目下我又占了上風,你們大概還有機會。”
“咱們的弟兄,決不會容許你成功的。”匪首硬著頭皮說。
“哈哈!他們當然不死心,可是,他們沒有機會。”
“你……你要殺我們?”
“放心啦!我要你受審,要殺你早就殺了,還用等到現在?”
“那……那你……”
“我要利用你們兩人,誘出你的賊伙一一加以格殺,這條路便會太平不少日子,免得這條東西行古道斷絕了人煙。下馬。”
“你要……”
“要替你們上綁。”他一面說,一面將匪馬上的賊物包系在鞍後。
他將兩匪的雙手捆在前面,取出兩條長索穿上捆繩。索長約三丈余,他抓住索頭躍上馬背,笑道:“沒有坐騎,只好委屈你們兩條腿了。”
匪首大駭,狂叫道:“漢客,你……你不能這樣虐待我,你……”
他冷冷一笑,說:“在下所冒的風險太大,為了公平起見,你們必須吃點苦頭,你還抱怨?走不走悉從尊便,想騎馬,哼!別做夢。”
他一抖韁繩,烏錐馬向前舉蹄,一蹦之下,兩匪突被拖倒在地。
“如果把你們拖死,你們便不至於受審,你們也算是成功啦!”他扭頭叫。
匪首吃力地爬起,狼狽地怨毒地厲叫:“總有一天,你會落在咱們手上,那時……”
“到那時再說,目下你認命啦!”
重新回到大路上,已經是近午時分了,拖著兩個人行程更慢,看光景今晚無法趕到衛城了。
兩劫匪被整得慘兮兮叫苦連天,在烈日下走路本就吃不消,再被綁住雙手拖著走,那滋味別說身受,想起來也足以令人心驚膽跳毛骨悚然。
匪首渾身大汗,塵埃滿身,腳下愈來愈沉重,搖搖晃晃地叫:“漢客,歇歇吧,我……
我要水,渴……渴死了。”
林華嘿嘿笑,說:“你們這些大漠匪賊,號稱能耐饑渴,還不到半天,你就支持不住了?”
“你……你要拖我們到何時為止?”
“到衛城。”林華簡要地答。
“你何不殺掉我們省事?”
“你們必須活著受審。但你們如果覺得受不了,可以自殺。”
“笑話,大漠的好漢必須死得轟轟烈烈,從不知自殺兩字。”
“很好,英雄,你們慢慢走,等你們的伙伴來搭救,在下便可肅清你們了。”
“你將會激起公憤,將會玩火焚身,將會……”
林華冷哼一聲,烏錐馬突然急沖數步,兩匪立被拖倒,拖出十丈外方行停步。
“你還有精神說話,表示在下對你們太過仁慈。站起來,我們來一次競走。”林華扭頭冷笑著說。
“我……我服了。”匪首爬起厲叫,臉色泛灰,衣衫被擦破,狼狽萬分。
“既然服了,你就乖乖閉上嘴。從現在起,在下斷絕你兩飲水供應,免得你再胡說八道,也算是一次不算嚴重地懲罰。”
日影西斜,已是午牌末,該找地方歇腳了。前面出現了兩座孤零的蒙古包,附近零星散布著數匹悠閒地吃草的馬,二十余頭羊,一名蒙人打扮的牧人站在蒙古包前向他們眺望,似乎不見有其他的人。
烏錐馬離開道路,在蒙古包前停下。林華躍下鞍橋,牽著兩匪向牧人欠身笑道:“在下來自關內,捉了兩名劫匪,要到衛城交官處治,借貴帳歇腳進食,打擾。”
牧人堆下笑,掀開帳門說:“請進。我們的人到衛城去了,裡面歇。”
林華發覺對方只有一個人,未免大意了些,道謝華,毫無戒心地將兩匪向帳內一推,大踏步入帳。
驀地,背後生風,牧人在後突然一掌凶狠地拍在他的背心上,他驟不及防沖入帳內,立即陷入包圍,身形來穩,還來不及應變,帳門左右閃出四個人,四把鋼刀抵在他的背心和左右肋,沉喝聲震耳:“張開雙手,不許妄動。”
兩肋脅的鋼刀他不怕,皮護腰可以擋住鋼刀插入,但背心卻是要害,在本摸清對方的功力深淺之前,反擊委實太過冒險。他的氣功尚未練到家,萬一對方有千斤力道,鋼刀同樣可以擊破護體氣功刺入體內,只好張開雙手,等候機會脫身。
匪首掙脫拉繩,大喜過望,高叫道:“快替我們解捆,你們是那一路的弟兄?”
後帳門一揪,出來了三個同樣打扮的牧人。領先那人有一張漢人面孔,年約三十左右,劍眉虎目,一表人才,佩了一把古色斑爛的長劍,舉手一揮,兩名魁梧牧人飛步搶出,每人帶過一名劫匪,不客氣地將劫匪掀倒,熟練地解綁。
匪首獰笑著瞪視著林華,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該死的豬羅!你終於落在我們……”
話未完,替他解綁的牧人狠狠地抽了他兩耳光,打得他口中血出,臉色大變,驚詫地叫道:“咦!你……你怎麼打……”
“閉上你的臭嘴。”牧人凶狠地叫。
“你……”
“你這該死的東西,不許多問。”牧人制止他多說,不容分辯,抓住他的手臂一扭,接著叫道:“翻身。”
“哎……”匪首被扭得鬼叫,不敢不翻。
牧人坐在他的背腰上,抓住他的雙手綁在背後,一面綁一面冷笑著問:“你知道咱們是誰?哼!”
“你……你們不……不是別倫哥台的人?”
“瞎了你的狗眼。”
“你們……”
“副盟主要見你們。”
“哎呀!你們是安西盟的人?也算是自己人嘛!你……”
“閉嘴!約定了你們得手之後,逃至灰嶺藏身,你為何徑自跑到摩倫族的住處去躲,替摩倫族主找麻煩?”
“這……我的人死傷殆盡,不得不……”
“你這該死的東西,有道理你可在副盟主面前申訴,站起來。”
這瞬間,林華突然向前飛射,出其不意脫離了四把鋼刀的控制,撲向監視匪首的牧人,快逾電光石火。
中年漢人也快捷絕倫,撤劍截出揮劍攔截大喝道:“退!交給我。”
劍是好劍,冷電四射寒氣森森,人更是靈活超人,人劍同到風雷驟發,劍攻林華的左胸,恍若電射星飛。
“錚”一聲暴響,雙劍相接,林華以奇快的手法撥劍招架,硬接攻來的一劍。兩人同向側飄似乎修為相等,半斤八兩。
“嘿!”中年漢人沉叱,再次揮劍進攻。兩人皆暗懷戒心,招式不敢用老,纏上了。
“到外面來。”中年漢人叫,接了三劍火速退向帳門。
兩個牧人帶了兩匪,竄入後帳走了,溜之大吉。
引客人入帳的牧人不見了,林華的烏錐馬也失了蹤,被人牽走了。
林華心中暗懍,想到在邊外居然有如許高明的劍術高手,而且內力修為也驚人地渾厚,今天可碰上敵手了。他追出帳外,不由大吃一驚,烏錐不見了。在這一帶如果沒有坐騎,等於斷了腿。而且行囊全在馬上,白天燠熱還不打緊,晚間氣候奇寒怎受得了?這一次可上當了,落入對方預先安排好的陷阱裡啦!
南面裡外,十余匹健馬向南狂馳,塵埃滾滾,隱約可看到烏錐的身影。
另一座皮帳中,六名大漢正在准備上馬,帶了兩名劫匪。
他一聲怒嘯,撲向另一座皮帳。
中年牧人一聲長笑,跟蹤一劍急襲。
他大旋身招出“回龍引鳳”,“錚”一聲架開來劍排空直入,奮神威展開空前猛烈的急襲。他取得了進襲的最佳部位,劍如狂龍,凶猛地緊迫進攻,沖刺再沖刺,銳不要當,一劍連一劍,一步趕一步,連攻七劍,把對方迫退了兩丈余,凌厲無匹的攻勢,迫使對方抓不住回敬的空隙,主宰了全局,奇疾奇快的劍尖,只在對方的胸腹之間吞吐弄影,危機間不容發,險象環生。
但中年牧人確有值得驕傲的造詣,用一連串快速的身法閃避,後退,後退,閃避。劍雖被迫出偏門,得不到反擊的機會,但仍能在危機間不容發中,及時錯劍自救,手腳雖亂,但並不慌張,成功地運用後退戰術應付林華空前猛烈的狂攻。
劍影飛騰,人影進退如電,不時響起錯劍的可怕震鳴,糾纏間,驀地一聲清叱傳出,人影乍分。
中年牧人飛退丈余,腳下一亂,臉色蒼白,舉起的劍顫動發聲。左胸襟有兩個劍孔,有一星血跡沁出。右腹衣裂,未傷肌膚。
林華側飄八尺,右袖也出現一道裂痕。他舉劍的手堅定沉凝,臉上肌肉略現抽搐,用陰森森的聲音奇冷地說:“你能接下我九劍,足以自豪,可知閣下在安西盟中,地位定然不低。把在下的馬匹行囊與兩名劫匪還給我,我放你一條生路。”
押走劫匪的六大漢,六匹坐騎已走出半裡外了。
中年牧人淡淡一笑,臉色逐漸恢復正常,強行鎮定地舉劍說:“能狂攻劍而沒有我還手的機會,你的劍術與勁道值得稱道,定然是中原了不起的高手,閣卞貴姓?”
“你是漢人?”他反問。
“不錯。
“那麼,咱們用漢語交談。”
“用漢語也好,免得辭不達意。”中年牧人用略帶陝西的口音說。
“在下姓林名華……”
“咦!你就是在討來河三堡力斃回回堡百余名悍匪的林華?”
“正是區區,消息傳得真快,貴盟的消息倒也靈通。貴姓?”
“東起酒泉,西至和闐,一切消息皆在本盟控制之下,昆侖天山兩處世外高人逃世隱居之所皆有本盟的弟兄散布其間。在下小姓甘,陝西鳳翔人氏。”
“哦!鳳翔府鐵爪金雕甘聰與閣下有何淵源?鳳翔甘家失蹤十二年,至今仍是武林懸案……”
“那是家父。當年家父打抱不平痛懲貪官,殺盡惡霸黑心狼洪永定全家十八口,亡命異邦作化外之民。此後甘家的子弟足跡東不出蘭州,與中原武林老死不相往來,身心皆在異域,不受官府壓搾,不受土豪劣紳欺凌,既不完糧,亦不納稅,無拘無束快樂逍遙。”
“四周非我族類,旦夕與天災人禍抗爭,虜騎環伺,時有不則之禍,何樂之有?”
“不然,語言可通,非我族類亦可和平相處。當然,人生在世,誰能避免不測之禍?俗語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在中原,像我們這種人危險更多。這裡是大家不管地帶,弱肉強食,危險可以預知,只要能保持警覺與強大的實力,便不用擔心安全。你不要以為這帶方圓萬裡的窮荒異域全是非我族類,那你就錯了。不錯,這一帶漢人不適於生存,但並不等於沒有漢人前來求生至少在下與你都是漢人。北至天山,西至和闐,甚至更遠些,同樣有我大漢子孫生活其間。修真之士西上昆侖隱修,北至天山天池找西王母的仙跡。驍勇之士保護商販往來西域古三十六國,足跡遍大漠,北至北海,西迄極邊,無遠不屆,在祈連至昆侖一帶,中原的奇人異士潛蹤其間。以南至西番遠及天竺,中原的佛門弟子不遠萬裡投奔,找尋佛門真啻。當然,所有的人絕大多數是所謂亡命之徒,具有冒險精神與大無畏的求生意志,不然便只有在中原鬼混。人,是自私的,尤其是在這一帶的漢人,不自私便活不下去。利益均沾,彼此便團結無間,利害沖突,彼此便會為自己而戰斗。你,打了本盟的人,並且有意斷本盟的財路,利害沖突,因此本盟只好將你列為對頭強敵。”
“哦!原來如此,你們也算是強盜了。”
“我們的作為,有規有矩,內情復雜,不容外人干涉窺伺。看閣下驍勇絕倫,在附近你足以名列一流好手,惺惺相惜,希望你聽在下的勸告。”
“你的意思是……”
“姑不論你到邊外所為何求,求生求名求利任君抉擇,交出兵刃,在下替你引見本盟的執事,你可望加人本盟,可能成為本盟的中堅人物。給你片刻三思,生死兩途任你決擇。”
“如果在下拒絕呢?”
“你不是糊塗蟲,不會拒絕的。本盟高手如雲,盟座下數十名護法,皆是了不起的絕頂高手。你……”
“姓甘的……”
“在下甘龍。”
“甘龍,你聽清了。林某雖是亡命,但還不至於下流得跟你們做強盜。在下不管貴盟的閒賬我只問你討回馬匹與兩名劫匪,還不還一句話,在下立等回音。”他沉下臉一字一吐地說。
甘龍哼了一聲,戒備地說:“你既然不知好歹活得不耐煩……”
林華以一聲冷笑打斷對方的話,挺劍疾沖而上劍走中宮“靈蛇吐信”破空搶進,不再廢話。
甘龍揮劍接招,閃開錯劍乘隙突人,“寒梅吐蕊”立還顏色,反應奇快。
林華技高一籌,回劍硬架,“錚”一聲震偏對方的劍,瓦解對方攻來的狠招,沖進反擊,刺向甘龍胸口。甘龍來不及招架,側躍八尺,可是,先機又失。
林華奮勇沖進,劍如電射星飛,又是一陣可怖的、銳不可當的瘋狂沖刺,緊迫進攻不許對方脫出劍網,劍勢連綿不絕,宛如狂風暴雨。
甘龍全力封架,開始游斗,左一跳遠出丈外,再暴退重新向側方閃避,最後一躍兩丈,狂風似的退入帳門。
林華怎肯放棄?銜尾沖人。
驀地,整座皮帳坍倒了。
馬嘶聲起自另一座皮帳方向,蹄聲震耳。
甘龍拉倒了皮帳,從後面退走。恰好從另一座帳中沖出兩匹健馬,領先的一名騎士飛騎而至將韁繩向甘龍一拋。
甘龍騎術了得,接過韁繩飛身上馬。兩人斜沖而出,向南飛馳而去。
林華又上了一次當,等他割破皮帳躍出,甘龍與接應的同伴,已遠出五丈外。
林華的鐵胎弓放在坐騎上,已連同坐騎失蹤,沒有箭,怎追得上快馬?他奮神威狂趕,一躍三丈,展開了超塵拔俗的輕功狂追。
追了二十丈,已拉近至四丈。三十丈,接近至三丈五六了。
甘龍兩人兩騎士全力狂奔,伏身加鞭,拼命用腳後眼驅趕健馬飛馳,無暇後顧。
五十丈,已接近至三丈左右,正是飛刀飛劍最具威力的射程,可是,如果加上奔馳的速度,飛刀飛劍皆發揮不了全力,而且塵埃滾滾中,可能因視力偏差而失去准頭。
七十丈以後,林華的勁道漸竭,再也拉不近一尺半寸了。百丈以後,雙方的距離開始拉遠。退至四丈啦!
輕功高明的人,短期間比馬快,百丈外如果趕不上,便無法趕上了,人到底無法與馬長期競賽。
半個時辰後,林華循蹤跡南行,前面是愈升愈高的山區,人馬的形影早已消失。
劫匪必須追回,馬匹行囊更不可或缺,他必須追至那些人的巢穴,明知此行凶險,但他不能退縮。
這一帶全是全年積雪的祈連山脈,北是大漠,晝夜氣溫變化甚劇,早穿皮裘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深秋時分,寒露奇重,露宿在山區中,人會凍僵,但他體魄健壯,躲在草堆中度過了漫漫長夜。
第二天,他繼續追蹤,烏錐馬的蹄印甚易分辨,整整追了一天,已經進入群山深處,接近了西番的罕東衛地境。從蹄跡判斷,這一帶馬兒不適於奔馳,腳程比人快不了多少,他知道快追上了。
第三天近午時分。追抵一座相當雄奇的山谷。這一帶奇峰插天,山腰以下林深草茂,以上光禿禿寸草不生,山腰附近的樹林,矮得可憐,全部向東南傾斜,遠看像一群形態奇古的侏儒,向東南躬身而拜。
山區深處,炎熱漸消,但他趕得太急,渾身汗濕,沒有路徑,蹄痕猶新,他想:“你們走不掉的,快被我追上了。”他心中有數,這一帶人跡罕至,直古以來,似乎皆是洪荒絕域。安西盟的人,顯然不可能在此建立秘窟,甘龍將他引來,必定懷有可怕的陰謀,他必須加倍小心,以免再上當。
怪事,入谷三四裡,十余匹健馬的蹤跡,平空消失在谷中一處方圓兩裡余的礫石干涸河床中,竟然全部失蹤。
他心中暗暗叫苦,發狂般沿河床四周搜尋蹄痕,希望能找出他們的去向。四周的奇峰上千雲漢,沿山麓一帶奇崖壁立,怪石如鏡如屏,被終年的罡風白雪酷陽,洗煉成平整而又粗糙的褐蒼色峭壁懸崖,山腳像章魚的爪子,向谷中伸展,即使在此地埋伏百萬兵馬,在谷中行走的人,也休想發現人馬的蹤跡。
他先向右繞走,繞過第二道山腳,前面一座高約十余丈雄偉古樸的峭壁上,被人以鬼斧神工的大手筆,刻了兩行大字,直行是漢文“百了谷”,下端橫行是唐古特文的怪形字母,他認得那是“百了谷”的意思。
他站在石前沉思,忖道:“這附近可能住有西番人,所以加刻唐古特文。題字的人,很可能是出家人或者是喇嘛僧。刻字的工程十分浩大,恐怕是古西夏王朝的王公巨室們的住處呢。”
再看看刻字,似乎又不是古西夏年代所留下的遺痕,字跡未經風化,沒有侵襲的遺痕,可說字體猶新,該是近三二十年方刻上去的痕跡。
再進半裡地,眼前又再現一座石壁,上面同樣刻上了兩種文字,但字體要小些,刻的是:外人止步,擅人者死。他腳下一慢,這兒是安西盟的盟窟所在地麼?”
他將劍改負在背上,解開了衣外的腰帶,冷哼一聲,大踏步向裡闖。
前行半裡地,越過一座山腳,前面展開一座向西行的斜谷。谷寬約兩裡,谷底平坦,野草高與人齊,但樹木稀少,向西伸展數裡,谷底直達一座奇峰下。
他鼻中嗅到一陣奇異的腥風,感到十分陌生。十年來,他浪跡生涯,足跡遍窮荒,見過的奇禽異獸多至不可勝數,對那些寵然巨物不陌生。雲夢澤的龜龍、巴山人猿,浙東的山魈,嶺南的巨蟒等等,他均不陌生。至於那些千斤巨熊與虎豹豺狼,更不足論。但他今天所嗅的到異味,全然不同。
“有奇異的猛獸。”他本能地想。
首先,他看到草地中有海碗大可怕爪痕,不由心中一驚。看爪痕像虎。但即使是重有五百斤的吊晴白額虎,也沒有如許巨大的爪痕。
他將馬鞭攏在衣袖內,雙手各藏了三把飛刀。對付猛獸,他的想法是不許猛獸近身以策安全決不愚蠢得用劍和猛獸近身肉搏。
不遠處突傳來破草的聲音,聲勢並不凶猛,也沒感到地面震動,似乎來的並不是龐然巨物。
他見多識廣,野草高與人齊,視界不良不能冒不必要之險,立即奔向十余丈外的礫石地帶。
草響聲加急,猛獸追來了。
奔出礫石地帶十余丈,扭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脫口叫:“狻猊!這地方怎有這種畜生?”
狻猊,俗稱獅子。西域各國進貢獅子的為數不多,計有土魯番、撤兒馬罕、天方、魯迷。其實,土魯番不產獅子,購自天方,天方也不產獅。本朝第一個從天方把獅子和麒麟(長頸鹿)帶回來的人,是三保太監鄭和,時在宣德五年。宣德七年,天方從陸路來貢,經過希兒馬罕、土番魯,貢使共一百二十人,帶來了獅子、長頸鹿、鴕鳥,波斯馬。據說在沙州衛遇上劫貢的人,被劫走了獅子兩對,麒麟一頭,駝鳥一雙,波斯馬十八匹。後來,麒麟的屍體在瓜州附近的沙漠地帶發現,這玩意大概不服水土死掉了。至於獅子和駝烏此後不知下落,而嘉峪關內外,卻發現了波斯馬的後裔,外型與大宛馬相差無幾,但確是波斯馬。
為了獅子,朝廷中有不少官員反對,認為這東西不可接受。禮科給事中韓鼎上書說,猙獰之獸,狎玩非宜,且騷擾道路,供費資,不可受。
沖出草原的不止一頭獅子,大大小小整整六頭,沖上礫石地帶,兩頭雄獅同聲咆哮,山谷應鳴,大有天動地搖之慨六頭獅子跳躍如飛,飛撲而來。
他大吃一驚徐徐後退,心說:“好家伙,這些畜生在此繁殖起來啦!我得做做好事,把他們宰了。來吧!大爺可不怕你。”
他不怕不逃,獅子反而沖勢漸緩。
八丈,六丈,五丈了……
“快上!”他發聲震天大吼。
獅群反而停下了,兩頭雄獅左右巡走,不住咆嘯舞爪。
兩頭雌獅蹲下了,各帶了一頭小犢般大小的小獅落在後面。
他徐徐舉步迫進,踏出了第一步,右手的飛刀作勢發出刀尾微吐。
兩獅再發震天咆哮,腳步巡走加快,剛毛開始聳立,似在發威,巨齒森森映日生光,不時作勢欲上。
快接近至三丈了,飛刀正待發出。
驀地,草叢中跳出兩個赤著上身,高大雄健的人,像貌凶猛,手執長鞭,系了腰刀,下身只穿一條虎皮裙。
兩怪人發出一聲叱喝,獅群聞聲後退。
“是你們養的獅子麼?”他用番語大叫,一面迎上。
“咱們是漢人。”一名怪人用漢語答。
“你們為何縱猛獸傷人?”他怒聲問,已接近至三丈內,獅群在兩怪人身後巡走,像是馴順的家犬。
“入此百了谷,一了百了,誰教你闖來送死的?”怪人也沉聲問。
他冷笑一聲,指著獅子說:“你這幾頭獅子,唬別人可以,在下卻不在乎,閣下晚出來一步,六頭獅子恐怕已死掉一半了。”
“哼!大言不慚,在下晚出一步,你恐怕早被撕碎了。閣下,跟我來。”
“為何要跟你走?”
“你不是追人來的麼?”
“不錯。”
“那人叫甘龍。”
“對。”
“他是敞主人的朋友。”
“你們的主人是……”
“你聽說過百獸神君?”
“哦!嶺南三怪傑之一百獸神君喬瑜。他還在人世?上百歲了吧?”
“老主人高壽一百零二歲,少主人喬文恭亦已七十古稀之年。”
林華收了飛刀,大踏步走近說:“喬老前輩亦正亦邪,亦俠亦霸,倒不是甚麼元凶巨孽,見見他無妨。在下林華,相煩引見。先請教兩位高姓大名。”
“在下喬乾,那是捨弟喬坤,隴西人氏。少主人在甘州將我兄弟救來,在下兄弟原是戎卒,本姓裴,受不了衛所的將官兵卒凌辱,一怒打死了兩名小官,被判凌遲,押赴行都司處決,距甘州十余裡,巧逢少主人將我兄弟救出生天,帶我兄弟出關,我兄弟感恩圖報,誓願為奴。”
“你們的家事,在下不便過問。”
喬乾叱喝一聲,鞭聲一響,獅回頭奔入草叢。
“閣下膽氣不弱,真有降龍伏獅之力麼?”喬坤問。
“可惜賢昆仲出現得早了些。”他泰然地說。
喬乾搖搖頭,說:“你這人似乎很驕做,目空一切膽大包天。老主人賞識有膽氣有個性的人大概不會難為你。喬家四代同堂,第四代的一位小少爺兩位女公子可頑皮得緊,而且眼高手頂,老一輩的人你可以應付,但千萬別招惹那三位小頑皮,走。”
林華走在兩人的中間,一面走一面笑道:“我這人也不是甚麼善男信女,也是亦邪亦俠亦霸,江湖聲譽並不佳,人稱我江湖浪子。我行事的宗旨是,必要時打抱不平,也懲貪官治惡霸,手頭困時,也向那些武林名宿打打秋風,看不順眼,我可不在乎對方是甚麼驚天動地的英雄豪傑。閣下最好預先警告那三位小頑皮,叫他們離開在下遠一些。”
入谷五六裡,到了谷中段,又是一番光景,原來左右又分出斜谷,那是兩座草木蔥蘢,氣候溫和的山谷。四面高山圍繞,擋住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寒風,難怪喬家在此安居,確是一處世外桃源,別有洞天。
喬家的宅第位於南谷,接近至半裡內方可看到谷口,也看到了,令他動魄驚心的景象,脫口道說:“百獸神君果然名不虛傳,他的子女也是此中能手。”
谷口前的五株巨樹下,堆著十余座巨石,站著兩名穿黛綠勁裝的少女,和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穿短打扮的後生。三人身旁,分別蹲著兩頭獅子,一對猛虎,一對金錢豹,一對千斤巨熊。那情景真教膽小朋友嚇昏。
兩位少女年十七八,眉目如畫,好美,有一雙令男人心跳的大眼睛,那一身勁裝真妙,妙得渾身曲線玲瓏。
十六十八一朵花,她們可不是花,而是與獅虎為伍的母大蟲,她們那雙傲視天下的鳳目今男人心跳,也足以令男人不敢迫視,心中發虛。
為首的少女年長些,揮手一揮,三人跳下石來,迎面攔住去路,問:“乾叔,獸群沒將他嚇扁?”
喬乾心中叫苦,麻煩來了,實說:“獸群沒嚇倒他,慧姑娘,老太爺急著見他……”
“等會兒。”小娃娃叫。
“小爺,你……”
“乾叔,你就別管啦!”另一名少女凶霸霸地說,但並不是生氣,鳳目瞟向林華,左頰綻起一個笑渦兒,神情分明在笑。
“這……慧姑娘,我替你們引見,他……”
“他叫林華。”慧姑娘搶著說。
林華笑笑,頷首打招呼,說:“甘龍早到半個時辰,你當然知道我。稱名道姓,你這位馴獸女郎對客人未免太隨便了些。”
“哼!在這裡想要我們尊稱你林爺?辦不到,快死了這條心。”
“那麼,我也可以對你們呼名道姓了,但不知怎樣叫法?”
“我叫喬慧,那是二妹敏,小弟星。你叫我喬慧,沒有人怪你。”
“好吧,我就叫你喬慧。嶺南喬家的馴獸術天下無雙,你家學淵源當然也很不錯,身旁的八猛獸足以說明一切。不過,女孩子與猛獸為伍,總有點令人毛骨悚然不敢領教,那些想接近你的男孩子,是否肯冒被噬的風險難以料定。”
“你怕被噬麼?”
“姑娘,千萬別找在下窮開心。當然,在下不懂馴獸術,殺猛獸卻頗有心得。你這四種猛獸中,除了獅子在下不曾見識之外,虎熊豹在下見過多矣,你如果指使那些畜生撤野,我可不敢保證他們的安全。”
“你很自負哩!”喬慧撇撇嘴說。
“年輕的男人不自負,必是庸才。”他傲然說。
“你敢不敢斗我的雙獅?”
“有何不敢?只要你捨得,在下可以斃了他們。”
“你敢不敢徒手相搏?”
林華不受激,笑道:“在下從不冒不必要之險,還得留些精神與府上的人打交道呢。向府上索取在下的坐騎與劫匪,還得留住性命踏上萬裡征程,可沒有閒工夫徒手搏猛獸搏取姑娘一笑。”
“進了百了谷的人,今生必須忘卻世外事,你還打算出谷?”
“在下的去留,不勞他人關心受制,在下俗事未了,不宜留在百了谷。”
“我們會令你留下的。”
林華仰天長笑,笑完說:“如果你認為在下是易受擺布的人,你就大錯特錯了,在下要留就留要走便走。”
林華的長笑,登時便激怒了喬慧,她冷笑一聲,突然沖上叫:“我卻不信由得了你。”
叫聲中沖到,喬乾伸手虛攔驚叫道:“小姐不可……”
可是沒有人聽他的,喬慧玉手一伸五指半屈半伸,直探林華的胸口,香風入鼻,指已近身。
林華不敢大意,在玉指及體的剎那間,側跳八尺脫出險境,笑道:“嶺南喬家的潛蚊爪,五指變化無窮神鬼莫測,擒拿拂脈制穴兼施,在下甘拜下風,算了,姑娘。”
喬慧突襲落空,眼看得手卻徒勞無功,不由火起,一聲嬌叱,再次飛揚而上,這次捷途電閃志在必得,雙手並施,一上一下十指如虛似幻,控制了對方胸腹要害部位。
林華再次閃開,叫道:“住手!你這是什麼意思?”
“留下你。”喬慧叫,第三次出手搶攻。
他飛退八尺,冷笑道:“你干什麼?簡直大言不慚。”
喬慧火大了,一躍而上,左手一伸誘招,雙腳卻來上了鴛鴦連環腿凶狠地進攻。第一腿相差僅半寸,按理,林華挨定了第二腿。
林華虎軀一扭,第二腿不可能落空卻落空了,小蠻腰幾乎貼胸擦過,間不容發。他不再客氣,手一抬,托住了姑娘的腿彎,向上一掀。
喬慧身不由己,被掀得來一記大背翻,剛著地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便被林華抱住了,右手勾勒住她的脖子,左手握住了她的小蠻腰,背胸相貼,擒得結結實實。她不甘心,雌威大發,右肘向後猛撞,“噗”一聲撞在林華的皮護腰上,如擊堅甲,震得她肘尖發麻。
林華手上加了半分勁,冷笑道:“你小小年紀,如果妄想憑武功留下我江湖浪子,我還能在高手如雲的中原混?我豈不是白闖了十幾年江湖?”
喬慧被抱得渾身發軟,男人的氣息令她感到有點暈眩,小蠻腰被挽住,那正是最要命的敏感地帶,她怎受得了?十六七歲的大姑娘,怎禁得起大小子的擁抱?她渾身脫力,羞憤交加地叫:“你……你放手,你……”
林華將她向前一推,笑道:“女孩子最好不練武,大姑娘尤其不可逞強。快回家洗淨手腳做女紅,少和那些畜生在外面野,野得不像個女人,小心這輩子要做女光棍找不到婆家。
喬乾兄,咱們走,免得令貴主人久候了。”
喬慧惱羞成怒,奔向石後,抓起放在石旁的一根長鞭,便待奔出。二妹喬敏一把拉住她,低聲勸解道:“姐姐,使不得,他不是存心氣你,而是一番好意。同時,他的藝業高深莫測,甘家大叔也狼狽而逃,你犯得著和他計較?”
不等她再發威,喬乾兄弟已領著林華匆匆溜之大吉。
喬坤一面走,一面向林華苦笑道:“林兄,你是第一個折服她的人,也是唯一嚇阻她不敢縱獸行凶的人。”
“她經常縱獸行凶?”林華信口問。
“怎麼不是?這一帶山區水草豐茂,野獸甚多,經常有番人前來覓地居住與打擾,而這些番人根本就不識番文漢文,闖進谷來送死。她只要遇上,那八頭畜生受過良好訓練,便會在她的指揮下,突然偷襲傷人。”喬坤有點不平地說。
“這野丫頭確是令人頭痛,任性得人見人怕。”喬乾也搖頭苦笑道。
“如此看來,令主人不是甚麼善男信女。”林華冷冷地說。
喬乾臉色一沉,說:“奴不可言主非,請林兄尊重。”
“抱歉,在下多言了。”林華笑答,對喬乾有好感。
前行兩裡地,轉過一座山腳,眼前一亮。南面的山崖依山而築了十余棟樓房,花木扶疏美景如畫,外建短柵,前臨清溪。溪前三面平原,草木叢生,上空飛鳥翱翔,下面麋鹿成群,牛羊結隊,見人不警。
“咦!你們豢養了不少猛獸,這兒怎會有麋鹿一類棲息?”林華訝然問。
喬乾向東南角一指,說:“這些善良的小獸,都是從那一帶低矮的山嶺來覓食的,我們的猛獸禁止在這附近活動,它們棲息在後谷,限定在西北一帶山嶺獵食。猛獸的食量大,不自行覓食怎供應得起?獅子每天需一頭全羊,這兒的冬季有五個月,而冬季獵食不易,每頭獅每冬需羊一百五十頭,那還了得?因此平時皆由主人派子弟帶出外面獵食,並將獵物風干窖藏准備冬糧。不瞞你說,一年四季,咱們都為那些畜生奔忙,苦咦!”
“所以有時候須到蒙番的部落掠得牲口。”林華不動聲色地說。
“這個……”
“所以你們須與安西盟取得諒解。”
“咱們不談這些。”
“你們共有多少猛獸?”
“獅虎豹熊共計卅二頭,其他小獸多至百余。”
“獅子只有六頭?”
“有八頭。景泰四年,主人在土魯番人手中,奪獲一對獅子,多年繁殖,目前已有八頭。六年前,南山魔女硬索去一對小獅,至今不知怎樣了。”
“南山魔女是誰?”
喬乾向東南群山深處一指,臉色微變地說:“那是一個奇美麗可怕的女人,她說住在山的那一邊,姓甚名誰是何來路,咱們一概不知。老主人居此三十年,足跡不敢越過前面那座峰頭,也嚴禁谷中的人前往。”
“你見過那魔女麼?”
“沒見過。”
“大概已成了老魔了。”
“不知道。連安西盟的人,談起南山魔女也人人變色,據他們說,仍然是個千嬌百媚的年輕女人。”
說話間,已到了木柵外,柵上一幅橫匾,上面刻了四個字:“百了山莊。”四頭黑猿高踞柵上,目光灼灼注視著客人,齜牙咆哮,神情獰惡極不友好。
喬乾長鞭一揮,一聲低喝。兩頭黑猿躍下門後,靈巧地取下門閂拉開了柵門。
“林兄請進。”喬乾肅客人莊。
林華不再客套,昂然直入。穿過花徑,到了一座大樓前,門兩側,兩頭俗稱山魈的猿猱往來不停地奔走,兩雙火眼金睛凶狠地盯視著客人,喉間發出可怕的怪嘯,頭如獅嘴如狗肌膚漆黑,猙獰可怖,四爪不停,人立而起高有六尺,好大的猿,像是猿中之王。
沉重的中門閉得緊緊地,邊門倏開,突然竄出兩頭黑豹,從階上躍起,凌空猛撲林華。
林華扭頭一看,喬乾兄弟不在身後,居然平空失了蹤。他無暇多想,不退反進,挫腰前竄,從兩黑豹之下竄上階,猛地一腳踢向中門,在轟然大震中,轉身向後,手中多了兩把飛刀,屹立如山,作勢擲擊兩頭黑豹。
“好身手!”門內有人叫。
“少指使這些無知畜生獻寶。”他徐徐轉身說,飛刀歸鞘。
兩頭猿猱兩頭黑豹,隱入屋側的花木叢中不見。
門閂被他踹斷,中門大開,門內站著三個人。中間那人須眉皆白,像貌威嚴。另兩人一老一少,老的年約古稀,少的也有四十出頭。三人身材高大,健壯魁梧。
“閣下膽氣高人一等,了不起。”乃是中間的老人發話。
“好說好說,前輩誇贊了。不請在下登堂致候麼?”他相當冷酷地說。
“請進,老朽慢客了。”老人歉然地說。
“前輩如果再存心相戲,下次尊駕的靈獸可能有死傷。在下來得魯莽,前輩尚請擔代一二。”他不亢不卑地說。
繞過照壁型的幕屏,院子裡直立著兩頭稱為仲父的大馬猴,身高六尺,像猩猩般猙獰可怖,喉間發出怪聲,作勢前撲。這玩意產於蜀中,與巴山大人猿種類相近,性奇淫,山行的婦女最怕這種怪獸。喬家將這種惡獸養在院子裡,委實令人吃驚,可能女眷從不由大門出入,不然決不至於養在院子裡。
老人叱退馬猴,領客穿院而過,直趨大廳。雙方分主客落坐,僕人獻上香茗,老人含笑道:“老朽姓喬名瑜,那是犬子喬祥,小孫喬煜。老弟台的來意,老朽已知大概。我這百了谷從不許外人進入,進入後即不許外出,無規矩不成方圓,這算是本谷的谷規,老朽不得不開門見山事先申明。”
喬祥也淡淡一笑,接口道:“進入本谷的人,不許外出的意思是不許活著外出,須得家父的准許,並在神前起誓,願在本谷服役,不得透露本谷的絲毫消息,便可恢復自由,日久或可奉派出谷辦事,因為本谷不可能遺世而孤立,外出辦事的機會甚多。”
林華心中了然,他明白自己的處境相當險惡,想活著出谷,可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了,但他臉色不變,笑道:“賢父子的意思極為明顯,話也說得夠明白。在下對貴谷的事,不敢過問,也不願過問,只想請老前輩飭令甘龍,交給在下的馬匹行囊與兩名劫匪……”
“老弟台並未完全了解老朽的意思……”
“晚輩並非愚魯,怎會誤解老前輩的意思?晚輩有大事在身,俗事纏身,不能忘情世俗,俗緣未了,不配留在百了谷,林某不是斬情滅性的人,尚未能修至一了百了的地步。
“林兄,這恐怕由你不得了。”最小的喬煜說。
“那是你們的看法,在下卻不以為然。”他毫不示弱地說,轉向喬瑜道:“老前輩如不肯將甘龍叫來一談,那麼,晚輩告辭。”說完,泰然離座。
喬瑜臉色已變,白須無風自搖,冷笑道:“老朽行道中原四十春,從未見過敢如此對老朽不敬的人。”
林華也冷冷一笑,針鋒相對地說:“晚輩闖蕩江湖十載,也從未見過尊駕這般不近人情的人,人各有志,每個人皆有自己的俗事待理,尊駕自定谷規,硬要留下入谷的人,強人所難奪人之志,豈不太過霸道麼?老前輩既然要與甘龍撐腰,晚輩只好不惜一戰了,告辭。”
喬煜倏然離座,冷笑道:“閣下不喝敬酒喝罰酒,自取其辱。百了山莊不是客棧,豈能讓你來去自如。只怕你來得去不得。”
“在下來了,也去定了。”林華冷冷地說,抱拳一禮,徑自出廳。
兩頭馬猴在院中左右一分,凶惡地作勢上撲,只等主人一聲令下。
“這兩個馬猴可性裂虎豹,閣下千萬不可冒險,未得主人允許放行,兩猴不會放人離開,閣下不可自誤。”喬瑜冷冷地說。
林華站在門外,扭頭冷笑道:“老前輩綽號稱百獸神君,對馴獸術有獨到工夫,可以役使各種猛獸,宇內無出你右。在下不懂馴獸術,對斃獸術卻學有專精。兩頭馬猴來自蜀中,萬裡迢迢帶至此作為看家靈獸,如被在下擊斃,委實可惜,如不將它們喝退,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他無畏地向兩頭大馬猴走去,對猙獰凶猛的馬猴無動於衷。百獸神君被激怒得頓忘利害,惱羞成怒地發出一聲怪叫,兩頭馬猴幾乎同時前撲,咆哮著四爪齊張,腥風乍起,爪影倏合。
人影扶搖直上,升上兩丈高的院牆,再次騰升,登上了二樓的窗口。
兩馬猴一撲落空,也竄上院牆頭。
林華一手搭在窗沿上,向下叫:“百獸神君,你將後悔此舉。”
在兩頭馬猴追上窗口之前,他已翻上了瓦面。
“好俊的輕功!”喬煜叫,以一鶴沖天身法也上了院牆。畜生到底不比人靈活,有些地方猛獸派不上用場,龍困淺水虎落平陽,無用武之地。第一頭馬猴剛上了瓦面,便被林華貼在瓦面上攔腰一腳掃落院下,砰然大震中,另一頭馬猴不敢再上了。
林華退至屋脊,向蹬上瓦面的喬煜冷笑道:“人為萬物之靈,乾坤始奠,人與天爭,猛獸再凶猛地斗不過人。尊府用猛獸守護,反其道而行,未免愚不可及。””
喬煜一聲長笑,拔出一把烏光閃亮的虎爪鉤,說:“獸比人靈敏得多,任何人也難逃過它們的耳目。你自命不凡,喬某倒要試試你是否具有真才實學,不用猛獸傷你,看你是否接得下喬某的虎爪鉤。”
林華撤劍出鞘,冷冷地說:“在下如果沒有真才實學,便不會獨闖龍潭虎穴。你上。”
兩人各占方位,一東一西,逐漸迫近。迫進至丈內,喬煜一聲冷叱,爪影一閃,劈空搶攻上盤,四個爪吐出了。
虎爪可以扣住對方的兵刃,林華不敢大意,劍吐寒芒,從爪影中切入,劍花一振,控制了喬煜的胸腹,直探而入。
兩人皆站在屋脊上,只能直進直退,稍一大意失足踏在瓦上,很可能被摔倒。
虎爪比劍短,但守得緊密,容易防護,揮舞時風雨不透。可是林華志在必得,展開了空前猛烈的快攻,劍勢如長江大河,快速絕倫的沖刺透過重重爪影,每一劍皆破空而入,銳不可當,霸道凌厲綿綿不絕,搶制先機勇往直前,只迫得喬煜難以招架,一而再暴露空門,封不住快速射來的無數劍虹。
喬煜一退再退,終於退至脊角了。
“下去!”林華突然低叱,劍影排空鍥入爪影,直探對方的胸口。
喬煜失驚地一爪斜封,身不由已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卻一步踏空,上體一顛,仰後便倒。
林華在屋脊消失了,躍下了後院的廂房瓦面。簷下竄上三頭土豹,比黑豹的體型小,與祁連山的土豹不同,狀如狸,耳大,毛長,可以登樹浮水,輕靈敏捷相當狡獪,而且齒利爪狠,俗稱猞猁猻,皮可作裘相當名貴,通常用作暖帽,風雪不侵。
林華不因土豹的體形小而大意,長劍一揮,左手連發三把追魂奪命柳葉刀,一意防劍的三頭土豹大上其當,如同中箭的雁,紛紛墜落瓦面。
他人似狂風,一劍一頭刺住土豹,從容收回飛刀,一躍下地,穿房越捨從正西脫身穿圍。
警鑼聲大鳴,但不見有人出面攔截,似乎全莊全是咆哮竄走的虎豹豺狼,成了猛獸的巢穴,咆哮聲驚心動魄,令人毛骨悚然。
鑽出一棟木屋,躍上一座假山,糟!四頭猿猱突然出現,隨後猛撲而上,聲勢洶洶驚心動魄。
他收了劍,隨手扭下幾塊假山石角,連珠飛射而出,“噗噗噗”一陣暴響,皮粗肉厚的猿猱仍禁不起他的全力一擊,被打得怒吼著一一翻倒。虎影入目,他不再留戀,撒腿便跑。
猛獸甚多,他不願浪費飛刀,也不願冒險搏獸,先躲一躲再說。糟了!所走處是一處山崖下的絕壁,三面圍繞無法攀登,走不了啦!
走不了只好拼命,他站在崖口轉身,恰好看到石根下放著一柄石工用的長錘,巨型的錘頭足有三十斤,臂力夠的人,一錘下去,足以粉碎磨盤大的巨石。他掄錘在手,心下大定,有這種家伙在手,如虎添翼,足以發揮他的長處,天生神力有用武之地了。
第一頭搶到的是一頭吊晴白虎,威風凜凜張牙舞爪沖到,一聲咆哮,躍起凌空撲來,咆哮聲天動地搖,山岳為動。
他覷個真切,向側略閃,揮起長錘行雷霆一擊,“噗”一聲響,下撲的猛虎爪折毛飛,錘頭正中虎額,虎頭立碎,血肉之軀,怎禁得起他全力一擊?
接著來的是兩頭猿猱,猿猱比猛虎輕靈敏捷,長錘一揮,兩猿左右躍退,立即張牙舞爪重新撲來,他大喝一聲。釘緊右面的猿猱連揮三錘,奮勇迫進。猿猱走避不及,兩爪立碎,狂嚎著以後跳躍而退。
另一個猿猱本已撲來,等他旋身搶錘,火速咆哮著後退,雙爪飛抓。他身形似電,搶錘飛撲而上。猿猱不敢招架,扭頭飛逃。他一躍兩丈,長錘如天雷下擊,“噗”一聲錘下魂斷,擊碎了猿猱像猴子的臀部。
三猛獸一照面便兩死一傷,後到的猛獸咆哮著遲疑不進,遠處也及時響起一聲胡笳的長鳴,眾獸便不再進撲,在外逡巡不去,堵住了出路。
他被困住了,陷在崖下啦!地上有不少從崖上面落下的枯枝,他開始收集堆在崖口,居然堆成一座大大的柴山,並花些心機做成兩根六尺長的火棒,准備制成火棒突圍。
看看日落西山,是時候。崖口獸群中分,讓出一條道路,喬煜不帶兵刃,大踏步而入。
他站在柴堆頂端,居高臨下叉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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