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時分,唐柱國偕同出山虎,氣虎虎地衝進程二的大廳,把門的一個小伙子擋也擋不住。
「快叫程二來見我。」唐柱國抓住小伙子怪叫。聲落將人向裡一推,小伙子幾乎摔倒。
程二聞聲出堂,咳了一聲說:「咦!柱國兄,幹嘛生那麼大的氣?」
兩人傲慢的坐下,唐柱國冷笑一聲道:「程老二,叫趙錢來當面談。」
「趙兄不在,你……」
「他不在,那就唯你是問。」
程二坐下,從容不迫地說:「他不在,兄弟也做得了三分主。你老兄聲勢洶洶,登門問罪,到底為了何事。」
「哼!你不是明知故問麼?有關姓盛的事,為何今早尚無消息?」
「消息是有了。只是尚未派人通知你老兄而已。」
「結果如何?」
「沒辦成,昨晚上去了三個人!不幸失手栽了。」
「這是什麼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趙兄確是盡了心力。這件事,請不必操之過急,目下趙兄已親自前往召請高手,下次保證決不辱命。」
「再等多久?」唐柱國大聲問,盛氣凌人。
「多則三天,少則兩日……」
「好啊!說得真妙,三天,你們的事大概已經辦妥了,拍拍腿走路,在下的事,豈不兩頭落空?」唐柱國拍案怒聲說。
程二搖頭苦笑,歎口氣說:「柱國兄,請體恤趙兄的困難……」
「他有困難,我難道沒有?」
「話不是這樣說……」
「住口!約定的事,豈能變卦?分明是你們未盡心力,派三兩個飯桶敷衍了事,用的是緩兵之計……」
程二臉色一變,微慍地說:「柱國兄,你說話要有分寸。」
「怎麼?你不願意?」
「趙兄不是不守信的人,已經答應替你辦妥……」
「但顯然並未辦妥,姓盛的目下不但逍遙自在,今早甚至侵入本府,在舍下寄刀示警,你是這樣辦事的?」
「柱國兄,下次……」
「哼!沒那麼便宜事。俗語說: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點規矩……」
「柱國兄,你們答應的三百兩銀子,似乎並未送來,誰得了你的錢財了?」
「事辦妥,三百兩銀子分文不少。」出山虎說。
「江湖上沒有這個規矩……」
唐柱國煥然站起,冷笑道:「好,這件事咱們不談了。」
「那你……」
「你們的事,也休想如意,咱們派人守住郭府。也釘住你老兄,守候著郝寡婦,美人計休想如意。在下已派人在至府城的路上等候,那叫李起鳳的人並不難找。」唐柱國一字一吐地說。
程二的臉上難看已極,不悅地說:「閣下,你知道你在做些什麼事麼?」
「你不必替在下耽心,耽心你自己好了。告辭。」
「柱國兄……」
「咱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何必……」
「哼!咱們走著瞧。」唐柱國沉聲說,作勢舉步。
後堂轉出一個中年大漢,冷哼一聲向程二說:「程兄,別留他,叫他走。」
唐柱國不真想走,只是正主兒趙錢不在,平時吃定了程二,藉機擺擺威風而已。沒料到弄巧成拙,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人,阻止程二挽留,鬧僵啦!
「你是誰?」唐杜國惱羞成怒地問。
中年人一步步走近,冷笑道:「我是准與你無關。閣下,你走不走?」
「你……」
「滾!」中年人大吼。
唐柱國驚得連退三步,低聲下氣地問:「你……尊……尊駕是……是不是趙兄的朋……
朋友?」
「你真不走,大爺叫你爬出去。」中年人厲聲說。
唐往國前倨後恭,自取其辱,鬧了個灰頭土臉,羞憤難受,出山虎更是難受,忍不了羞辱,怒火上衝,吼道:「好小子,你敢撒野?大爺……」
人影一閃即至,「啪」一聲脆響,耳光聲暴響中,出山虎摔倒在地。
中年人再奔向唐柱國,唐往國扭頭便跑,光棍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著走為上計。但跑不了,後領一緊,被人揪住了。
「放手!」門外有人冷叱。
中年人聞聲放手,欠身道:「五哥,這姓唐的小子可惡……」
「我知道,待我問問他。」
唐柱國驚魂初定,抬頭一看,怔住了。是個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其貌不揚,身材單瘦,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有權威的人。
「你兩人先坐下。」中年人踏入廳堂說。
唐柱國與剛爬起,左頰漸泛烏青的出山虎,畏畏縮縮地乖乖坐下狀極可憐。
瘦小中年人從容坐下,問:「唐柱國你為何而來?」
「為……為昨晚的事……」唐柱國畏怯地說。
「昨晚咱們低估了對方,失手了。」
「在下前來向趙兄討信息,尊駕……」
「我姓周,行五,可以代表趙兄弟答覆你。」
「周兄……」
「你不能只顧你自己,不諒解別人的困難。三天之內,周某給你滿意的答覆。」
「可是……三天之內,你們的事已經辦妥……」
「咱們自然給你有個交代。」
「可是……」
「你到底想怎樣?」週五的態度強硬了。
「我想,最……最好是連蕭老狗……一併除去,斬草除根。」唐柱國又轉惡毒的念頭。
週五勃然變色,揮手道:「你們走吧,以後再說。」
唐柱國扭頭便走,在門口扭頭說:「明日午前在下要明確的答覆,不然將會有人後悔,不信咱們走著瞧。」
兩人到了街口,出山虎有點不安地說:「大柱子哥,咱們逼得太急,恐怕……」
「哼!」唐柱國重重地哼了一聲,頗為自信地說:「這種小土匪我見過多了。如不逼得緊,他們不會盡力的,你愈逼得緊,他們愈害怕。」
「萬一逼急了,狗急跳牆……」
「萬一他們拒絕了,就按照咱們的辦法辦事。再就是你去找一些與衙門有往來的朋友,先透露一些口風,未雨綢繆以防萬一。他們如敢拒絕,不但他們在城裡的事辦不成,而且賊窩子也將保不住。雖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咱們就這麼辦,坐等好消息。」
「好吧,我去與陳禿商量商量,他與張巡檢交情不錯,這件事可委託他辦理。」出山虎說。
週五送走了唐柱國與出山虎,向中年人說:「這姓唐的混帳透頂,竟敢擺出無賴漢潑皮手段脅迫咱們,罪該萬死。賢弟,你去好好準備。」
中年人搖頭道:「是的,這傢伙大概昏了頭啦!五哥,我看,這件事得慎重處理,以免上面怪罪下來。」
週五冷冷一笑,陰森森地說:「當然,咱們得慎重處理,小不忍則亂大謀,目前不宜與這些潑皮計較。今晚請老常前往柏谷鄉走走,看姓盛的能否打發掉。」
「唐柱國不僅是要勝盛的命,獅子大開口要收拾蕭宗慈……」
「這是不可能的,因此愚兄要你先行準備應變。」
「是,小弟這就前往準備。」
「叫弟兄們小心些,如非必要,不可利用城裡的人,那些痞棍與唐家有些交情,胳膊肘往裡彎,血比水濃,尤其是南門一帶的人最不可靠。」
「小弟理會得,相信不會再出紕漏。」
暗潮激盪,各有打算。
三更天,三個夜行人重臨蕭宅。這三個人輕功奇佳,不像昨晚那三個仁兄偷偷摸摸,根本不理會犬吠,飛簷走壁直入西跨院,像三隻大雁,無聲無息地飄落在天井中,為首的人抖手發出一枚小石,「啪」一聲擊在窗稜上,低叫道:「姓盛的,出來說話。」
開門處,盛永達穿了黑勁裝,腰扣長鞭,緩步踱入天井,抱拳施禮問:「在下盛永達,朋友,有何見教?」
「在下姓常,名清,字五湖。」
「常兄,久仰久仰。」
「盛兄聽說過常某這號人物麼?」常五湖冷冷地問。
「抱歉,盛某不是此地人,而且極少在外闖蕩,無緣結識中州的豪傑。」
「在下的匪號是追魂燕,曾經在北方……」
「哦!原來是曾在京師保定府大茂山安窯立寨,曾經與振遠鏢局李總鏢頭決鬥三次的常當家的,失敬失敬。」
追魂燕哼了一聲,說:「你並不是不曾闖過道的人。」
「在下不是說過極少在外闖蕩麼?極少並不是沒有,對麼?」
「常某三次決鬥李總鏢頭,留下三處劍疤,因此不再耽在北方。」
「常兄很夠道義。」
「當然常某認栽,挑得起放得下。說吧,你知道常某的來意麼?」
「鍾不撞不響,鼓不打不鳴;請教。」
「小事一件,請你離開嵩縣。」
「抱歉,礙難從命。」
「你比李總鏢頭如何?」
「沒印證過。」
追魂燕哼了一聲說:「你的口氣不小。」
「好說好說。」
三進院內的二樓上,突傳來一陣悅耳低柔的簫聲。追魂燕一怔,間:「弄簫人中氣充沛,簫音綿綿不絕,那是什麼人?」
「那是宗老的千金。」
「是武林人麼?」
「放心啦!在下不會找人相助的。」
「這是說,你比李總鏢頭高明?」
「你這人怎麼啦?在下不是已表明了麼?我與李總鏢頭並未印證過,當然不知孰優軌劣了。」
「好吧,不說題外活。你不肯離開嵩縣?」
「對,在下已經表明了。」
追環燕伸手拔劍道:「那麼,在下只好領教高明了。」
盛永達搖手道:「在此驚擾宗公的家小,閣下不感到不便麼?走吧,咱們村外比劃比劃。」
「好,走!」盛永達已經知道對方的底細,自然有把握。
不久,他一身汗水退回,剛跳下天井,暗影中突傳出瀝瀝駕聲:「盛大哥,你可無恙?」
他拱手欠身恭敬地說:「回二小姐的話,在下幸未受傷。」
二小姐-芝出現在月洞門,星光下,可看出她的身材輪廓,綠衣綠裙,梳三丫髻,十三四歲的少女,發育尚未完成,但身材已比十六七歲的人要高,顯得修長俏麗。
她手中握了一支簫,盈盈走近長歎一聲問:「盛大哥,又是些什麼人?」
「仍然是唐聚請來的人。」
「我是說,這些人的身份……」
「還不是一些地痞潑皮。夜已深,二小姐請回內院安歇。」
「盛大哥,辛苦你了。」
「二小姐,這是在下的本份。」
「不,這……長此以往,真不堪設想。」
「二小姐,只有釜底抽薪,方能……」
「不,家父說過,不能再到唐聚了,萬一鬧出人命,那就不可收拾了。」
「可是……」
「盛大哥,你知道家父的為人。知法犯法……」
「二小姐,好吧,今晚在下不去唐聚報復。請小姐速回,說不定賊人去而復來,驚擾小姐,在下罪大了。」盛永達急急地說。昨晚他至唐聚留刀示警,蕭宗慈已經知道了。
送走了二小姐,他憂心仲忡,擔上了無窮心事。對方已請來綠林大盜下手,決不會就此罷手的,他一個人雙拳難教四手,委實難以照顧蕭家一門老少的安全。他愈想愈心焦,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點起燈,開始修書,次日一早,他在書房請見蕭宗慈,並喚來一名健僕,向蕭宗慈說:「宗老,目下風聲緊急,小使想請您老人家暫至河南府暫避一些時日,希望您老人家立即動身。」
蕭宗慈搖頭苦笑道:「賢侄,你錯了,唐聚的人,要對付的人不是我一個人,而是要對付整個柏谷鄉。即使我走了,他們也不會罷手的。我在此,他們尚有所顧忌,我一走,他們更能為所欲為了。」
「你老人家可知事態的嚴重程度麼?」
蕭宗慈笑道:「當然,我並非全然無知。他們要收買全縣地痞歹徒來對付我,但這些人不是亡命之徒,都知道只想將我嚇走,不敢放膽胡來,萬一我有了三長兩短,不但他們要受到可怕的懲罰,連知縣大人也將喪失前程,知縣大人肯輕易饒了他們?你放心啦!讓他們鬧一鬧,不久便會知難而退了,他們嚇不走我的。」
盛永達本想將實情說出,卻又怕蕭宗慈一家老少擔心,不便將對方找強盜出頭的事陳明。好在他早知無法勸使蕭宗慈離開,只好說:「那麼,請您老人家准小侄請人來幫忙,小侄一個人,委實無法應付。」
「你……你要找什麼人?你在此人地生疏……」
「家父有一個好友,住南陽府。」
「他是……」
「他是南陽府的名武師,所住的白雲山莊,在江湖上頗為有名。複姓仲孫,名廣。小侄這次追隨您老人家返鄉,臨行家父曾經囑咐,如果有困難需要援手,可請仲孫大爺相助。」
「哦!這裡到南陽遠得很,要走十天半月……」
「小侄不能離開,因此請忠二哥跑一趟。」他一面說,一面將書信取出交與健僕蕭忠。
「也好。不過,仲孫廣如果肯來的話,那也是日後的事了,屆時唐家恐怕已放手啦!」
「唐聚是不會放手的……」
「你叫蕭忠跑一趟也好!」
「小侄遵命。」他行禮告退,拉了蕭忠到了住處,取出五十兩銀子交給蕭忠,神色凜然地說:「忠二哥,請記住,你這次南陽府之行,關乎老爺一家的生死存亡,因此務必小心。」
蕭忠神色肅穆地說:「盛爺,小的將盡全力。務必將書信送到。但不知南陽府白雲山莊在何處,又如何找法?」
我也不知白雲山莊在何處,只知在南陽北面不遠,南陽無人不知,你可以找人問問。」
「是的。何時動身?」
「你立即動身,只帶一套衣訴更換便可。無論如何,你必需全力飛趕,愈快愈好,救兵如救火,你明白麼?」
「是的,小的這就準備動身。」
巳牌左右,兩名皂衣人到了北門郭大爺的府第前,跨上石階,裡面轉出年約半百的門子郭乙,哈腰作揖笑問:「張爺李爺,請裡面坐……」
張爺鼻孔裡哼了一聲,揮手說:「不必客氣了,快往裡通報。」
「家老爺不在,兩位……」
「不錯,郭大爺已到河南府去了,咱們要見程二,不要說他不在。」
「這……」
兩人不客氣的排開門子入室,往客室裡聞,說:「快叫他們出來,不然咱們可要往大廳闖啦!」
門子郭己只好先奉上兩杯茶,恭謹地說:「兩位爺請小坐片刻,小的這就進去通報。」
「愈快愈好,咱們的事忙著呢。」
不久,程二匆匆入室,抱拳含笑問好:「咦!兩位大駕光臨,稀客稀客,近來好吧?」
張爺大咧咧地安坐椅內,淡淡一笑道:「托福,咱們都好。程二,攀上了高技兒啦!恭喜恭喜。聽口氣好像是此地的主人呢,郭大爺好麼?」
「張爺取笑了。兄弟在郭府上幫閒……」
「哦!不是主人?郭大爺不知得了你老兄多少好處,大概不少吧?」
程二的神色不再恭順,冷冷一笑道:「至於到底有多少好處,兩位消息靈通,何不去向郭大爺打聽?兩位今天光臨,是為此而來的?抱歉,恐怕兩位要失望。」
張爺推椅而起,冷笑道:「咱們公務在身,不想與你多費口舌,張某特地前來知會閣下一聲,誰要利用土匪強盜在本府惹事招非,遂行什麼陰謀詭計,趁早打消這見不得人的鬼主意。你程二不是糊塗蟲,當然明白我的意思。」
李爺也冷笑道:「程二兄,目下已是滿城風雨,衙門裡說閒話的人很多,希望你老兄不給咱們找麻煩,咱們承擔不起這種風險。記住!咱們已經警告過你了。」
兩人拂袖出室,揚長而去。程二目送兩人出門,自語道:「姓唐的這宗棋夠狠的,他在逼咱們走極端。」
近午時分,唐柱國終於得到消息,今晚蕭宗慈家中將出血案。程二代表他的朋友,給唐柱國有力的保證。
這傢伙鬼迷心竅,歡天喜地返回唐聚,當晚置酒歡飲,坐等好消息。
三更初,八名穿夜行衣的人,包圍了蕭家。
廳堂中,蕭宗慈兄弟倆,正與盛永達閒話家常-芝姑娘帶了一名僕婦,也在廳中相陪。
犬吠聲傳到,盛永達臉上一變,匆匆地說:「天色不早,小侄告辭,兩位伯父也清早些安頓了,二小姐……」
蕭宗慈淡淡一笑,搶著說:「賢侄,可是犬吠聲有異?」
「這……」
「讓他們來吧,我要看看他們是些什麼人?」
「不!他們……」盛永達惶急地叫。
「賢侄,這件事該由我親自應付,諒他們也不敢把我怎樣。」蕭宗慈泰然地說。
盛永達心裡叫苦,惶然道:「如果來人不顧江湖道義,而令諸位有所失閃差地,小侄罪孽深重……」
「呵呵!放心啦!據我所知,盜亦有道……」
話未完,廳門無聲自開,黑影急閃而入。
盛永達撤鞭在手,沉叱道:「站住!盛某人還你們公道。」
進來了三個人。為首的賊人臉白如紙,身材高瘦,像個久不見天日的古墓殭屍,手中的長劍冷電耀目。第二人虯鬚戟立,暴眼大鼻,健壯得像頭大估牛,背上繫了一把沉重的鬼頭刀,雙手叉腰,像一頭猛虎般踞門而立,長相極為唬人。第三位短小精悍,握了一把盤龍護手鉤。
盛永達看清了對方的相貌和對方懾人的氣魄,心中發冷,暗暗叫苦。
殭屍般的賊人輕蔑地瞥了盛永達一眼,冷笑道:「老夫以為你是個三頭六臂的護法伽藍,原來卻是這種乳毛未乾的貨色,你就是蕭家的護院盛永達?」
盛永達大聲說:「家老是在下的父執,盛某不是護院保鏢。」
蕭宗慈離座拱手,笑道:「諸位夤夜光臨,蕭某……」
「住口!狗官,沒有人願聽你的官腔,你給我乖乖地在一旁等死。」
虯鬚大漢怪叫,聲如打雷。
盛永達沉聲道:「蕭老伯曾兩任知縣,清廉正直,勤政愛民,兩縣百姓有口皆碑,惡賊你敢出口傷人?」
虯鬚大漢舉步逼近,卻被賊首搖手相阻,說:「姓盛的,咱們不是來講道理的,清官也好,貪官也罷,反正今晚咱們奉命行事,你們都得死。」
盛永達冷笑道:「諸位是不是自命英雄好漢,抑或是自認下三濫的刺客?」
「哈哈!咱們什麼都不是,只要你們的命。」賊首大笑著說。
「盛某……」
賊首突然雙手齊揚,暗器破空而飛,銀芒似電,六枚亮銀鏢同時射出。
雙方相距僅丈餘,事先一無警告,二無預兆,想躲閃談何容易?盛永達驟不及防,百忙中卷在手中的長鞭急抖「啪啪啪」擊落了射胸腹的四枚亮銀鏢,一枚射中左臂,一枚射中右大腿。他大吼一聲,長鞭兇猛地全力抖出,行雷霆一擊。
賊首向側急閃,虯鬚賊搶進伸手一抄,便抓住了抽來的長鞭,喝聲「撒手!」
「砰!」盛永達摔倒在地,被賊首閃出一腳踏住了。
「住手!」-芝姑娘叱喝。
賊首一怔,訝然道:「咦!你這小姑娘膽氣可不小。」-
芝粉臉蒼白,沉聲道:「你們是被唐聚那些惡賊所收買的人麼?」
「小姑娘,你問不出什麼話來的。」
「你們到底想怎樣?」
「姑娘你定是蕭宗慈的次女,咱們已打聽清楚了。」
「不錯。你們……」
「在下奉命殺你蕭家一門老少,以及姓盛的小輩。」
「我全家都在此,裡面還有幾位老僕……」
「咱們不殺奴僕。」
「那位盛大哥不是蕭家的人……」
「他與奴僕不同。」賊首沉聲說。
姑娘的目光,落在已驚軟了的乃父乃叔身上,長歎一聲道:「看來,即使向你們哀求……」
「哀求也沒有用,在下給你們全屍。」
姑娘將跪伏在牆根下發抖的僕婦扶起,淒然地說:「奶娘,他們不殺你,不要怕。」
奶娘趴伏在地,泣不成聲地說:「二小姐,天……天可憐見……」
「奶娘,天不會可憐弱小的人。我死後,你必須將我房中姐姐遺留下來的妝盒,留交天磊哥。我相信他會再來看望我們的,姐姐的遺物你要親自交給他。」姑娘強忍酸楚說,說完,淚下數行。
「小姐,多年來,杜哥兒音訊毫無……」
虯鬚賊突然暴眼生光,突然問:「且慢!小姑娘,你所說的天磊哥,是不是姓杜?」
姑娘慘然道:「是的,他是家姐的愛侶,家姐已過世……」
「他是不是叫杜弘?」
「杜弘?不,他名皎,字天磊。自家姐逝世後,他便浪跡天涯,下落不明。」
「他是不是會武藝?我認識一個姓杜名弘字天磊的人,說說他的相貌,不可有誤。」
「是的,他會武藝,能用制錢射中三丈外的縷蟻,但他雅好音律,才華絕世。天啊!
他……」
「是的,他的劍術弓馬無不精純。」
虯鬚賊扶起盛永達,沉聲道:「閣下,你認識銀漢孤星麼?」
門外突傳來一聲冷笑,有人說:「他不會認識銀漢孤星,你該問我。」
二賊大駭,賊首扭身射出亮銀鏢。
門口不知何時站著兩位美如天仙的少女。當門而立的少女白衣白裙,佩了長劍,羅袖一拂,三枚亮銀嫖無形無蹤,冷笑道:「追魂三星姓包的,你浪得虛名。」
賊首追魂三星大駭,火速亮劍。
虯鬚賊伸手虛攔,沉聲道:「包兄,問清楚再說。」
白衣姑娘冷冷地說:「不錯,問清再說,最好把你們的老大混世魔王找來,本姑娘要問問他,憑什麼派你們來做這種傷天害理的無義勾當。」
虯鬚賊將盛永達扶至一旁坐下,沉聲道:「咱們此來,不是他娘的什麼人派來的,你不要把咱們老大牽進來。我問你,你認識銀漢孤星?」
白衣姑娘淡淡一笑,說:「不錯,他不但是本姑娘的朋友,也是蕭姑娘的大哥,如果蕭大小姐仍在人間,他該是蕭老伯的女婿。天妒紅顏,佳人早逝,杜大哥萬念俱灰,從此化名杜弘,自號銀漢孤星,從此浪跡江湖,亦正亦邪亦盜亦俠。閣下,你滿意了麼?」
虯鬚賊吁出一口長氣,又問:「姑娘貴姓芳名?與杜兄……」
「我,霧中花。」
「咦!你就是霧中花?」
「你不信?」
「你與杜兄……」
「本姑娘與他曾經共過患難,他愛侶的侍女現在我家。你們……」
「在下恨地無環唐霸……」
「好啊!原來是唐家的人……」
「且慢!在下是陝西人氏,與這裡的唐家沾不上邊,別他媽的把我扯在裡面。」
「反正你也姓唐,你們是同宗。」
「廢話!如果我知道蕭老伯是杜兄的岳父,剝了我的皮我也不敢來撒野。」
「哼!你說得好聽,是不是怕我霧中花……」
「滾你的!我恨地無環哪將你霧中花放在眼下?不信咱們先較量較量。」恨地無環怪叫,轉向追魂三星沉聲說:「包兄,蕭家的事,就此撒手。」
「咦!唐兄……」追魂三星訝然叫。
憤地無環不耐地叫:「你沒聽清楚是不是?從現在起,任何人動蕭家一草一木,我唐霸要不將他的腦袋砍下來做夜壺,就不是父母養的。你們閃開,大爺要鬥鬥這什麼霧中花。」
霧中花噗嗤一笑,說:「你別叫,叫那麼大聲沒有用,你們外面那五條把風的好漢,全被本姑娘制服了,所以才知道你們的底細。你上吧,大嗓門唬不倒人的。」
恨地無環一聲虎吼,「俄虎撲羊」雙爪齊出,兇猛地衝上進擊。
霧中花羅袖一抖,接來的三枚亮銀鏢一閃即至,「啪啪啪」三聲暴響,全射在恨地無環的胸脯正中,反彈而墜,絲毫不起作用。
恨地無環渾如未覺,虎撲而至。
霧中花一驚,身形一閃,「叭叭叭」三聲脆響,在閃電似的剎那間,幾乎像是三掌齊發,可摧山裂石的纖掌擊在恨地無環的左肋上。
恨地無環身形一晃,站住了,訝然道:「咦!你這鳥掌倒是重得很呢。」
他的話粗得不堪入耳,霧中花火起,怒叱道:「畜生!你再口中不乾不淨,本姑娘要你生死兩難,我可不認為你是個渾人而寬恕你。」
恨地無環哈哈狂笑道:「大爺從不需要寬恕,把你的寬恕留著吧。」
聲落人撲上,一聲虎吼來一記狂野無畏的「黑虎偷心」,掌風虎虎,力道驚人。
霧中花知道不能硬接,白影疾閃「噗」一聲響,弓鞋兇猛地掃在恨地無環的腰脊上。
恨地無環經住了兇猛的重擊,大吼一聲,扭身招變「猛虎回頭」,爭取貼身搏擊的機會。
霧中花一驚非小,再次閃開突然拔劍說:「拔刀!本姑娘要與你拼兵刃。」
「有何不可?」憤地無環豪氣飛揚地叫,拔出了沉重的鬼頭刀-
芝姑娘突然踱出叫:「兩位請住手!」
恨地無環欠身說:「小姑娘,有何吩咐?」
「你是杜大哥的朋友麼?」
「不僅是朋友,他是大爺……他是我的恩人。」
「既然霧中花姐姐也是杜大哥的朋友,你該不該對她如此橫蠻?」-
芝向霧中花姐姐行禮,盈盈一笑道:「霧中花姐姐,可否不與這位唐爺計較?」
霧中花走近,挽住她笑道:「只要他不撒野,我不會與杜大哥的朋友計較的。哦!芝妹,我來遲一步,你們受驚了。」
恨地無環收了刀,向追魂三星大叫道:「包兄,你射傷了姓盛的,快給他裹傷。」
追魂三星搖頭苦笑道:「唐兄,你知道你所做的事麼?」
恨地無環怪眼一翻,大聲說:「不要你提醒我。你帶人回去,說我老唐留在蕭家,叫二當家的不要再派人來,任何人來打擾,他就是唐某的生死對頭。二當家的要是不諒解,等老大回來再說。」
「可是……唐聚的事……」
「去他娘的唐聚,叫二當家的派些人去,殺他們個落花流水痛痛快快。咱們仙人寨的好漢,被幾個土棍搞得暈頭轉向,豈有此理。」
「唐聚的事,牽涉到……」
「去他娘的!等李起風那狗娘養的來,大爺獨自去會會他。老大膽小如鼠,大爺不怕。」
「唐兄,茲事體大,務請三思而行……」
恨地無環眼中凶光四射,大叫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沒有什麼可思的。想當年山西摩天嶺斷魂谷,大爺九死一生,只有一根手指頭尚留在枉死城外,要不是杜兄拖我一把,大爺早就屍骨化泥了。你回去告訴老二,唐某入伙不足半年,算起來咱們尚有三五分兄弟情份,因此,他如果不放手,可以派人來,大爺可以粉身碎骨,但誰要是向蕭家的人動手,大爺絕不饒他。」
追魂三星吁出一口長氣,聳聳肩苦笑道:「好吧,兄弟這就回去稟明二當家的。下次見面,是敵是友尚在未定之間,你事先該有所準備。」
「那是當然。我恨地無環決定了的事,決不更改。」
霧中花冷笑道:「做強盜的詭計多端,你以為本姑娘會讓你留下?」
恨地無環哼了一聲說:「你少臭美,大爺要留下,誰也趕我不走,除非他能把我的腦袋砍下來。我可不敢耽在蕭老伯家中,白天在他村外的樹林裡睡大覺,晚上在屋頂上守哨。」
佩芝姑娘笑道:「唐爺,我家客房甚多,如不見外,歡迎在舍下作客,請勿推辭。」
恨地無環斷然搖頭道:「不,我決定了的事,決不更改。」又轉向已替盛永達起鏢裹妥傷的追魂三星說:「包兄,咱們走吧。」
說走就走,堅決拒絕挽留,大踏步出廳走了。
蕭宗慈兄弟倆驚魂初定,走下心神清霧中花主婢就坐。霧中花舉手一招,虯鬚蝟立壯如巨熊的僕從出現在門外。
「把那些人放走,到四處看看。」霧中花揮手說。
虯鬚大漢欠身笑道:「小姐請放心,誤不了事。」聲落,一閃不見。
霧中花方向蕭宗慈兄弟施禮道:「侄女姓彭,小名潔如,稱天磊為大哥。侄女此來十分冒昧,其實侄女與老伯不算陌生,當年老伯遭喪女之痛,遣散婢僕,-君姐的侍女倩倩,即隨家祖慈返回湖廣。侄女在倩倩口中,知道有關老伯的一切。去歲與天磊大哥結識,彼此許久未通音訊,不勝惦念。此次途徑河南府,特地專誠拜望,來得魯莽,老伯海涵。」
蕭宗慈黯然地說:「天磊賢侄的朋友,老朽無任歡迎。姑娘及時光臨,解老朽一門老少於生死難關,老朽銘感五衷。唉!小女福薄,她……她她……」話未完,老人家已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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