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宮主收劍入鞘,到了父女倆身旁,神色淒然,鳳目中充滿淚水。
「英哥,我……我抱歉……」她含淚說。
「天鳳,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橫禍九刀西門英僵硬地說:「我一生中,又無意功名,我沒勇氣欺弱小,只是一個平平庸庸胸無大志的凡夫俗子。如果早年我知道鄰居的少女,是名震江湖的飛天夜叉,我決不會娶為妻室。
三十年來,我一直就在做惡夢,現在總算惡夢醒了。
我不會阻止你在江湖追逐你夢寐以求的東西,我也有我應走的道路。西門英這個人已經不再存在,他本來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平凡人。」
「從飛災九刀透露的三言兩語中,我總算明白你視家如寄的理由,和難遣難排的痛苦心情。」西門宮主幽幽地傾訴:「也許你不明白,我深以身為西門家的人為榮。」
「但願我能相信你的話。」西門英神情出奇冷漠:「你三年兩載帶了人奔波天下,找尋你三十年來念念不忘的人。你永遠不知道如何為人婦為人母,我受夠了你了。
我總算看開了,與一個心非你所屬的人在一起,除了痛苦以外,再也沒有別的留下了。
所以,我已經不介意你是否冠以西門一姓,你可以任所欲為,假如你改西門為蕭,我一點也不介意。但是,我的兒女決不能改姓蕭。」
「英哥……」
「你已經找到他了,你告訴他,他最好離開橫禍九刀遠一點,雖然我認為錯不在他,但卻很難壓抑把他揍個半死的衝動。好自為之,不要來找我。」
他把愛女向西門宮主面前一推,轉身如飛而去。
「爹……」西門小昭踉蹌掠出。
黑影又現,飛災九刀伸手拉住了她。
「追不上他了,小丫頭。」飛災九刀拍拍她的肩背,把她當成小女孩:「你的輕功傲視武林,但還不夠好,比他差了三五分,他可以和男殘的遁術爭長短。」
「大爺,我爹他……」
「你不會失去他的,你是他最愛最關心的女兒,他把對你娘的愛,全部轉注在你的身上了。」飛災九刀走向茫然垂淚的西門宮主:「我已經替你們造成見面的機會,很抱歉,顯然沒有結局。
情天難補,恨海難填;女蝸精衛,也無能為力。你可以放心的是,愛雖沒有了,恨也無從產生,他不會找八荒人龍報復,他根本不屑殺一個接不下他三兩刀的,以往從沒見過面的情敵。」
「李大爺,我不知道你們所說的是怎麼一回事……」西門小昭焦灼地說。
「那是一段解不開的情結。」飛災九刀不多作解釋:「與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可是……蕭伯伯從酆都四鬼手中救了我,他對我很好……」
「他知道你是你娘的女兒,當然對你好。」
「但是,娘卻誓要殺掉他……」
「真的呀?」
「是呀!這才是我所擔心的事呀!」
「喝!你這小妖女居然恩怨分明呢!」
「你……上次在楊家堡董家,娘一見董伯伯,就給了他一枚霹靂五雷梭。五雷梭太過霸道,如非絕對必要,娘不至於使用,可知……」
「哦!西門宮主,你真的給了八荒人龍一枚五雷梭做見面禮?」飛災九刀笑問。
「多年來,我就在等殺掉他的機會。」西門宮主充滿淚水的鳳目,透出濃濃的恨意和殺機:「當初他如果嫌我殺孽重,就不該對我生情。到頭來他蕭家老一輩的人一句話,就拋棄他的海誓山盟,把我看成毒蛇猛獸。不殺他,我一輩子也不原諒我自己的愚蠢。」
「我不知道你們的事,也無權判定誰蠢誰不蠢。」飛災九刀漠然地說:「你該和他說個一清二楚。」
「我能怎麼說呢?」
「我懷疑他能否聽得進你的解說。」飛災九刀臉上出現一抹冷笑:「他隱忍了三十年,真虧他的。三十年是一世,一生一世中,他總覺得應該只有兩個人的床上,夢魘似的,卻發現床上多了一渾身長了刺的人,那些刺銳利得令他受不了,最後只好承認無能而選擇了逃避。終於,他大徹大悟,拿起了殺人的刀……」
「求你不要說了……」西門宮主掩面痛苦地叫。
「我說與不說,皆於事無補,反正已經晚了。」飛災九刀加重語氣:「失去的,永不會再拾回。」
「我請你再幫助我一次……」
「這次的安排,他必定知道是我玩的把戲,恐怕不會再上當了。」
「求求你……」
「我只能答應你,找機會勸他。他願不願見你,我不便勉強他。我們下一站是許州,必定會再與八荒人龍碰頭,再次相逢,結果誰也不敢逆料。」
「我到許州等他……」
「其實,你大可不必擔心他主動去找八荒人龍,你應該提防八荒人龍主動找他。」飛災九刀將西門英擊敗八荒人龍的經過概略地說了,最後說:「八荒人龍好像激怒得發瘋,很可能不服氣找橫禍九刀重拼一次勝負。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不論是文才、武功、人品、才華,八荒人龍哪能和他比?差得太遠了……」
「我……」
「有了這麼優越的丈夫,你居然不用柔情牢牢地抓住他,而把心放在別人身上,你也未免太笨了。走吧!許州見。」
「大爺,請告訴我,我爹在何處落腳?」西門小昭一把抓住他不放,帶淚笑了,神情極為動人。
「你……」他一震,只覺得這楚楚可憐,另有一種嫵媚神韻的笑容好美好美,似乎觸動了他某一段刻骨難忘的記憶。
一點不錯,真像他長眠在蒼鬱佳城下的妻子,在婚後第一次返家,牽衣迎接他時的笑容。
似乎,一生一世,他只看到一次這種笑容。而第二次返家,迎接他的卻是衝霄的大火,是血和淚……
眼前一陣朦朧,他突然雙手抓住了西門姑娘的雙肩。
「你……小媛……」他雙目睜得大大地,嗓音走了樣,臉頰的肌肉抽動扭曲,手在發抖。
「大爺,你……」西門姑娘大吃一驚,但並不掙扎,惶急地任由他拉近身前。
他又是一震,美麗少女的面龐,看來都相差不遠,眼前這一張並不陌生的面龐,卻不是他的小媛的面龐,他完全清醒了。
「你說什麼?」他放了姑娘,退了兩步問。
「我想見我爹,我好想他。」西門小昭不住探索他眼神變化。
「我們說好了的,進城落店歇息。」他有點心不在焉:「城裡的召陵老店。」
「我要去找爹……」
但他已經走了,像個夢遊者。
他的手,按住皮護腰的夾袋,那裡面,密藏著那隻小香囊。
憑常識,他認定這小香囊是呂綠綠留下的。就由於他與呂綠綠這段孽緣拴住了他,他活得好苦好澀。做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暗中護花使者,當然又苦又澀。
假如他真是一個挑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該多美好?至少不會有這些又苦又澀的煩惱。
他放不下,呂綠綠的腹中有他的孩子。
西門宮主母女,怔怔地目送他踉蹌而去的背影發怔。
「女兒,他好像認識你,卻又不認識。」西門宮主困惑地說:「我敢武斷地說,他並不知道那晚你從女魃手中救了他的事。」
「娘,可是……」西門小昭羞紅著臉:「他……」
「去,找你爹。」
「娘的意思……」
「你爹一定知道一些風聲。」西門宮主鄭重地說:「這是一個恩怨分明的風塵鐵漢,他不會把救他的人視同陌路,其中必定有古怪的隱情。這段時日裡,他和你爹相處,很可能無話不談,你爹多少會知道一些風聲。」
「娘,女兒怎……怎好啟齒……」
「你不斷跟在他身旁暗中關切他,所為何來?」
「這……」
「你如果羞於啟齒,將後悔無及。」
「好,女兒去見爹……」
「記住,不要讓他知道。」
「女兒自會小心。」西門小昭信心十足地說。
在信陽,她曾經暗隨在飛災九刀身旁,默默地付出了少女純真的感情,飛災九刀一直就不曾發現她,所以她有信心不被發現。
飛災九刀與黃泉殿主義子同歸於盡的消息,以無比快捷的速度,向江湖轟傳。
消息是從眾香谷劫後餘生的人傳出的,眾香谷的死傷無比的慘重,百花陣已成為江湖人茶餘酒後的消遣話題。
從此,酆都長生殿的人永遠消失了。
河西六義也消失了蹤影,好心的村民,把他們腐蝕燒焦的屍體,埋葬在郾城的亂葬岡裡。
橫禍九刀,取代了飛災九刀的地位。
飛災也好,橫禍也好,反正都是令人害怕,江湖朋友的口中,主要的禁忌是:不要招惹。
許州群雄彙集,風雨滿城。
飛災九刀離開人世的消息傳到,敵我雙方的人皆鬆了一大口氣,有不少人額手稱慶,有些人欣喜欲狂,有些人乾脆上酒樓大肆慶祝。
那把可怕鋒利尖刀,不再威脅他們生命的安全,真值得大大慶賀。
至於橫禍九刀,並沒有多少人介意,絕大多數的人,不知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橫禍九刀是老幾,也沒聽說過多少人挨過橫禍九刀,不值得重視。
許州,真正是河南的中州,真正的心臟地帶,是最富裕、地位最重要的直轄州。
路莊主的真正基業在許州,是地方上的風雲人物,經營不少江湖與非江湖行業,與北面的府城開封連成一線,開封的大爺靈劍周元坤,與路莊主有深厚的交情,一南一北,形成河南地境的權力中心。
路莊主的真正山門,建在城東北五里店的路家制車場內。
出北門,大官道向右岔出一條大道,那是至洧川縣的路,經過跨越清流河的八龍橋,三里餘外便是執制車業牛耳的路家制車場。
車場規模甚大,車輛行銷全省,大自六駟長轅大車,小至一輪明月雞公車,該場皆有精品行銷。
開封周家震武鏢局的堅固鏢車,皆出自該場名匠之手,雕花工匠的手藝號稱中州第一。
再行東北兩里地,便是有名的荀村,也就是漢代名臣荀淑的故里。
荀淑有子八人,人人都是人傑,號稱荀家八龍,八龍墓是當地的名勝。州城北的八龍橋,就是出於荀氏八龍的典故。
四天前,大群牛鬼蛇神,月黑風高出其不意夜襲路家車場,卻沒料到車場早有準備,這些牛鬼蛇神,在車場外圍繞車場的深壕附近,便被事先安置的精巧木製削器,折騰得七零八落,死傷二十人以上。
幾個自恃武功超絕,刀槍不入的高手名宿,總算超越削器,登上了形如寨牆的外圍粉牆,碰上了早半天到達,隱身在車場內的路莊主一群俠義道名宿,以逸待勞加以迎頭痛擊,一個個灰頭土臉落荒而逃。
暴風雨終於變成小風雨,雙方正積極召朋引類調兵遣將,準備來一次你死我活的決定性慘鬥,高手名宿正從四面八方往許州趕。
第二次兵臨城下,路莊主已沒有第二條路可走,要不是鬼面神去見閻王,就是他神拳電劍下地獄,這世間只許一個人活。
路家車場距城僅五里左右,步行片刻可到,乘坐騎一衝即至,往來十分方便。因此,雙方的行動,皆以州城為活動中心。
州城是大商埠,有王法的地方,因此雙方的活動,皆極力避免驚世駭俗,活動也以夜間為主,公然打打殺殺是十分犯忌的事。
更強烈的暴風雨,正加快醞釀中。
許州俗稱連環城,城的構造頗為特殊,中間是周圍十里的州城,四座門,有三丈寬的壕圍繞。
外面,建了四座大關樓,左右各設兩座小城門,因而形成外環城,也因而擴充成週四十里的大城。
其實,城外有城的構造並不算特殊,南都南京就建有外城,兵家必爭之地就有這種特殊建築。
外城的街道,比城內差得多,民居也簡陋,市民更複雜。總之,外城是次級市民,是不爭的事實,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可能發生。
南城的穎川客棧,在西街的末端,座落在眾多小街小巷的外側,佔地甚廣,是一座頗為幽靜,規模不算小的三級老旅店。住進來的旅客形形色色,三教九流一概全包,住處寬暢而宿費便宜。
最靠西首的一座院子,有兩排上房,三天前住進了幾位旅客,幾乎包了這座小客院。
這天午後不久,五位威風凜凜的旅客,住進了這座小院子的三間上房,小客廳內立即顯得活躍熱鬧。
原來這批旅客,與原住在這裡的旅客是朋友。
原來的旅客首要人物,是號稱東龍的妖龍孔方,與六名知交同伴,在小客廳與新來的旅客品茗話舊,顯得喜氣洋洋。
新來的五位旅客全來了,為首的那位氣概不凡的青袍人,正是江湖朋友最為頭疼的人物,宇內四靈六怪之一的火麒麟計錦棠,以絕學赤陽掌威震江湖,名列天下十大勒索名家之一。
勒索對像幾乎遍及各行各業的首腦人物,不甘受勒索的人,等於是與閻王爺攀定了親家。
「計兄,你總算趕來了。」妖龍孔方欣然說:「婁老哥日夕盼望,有如大旱之望雲霓,總算盼到了。哦!是不是路上有了耽擱。」
東龍已年近古稀,稱年近花甲的火麒麟為計兄,雖說是江湖道上的客套話,仍然令人覺得滑稽,但也可以表示出東龍對年輕的火麒麟十分尊重。
江湖道上的諺語是:江湖無歲,武林無輩。所以,見了阿貓阿狗都可以稱兄道弟,錯不了。
「在穎州碰上了一點點小麻煩,耽擱了三四天。」火麒麟豪氣飛揚地說:「活動了一下筋骨,總算沒丟人現眼。婁老兄呢?」
「在城內的許昌老店。」東龍說:「這幾天他成了大忙人,天一黑就不在店中了。明天,兄弟再陪諸位去見他,稍後兄弟先派人進城知會一聲,好讓他寬心。」
「哦!對方到底來了些什麼人物,居然連婁老兄也憂心忡忡,四出向朋友告急?」
「據兄弟所知,最使婁老哥感到棘手的,好像是中州三傑,以及威震大河兩岸的無敵金刀單刀童宇。
老實說,一比一,婁老哥勉強可以接得下二傑擎天手張均,卻對首傑金犀劍客姜成懷有強烈戒心。計兄來了,婁老哥該算是吃了定心丸啦!」
「呵呵!可不要對兄弟寄以厚望。」火麒麟表面客氣,心中得意已極,誰不喜歡奉承?得意自在意料之中:「三年前兄弟與他鬆了鬆筋骨而已。」
「兄弟聽說過這件事,計兄沒贏,也沒輸。」東龍可不是氣量大的人,口氣一變:「但願這次計兄再和他鬆鬆筋骨,分個高下輸贏。
德安藍老大這次大散家財,敦請各方豪傑助拳,而且答應事成之後,把河南劃分勢力範圍,以酬謝朋友們助拳的盛情。
據婁老哥說,分給計兄的地段,是開封大河以北各府州,將與京師的雲裡飛虹馬老大的地盤相鄰,計兄想必應付得了。」
「呵呵!馬老大的爪子,如果不自量力向南伸下來,兄弟保證可以把他的爪子砍掉。」火麒麟傲然地說,不理會東龍的不快:「他那些爪牙固然都是一流的,兄弟的手下更是一流中的一流高手。」
東龍越聽越感到不是滋味,立即改變話題,暢談些江湖見聞武林秘梓,保持友好的氣氛。
掌燈時分。
客店人聲嘈雜,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刻,落店的旅客進進出出,店伙忙碌地招呼旅客安頓,誰也懶得理會份外的事。
東龍一群人不在店中進食,天沒黑就走了。
客院中,火麒麟五個人,也許是旅途有點困頓,所以並不外出走動。
小院子裡張掛有兩盞長明照明燈籠,進出的人走動無所遁形。
一名店伙與一名店中的僕婦,捧了食匣提著食籃,匆匆踏入小院走廊。
東龍留下兩個人,負責照料所有的上房,經常保持一個人警戒,不許閒雜人亂闖,店伙不是閒雜人,連酒食也送進來。
酒菜就送到小客廳,火麒麟五位旅客已等得不耐煩。
「真抱歉,客官。」中年店伙一面擱下食匣一面陪笑道歉:「今晚落店的旅客比平常多,廚下忙不過來,送晚了片刻,請客官見諒,真對不起。」
僕婦利落地擺放酒菜,八菜一湯,再奉上一壇十斤重的高梁,上品徐沛一鍋頭,笑吟吟地請客官驗封。
一名中年人大概是行家,仔細地檢驗畢,滿意地拍開泥封的壇蓋,酒香撲鼻。
「好酒!真正的陳年徐沛高梁。」中年人滿意地稱讚,向店伙揮手:「你們可以走了,我們自己來,不要你們招呼。」
「那麼,小的告退。」店伙卑廉地行禮,領了僕婦出廳走了。
站在院口走道旁的警哨,毫無戒心地目送店伙和僕婦離去。
十斤一鍋頭,可以醉倒十條牛。
但對真正的酒鬼來說,五個人十斤酒不算一回事。
火麒麟五個人,是真正的酒將酒豪。
但不久之後,警哨無意中踱近廳口,聽不見任何聲息,不由疑雲大起,好奇地急趨廳口,向裡偷瞄。
五個人,全趴伏在桌上像是醉倒了。
這位警哨十分機警,心中一動,疾奔入廳。
「計前輩……」警哨拍拍火麒麟的肩膀大叫。
沒有反應,警哨一驚,猛地將人扳起,驚得跳起來,臉色泛灰,手一鬆,火麒麟砰然而倒。
「死人……」警哨發瘋似的大叫:「王兄,王兄,快來,不好了……」
王兄,是另一名警哨,呆在房內等候換哨,聞聲急急啟門搶出。
火麒麟五個人,身軀早已僵了,七孔流血,但死狀卻十分安詳,是毫無痛苦地死去之後,血方從七孔溢流而出,血色有點泛灰。
這是不可能的事,七孔流血,必定死時十分痛苦才有的現象。
五個人毫無死時痛苦的跡象,而確又七孔流血。
「中毒!」另一名警哨王兄驚叫,可知必定是有經驗的行家。
廳口人影乍現,店伙和僕婦去而復返。
「不錯,是中毒。」僕婦獰笑,當門而立擋住去路:「藍大爺等於是斷了一條得力的手臂,獲勝的機會又減少了兩三成。
結果,他兄弟倆將僅有死路一條好走,朋友都死光了,錢財也花光了,他如果不被殺,就會自殺,這就是他兄弟倆注定了的下場。」
「哼!是你兩個狗東西下的毒?」
「不錯。」
「你們是路莊主派來的人?」
「不是。」
「那你們為了什麼?」
「為了討債。」
「討債?什麼債?」
「受侮辱,受迫害,毀我終生幸福的債。」
「你是……」
「毒牡丹程貞。」
「咦!你……你不是無……無雙秀士的……的……」
「的情婦。你要死了,該閉嘴了。」
「砰!」另一位警哨先倒了。
王兄向桌上一僕,也倒了。
程貞突然打一冷戰,也直挺挺的向前仆倒。
扮店伙的人呃了一聲,摔倒在她腳下。
廳口,出現高瘦的北魔魔鷹於天才,背後跟著兩位僕從,鷹目炯炯不怒自威。
一名僕從搶出,要入廳擒人。
「不可進去,裡面充滿了奇毒氣流。」魔鷹大聲喝阻:「用飛爪百練索先把他們拖出來。」
僕從應諾一聲,取出飛爪百練索,拋出飛爪,把一男一女拖出,熟練地搜掉身上所有的器物零碎,然後上綁,擱在一旁。
「你們留一個人看守,小心潑婦的餘黨偷襲。」魔鷹鄭重叮嚀:「我帶人進城去找藍家兄弟,他兄弟的人,該由他們處治。告訴前來善後的人,千萬不可亂動桌上的菜餚,菜餚裡面一定下有致命的毒藥。」
許州驛在南外城大街的西面,佔地廣,官捨甚多,一座大城的驛站,果然不同凡響。
站前停車駐馬的廣場,就有十畝大小,一次可以接待十餘位攜帶家眷的官員,可知規模之大。南首的廄房西端,有幾間堆放鞍具與草產的庫房,其中有幾間無人照管,白天也很少有驛丁光臨,更不可能有外人接近。
已經是二更天,其中一間空庫有了燈光。
一隻木箱當桌,兩塊木板作凳,點起了一根牛油大燭,箱上放置有攤開的荷葉包,盛著冰冷的菜餚。一個朱紅酒葫蘆,一疊煎餅。
折樹枝當筷,就葫蘆喝酒,粗獷中有豪氣,江湖朋友隨遇而安,吃喝就是這副德行。
兩位九刀分坐兩側,盤膝而坐相當寫意地傳著酒葫蘆喝酒。
「你好像鐵定了心,要做一個浪人了。」飛災九刀笑笑說:「不見老婆,也不見女兒,老天爺!你真放得下?我算是服了你。」
「我能不放下?」橫禍九刀將酒葫蘆遞過,臉上神情毫不激動:「碧落宮建在她娘家的產業上,一女一兒在碧落宮關上的宮門教養,而我絕足不踏碧落宮門半步。
我那個家,那張床,她也很少逗留。小老弟,你閉上眼睛想一想那種情景,換了你,你放不放得下?」
「抱歉,我沒有這種經驗,我……」
「不需要經驗,只要設身處地想一想就知道了。」
「你不接受她所解釋的理由?」飛災九刀轉變話題。
「小老弟,你相信?」
「我……」
「你要明白,她恨八荒人龍,主要是由愛而轉生恨的。八荒人龍不娶她,是迫於乃父的嚴命,八荒人龍能做一個逆子?所以錯不在八荒人龍。這種由愛而生的恨,恨並沒有根。」
「這個……」
「我告訴你,只要八荒人龍能扮狗熊,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裝出可憐相,向她賠不是求恕,她那沒有根的恨就會煙消雲散,愛苗重生。」
「開玩笑,八荒人龍是大名鼎鼎的怪傑,打死他他也不會哭哭啼啼裝可憐相。」
「所以,他兩人才會在江湖上你追我趕,拿肉麻當有趣呀!而且捉了三十年迷藏到老依然樂此不疲,只有我這大傻瓜,天天晚上為了床上多了的人痛苦不堪。天殺的!我再也不過那種該詛咒的日子。」
「大叔……」
「你有個完沒有?」橫禍九刀重重地放下酒葫蘆,要冒火了:「你到底要不要我助你一刀之力。」
「當然要啦!大叔。」
「那你就乖乖閉上嘴,絕口不談我的事。」
「這……」
「我,橫禍九刀,一個無牽無掛的江湖浪人,你記住了沒有?」
「好,好,記住了。」飛災九刀怪笑:「呵呵,你偌大年紀的讀書人,發起狠來還真有點不帶文味。他們都說我死了,咱們找機會大開殺戒嚇他們一大跳。」
「我認為最好先找路莊主。」
「我知道你的用意。」
「什麼用意?」
「激八荒人龍來找你。」
「去你的!」
緊閉的庫門,突然傳出輕微的叩擊聲。
飛災九刀一怔,打出戒備的手式,悄然到了門後,拉開門閂。
「進來!」他低聲叫。
沉重的庫門推開,外面站著一個身穿勁裝的少女。
「咦!你是……」他訝然問。
「李大爺,我是程家的侍女梅香。」少女神情沮喪,眉宇之間有重憂:「本來我是伺候老奶奶的,半個月前才喬裝趕來伺候小姐差遣。」
「進來再說。」他招呼梅香進入,掩上庫門:「你們神通廣大,居然查出我的落腳處,佩服佩服。」
「我們來了不少人,幾乎全是老江湖。兩位爺一到許州,家小姐就知道了。」
「哦,你的神色極度不安,有事?」
「是的,梅香已走投無路,特來請大爺援手。」
「這……」
「家小姐對大爺愛得深切……」
「不要說這種事,梅香,快說。」
「家小姐不久前,已不幸落在魔鷹的魔爪下,目下已送往藍家兄弟處……」
「哎呀!她怎麼會落在北魔的手中?」他大吃一驚。
「家小姐用計,毒死了藍家兄弟請來助拳的火麒麟,不幸剛碰上魔鷹到客店找東龍,被老魔擒住了。」
「糟了!我知道她早晚會有這一天的。」他跌腳歎息。
「李大爺,念在家小姐……」
「你不必說了,我會為她盡力。」
「謝謝大爺恩典……」梅香屈身下拜。
城西的槐園,是本城綠意最濃的大宅院,這時槐葉已經落盡,卻成了全城最岔眼的凋林大宅。
園主當然是本城有聲望的仕紳,這種人不難對付,鬼面神自然有十分靈光的手段,來逼這種人就範。
因此槐園便成為鬼面神兄弟,臨時落腳的地方。
數十棟房舍散佈園中,鬼面神借住的,是位於最東首的一座小院落,僅有兩條所謂簷廊與主宅相連,可以算是頗為幽僻的小獨院。
四周,生長著枝幹盤虯的老槐,夏日裡暑氣全消,是消暑的好雅捨。
現在,成了藍家兄弟的臨時指揮站,安頓了不少知交好友,和他們從湖廣帶來的得力爪牙。
老一輩的人,以及身份聲望皆高人一等的高手名宿,大多數都有自己的朋友和爪牙,不便住在一起,分散在城內城外隱密的地方,自己找宿處,有事則派人傳訊,能保持有效的聯繫。
住在城內眾所矚目的地方,最大的好處是可以有效地防止路莊主的人襲擊,路莊主是本城的名人,豈敢妄動?等於是吃定了路莊主。
來少數幾個人騷擾,更糟,來也是白送死,因此藍家兄弟不論晝夜,皆高枕無憂。而路莊主這一方的人,只能等候強敵上門襲擊,眼睜睜等著挨打,失去了主動攻擊的優勢。
小廳中燈火明亮,整座小院落戒備森嚴。
高手名宿們不在此地,鬼面神兄弟是首腦,是發令人,高坐堂上甚有氣派。
東龍將人交出之後,說明了經過,便帶了隨從走了,不屑管小輩們的家務事。
堂上堂下坐滿了三山五嶽的英雄豪傑,一個個怒形於色,氣氛十分激動。
程貞與她的男隨從不但被制了穴道,而且反綁了雙手,由四名大漢強制他倆跪在堂下,成了待決之囚,氣色甚差,但夷然無懼。
明知必死的人,就有勇氣面對死亡,這是勇者的形象,一個懦夫決不會成為領袖群倫的江湖風雲人物。
程貞就是一個女強人,一個敢愛敢恨的勇者。
藍家兄弟憤怒的情景,是可想而知的。鬼面神本來就生了一張猙獰似鬼的面孔,發怒時更顯得醜陋,更顯得猙獰,更像一個暴怒的鬼。
「賤女人,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鬼面神憤怒如狂,猛拍著桌子怒吼:「你說!你說……」
程貞柳眉一挑,也憤怒得咬牙切齒。
「我有一千個理由這樣做。」她全力大叫:「當初是你們兄弟倆暗中策劃,唆使南北兩地之豪火並,派人向家父做說客,表示願借道給家父北上,必要時提供協助以壯聲勢。
沒想到狼子野心,家父不察,成了你們兄弟陰謀下的犧牲者,幾乎葬送在藏劍山莊。
藍天成,你這狗養的雜種一看陰謀不遂功敗垂成,卑鄙無恥地計算了我,我程家哪一點對不起你們?你們卻這樣毀了我一生,仇深似海,刻骨銘心,誓在必報。
我成功了,我幫助你們的爪牙激起公憤。你們中計北上,我不斷屠殺你請來助拳的高手名宿,剪除你的羽翼,減弱你的實力。
我成功了,你們的基業瓦解冰消,藍家大院充公,老少星散,這都是我的傑作。你們之所以有今天,都是我一手造成的結果,也是你們應該償付的債務。
你們問吧,我會有更多不為人知的血腥秘密告訴你們,讓天下江湖同道知道你們的罪行,知道欺侮我程貞,所償付的代價是如何慘重。」
她悲憤激昂地陳說,竟然把在座激憤的群雄們,激憤的情緒消減了六七成。
有些人甚至將複雜的目光,轉投在藍家兄弟的身上。
無雙秀士的臉色,一陣黑一陣白,頰肉抽搐,身上冒冷汗,氣恨交加,而且顯得狼狽不堪。
再問下去,將更為難堪。
「問吧!你們問呀?」她的聲調提至最大限:「要不,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你這惡……惡毒的女人……」無雙秀士厲叫。
「你不是人,才會罵我惡毒。」她無所畏懼地反擊:「在藏劍山莊,你裝得像個人樣,裝得像個見義勇為的大丈夫,把我騙到你的住處,出其不意制住了我,立即像頭公狗脫我的羅裙……」
「住嘴!」
「你怕你的朋友爪牙聽嗎?怕他們知道你……」
「啪啪!」按住她的大漢,揍了她兩耳光,而且摀住了她的嘴。
「讓她說,藍二爺。」堂左一位中年人冷冷地說:「至少,可以讓大家明白,咱們那些枉死的朋友弟兄,是因何而送命的。」
「孫兄,一個明知非死不可的人,胡說八道的話,能相信嗎?」無灰秀士為自己的行為分辯:「這賤女人甘心情願跟著我,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眾所周知她是南毒的女兒,毒魔尚天的門人。」另一位中年人搶著說:「眾所周知的事,原來圖謀河南基業的人是南毒,藍兄,你居然相信她替你效忠,替你奪取河南地盤,你這一步就走錯了。」
「目下不是追究誰對誰錯的問題,豈能本末倒置?」另一位大漢替無雙秀士打圓場:「這賤女人吃裡扒外,不斷謀殺咱們的人,就算她報仇的借口理由充足,咱們被謀殺的人不能白死。」
「對,咱們也得為死去的朋友報仇。」一位驃悍壯實的人大聲說:「已經沒有什麼好問的了,這賤女人什麼都承認,不管事大事小有關無關,她全攬在身上以增加她的成就。
反正人只能死一次,多一事少一事,結果都是一樣,你不能因為她犯了一千件罪行,而處死她一千歡。藍二爺,殺了她不就完了?」
「藍天成,我沒殺你,你也不要感到高興。」她不放棄臨死發洩的機會:「其實,我任何時候都可以殺掉你,儘管你對我時時刻刻小心提防,連在床上你也不敢有絲毫大意。留下你,讓你慢慢品嚐親友傷亡殆盡,家破人亡走投無路,被人追殺圍砍的滋味。藍天成,你這畜生混蛋!我在地獄最深處等你。」
「我不會讓你死得痛快。」無雙秀士咬牙切齒,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我要你在極端痛苦下慢慢地死,以償付你間接毀掉我基業的債。」
「我程貞只有一條,如何死怎樣死你嚇不倒我。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你還有……」
「我不想再羞辱你,因為我已經看到你身敗名裂了。我要告訴你的是,藍家大院被抄,藍家一些老少幸而逃得性命,散匿四方仍在享福,這並不代表他們幸運,反而是惡運的開始,因為慘烈報復的魔手已伸向他們了。」
「你是說……」
「家師早就暗中妥為佈置,高手眼線一直就掌握你那些親友每一個人的動靜,我一死,也就是家師發動的時候了。為了報你們在南陽殺我師伯的仇恨,家師早該發動的,只為了有我在你身邊,投鼠忌器,家父也力主忍耐候機。
我一死,他們已無顧忌,你那些劫後餘生的親友,即將隨我同下地獄了。」說完,她發出一陣淒厲刺耳的狂笑,笑聲如鬼哭,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把她拖出去!」無雙秀士厲叫:「把她吊在院子裡的槐樹下,慢慢剮她!」
梅香不是獨自來請救兵的,她帶了一男一女,都是程家忠心耿耿的子弟。
三個人在前面領路,她們知道藍家兄弟的藏身處。
江湖人偷越城關,有一定的門路,只有那些一跳可及三丈外,一躍登上兩三丈高的輕功絕頂高手,才能不擇時地任意跨越。
三人跳不過三丈城濠,只好乖乖地從偏僻的偷越處越登,從荊棘叢中拖出同道才能知道的小筏,逐一渡過城濠,再用爪登城。
累了好半天,等他們登上城頭,卻發現兩把刀已經悠閒地在城頭等候了。
兩側有登城的石級,梅香正想向飛災九刀請示,降下後要否沿街巷走,或者飛簷走壁從屋頂飛越。
前者可保存體力以便廝殺,後者則可避免巡夜丁勇的騷擾。
她發現兩把刀已經失了蹤,也就不再尋覓,招呼同伴沿石級降下城根的空曠野地。
正想一同動身,前面的枯草叢中,突然先後升起九個黑影。
糟了,有人在這裡埋伏,大概是這裡擒捉偷越者的捕快。
她們並不怕捕快,只擔心驚醒前面街坊的居民,這會引起全城騷亂,誤了救人大計。
「用大崩香!」她向兩位同伴低聲招呼。
她說話的聲音低弱,但對面的人耳力通玄,居然聽得一清二楚。
「是玩毒的妖女。」一名黑影沉聲說:「一定是無雙秀士的情婦程貞的隨從,要活的!」
有三個黑影大踏步上前,一比一排開陣列。
「你們可以使用大崩香了,或者其他毒物,」面對梅香的人用中氣充沛的嗓門說:「一比一公平交易,碰你們的運氣吧!」
「哦!你們是路莊主的人?」她壯著膽問。
「不錯。」
「我們……」
「不要試圖否認你們的身份。在下姓石,石敢當石勇,振武鏢局的……」
「振武四鏢頭之一,天下十大鏢頭中,尊駕名列第三,也是單刀十大名家的第三位。」她心向下沉:「我只是一個侍女,你不覺得割雞用牛刀不公平嗎?換一個地位相當的人來好不好?」
「小姑娘,這就難了。」石敢當說:「我們八個人,我石敢當幾乎是身份地位最差勁的一個,誰願意自貶身價換我呀?」
「石鏢頭……」
「別多說了,這樣吧!丟下你們的兵刃,咱們帶你去見路莊主,碰你們的運氣。」
「不行,我們有重要的事……」
「那是你們的事,與咱們無關。那麼,石某只好得罪了。」石敢當沉聲說,一聲刀吟,單刀出鞘。
另兩人用劍,長劍也鏘然出鞘。
梅香感到身側有暖流及體,她本來感到心底生寒的。
「這幾位仁兄,倒有點武林人的氣概。小丫頭,退!我打發他們去見閻王。」熟悉的語音,令她心中一寬,遍體寒去暖來。
她也心中暗懍,原來飛災九刀不是失蹤,而是早就發現城下有人埋伏。
「這位爺已練成天眼天耳通,幸而是友非敵。」她心中暗叫,默默地後退。
兩把刀相距兩丈,屹立在草叢中像兩座山,渾身黑,黑得令人感到心中發毛。
「咦!閣下好高明的現身術。」石敢當吃了一驚:「亮名號。」
「飛災九刀李大爺。」
「橫禍九刀在此。」另一把刀不亮姓名。
「哈哈!」石敢當大笑:「飛災九刀已經升天了,閣下何苦假他的名號嚇人?」
這時,其他在外圍警戒的五個人,被飛災九刀四個字所吸引,急閃而至。
一聲刀吟,尖刀出鞘。
「在下早晚要死的,但現在不是死的時候。」飛災九刀冷冷地說:「你們,八個人一起上。我們,兩把刀,飛災橫禍共有十八把刀,碰你們的運氣吧,走!」
「笑話!」石敢當大聲說:「就算你老兄真是飛災九刀,咱們也不會倚眾群毆,你並不是那些殺人放火無所不用其極的黑道混蛋。哈哈!我石敢當真他娘的走運。」
「你走死運。」飛災九刀冷森森地說。
「死運也是運,沒有什麼大不了。路老哥一而再避著你,要求所有的人避免和你碰頭,甚至在大敵當前時,也不派人出外走動。這次聽說你死了,才大舉派人外出與魔崽子們周旋到底。他娘的走運,一出來就碰上你,既然碰上你了,我石敢當豈能裝孬種溜之大吉?來吧!我就碰一碰飛災。」
石敢當名列天下十大名鏢頭,以及武林十刀之一,當然不信飛災九刀有什麼了不起,豪勇地單刀一引,碎步欺進,單刀發出龍吟虎嘯似的嘯吟,刀氣陡然迸發,馭刀的內力十分驚人。
尖刀隨身徐移,雙腳在原地挪轉,任由石敢當走近製造空門。在氣勢上石敢當表現得不錯,給人的感覺是進取。而飛災九刀的靜,給人的印象是陰森、不測、詭譎,加上那一身黑,真像是來自陰司的莫測鬼靈。
橫禍九刀沒有對手,其他兩人懾于飛災九刀的聲威,想看看到底飛災九刀有多厲害,因此全神貫注看石敢當如何應付。
懾人心魄的殺氣,隨石敢當的走位加快而急劇增濃,進退閃動探索至第二圈,氣勢終於到達臨界點,緊張的氣勢,終於陡然爆發。
一聲沉叱,石敢當進招了,熠熠刀光幻化連續光膜,一張張一層層向飛災九刀伸張,利刃破風的銳厲急嘯連續嘶鳴,徹骨裂肌的刀氣陣陣急迸。
不愧稱武林第三刀,每一刀的聲勢皆石破天驚。
「錚錚錚……」雙刀接觸的急劇金鳴震耳,但這種聲浪卻十分奇特,行家一聽,便知不是雙刀以直角接觸的震響。
從不以刀硬接對方的尖刀,似乎今晚出現了硬接的奇跡。
在場的人都是行家,當然知道不是封架接觸而發出的撞擊聲。
石敢當攻出的每一刀,皆成了半途變招自救的浪費精力廢招,每一刀皆被尖刀的刀背或刀身輕錯斜崩而偏出中宮。
每一刀皆變成狂急招架自保的被動刀勢,尖刀的鋒尖只在狂風暴雨似的刀招空隙中鍥入,直逼腹脅要害,石敢當的單刀只能跟著封架而行斜面接觸。
從主攻變為被動自保的情勢,自石敢當攻出第一刀以後便開始了。
從石敢當猛地逼攻,變成了被尖刀緊迫追逐的逆境。
四周的行家們,心中泛起陣陣寒意。
「快撤!」為首的人惶急地大叫。
一聲刀吟,人影倏分。
石敢當飛震出丈外,落地屈一膝仆倒。
飛災九刀屹立原地,尖刀貼身斜舉,似乎剛才並沒發生任何事,冷靜得像石人。
「你很不錯,放你一馬,你的命保住了。」他冷冷地說:「下回,我再用九刀殺你,這次你很幸運。下一個上,誰來挨刀!」
「李大爺!」梅香急叫:「家小姐危在頃刻,速戰速決。」
「好,雙刀齊上。」飛災九刀亮聲叫。
「這一面我橫禍九刀負責,上!」橫禍九刀向前衝。
八個人像驚散了的飛鴉,一衝而散。
石敢當是連滾帶爬溜走的,完全失去接鬥的勇氣。
武林第三刀,天下十大鏢頭排名第三的石敢當,真才實學決不下於靈劍周元坤和神拳電劍路武揚。
攻擊一開始就處於在挨打的困境,而對方根本不曾用致命的一刀反擊,誰還有上前挨刀的勇氣?
飛災橫禍,把這些人的膽氣驚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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