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少堡主收了劍,陰森森地說:「老傢伙,咱們話講在前面,先小人後君子,如果你治不好舍妹的病,你陳州的家小也得墊棺材背,所以你千萬別馬虎。」
霍三爺已嚇軟了,成了個半死人。
紀少堡主解了兩名僕婦,大喝道:「別裝死,起來,將病人抬入書房,好好伺候。」
兩僕婦掩面放聲大哭,無法動彈。
紀少堡主拔劍,吼道:「哭,哭什麼?再裝死,太爺一劍宰了你。」
劍氣森森,「錚」一聲拍在椅背上,兩僕婦顧不了上體精赤,顧不了乳傷,一蹦而起狂叫道:「大爺饒……饒命……」
就這樣,紀少堡主與楊綵鸞,控制了雙槐樹霍家,鳩佔鵲巢反客為主。
霍三爺毫無抉擇,心驚膽跳地替心蘭診治。
一天,兩天,心蘭的病漸有起色,霍三爺的醫道果然高明,家中的藥材也多,不敢不盡心醫治。
兩天中,前來求見霍三爺的人,先後共有十二名之多,皆被紀少堡主與楊綵鸞所殺,屍體丟入一座枯井中,徹底斷絕霍家與外界的聯繫,鄰近的村鎮議論紛紛,皆說霍家出了可怕的怪事。
第三天一早,兩名中年人到了院門外,粗暴地上前拍門,並沉聲大叫:「開門!開門!」
一名僕婦拉開了院門,探頭問:「怎麼啦?兩位……」
兩人不客氣地搶入,領先的中年人一把揪住了僕婦的衣領,厲聲問:「霍三爺在不在?
我們要見他。」
僕婦嚇了個膽裂魂飛,驚惶地叫:「放手,放……手,三爺在……在家。」
「帶我們見他。」中年人冷笑著說,將僕婦向前一推。
僕婦仰面跌倒,駭然叫:「三爺在……在堂屋裡……」
「領路。」
僕婦狼狽地爬起,踉蹌向裡去。
一叢樹後突閃出鳳目帶煞的楊綵鸞,冷然問:「你兩人找霍三爺有何貴幹?」
中年人一怔,打量片刻,說:「咦!咱們好像有點面熟。」
「面熟你就該死。」她一面說,一面疾衝而上。
中年人向側急閃,叫道:「且慢動手i你是不是癡鸞楊姑娘?」
她一聲嬌叱,跟蹤撲到。
中年人向上風方向閃避,大叫道:「在下勾魂一劍孟啟明,是紀家堡的人。」
她一怔,收招問:「你怎麼找來的?」
勾魂一劍苦笑道:「你們果然躲在此地,霍家是這一帶的名醫,在下猜想少堡主可能受了傷在此地醫治,因此前來碰碰運氣,楊姑娘,少堡主在麼?」
「在後堂,你們來得好。」
「來得好?」
「此地乏人照顧,正缺人手,我領你們去見少堡主,走。」
後堂中,紀少堡主與霍三爺談論心蘭的病勢,他火氣甚大,拍案厲聲叫:「你說三五天便可復原,但人今天仍離不了床,怎麼回事?再給我敷衍,看我不活剝了你才怪。」
霍三爺這幾天人整個變了形,瘦得頰上無肉,雙目發青,有氣無力地說:「紀少爺,老朽該用的藥已經用了,令妹也大有起色,老朽確已盡了心力。」
「放屁!」
「老朽不是神仙……」
「啪!」紀少堡主抽了對方一耳光,把霍三爺擊倒在地,戟指怒吼道:「明天人離不了床,太爺就剮了你,明知太爺急於上路,你卻存心拖延。」
霍三爺口角流血,吃力地站起說:「紀少爺既然迫老朽走險,好吧,明天令妹便可離床,絕不誤事。」
「怎麼個走險法?」
「老朽用虎狼之藥。」
「你這老狗!」紀少堡主咒罵,又將霍三爺擊倒,接著吼道:「你敢用虎狼之藥?你想死快些麼?」
霍三爺哀叫道:「請多給老朽幾天工夫,不是老朽的藥不靈,而是令妹不想早日痊癒……」
「你這是什麼話?」
「令妹不肯合作,熬好的藥吃一半丟一半……」
「有這種事?」
「不信可問問令妹。」
「哼!下次我親自看她服藥。」
「因此老朽要將藥量加重……」
「不必了,一切有我。」
院子裡突傳來楊綵鸞的叫聲:「志剛,孟啟明與馬雄飛兩位找來了。」
紀少堡主一怔,向霍三爺揮手:「滾進去!快!」
勾魂一劍孟啟明搶入堂中,抱拳行禮苦笑道:「少堡主果然在此,委實令屬下失望。」
紀少堡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沉下臉道:「孟啟明,你說什麼?」
勾魂一劍歎息道:「少堡主大概還不知外面的事呢。」
「怎麼了?」
「屬下首先請問,少堡主為何悄然離開了集益牧場,沿途為何不留信記,又為何走時不留信記,又為何不招呼一聲?」
「走得太匆忙,來不及招呼你們……」
「少堡主,這不是……」
「你在責難我麼?」
「屬下不敢。」
「哼!你還說不敢?聽你的口氣,倒像是問罪來了,豈有此理。」
勾魂一劍搖搖頭,不滿地問:「少堡主可知其他弟兄們的消息麼?」
「快說!」
「集益牧場的王場主,向入侵的中州群雄投降,王綠鳳姑娘招出少堡主的一切。」
「哦!這賤女人可惡!」
「咱們的人幾乎全軍覆沒,死傷極慘。」
「什麼?就憑他們那幾個人……」
「來人中除了中州群雄之外,有一位姓柏的中年人,與一雙少年男女,加上星河莊的獨眼靈官,把咱們的人殺得落花流水,咱們以為少堡主仍在牧場內,因此拚死抵擋,最後……
少堡主,好慘。」
「你們……」
「陰山人魅屍分三段,無凶地煞被劍穿心……少堡主,咱們三十八名好漢,只逃出四個人。」
「哎呀!」
「不但中州雙奇一群人趕向天馬集,連集益牧場的高手也一同前往了,柏青山曾經在集益牧場現身,已經獨自追蹤少堡主來了。」
「真的?」
「他已傳下江湖口信,要少堡主速將費姑娘送出,不然將血洗紀家堡……」
「哼!他的口氣可不小。」
「屬下與馬兄逃得性命,躲躲藏藏,沿途打聽少堡主的下落,天可憐見,總算被屬下找到了。」
「其他的人呢?」
「不知道。」
「你們打算……」
「少堡主,為保全紀家堡,必須將費姑娘送出,姓柏的便不會前往本堡……」
「不行!」紀少堡主斷然地說。
勾魂一劍長歎一聲道:「女人禍水,半點不假,既然少堡主不願將費姑娘送出,那就趕快回堡應變……」
「我不能趕回去。」
「那……」
「你們別管我的事。」
「這……好吧,屬下告辭。」
「你不能走,我這裡需要人手,你兩人都留下。」
勾魂一劍搖頭道:「屬下共有四個半人逃出集益牧場,在虞城又失敗了,李超與花芳兩位老弟自保不易,趙誠兄斷了一手只算半個人,恐怕凶多吉少,目下,屬下必須趕回堡中報信去,讓堡主及早準備應變……」
「放心啦!天下第一堡不論何時,皆可應付千百人馬入侵,不要多說了,你們留下。」
楊綵鸞在一旁冷冷笑道:「你們已經聽清少堡主的話了,要不要說第二遍?」
馬雄飛拉拉孟啟明的衣角,笑道:「啟明兄,少堡主叫咱們留下,你已經聽得夠明白了,咱們就照辦吧。」
孟啟明突然向門外一竄,好快。
紀少堡主哼了一聲,右手疾揚,電虹破空而飛,在門口貫入孟啟明的背心。
「砰!」孟啟明摔倒在院子裡,仍伏地向外爬。
幾乎在同一瞬間,楊綵鸞袖底噴出的彩霧,薰翻了正欲穿窗逃走的馬雄飛。
紀少堡主一腳踏住了馬雄飛的咽喉,勁道驟發。
楊綵鸞一驚,叫道:「紀郎,你……你要殺他?」
「不錯。」紀少堡主沉聲答。
「天!他……他們是你的下屬……」
「他們是家父的忠實弟兄,如果讓他們活著回堡,我怎受得了?非滅口不可。」
楊綵鸞只感到心中生寒,機憐憐打一冷戰,用奇異的目光向他注意,呼吸像是停住了。
紀少堡主察覺到了,問道:「親親,你為何用這種目光看我?」
楊綵鸞突向後退,退至門旁搖頭道:「紀志剛,我總算夢醒了。」
「你說什麼?」
「你棄綠鳳妹,是無情,殺忠心耿耿的下屬,是無義,你不肯放棄費心蘭,任何代價在所不惜,一個無情無義的人,絕對不知道愛為何物,誰知道在你得到費心蘭之後,將置我於何地?」
「綵鸞妹……」
「我走了,慧劍斬情絲……」
「你不能走!」
「我再不走,等你不需要利用我時,我恐怕比這兩個人的下場更慘。」她慘然地說。
「好親親,你別胡思亂想,我倆曾有合體之緣,曾經海誓山盟……」
「綠鳳妹同樣與你……」
「親親,你我的交情不同,你怎能捨我而去?我答應你把費心蘭丟棄,如有貳心,神靈殛之,請相信我。」紀少堡主懇求著說,一面向她走近。
她向後退,退出門外,退至院子,叫道:「你不要靠近我,我已從你眼中看到了殺機,我不願與你翻臉,畢竟你我曾經相愛過,少堡主,目下你已到了眾叛親離困境,須好知為之。」
「綵鸞……」
「我走了,不要迫我。」她一面說,一面退入前面的後堂門。
紀少堡主猛地飛射而出,迅捷無比。
彩霧一湧,楊綵鸞人已失蹤。
紀少堡主對彩霧懷有戒心,火速側閃,躍上瓦面大叫道:「綵鸞妹,請聽我解釋。」
綵鸞已穿出廳門,向外飛掠。
他展開輕功狂追,顫聲叫:「綵鸞,你忍心丟下我一個人,無助地聽任敵我雙方的人宰割?千不念萬不念,念在我對你的一片真心,請讓我表明心跡,讓我把話說明,我死也心甘。」
楊綵鸞芳心一軟,止步轉身苦笑道:「紀郎,事到如今,你還想說些什麼?」
他心中狂喜,但臉色卻流露出痛苦、哀傷,千般委屈萬般無奈的神情,幾乎流出了眼淚,滿懷頹喪地說:「綵鸞,你怎能怪我無情無義,目下我的處境,可說殺機四伏,內外交煎,稍一大意,即將死無葬身之地,為了保全自己,我不得不硬起心腸,鋤除異己以苟全性命,這是萬不得已……」
「但你太過份太狠了,我……我確是心寒,我害怕,等到你不需要我時……」
「綵鸞,你至今仍然不能瞭解我對你的感情,我……我感到心中好痛苦。」他聲淚俱下地說。
「志剛……」楊綵鸞顫聲叫。
「在世間,你是我唯一深愛,唯一不願傷害的愛侶,我可以無畏地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但卻不願你受到任何傷害,我可以殺盡天下人,但絕不肯傷你一毫一髮。」
「紀郎……」
「我話已說得夠明白了,希望你不要誤解我,目下我處境險惡,留你在身邊,反而害了你,我說過你是我唯一深愛的人,君子愛人以德,因此你還是早些離開,我可以專心對付即將到來的逆境,無懼地放手一拼。」
「志剛,但願我能信任你……」
「綵鸞,你信任與否,已經不重要了,我還能有多少時辰證明給你看?沒有了,我已是時日無多的人了,好在我對你所說的話,字字出自肺腑,愛你出自真誠,昭昭此心,天日共鑒,綵鸞你快走吧,讓我叫你一聲,親親,我們來生相見,緣斷今生「紀郎……」楊綵鸞哭泣著叫,張開雙臂,投入他懷中,癡迷地親吻著他。
久久,就在她意亂情迷,不知人間何世的癡迷幻境中,禍起蕭牆,變生肘腋。
捧著她粉頰親吻的手,變成了索命的魔爪,兩個指頭深陷入她的耳後根部藏血穴,不但血脈斷裂,頭骨也變了形。
不等她有何反應,「彭」一聲大震,她飛跌丈外,五嶽朝天四仰八叉。
她靈智仍在,眼前朦朦朧朧地看到紀少堡主獰惡的臉容時隱時現,耳中卻聽到陌生冷厲的語聲:「賤婆娘,你認為紀某拿你這敗柳殘花做活寶上供麼?你是昏了頭,瞎了眼,死有餘辜,你死吧!」
她漸入彌留境界,耳中仍不住響起這陌生而又萬分熟悉的聲音:「你死吧!你死吧!
你……死……吧……」
她在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死了……」
當然,她是死得極不甘心,可是,她已經無能為力,拼全力大聲吼叫道:「無情無義的負心人,你……」
叫聲倏落,一縷芳魂飛向離恨天。
同一瞬間,霍三爺操刀撲奔病室,衝近病床,舉起柴刀咬牙切齒地叫:「我早該用毒藥殺死你們……」
費心蘭雖病骨支離,但仍有餘力自保,不向床內滾避,反而向床前一翻,生死關頭,她必須全力謀求自保,右手一舉,便撐住了霍三爺操刀的手,左掌本能地反劈,「噗」一聲正中霍三爺的左肩頭。
「嗯……」霍三爺悶聲叫,搖搖晃晃向下倒,跌翻在床下無力爬起。
「霍三爺,你怎麼了?」心蘭撐起上身問。
「我要跟你們拼了,你那畜生兄長要殺我。」霍三爺目眥欲裂地叫,掙扎著要爬起來拾刀力拼。
心蘭沉著地問:「殺了我,你逃得掉?」
「我還有什麼指望?拼一個算一個。」
「你能殺我?我是你的病人哪!」
「那……我不殺你,但你們卻要我的命。」
「我看,只有我能救你。」
「你能救我?」
「是的,我能救你,那兩個男女,是我的生死仇敵,你我是一條漏船上的人。」
「你……他……你不姓紀?」
「我姓費,叫心蘭,被他們擄來的。」
「真的?」
「我為何要騙你?你不但殺不了我,我殺你卻是舉手之勞,沒有騙你的必要。」
「這……這倒是真的。」
「因此,你得信任我。」
「我……我信任你。」
「好,你可以躲在床後。」
「躲在床後?」
「事急從權,就委屈你一下吧,我將設法令他們離開尊府,但請在事後到鎮中放出消息,說我費心蘭被姓紀的擄經此地養病,你辦得到?」
「這……我能辦到。」
「最好是報官,那兩個男女,男的是光州天馬集紀家堡的少堡主。女的叫楊綵鸞,他們殺了府上不少人,你如不報官,日後麻煩大了,快!躲進去。」
外面已響起腳步聲,霍三爺只好躲入床後,大戶人家的床後面,皆設了大型的衣物櫥,人躲在後面,如不掀帳察看,不易發現。
木門推開了,搶入神色冷厲的紀少堡主,向心蘭問:「那該死的郎中不在後面,他來過了沒有?」
心蘭冷冷地說:「你沒看見床腳下的柴刀?」
「咦!這是……」
「不久前,那郎中用柴刀行兇……」
「什麼?那老豬狗不要命了,找到他我要剝他的皮,把他剁成肉醬。」
躲在床後的霍三爺,幾乎嚇昏,心中不住念佛,也不往咒罵心蘭,認為心蘭馬上就會將他交出處死了。
心蘭哼了一聲道:「他已經走了許久,你找他不到了。」
「即使他跑了,也跑不了多遠。」
「你們雖有兩個人,但人地生疏,他逃出莊外,你們怎知道他往何方逃掉了?」
「我去找……」
「慢著,你如果在半個時辰內找不到,大事全休,我也得葬送在此地。」
「什麼?」
「他已經說過,逃至鄰村立即報官,以信號傳警,不消多久,附近數千里的村鎮,都會組成搜捕你的人,後果你去想好了。」
「哎呀!這……目下……」
「目下你必須趕快離開。」
紀少堡主一咬牙,急急地說:「好,我背你離開此地。」
「誰要你背?叫那賤婆娘來。」
「楊姑娘她……」
「她怎麼了?」
「不……不在了……」
「哦!準是你殺了他,你想除去她的念頭……」
「廢話!起來。」
不管心蘭肯是不肯,他撕床單作背帶,背起心蘭帶了些金銀,匆匆離開了後堂。
心蘭料想霍三爺在家破人亡之後,報復的念頭必定極為強烈,脫險之後,必定急急報官,並向鄰村告警,她必須設法遲滯紀少堡主的行程,得救的機會便會增加。
她不能讓這淫賊背著走,背著走行動受拘束,尚未離開霍家,她說:「姓紀的,光天化日你堂堂一個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竟背著一個婦道人家趕路,日後傳出江湖,你還能在江湖道上混?而且沿途旅客甚多,啟人疑竇,消息傳播甚快,你走得了?沿途關卡必定有人盤查,你休想脫身。」
紀少堡主心動,說:「好,我去套一部車。」
不久,馬車馳出官道,向南飛馳。
心蘭靠坐在車中,不住思索應變良策,目前她無力反抗,渾身虛弱近期難望復原,她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殫精竭智籌謀對策自保。
坐上了馬車,她認為大有希望。
馬車向南又向南,並未離開官道。
她巧妙地弄下了車廂的幾塊木板,用金釵在上面分別刻上兩行字:「我被紀少堡主綁架囚於馬車南行,拾獲者請傳信張揚,費心蘭叩。」
第一塊木板丟下,不久便被一位村夫拾獲,但村夫不識字,認為木板丟在路上有礙人行,拾起往路側的草叢中一丟,從此再無下落。
第二塊……第三塊……
她不能向路上的旅客求援,以免紀少堡主另出主意,而且旅客也不可恃,說不定反枉送旅客的性命,紀少堡主不是善男信女,連癡情的楊綵鸞也遭了毒手,殺幾個管閒事的旅客平常得很的。
「如果到了大城鎮鬧區,我就可以叫救命了。」她心中不住地盤算。
紀少堡主並不想回光州,他有他的打算,色字頭上一把刀,他不在乎這把刀,他要找地方安頓,要佔有心蘭過一段快活日子,如果他不回光州,柏青山與中州群雄至紀家堡鬧事索人,只要他不在,一無見證二無主事人,乃父八方風雨豈會讓人來撒野?他如果回去,反而不利,因此他打算撲奔汝寧,而目前唯一可做的事,便是逃脫任何人的追蹤。
馬車以全速南奔,速度奇快。
馬車繞過項城城西,不穿城而過,繼續南行。
霍三爺已報了官,沿途警訊頻傳,可惜警訊跟不上馬車,但消息已傳出了。
城南十二里是穎河渡口,馬車向渡口急奔。
心蘭心中漸感絕望,怎麼老半天仍然不見經過大城鎮?已經丟下四塊刻了字的木板,難道就沒落在江湖朋友手中?
第五塊木板擲出了窗口,也是最後一塊,車廂內已無可用的木板了。
木板長有兩尺,靜靜地躺在塵埃中。
不久,北面來的一人一騎絕塵而來,騎士老遠便看到了路中的木板,自語道:「如果塵埃半掩,馬蹄踏上板邊,豈不糟了?丟木板的人真缺德。」
馬勒住了,騎士扳鞍下馬,伸手拾板自語:「為免後人遭殃,我只好拾起……咦!木板上刻了字呢。」
這位中年騎士穿了青緊身,佩了劍,一看便知是個武林人,但卻不是江湖朋友,因為他並未帶了馬包行囊,他看了木板上的字,劍眉一挑,將木板插在路旁,飛身上馬,雙目盯視著車轍,說:「車剛過去不久,也許能追得上。」
健馬飛馳,絕塵而去。
距渡頭仍有半里地,大型的渡船正緩緩離岸,馬車平穩地綁牢在艙面,兩匹駕車的馬由一名渡夫照料。
騎士躍馬飛馳,大叫道:「渡船請不要駛離,等一等。」
渡夫一怔,叫道:「船不能多載人馬了,客官等一等,船馬上轉來。」
騎士叫道:「我不上船,請等一等。」
「怪,不上船,為何要等?」
「船上有歹徒,在下要留住那輛馬車。」
叫喚聲中,健馬向渡頭飛馳。
渡夫一怔,五名渡夫不約而同停篙,目光全向紀少堡主集中。
紀少堡主心知不妙,猛地拔劍出鞘,劍光一閃,一名渡夫腦袋分家,屍身落水。
「開船!不然你們全得死。」紀少堡主怒吼,劍尖指向另一名渡夫。
渡夫們膽裂魂飛,拚命將船撐離碼頭。
另一艘渡船,也在對岸離開了碼頭。
健馬馳抵碼頭,渡船已駛出五丈外了。
渡船上還有二十餘名旅客,全嚇得縮成了一團,有兩個人被嚇昏了。
船至對岸,紀少堡主背上心蘭,棄了車,乘了一匹光背馬,飛騎上道。
這一帶平原千里,只有些起伏的丘陵,道路廣闊,適於馬匹馳騁,紀少堡主對這一帶地頭甚熟,不久便岔入小徑。
小徑向西南行,道上行人稀少,田野也逐漸稀疏,荒野顯著地增加,村莊也愈來愈少了,離開官道十餘里,便地廣人稀,滿目全是草木蕭蕭的莽莽荒原,那時人口稀少,並不足怪。
五里後,中年騎士循騎跡急趕。
一個時辰後,紀少堡主心中焦躁,眼看著坐騎已支持不住,後面塵頭漸近,顯然追的人快到了。
一聲馬嘶,坐騎人立而起。
路左的樹林中,有物向林木深處急竄。
紀少堡主費力地勒住了坐騎,咒罵道:「該死的狼,到了狼窩原了。」
他一鞭抽在馬臀上,馬在發抖,挨了一鞭,不但跑不動,反而屈蹄便倒。
他及時飛躍下馬,大罵道:「畜生!幾條狼怕什麼?有我在……」
話未完,樹內傳出一聲淒厲的狼嗥。
馬匹一陣蹦跳,掙斷了韁繩,落荒飛馳。
他歎口氣,苦笑道:「時衰鬼弄人,倒霉。」
心蘭哼了一聲道:「後面有人追來了,你沒有坐騎,逃不了啦!」
他也冷哼一聲道:「這裡叫狼窩原,五六里外那座山岡,叫做秦母岡,趕到那在下便可以找到坐騎了。」
他灑開大步急奔,心蘭問:「你要帶我到何處去?」
「到汝寧。」
「不逃回天馬集?」
「你少管閒事。」
「反正你已逃不掉了,管不管我無所謂。」
「在下抄捷徑到秦母岡,在那兒有座小村,定可找到馬匹,你放心吧!沒有人能夠追得上我的。」
他越野而走,分枝撥草一陣好趕,林深草茂,所經處群獸驚竄,禽鳥飛鳴,視界僅可及一二十步外,可是無法防止留下蹤跡。
不久,前面岡阜在望,他腳下加快,說:「岡西端有座小村,那兒可找到馬匹。」
左方草聲簌簌,傳來了刺耳的沙嘎嗓音:「岡西哪有村落?見鬼。」
他吃了一驚,手按劍把轉身喝道:「什麼人?出來說話。」
草木一分,鑽出一個披頭散髮的老化子,挾著打狗棍,手中抓了一條烤兔腿,桀桀怪笑道:「咦!你緊張什麼?」
「咦!你是……」
「不要管我老要飯的是誰?」
「那麼,你快走。」
「走?往何處走?秦母村上月鬧瘟疫,死了上百人,接著起了一把天火,全村只剩下三五棟破屋,人已經逃光了,你還想找馬匹?」
「這……」
「前面岡下住了一個牛鼻子老道,他有一匹代步的叫驢,也許可以找他商量商量,要不要老要飯的領路?」
「這……也好,有勞老伯了。」
「哈哈!不要謝我,老要飯的正要去找牛鼻子盤桓,一同走吧,咦!你背的是……」
「是拙荊。」
老化子領先便走,怪笑道:「這一帶什麼都不缺,缺的就是女人。」
中年人飛騎急趕,趕到了狼窩原,便發覺不對勁,怎麼蹄跡變了?小徑罕見車馬行走,因此蹄跡分明,不易追蹤,蹄跡轉向一看便知。
他下馬察看,端詳片刻自語道:「馬從此地回頭,蹄跡變輕,唔!他們在此棄了坐騎,步行走了。」
不久,他找到了足跡,立即拔出劍,在樹幹上砍出一個三角形圖案,三角的中間另架了一個圓和一把劍的圖案,驀地,他轉身戒備,沉聲問:「閣下好輕靈的身法,有何用處?」
身後三丈左右的樹下,站著一個高瘦中年人,目光銳利,瘦臉上湧著詭笑,鷹鉤鼻薄嘴唇,手中握了一把連鞘長劍,脅下掛了一個小包裹,緩步而來說:「閣下耳力通玄,佩服佩服,在下姓高,名明,當然並不真的高明,在三丈外便被閣下發現了。」
「原來是夜遊神高兄,久仰久仰。」
「哦!閣下已知道在下的名號,那就好說話了。」
「希望大家都好說話,彼此彼此。」
「請亮萬。」
「匪號見不得人,不說也罷,在下萬,行三,名三,以排行為名。」
「萬三?好像……」
「好像沒聽說過,是麼?在下不是江湖人,是打魚為生的。
「呵呵!帶劍的人打漁為生,罕見,哦!萬兄留下這個圖案,不知有何用意?」
「在下後面有同伴,沿途留下信號,催促他們早些趕來會合。」
「哦!原來如此,假使在下毀了這張圖案,在另一處留下另一個顛倒了的同樣圖案,後果如何?」
萬三哈哈大獎,笑完說:「夜遊神的名號,不是白叫的,果然名不虛傳,你說吧,要怎樣才能避免勞駕閣下另刻圖案?」
「呵呵!很簡單,很簡單。」
「萬某在聽。」
「首先,高某得明白閣下的身價。」
「身價?很簡單,萬某家住東海小蓬萊,天生就一副打漁郎材料。」
「哦!小蓬萊大概很不錯吧?座落在何處?」
「距山東登州府有八十里,到登州賣魚遠得很。」
「看閣下的穿裝打扮,並不寒酸。」
「馬馬虎虎過得去。」
「呵呵!高某在此地訪友不遇,缺少盤纏,這樣好了,打漁的人並不富裕,而且你來自遠方把你的腰囊留下,坐騎也暫借一用,來日璧還。」
萬三大笑道:「高兄,你認為腰囊中有多少財貨?」
「約有三百兩銀子。」
「不錯。」
「拿來。」
「哈哈!高兄幾時做起剪徑的來了?銀子在下要沿途零用,在下將更值錢的珍寶給你好了,至於坐騎,恕難割捨,接著!」
聲落,拋過一個小囊。
夜遊神不敢用手接,伸劍一挑,便挑住小革囊的鎖口繩,小心地打開一看,眼中異彩湧現,驚叫道:「珍珠與寶石!天!小蓬萊出產這些珍寶?」
「小蓬萊不產珠,也不產寶石。」
「這……」
「休問來路。」
夜遊神眼中湧起貪婪的光芒,說:「腰囊給我,坐騎你也得割愛。」
「如果在下不肯呢?」
「高某就宰了你,不然你可以拔劍而鬥。」
「哦!你要錢又要命?」
「你如不乖乖奉上,恐怕高某只好要錢又要命了。」
萬三將手一伸,笑道:「把珍寶囊還給我。」
「還給你?你……」
「在下先收回珍寶,再拔劍而鬥。」
夜遊神將小珍寶囊納入懷中,臉色一沉,說:「高某等會兒又得從你的屍身上搜出來,何必呢?我先收下了,你拔劍吧!」
萬三徐徐撤劍,仍然笑意盎然地說:「恭敬不如從命,請賜教。」
夜遊神拔劍出鞘,左手將劍鞘塞入腰帶中,舉步迫進,一個甘願將珍寶獻出的人,藝業必定是有限得很,因此夜遊神毫無所懼地步步迫進,自以為穩操勝算,不消三招二式,便可將對方刺倒啦!
「接招!」夜遊神暴叱,招發「飛星逐月」,毫無顧忌地從中宮攻入,襲取上盤。
劍花疾吐,萬三劍一起便吐出一片耀目銀花,裹住了襲來的劍影,乘勢鍥入,出手輕靈飄逸揮灑間氣度雍容,看氣概風標,赫然是名家身手。
「嘎」一聲錯劍銳嘯傳出,人影倏分。
夜遊神狂妄地遞招,心中輕敵,認為一招便可將萬三擊潰,可輕而易舉地控制全局,豈知大出意外,招出一半,方看出萬三出招的手眼心法步有異,接招出劍赫然名家身手,想後悔已來不及了,只感到劍網罩到,奇幻莫測的劍虹,四面八方齊至,排空直入鋒尖及體,沒有任何機會可脫身,只覺右胸一涼,奇大的劍氣震撼力傳出,硬把他震退丈外,遍體發麻,恐懼的念頭,令他徹體生寒。
萬三屹立原地,收劍入鞘淡淡一笑道:「你還是把珍寶退回吧,在下不與你計較。」
夜遊神凶焰盡消,駭然地問:「你……你出身是……是何門派?你的劍……劍術太……
太神了。」
萬三伸手笑道:「隱身海島的人不知名利事,彌就不必多問了,請將珍寶囊璧還給我。
如何呢?」
夜遊神乖乖將珍寶囊丟回,長歎一聲道:「一招落敗,在下認為是奇恥大辱,朋友,咱們後會有期。」
百寶囊是從懷中取出來的,沾了血跡,原來他右胸已受了傷,一劍僅傷皮肉,對方手下留了情。
萬三將百寶囊納入懷中,笑道:「在下極少在各地走動,足跡僅限於登州沿海小地方,要找我,可能很費事,你得找船到小蓬萊,不過,在下勸你死了這條心。」
「為何?」
「你到小蓬萊玩玩,島主自必十分歡迎,如果去尋仇,你可能不會全身返回中土了。」
「貴島主是……」
「敝島主是名不見經傳,是個老好人,他姓柏。」
「姓柏?」
「目下轟動江湖的柏青山,便是島主的愛子。」
夜遊神大駭,扭頭便跑,逃之夭夭,快極。
萬三向來路眺望,自語道:「他們該很快趕來了吧?我得先走一步。」說完,循蹤向前追去了。
紀少堡主背了心蘭,隨在老化子身後,前往秦母岡下老道的住處去借叫驢代步,他久走江湖已看出老叫化子不是什麼好路數,但他必須找到坐騎代步,而且他並不在乎老化子弄鬼,藝高人膽大,他認為自己應付得了。
秦母岡也叫秦王岡,本名叫秦丘,據說早年秦王符堅南征時,在此丘駐驛,丘旁的一座古城遺跡,稱為秦母城,也叫秦王城,王與母混淆不清,城是湮沒了,後人在原址建了一座村,叫秦王村或秦母村,人煙稀少,是一座毫不引人注意的村落,但卻是項城至汝寧府的小徑中途站。
紀少堡主對這一帶不算陌生,但許久不曾走過這條路,秦母村是否真的已被瘟疫所毀被天火所摧,他將信將疑,既然有地方借坐騎,先弄到手再說。
遠遠地,便看到岡下的樹林前,炊煙裊裊上升的茅屋,柴門虛掩不像有人。
「那就是牛鼻子修真之所。」老化子說。
漸走漸近,看茅屋小得可憐,住一個人僅能勉可容身,當然不能加上一條驢同住屋內,驢該拴在屋外,但四周卻不見驢影。
紀少堡主終於忍不住問道:「咦!驢呢?」
老化子哈哈怪笑,向他一指道:「這不是驢嗎?」
蠢驢是罵人話,但通常不說出蠢字,口說「你真驢」,紀少堡主一聽便無名火起,也深懷戒心,知道受騙了,手一動,長劍出鞘,但見電虹一閃,老化子伸出的手齊肘而折。
「哎……」老化子厲叫,扭頭撒腿便跑。
「哪兒走?」紀少堡主冷叱。
柴門倏開,接二連三跳出五個猙獰大漢,吶喊一聲,挺刀槍而至。
「點子扎手!」老化子狂叫。
「並肩上。」有人叫。
五人一擁而上,刀槍耀目,紀少堡主急步迎上,怒吼道:「天馬行空,八方風雨。」
五大漢大驚,駭然止步,為首的人警覺地問:「紀家堡的?亮萬!」
「紀志剛。」
「老天!是紀少堡主,在下剛剛多有得罪。」大漢臉色泛灰地說,火速收了刀,上前行禮陪罪。
「你們是些什麼人?亮萬。」
「在下出山虎袁遠。」
「在下沒聽過你這號人物。」
「咱們兄弟在混世魔王項楚手下當差。」
「哦!原來是綠林朋友。」
「項大哥目下在秦王村與朋友約會,要咱們在附近等候,不知少堡主駕到,多有得罪,少堡主海涵。」
「好說好說,在下需要坐騎,諸位有辦法麼?」
「如要坐騎,須到秦王村。」
「秦王村不是已毀了麼?」
「是的,但仍有幾棟尚算完好的房屋。項大哥與人在那兒約會,來人可能有坐騎。」
「好,謝謝指引,告辭。」
別了眾賊,他撲奔秦王村,半途將心蘭捆在一處濃林中,繞道重返茅屋。
他不能留下行蹤,必須殺了眾賊滅口,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他不能留下禍根,先前他怕賊人圍攻,傷了背上的心蘭,因此不得不離開。
五賊在茅屋中替老化子裹傷,未料到他去而復回,被他從屋後掩入,三把飛刀便出其不意射倒了三個人,等發覺偷襲的人是他,已一切都嫌晚了,劍光如匹練,另兩人連逃避的機會也未抓住,便倒在血泊中進了枉死城,老化子先前倖免一死,這次卻在數難逃,眼睜睜被他一劍貫入心坎,嗚呼哀哉。
迅急宰了六賊,他重回濃林,背起了心蘭,很小心地奔向秦王村,因此一來,耽擱了不少工夫。
岡上的秦王村確已成了廢墟,一片焦土中,錯落地散佈了不少殘壁頹垣,僅北面外圍有三棟略為完整的土瓦屋,看外表尚可略蔽風雨。
一棟瓦屋外面的枯樹下,拴了三匹坐騎,鞍轡齊全,妙極了。
他大踏步到了屋外,正想取了坐騎就走,但心中一動,忖道:「既然來了,何不看看裡面有些什麼人?」
屋內突傳出一聲狂笑,聲如洪鐘,笑聲落語音起:「諸位,天下第一堡有了困難,咱們是否隔岸觀火,全在諸位一念之間,這些年來,咱們確也在八方風雨的照顧下,得了不少好處,咱們也替他擋了不少災,多年來,紀家堡雄峙江湖,雄霸天下尊稱為天下第一堡,八方風雨紀堡主傳柬求援,可說是破題兒第一遭,如不是碰上棘手的難題,豈肯出此下策?咱們江湖人以道義為先諸位該不該為朋友兩肋插刀,請即決定,以定行止。」
另一位操山西口音的人說:「要去就去,窮叫喚徒亂人意,朋友有急難,而隔岸觀火,算哪門子朋友?」
紀少堡主心中嘀咕,心中作難,聽口氣這些人全是乃父的朋友,正商量是否至紀家堡赴援,假使他出面,勢必隨眾人一同返堡,如不出面,偷走坐騎豈不悖理?萬一被他們追上認出他的身份,豈不丟人現眼?
正遲疑不決,突聽到後面傳來急驟的蹄聲,扭頭一看,發現在渡頭追蹤他的中年人,一人一騎已到了半里外,正飛騎馳來。
他已別無抉擇,心中一轉,突然推開木門搶入。
裡面有八名老少,七男一女,為首的花甲老人一怔,跳起來叫:「咦!原來是紀賢侄到了。」
他火速登堂上前行禮,謙恭地說:「唐老伯好,小侄……」
「賢侄是來催請老朽上道的?」
「不,小侄被人追得上天無路……」
「哎呀!對方是什麼人?」
「不知道,僅知是個中年人,聽蹄聲急驟,他追來了。」
唐老伯抓起身旁的劍,揮手叫道:「賢侄到裡面去躲一躲,咱們去送那小子歸天,朋友們,走啊!」
八男女衝出門外,他從後門溜,不敢走小徑,鑽入樹林越野而走,讓那些傻瓜去替他擋災,他必須及早脫身扔脫追蹤的人,遠走高飛。
後面叫嘯聲刺耳,他已遠出視線外了。
不久,前面林盡屋現,是一間孤零零的茅屋,經過長途跋涉,他感到口乾舌燥,要找地方討水喝,不然便難以支撐啦!
柴門虛掩,他不顧一切推門而入,廳內鬼影俱無,像是無人居住的廢屋。
他解下心蘭,放在牆角下說:「你給我乖乖地安靜些,我到裡面找水喝。」
心蘭哼了一聲說:「我還不想離開你,我要親眼看到你受報。」
「哼!在下即使要受報,你也沒好處。」
「你嚇不倒我的。」
「咱們走著瞧。」他冷冷地說,向屋後走。
門簾一掀,裡面踱出一個乾瘦老人,叱道:「小子無禮,為何亂闖?」
他眼中一亮,行禮欣然地說:「歐陽老前輩,還認得晚輩紀志剛麼?」
老人怒意全消,笑道:「哦!原來是紀少堡主,稀客稀客,請坐。」
「晚輩口渴的緊……」
「老朽替你取水解渴。」
「不敢當,晚輩自去井中打水……」
「屋後不潔,你也不熟,別客氣,坐啦。」
「晚輩甚感不安。」
「好說好說,老朽去去就來。」
歐陽老人入內去了,他向心蘭笑問:「小寶貝,認得這位老前輩麼?」
心蘭哼了一聲,冷冷地說:「誰認識你那些豬朋狗友?」
「你說話小心了。」他吃驚地說。
「哼!我怕什麼?」
「他是宇內大名鼎鼎的槁木老人歐陽雄,你觸怒了他,小心他活剝了你。」
「原來是這凶暴殘忍的人性已失的老魔。」心蘭惶然地說,臉色大變。
「他是家父的貴賓,三年前,曾在舍下小住月餘,現有他老人家在,在下可不怕任何人追來了。」
槁木頭人恰好提水出廳,問道:「少堡主,什麼人追來了?」
「晚輩不知道,只知他是要追殺晚輩的人。」
「好,叫他來好了,一切有老夫作主,咦!這女娃娃是……」
「是晚輩相好的。」紀少堡主奸笑著說。
「呵呵!你小子的毛病改不了。」
「老前輩笑話了,後面追來的人,與這丫頭有關。」
「來救她的。」
「是的。」
「哼!他們不來便罷,來了就別想走了,你先進裡面安頓,老夫有幾位朋友要來,你在此地有些不便。」
「晚輩遵命。」
「來人是老夫的好友,塗山雙邪巫家兄弟,他倆與令尊並無交情,因此你不必見他們。」
「晚輩告退。」
「到最後一間小室安頓,外面的事不要你管。」
「是的,」他應喏著,抱起心蘭向裡走。
後房窄小,僅一榻一桌一椅,四壁蕭條,但倒還清爽,窗開得不小,光線充足,與一般的住宅完全不同,毫無陰暗侷促之感,他將心蘭放上床,先看看四周的出路,喝足了水,他將水壺遞給心蘭說:「在下不想走了,住在歐陽老前輩的屋中,閻王爺也拉我不走啦!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
他臉上湧起淫笑,捧著她的臉蛋,狂吻著她的粉頰,心蘭全力掙扎,但毫無力道,急得上天無路。
紀少堡主放了他,狂笑道:「小寶貝,你真不知道我笑什麼?我打算將此地作為洞房……」
「呸!你這……」
「哈哈!別罵別罵,我等了這麼久,再也等不及了,你的病算不了什麼,我保證讓你快樂,保證你欲死欲仙,保證我比那姓柏的小畜生強一萬倍……」
「你這畜生!你……」
「哈哈!你發怒時另有一種超脫的美……」話未完,他發狂般抱住了心蘭,發狂般吻她的粉頸敏感地帶。
心蘭不住咒罵,不住掙扎,不住拳打、腳踢、抓撕、推拒……
這一來,反而激起了紀少堡主的慾火,猛地按住她高聳的酥胸,一手替她寬衣解帶。
「畜生!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生!」她聲淚俱下的咒罵,驚得魂不附體。
紀少堡主更為快意,呼吸急迫,眼中淫慾之火在燃燒,三把兩把拉下她的羅裙,狂笑道:「好寶貝,看你還像個處子之身,我保證會憐香惜玉,但如果你仍然拒絕合作,那就……」
「嗤」她的外衣被撕下了,胸圍子外露,酥胸半掩,晶瑩的肌膚暴露在眼下。
她欲哭無淚,厲叫道:「畜生你紀家堡……」
「哈哈!紀家堡威震天下,你那姓柏的情人,動不了紀家堡一木一石,哈哈!你……我的好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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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震天下的紀家堡,目下已經到了風雨飄搖,生死關頭的地步,天下第一堡的聲譽,受到了挑戰。
三天前,柏青山便到了紀家堡。
柏青山追索紀少堡主,人孤勢單,人生地不熟,想追蹤一個地頭熟的人,談何容易。
他心中焦躁,失去了線索,憤怒得像頭瘋虎,一怒之下,放棄追索紀少堡主的希望,狂怒地奔向光州,一直南下,向紀家堡趕去。
光州隸屬汝寧府,下轄三縣,州城十分奇特,共有南北兩座城,出南城南行五十餘里,便是在江湖頗負盛名,但在一般平民百姓耳中並無多少印象的市鎮天馬集,只有百十戶人家,是一處極為平常的市集,集期是一三五,平時冷冷清清,既不是大道所經的要地,也不是物產豐饒的魚米之鄉。
集南十餘里,便是群峰擁抱,清流縈繞的車谷山。
紀家堡就在車谷山的北麓,距夭馬集僅六七里,目視可及,地屬天馬集管轄。
那是一座寨高地深的赫赫大堡,樓閣連雲,比寒酸的天馬集,不知神氣多少倍,堡四周連岡起伏,翠嶺圍繞,溪流襟帶堡前,滴翠樓居高臨下,雄視著堡四週五六里方圓的林野田疇。
堡中雖樓閣連雲,但與天下各地的建築一般,全是木造的樓房,並不怎麼出色,是無法留存久遠的。
紀家堡中已有所準備,從集益牧場逃回的人早已到了,這兩天堡中已經進入戒備狀態,十萬火急的求援信已經發出,召請友好前來助拳,以應付中州群雄的挑釁,同時,召回紀少堡主的信息也在次日傳出了。
中州群雄尚未到達,柏青山卻先到了。
年輕的柏青山不理會江湖成規,他有他的辦事策略,心蘭陷入情敵紀少堡主之手已經多日,一個女孩子落入色狼手中,其後果委實令人不寒而慄,要他冷靜處事,那是不可能的。
他盛怒而來,像一座行將爆發的火山。
紀家堡風雨欲來,暗樁在堡四週一裡以內布下了監視網,四人一組的巡哨在四週三裡以內巡邏,堡內的四角碉樓有人不斷監視四周的動靜,各處不分晝夜皆有人負責巡查,堡內,更是戒備森嚴,嚴格管製出入,堡中的子弟如是受命外出,不許遠離出巡邏圈外,夜間更是不許閒人走動。
申牌左右,一組巡哨從堡南回巡,距堡尚有兩里地,但岡阜起伏,樹林錯落,仍看不見堡影。天色不早,遠處的村落炊煙四起,倦鳥歸林,外出辦事的堡中子弟,必須及時回堡了。
四名巡哨皆是精壯結實的大漢,皆是堡中的精銳,已經在外圍巡邏了一個時辰,一無所見,因此回程時未免大意了些。
領先的大漢佩了一柄虎頭鉤,手中點著一根打狗棍,沿小徑緩行,向同伴說:「依我看,中州雙奇一群匹夫,無膽也不敢來咱們天下第一堡討野火,在中州一帶,他們算是人物,但在江湖道上,他們算哪一門子貨色?就憑他們幾個人,怎敢前來送死?哼!」
第二名大漢笑道:「我說二哥,你未免把他們看扁了,他們為何不敢來?前來找堡主探口風問消息,難道堡主能不許他們來麼?沒有這個規矩。」
二哥冷笑道:「明來有屁用,咱們紀家堡並未禁止朋友上門拜望,任何江湖朋友皆可前來拜會。」
「我倒希望他們能前來找場面,也好鬆鬆筋骨。」第三名大漢傲然地說。
第四名殿後的大漢接口道:「他們不會來的,諒他們也沒有這份豪氣,他們把少堡主的人幾乎殺了個一乾二淨,還敢明來?怕咱們報復,我想他們已逃回中州隱姓埋名去了呢,哼!我倒是真想會會那姓柏的小子……」
話未完,前面路旁的一株大樹後,閃出一個穿著緊身,掛囊佩劍,皮護腰寬大的人,雄壯如獅,俊面生寒,劈面攔住去路,冷笑道:「在下柏青山,誰想會我?」
四大漢一驚,二哥沉聲問:「閣下前來……」
柏青山突然急衝而上,伸手便抓。
二哥一聲虎吼,身形側閃,挫腰出棍,「撥草尋蛇」反擊下盤,襲取脛骨。
柏青山突向前飛躍,避過取下盤的一棍,「猛虎撲羊」兇猛下搏,撲上了。
大漢臨危自保,挫腰貼地飛退,棍向上脫手擲擊,退動間伸手拔虎頭鉤。
但變化太快,已來不及自救了,柏青山已抓住了他的雙肩,膝蓋兇猛地頂在他的小腹上,手一鬆,他「嗯」了一聲,仰面飛跌丈外。
另三名大漢發出了警哨,怒嘯著前衝,三劍齊出,劍虹急劇吐出,聲勢驚人。
柏青山從容拔劍,人化狂風,劍似狂龍,身劍合一鍥入重重劍網中,朗聲道:「天馬伏櫪,風歇雨息。大劫已興,在數難逃,著著著!」
最後一個「著」字聲落,人影飄搖。
「砰!」一名大漢摔倒在丈外。
「啊……」另兩人向兩側踉蹌急退叫,嗥聲震耳,兩人的右手皆齊肩而折,血如噴泉般激射而出。
柏青山抓起掩腹倒地,似乎即將痛昏的二哥,指著二哥的鼻尖,厲聲道:「你豎起驢耳聽清了,替我把話傳到,明日午正,柏某在南城的鴻賓酒樓,等候貴堡主前往談判,過時不候,爾後柏某將拆了你紀家堡龜窩。」
「砰」一聲響,他將二哥推倒,扭頭瞥了遠處一眼,方揚長而去。
遠處有另一組巡哨,正飛掠而來。
當晚,紀家堡如臨大敵,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次日午正,南城的鴻賓酒樓形勢緊張,四周皆被紀家堡的高手封鎖,酒樓中除了柏青山之外沒有任何食客。
樓上留了兩名酒保招呼,全酒樓的夥計皆躲得遠遠地。
鴻賓酒樓的東主是八方風雨紀人傑堡主,柏青山竟在此地約會八方風雨,就憑這份豪氣已令紀家堡的人心驚膽跳,令八方風雨臉上無光。
柏青山踞案高坐,桌面上是整桌全席,一旁擺上兩個,十斤的大酒罐,沒有碗筷與酒杯,只放了兩把尖刀代筷,用不慣的人只好用手抓。
他向窗外看了看日色,向店伙問:「夥計,該是午正了吧?」
一名夥計欠身道:「回爺台的話,確是午正了。」
他冷哼了一聲問:「貴東主會不會來?」
「小的知道敝東也必定來。」
「但他並未前來。」
「這個……」
「準備撤席。」
「小的……」
話未完,梯響入耳。
首先出現的是鴻賓樓大掌櫃白額虎史壽,巨大的身軀像個大猩猩,青面膛堆下笑意,抱拳行禮道:「柏老弟,敝東主駕到。」
他冷冷一笑,揮手道:「柏某有請。」
樓門口出現了八方風雨紀人傑,這位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堡堡主,中等身材,但精壯結實,臉色如古銅,劍眉虎目,留了三綹長髯,眼神極為銳利,神光似電可透人肺腑,不怒而威,未佩帶兵刃,穿一襲紫色圍花長袍,也未帶隨從,步履從容向桌旁走來。
柏青山離坐而起,抱拳施禮道:「在下柏青山。」
八方風雨極有風度地回禮,笑道:「區區紀人傑。」
「請坐。」
「請坐。」
雙方對面落坐。
柏青山淡淡一笑道,說:「堡主信人,依約前來會晤,在下深感榮幸。」
「好說好說,老弟既然留下話,區區怎可不來?」
「在下約堡主前來,有事請教。」
「呵呵!光棍眼中不揉沙子,老弟有話請說,紀某力所能逮,願盡棉薄。」
「堡主一代名宿,慨然允諾在下明說,在下受寵若驚,自當面陳所請,來,在下先以一罐水酒相敬。」柏青山仍笑容可掬地說,掂起一把尖刀,輕輕搭住一隻酒罐的口子,若無其事地徐徐抬腕。
酒罐像被一隻無形的魔手黏起來了,吸在刀尖上連成一體,十斤酒連罐該有十六七斤,竟然神奇地被吸起,輕如鴻毛。
他將酒罐向前送,臉上笑意盎然毫無異狀。
八方風雨心中暗驚,但老江湖沉得住氣,臉上神色絲毫不變,笑道:「不敢當,在下自己來啦。」
他不再多讓,笑道:「那麼,在下先乾為敬。」
聲落,若無其事地收腕,收回酒罐至面前,手腕上抬,酒罐隨尖刀在升,且徐徐側轉,酒從罐中流出。他以口就罐,咕嚕嚕一陣響,片刻間便喝了個罐底朝天涓滴不剩,臉不紅氣不喘,徐徐放回酒罐又道:「堡主幸勿見笑。」
八方風雨不動聲色,也掂了一把尖刀笑道:「老弟台海量,果然後生可畏,呵呵!」
笑聲一落,刀尖插入罐底,向上抬,罐口一側,酒似箭般激射入口,也在片刻間喝了一罐的酒。
同樣的以刀子吸罐,僅部位不同,一搭罐口,一搭罐底,表面上看去並無不同,似乎功力悉敵。
但在行家看來,八方風雨在取巧,托罐底側倒時,酒已逐漸減輕份量,而搭罐口側倒,罐底上升重心前移,所費的功力比吸起酒罐要增加數倍之多。
八方風雨放下酒罐,刀尖伸入湯內,又道:「借花獻佛,在下回敬老弟一口八寶湯。」
刀尖離開碗麵,尖鋒前端出現一個鴨卵大的湯球,稀薄的湯比水濃不了多少,竟然結成一團而不墜下。
柏青山的刀也插入湯內,笑道:「不敢當,在下也自己來。」
刀起處,尖鋒前掛下一根尺長的湯柱,粗如拇指,久懸不散不墜。
一是點,一是線,內力吸點易,吸線難,柏青山搶先了一步。
八方風雨將湯球放入口中,笑道:「高明,高明,在下眼福不淺。」
雙方心中有數,柏青山不再賣弄,臉上笑容未改,開門見山地說:「堡主如將費姑娘毛髮不損地釋放,在下與令郎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不知堡主意下如何?」
八主風雨淡淡一笑道:「犬子的事,在下還不知其詳。」
「堡主尚不知令郎的事?」
「知道,但內情不明,他人尚未返堡。」
「在下不信。」
「信不信由你。」
「這麼說來,堡主是不過問此事了?」
「那是當然。犬子未返堡之前,在下不能憑老弟一面之詞以及一些江湖流言,便斷定犬子擄劫費姑娘的罪狀,據在下所知,犬子與費姑娘曾經是要好的朋友。」
「哦!請問,在下怎知令郎是否已經回堡了?」
「他回來後,老弟自會知道的。」
「恕在下無禮,能否偕朋友至貴堡內著看他是否回來了?」
「這個……恐怕辦不到。讓老弟入內找,在下並無意見。但人言可畏,日後江湖朋友如何想法?如何說法?紀家堡豈不聲譽掃地?」
「那麼,堡主何以教我?」
「老弟可在城裡等候,他回來後,在下再派人來知會老弟一聲。」
「如果令郎一年不回……」
「老弟恐怕得等上一年了。」
「他十年不回。」
「你得等上十年。」
「費姑娘落在令郎手中,她一個女流,清白與名節將何以保全……」
「那是她自己的事,與老弟有何關係?你與費姑娘沾親?帶故?」八方風雨含笑問,面有得色。
柏青山終於沉不住氣了,拂袖而起道:「這麼說來,在下已明白堡主是如何縱容令郎作惡了,這次在下白來啦!堡主已推得一乾二淨,在下只好告辭了。」
「老弟言重了……」
「事實如此。」
「老弟,在下有一良言相勸。」八方風雨仍然含笑說,神色似乎正在轉變中。
「在下聽得進忠言,不怕逆耳,堡主請說。」
「老弟已傷了敝堡四位弟兄。」
「不錯。」
「敝堡的人已群情洶洶。」
「這是可想而知,理所當然的事。」
「因此,在下奉勸老弟,在日落之前,遠離光州五十里外,敝堡的人已到光州來了。」
「哦!這得要很快的腳程。」
「對街長興客棧,已替老弟準備好坐騎,老弟盡早動身,遠出八九十里,諒無困難。」
「呵呵!堡主照料得周到極了。」
「老弟投宿的汝南客棧,在下已派人送去一百兩程儀以壯行色。」
「在下不乏盤纏,心領了。」
「別客氣,小意思。在下堡中有事,不克親送老弟登程,恕罪恕罪,告辭了。」
「在下相送。」
「不必客氣,請繼續用酒。」
柏青山送至樓口,笑問:「堡主就此返堡?」
「是的,還有五十里路好趕呢。」
「請好好準備。」
「紀家堡隨時皆在準備。」
「在下這就放心了。不送了。」
「請留步。」
送走了八方風雨,他冷笑一聲,丟下十兩銀子,舉步下樓。
酒樓的大門口,一名大漢抬頭看日色,喃喃地說:「唔!西斜了,西斜了。」
柏青山扭頭問:「你看什麼?」
「看太陽何時可下西山。」大漢奸笑著說。
「快了,還有兩個半時辰。」他答,向街心走。
對街的長興客棧,一名店伙牽了一匹坐騎過來問:「客官何時動身?坐騎已準備妥當。」
他呵呵笑,揮手道:「別急,該動身時在下便動身了。」
在走向汝南客棧後段街道旁,不少青衣大漢虎視眈眈。
他不加理會,踏入了汝南客棧的大門。
掌櫃的帶了兩名店伙,捧著他的行囊,迎上去含笑道:「聽說客官要走,小的已替客官一切拾掇停當。」
一名店伙強笑著說:「包裹中有紀大爺奉贈的一百兩紋銀。店錢已由紀大爺會帳,客官不必破費了。」
他呵呵笑,說:「等一等,在下要遲片刻動身,行囊暫且寄櫃,等會兒再說。」
他重行出店,信步到了右鄰不遠的一間食店前,說:「剛才只喝了十斤酒,腹中空空,得找食物填五臟廟,就在此地用些麵食好了。」
正待跨入店門,一名店伙伸手劈面攔住了,惶然道:「客官止步。」
「怎麼啦?」他問。
「小店已打烊了。」
「什麼?」
「小店的食物已經賣光,正在關門打烊。」
他淡淡一笑道:「好,在下今天如果再發現貴店開門,保證貴店將真的關門辦喪事。」
說完,他轉身便走。
一名大漢笑嘻嘻地走近,陰笑道:「客官,到息縣方有食物賣,早些動身還來得及,沿途如有耽擱便趕不上了。」
他一指頭點在大漢的喉下,笑道:「你的嘴太碎,還不回家找郎中治你的嘴?」
大漢打一冷戰,狼狽而遁,嗓子破了從此成了啞巴,永遠不能說話。
他知道,八方風雨已控制了光州南北兩城,把他孤立起來,要趕他離境,武林人如非必要,絕不在鬧區生事的,以免殃及無辜,也怕鬧出了人命,在官府落案。他也不例外,打定主意先離開再說。
他不向北走息縣,反而向南行,一人一騎上道,出了南門,跟蹤的人反而亂了手腳。
三匹健馬跟下來了,全是勁裝大漢。
離城五六里,岔路上馳出一匹健馬,馬上的勁裝騎士吆喝一聲打招呼,並騎跟進笑問:
「嘿,老兄,咱們同路,住何處去?」
「天馬集。」他泰然地答。
「哦!無色不早了。」大漢一語雙關地說。
「還有兩個時辰。」他也針鋒相對地答。
「最好不要去天馬集。」
「怎麼?有人攔阻?」
「不,日落之前,不會有人攔阻。」
「日落後有鬼魅橫行?」
「當然有。」
「好,在下一輩子從沒看見過鬼魅,能看到,眼福不淺哩!」
「你不怕?」
他拍拍馬包,馬包內藏著一張弓兩袋箭,笑道:「要怕,就不會來了。」
「你老兄定然有同伴,人多就不怕鬼。」
「呵呵!正相反,在下是單槍匹馬,走啊!時光不早了。」
他的馬突然放蹄狂奔,狂奔了半里地,他發覺坐騎突然慢了下來,馬似乎在發抖。
他扳鞍下馬,開始卸下行囊。
騎士的馬馳近,問道:「老兄,怎麼了?」
他淡淡一笑道:「鞍褥內有異物,異物逐漸刺入馬背,馬怎受得了?」
「哦!你打算……」
「打算徒步趕路。」
「哦!日落前怎趕得了五十里?」
「呵呵!那就借閣下的坐騎一用吧,下馬!」
他右掌拍出,閃電似的擊中大漢的右膝,再五指一收,大漢怎受得了?大叫一聲翻落馬下。
他將馬包背上,抽出裡面的弓取了三枝箭,弓弦狂鳴中,後面追來已接近至三百步的三人三騎,人喊馬嘶亂成一團,一一落馬。
他躍上馬背,一聲長笑快馬加鞭走了,遠出半里外,馬兒向西馳入茂密的叢林,落荒遠走。
當天四更時分,紀家堡東南角,十餘枝火箭破空而飛,落入堡中各處房舍,片刻間升起了六七處火苗,柏青山發動襲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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