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前輩掉落樹下,神智一清,抬回杖和根,仍想冒險搶救小瑩,悄然鑽出林,便看到飛騰的電光,刈割草木的異象,懾人心魄的風雷厲嘯聲,兩人驚得毛髮森立,搶救的勇氣全消。
兩人不敢逗留,向林深處飛竄而走。
「咱們真被妖術擺佈得兩世為人。」掌裡乾坤一面走一面前咕:「難怪大多數武林高手,不屑與會妖術的人正面衝突。咱們自以為定力夠,結果……罷了,除非出其不意偷襲,不然毫無勝算。」
「我那孫女丟定了。」夜遊神痛苦地猛拍自己的腦袋:「我真不該放心地讓她獨擋一面的。」
「你算了吧!你兩人在一起,恐怕栽得更慘。」掌裡乾坤歎口氣說:「你我兩人在一起,自以為可以翻江倒海,一群雜碎何足道哉,結果如何?」
「無論如何,今晚一定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把她們的隱身秘窟搗破,把小丫頭……」
前面大樹後怪影一晃,劈面攔住了。
「兩位還不死心?」幻現的怪影不具人的形態,站在樹林中幾乎與樹相差無幾,是九州冥魔,露出的雙目也不像人的眼睛:「請不要再接近石泉寺,妖尼必定布下可怕的制等候你們。」
「哦!是真的九州冥魔嗎?」掌裡乾坤心中一寬:「剛才是你用怪嘯破了妖尼的妖術?」
「我並不知兩位在該處理仗,只聽到尼用怪異的魔音施術,猜想必定有她們的仇家要遭殃,所以用嘯聲破她的妖術。這條路是她們必經的要道,可以直抵石泉寺。兩位既然守在這裡,想必已發現她們隱匿在石泉寺了。」
「是的,她們的隱匿處在石泉寺。」夜遊神說:「謝啦!閣下。但我們非去不可,老朽的孫女……」
「老伯,不能用正常的方法救人。」九州冥魔搶著說:「這些妖孽如果事先嚴加提防,地行仙也奈何不了她們,想接近也不是易事。」
「可是……」
「我要用我的手法,和她們玩命。我要用盡一切手段,包括魔道手段,把小瑩姑娘救出,請相信我。你們遠在外圍守候,千萬不可貿然接近。」
「哦!你……」
「答應嗎?」
「好,老朽答應了,不貿然接近,只在外圍守候。」夜遊神突然爽快地應允。
「回頭見。」怪影一閃即沒,像是平空幻化了。其實天色漸暗,林內更是視界有限,九州冥魔的怪魔衣,色彩與樹林極為融合,稍遠些就難以分辨形影了。
「師兄,他的態度改變有異。」掌裡乾坤看出蹊蹺。
「他的稱呼……」
「他稱你老伯,確是有違常規。」
「他怎麼知道我那孫女叫小瑩?」
「是呀!」
「對呀!他能未卜先知?」掌裡乾坤也大感詫異。
「我想起一個人。」
「誰?」
「楊明。」夜遊神鄭重地說。
「楊敏?你也知道楊敏?」
明與敏相差幾微,一上聲一去單,倉卒人耳,便無法分辨。
「師弟,你也知道楊明?」夜遊神訝然反問。
「是呀!在順德府城……」掌裡乾坤將在順德所發生的事故,與追蹤楊敏,懷疑楊敏是九州冥魔的事簡要地說了。
師兄弟倆急於救人,一直就在奔波,無暇細敘近來所發生的事故,僅不時談及多年久違的往事。
夜遊神甚至沒有機會說出,在穎州去搬九州冥魔金銀的經過。
「你說的這個楊明,不是我所碰上的同一個人。」夜遊神靜靜地聽完,便將穎州雙頭蛇家中所發生的事故說出。最後說:「我突然想起,這裡面有古怪。你知道王屋丹士吧?」
「知道呀!字內三妖仙排名第二。」
「那混蛋的制脈術稱七星聯珠鎖脈術,你解得了嗎?」
「開玩笑!我沒聽說過。任何獨門制經制穴術,旁人都無法疏解也不敢疏解。」
「那小子能自解。」
「不可能。」掌裡乾坤脫口叫。
「他稱我為老伯,小瑩和他很談得來。」夜遊神說:「他所受的傷,決不是百日之內可以復原的。三天,他就可以活動自如了。我是老糊塗了,當時應該起疑的,我居然完全忽略了可疑的徵候,就這樣丟下他,和小丫頭跟蹤假九州冥魔。當時,並不知那個會主是假貨。」
「聽你這麼說,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你信任他?」
「能有其他方法解決救小瑩的困難嗎?」
「這個……」
「咱們奈何不了這些妖婦。」夜遊神懊喪地長歎。
「確是如此。」
「所以,我必須信任他。」
「那就聽天由命吧!以後再說。」掌裡乾坤的口氣,有萬般無奈。
到達石泉寺,已是暮色四起。
守寺的老夫婦,已替她們備妥膳食。
洗漱時,小瑩的手已恢復自由,任督兩脈皆由冷面佛母加禁制,她插翅難飛,稍一活動加劇,便感到渾身疲軟手腳不聽指揮,毫無脫逃的能力。
她蘭心惠質,精明慧黠,江湖經驗豐富,知道該如何面對凶險。
至少,她知道眼前沒有迫切的危險,妖婦們想收她為門人,她必須逆來順受等候脫身的機會,不能作無益的反抗。
途中所發生的事故,她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感到詫異,這位發出可令人氣血翻騰嘯音的人,會不會是衝她而來的?
她知道她爺爺曾經救她失敗,以她爺爺的武功修為估計,決不可能發出如此驚人的聲波威力。那麼,這人是何來路?當然不會是她爺爺。
妖婦們行法的威力,更讓她心驚。
她被安排在廚下進食,看不見在膳堂進食的情景。
香積廚相當廣闊,本來可供應上百僧侶的飲食,偌大的灶間,只有她一個人進膳,一燈如豆,似乎各處鬼影幢幢。
她想乘機逃跑,卻又忍住了,經脈被制用不上勁,妖婦們沒派人看牢她,就是不怕她逃走。
而且從妖婦們緊張警覺的情形猜想,妖婦已有完善準備,設下可怕的禁制,算定今晚將有人前來騷擾,當然會防備她逃走,說不定由某一個女煞,暗中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不但衝不破禁制,恐怕反而丟掉性命。
妖婦們並不一定真需要她做門人,不至於把她看成世所罕見的活寶,一旦看見她叛逆性強,很可能把她處置掉。
時機未至,她不能冒險逃走。
目光掠過尚有餘燼的灶口,心中一動,那柄火又!
出其不意全力一擊,這柄火叉可作為同歸於盡的武器。
匆匆食畢,將餐具拾攝妥當,廚門傳來腳步聲,老村婦提著食具入室。
「你的人喚你前往禪房,說是叫你前往伺候她們。」
老村婦向她說:「要你循路前往,不可亂走以免枉送性命。以免枉送性命,是什麼意思呀?」
「你不懂,我懂。」她暗咬銀牙,順手將火叉藏在身後:「你也不許亂走,是嗎?」
「是的……」
「那就對了。」她匆匆走了。
兩進殿堂仍然相當寬廣,哪能遍設禁制?禁制設在兩列禪房內外,也就是她們住宿的地方。
師徒四人仔細重新檢查一番,把靜室中臨時架設的香壇,加以有效的調整,燃起三爐信香,添加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杏黃綢三角旗、法水、木偶、小刀劍……
正在忙碌,寺門外突然傳出隱約的金鳴聲。那是懸在寺外廣場口大樹下的小金鈴,被絆索牽動時所發出的急劇響聲。
冷面佛母一打手式,四人搶出室外隱起身形。
通向寺門的小徑,由於常年沒有人行走,僅有守寺的夫婦倆不時走動,已經荒草漫徑,夜間已難分辨,人在其中行走,略一疏忽就迷失在附近的荒郊野地裡。
楊明肩上扛了一個人,大踏步進入寺前的廣場,右側的樹叢傳出隱約的小鈴聲,他置若罔聞。
當然他心中雪亮,小徑高度及膝處,設有不易看到的絆繩。這是說,他已進入傳警區。
「砰」一聲響,他將人摔落在樹下。
「哎……唷!」被摔落的人狂叫,掙扎難起。
「現在,咱們來問口供。」
他折下一根樹枝,抹掉橫枝樹葉,輕輕一拂風聲虎虎:「他娘的混蛋,你們在城南,我躲到城北來,你們居然跑到北面來搜索,欺人太甚。你如果是九州會的人情有可原,振武社的人就不可原諒。誰派你來的?招!」
這樣問口供,簡直有如兒戲,對方如果機靈些,當然會承認不是振武社的人啦!
「放我一馬,我……我不是奉命來……來搜尋你的。」那人驚恐地狂叫,盯著他拂得風聲虎虎的樹枝發抖。
「答非所問,要你好看。」
「叭叭叭叭」一陣暴響,記記落實。中年人在地上叫號、滾動、用手拚命護住頭面,真有點像被宰的豬。
「哎……,饒……命……饒……」叫號聲在夜空震盪,遠傳數里外。
「願招了嗎?」他停止抽打。
「我招,招的是……是實話……」
「我在聽你的實話。」
「是……是會主派……派在下來……來傳信的,不……不是搜尋你。」
「傳信?向誰傳信?你撒謊,你一會一社的人都在城南,仍在唐村歌宿,城東城北都沒有你們的人。他娘的!說謊處罰加倍,抽掉你一層皮……」
「住手……我沒……沒撒謊,確是奉命傳……傳信,撒謊會……會遭天打雷劈。」
「天打好人,雷劈賢良。好,算你沒說謊,你不會遭天打雷劈。把書信拿出來。」
「是……是口信……」
「口信?怎麼說?」
「會主說,請……請佛母明……明早動身,放……放下這裡的事,兼程趕……趕赴徐州。」
「佛母?」他故作不解:「佛母唐賽兒,已經成佛快一百年了,不在靈山就在地獄。你這混蛋胡說人道……」
「哎……」中年人挨了一樹枝狂叫:「不……不是山東那個唐……唐佛母,是……是四川那一個,叫……叫了因神尼……」
「沒聽說過,她是……」
身側人影幻現,像是鬼魅幻形。
「我來告訴你。」悅耳的嗓音,發自兩個分人權、面貌隱約可辨的其中一個女人口中:
「但你得先亮名號,看值不值得詳細告訴你。」
「咦!現身的輕功高明。」他踢了中年人一腳,轉向兩個女人接近:「所有的人中,都知道我是受迫害,有意投奔他們,反而受到酷待,九死一生的楊明;從枉死城中逃回陽世索命的楊明。迫害我的主謀是九州會會主九州冥魔,我會有耐心地等候機會送他去見閻王。
哦!你們這兩位小姐,決不可能是什麼佛母了因,我敢打賭。」
「哦!你就是在穎州……」大女煞居然不搶先動手,嗓音甚至甜甜悄悄極有韻味。
但說了一句話,已接近至伸手可及處,淡淡的幽香流動,走近時面目清晰可辨。
「在穎州地牢,被那個狗娘養的雙頭蛇整得九死一生,我本來是途經穎州,前此從沒聽說過他這號人物,想不到……」
「你說你是有意投奔他的?」
「正確的說,是女皇蜂央求我去見他的。我覺得九州會如肯接納我這種小人物,我會考慮向他們投效。豈知那些混蛋實力不怎麼樣,不講道義硬逼我立即投效。我不想倉卒決定,他們就用絕子絕孫的詭計坑害我。他娘的!我可不是寬洪大量的人,你欠我半斤,我扣你八兩,此仇不報仇恨難消。我還要問口供,請兩位小姐迴避?」他的嗓門大,理直氣壯,豪氣飛揚,哪像個小人物?粗擴潑野具有強者的良好形象。
「你見過女皇蜂嗎?」女郎不迴避,微笑著追問。
「見過了,雙頭蛇也見到了。可是,我卻一頭霧水,因此必須找到他們的會主,才能解開謎團。」
「有何謎團待解?」
「他兩人都說是被九州冥魔打傷的。他娘的!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想投奔的人,正是九州會主九州冥魔,也是他們的會主呀!世間會有這種不尋常的事?他們的人太多,我一定要找機會和他們的會主談,我不急,我會等到他的,我不信他身邊,永遠有一大群狐群狗黨。
不分晝夜保護他,哼!」
「我帶你去找知道內情、可以解謎團的人。」
「哦!真的?」他的口氣充滿懷疑。
「半點不假。」
「靠不住。素昧平生,我不知道你的來歷底細,不能信任你。也許,你比女皇蜂更可惡。這個傳信的混蛋身份不低,一定可以問出許多消息。」
他所說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一會一社的人都知道經過情形。
「這位信使是找我們的。」大女煞不笑了。
「咦!你是佛母……」
「佛母的門人……」
他想出手攻擊。已經沒有機會了,像是中了定身法,眼睜睜任由大女煞一指頭點在七坎大穴上,雙手抬不起來。
如在平時。對方不可能從中宮窮人,何況大女煞出手並不快捷,用雙盤子封架輕而易舉,手一抬便可將伸來的手封山空門,更可立加反擊。
「這……這這……」他的口仍能說話。
「手到擒來。」大女煞將他扛上肩。
他的體重超過大女煞一倍,身材也大一倍,但大女煞把他扛上肩,頭垂身後手抱住他的腿彎,蓮步輕移似乎他沒有重量。走動時乳波動臀浪搖,香艷養眼,大有著頭。
其實他看不到妙處,只能看到渾圓的臀部轉顫款擺,一雙手無力地下垂,想摸一把也無能為力。
三女煞挽著中年爪牙,半挽半拖跟在後面。
「你洩露了秘密口信。」二女煞陰森森地說。
「我……我是不……不得已」
中年爪牙驚恐地求饒:「饒我……次。其實口……口信不……不是秘密,長上並沒待地交代要……要守秘,所……所有的弟兄都……都知道明早動身的指……指示……」
「有何請求,你可以向凌社主提出。」二女煞打斷爪牙的請求:「我管不著你們的事,碰你的運氣吧!」
「天哪……」
任何組合,向敵人把供,供出的事有關機密,後果是極為嚴重的。
登堂入室,直抵中樞。
外面有三女煞擔任警戒,人都在設了法壇的靜室,被打得渾身虛脫的爪牙,也坐在屋角倚壁歇息,留下可能為了盤問回信的細節,所以被帶到冷面佛母坐鎮的靜室法壇。
李小瑩被安置在右鄰的簡陋禪房裡,可以清晰地聽到靜室的談話。禪房的門厚重結實,她如果想啟門外出,門必定發出支嘎嘎怪響,不知多久沒有人住的房門,門一轉動必定發出刺耳的聲音。
冷面佛母的裝扮變得奇形怪狀,膽小朋友突然看到,可能嚇破地。
披散一頭有點乾枯的及腰長髮,臉上塗了油彩的化裝,白的蒼白,紅的血紅,黑眼圈漆黑,顯得猙獰可怖,那身寬大的青長衫不男不女,用草繩做腰帶,肩掛大號的百寶革囊,背繫松紋古定劍,跨間另有一個扁扁的旗袋,盛了各色各樣的小旗旛。
兩座單柱燭台火光明亮,一盞菜油長明本命燈,香爐中香煙裊裊,一海碗法水反射血紅的光芒。不是人血,可能是雞血。
法刀、令箭、靈符、拘牌、木人、骨獸……反正亂七八糟,令人眼花鏡亂。
「搜過了嗎?」冷面佛母問。
楊明被擱坐在右壁的長凳上,雙手捆在前面,直愣愣地盯著燭火,臉上有白癡的表情。
「搜遍了,身上連一把小刀都沒有。」大女煞欠身答:「居然不帶兵刃,令人莫測高深。」
「把他弄醒好好盤問。」
「遵命。」大女煞的白嫩纖掌,伸至楊明眼前輕晃。
楊明似乎嫌纖手阻住視線,左右擺頭躲閃擋在眼前的手,目光緊吸住燭火,不想將視線移開。
大女煞發出低沉的幾聲音符,楊明不再擺動頭部,目光放棄燭火,抬頭向大女煞注視。
接著眨了幾次眼,猛地吸了幾口長氣,直愣愣的神情消失了,虎目中有了光彩,像是大夢初醒。
「咦!這裡有祭壇呢!」他驚呼:「這是什麼地方?」
「不許問,只許答。」大女煞拍了他一掌,制止他大驚小怪:「你所看到的就是佛母。」
「佛母?這分明是巫門的祭壇呀!大概是離經叛道,棄佛就巫……」
「叭」一聲脆響,大女煞一耳光把他的胡說八道打斷了。
「哎……」他怪叫:「南無阿彌陀佛!你這位小姐……不,兩位小姐,美得像仙女,那麼白嫩溫潤的纖手玉掌,打起人來還真痛呢!打是親來……」
站在另一側的二女煞,扣住了他的咽喉。
「這廝是個潑賴,女皇蜂怎會找上他的?」大女煞冒火地說:「他怎麼可能,把留在唐村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奇怪,他根本不像一個高手。」
「大姐,這叫做情人眼裡出西施呀!」二女煞收回手嬌笑:「其實他的人才,並不比四海牛郎差,不故作神聖,流露坦蕩的江湖豪客氣質。如果不是四海牛郎發誓要將他零刀碎別,我還真想留下他呢!」
「不許拿肉麻當有趣。」冷面佛母制止兩女放肆:「你叫楊明?」
「人人都知道我叫楊明。」
他回答時並沒向冷面佛母注視,卻轉頭盯著二女煞怪笑,臉上呈現邪惡的垂涎神情:
「漂亮小姐,你知道女皇蜂?其實她對我還算有情感,曾經要求雙頭蛇不要酷待我。她很不錯,又浪又狂野。你比她美,但沒有她豐滿,抱在懷裡……」
「揍他!」冷面佛母怒叫。
「叭叭」兩聲脆響,大女煞伸手又是兩耳光,打得他齜牙咧嘴。
「下次,一定打掉你滿口狗牙。」大女煞凶狠地又摑了他一掌:「問什麼答什麼,不要生得賤自討苦吃。」
「打掉我的牙,我還能招供嗎?」他仍然牙尖嘴利:「我送上門來,你們也應該優待我。我喜歡女人,你們更喜歡男人,正好得其所栽……」
「你送上門來?」冷面佛母急問,抓住他的語病。
「對呀!如果跳粉牆找漂亮女人快活,要通過你們的禁制,不累死才怪。所以,你看,我不是在這裡,左擁右抱……」
冷面佛母猛然伸手,急抓壇上擺放的幾把小法刀。
他倏然站起,雙手左右一分,捆腕的牛筋索仍保持圈狀,先一剎那飛出,雙掌分別拍在大二兩女煞的小腹丹田要害上。
變生倉卒,繩圈的速度太快,幾乎難見形影,雖則繩圈體積不小。一聲悶響,重擊在冷面佛母的右太陽穴上,連瞼也打歪了,耳輪破裂,一聲不吭仰面便倒,把法刀掃落了四把。
「嗯……」兩女煞雙手抱住小腹,晃身前俯。
「不整得你們這些女強盜賊淫婦成為殘花敗柳,簡直就對不起老天爺。」
楊明惡狠狠地掃落法壇大部分物品,只留下本命燈和雙燭,把三個女人全擺上壇案:
「那位被你們用妖術擒住叫小瑩的小姑娘,囚禁在何處?」
受傷的爪牙,突然爬起便跑。
「你敢逃?」楊明沉叱。
「救……命啊……」爪牙怎能不逃?狂叫著連滾帶爬衝到外面去了。
「就讓你逃回唐村報信。」楊明無意追趕爪牙,揪住大女煞的鼻尖:「不招,卸掉你一身零碎。不要認為你漂亮,我不忍心辣手摧花,鼻子沒有了,還有人喜歡你嗎?囚在何處?
說!」
他不想冒險搜索,破禁制得浪費不少時間,也沒有必可破禁制的把握,知道在何處,所冒的風險就少多了。
他冒險讓女煞帶入堂奧中樞,這步棋下對了。
門外人影堵住出口,氣氛一緊。
是三女熬,挾持著小瑩貼背勒喉,個法刀抵在小瑩的右肋下,挾人要脅的意圖明顯。
「閣下,你為了救這小女人而來的。」三女煞沉聲說:「你失敗了,現在你得聽我的。」
「是嗎?」他輕拍冷面佛母的臉頰,撫人中:「我不會聽你的。不錯,我特為救小瑩姑娘而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人托我救她,所以我來了。」
「想救她,你就必須聽我的。」
「辦不到。」他語氣堅決:「我們交換,三個換一個,換不換?」
「休想,你得聽我……」
「你不要你師父活?不要兩個師姐妹活?」
「我已經出師,你威脅不了我。」
「真的呀?」
「半點不假。」
「好,我和你賭。」
他將剛甦醒的冷面佛母推倒在右面的壁根下,拾起五把小法刀。「我給你師父幾刀,看她怎麼說,讓她看看你欺師滅祖的嘴臉。然後,再好好擺佈你的兩個師姐妹,看你狠還是我狠。我敢保證,你殺了小瑩姑娘,一定把你的命賠上,就算四海牛郎封你做皇后,你絕對沒有命享受皇后的榮耀。第一刀!」
小法刀翻騰三匝,沒人冷面佛母的右大腿近膝處,貫在肉中。
第一刀,兩個眼。
「哎呀……」冷面佛母尖叫。
「住手!」三女煞駭然急叱。
「別急,按規矩,必須三刀六眼之後,再談其他。」他舉起第二把小法刀,作勢擲出:
「他娘的,你根本沒有和我賭的價碼,居然還想挾制我,蠢極了。你應該見好即收,主動要求和我交換。」
「你不管這小丫頭的死活……
「我會為她赴湯蹈火,但不能用命來換她必死的命。一旦我認輸接受你的挾制,我死,她絕對話不了。所以,死一個不能死一雙。同時,我肯定你輸不起。」
「你……」
「放了她!」他聲如乍雷。
三女煞嚇了一跳,將小瑩向他一推。
他一把抱住衝來的小瑩,將四把法刀丟在冷面佛母身側近手處。
「你師父白挨了一刀。」他挽了小瑩向前闖:「你如果敢拔劍或擲出法刀,我一定殺死你。」
三女煞真想把刀擲出再拔劍,打一冷顫讓出去路。
他背向半躺在地上的冷面佛母,冷面佛母手邊有四把小法刀。
出了室門,他徐徐轉身。
冷面佛母手中有一把法刀,但卻不敢擲出。
躺在壇案上的兩女煞,扭頭用怨毒的眼神狠瞪著他。三女煞與冷面佛母更是咬牙切齒,似要活吞了他。
他卻漫不在乎,笑容近乎邪惡。
「你們犯了三大錯誤。其一,知道我與女皇蜂相好,知道我喜歡漂亮女人,應該用美人計引誘我,卻用美人擒我,用錯了手段。我不勾引好女人,你們這種婦人一定可以成功地達到目的。其二,王屋丹士的絕學七星聯珠鎖脈術是死制,我也可以自解,你們的平凡制穴術,怎能制得住我?其三,估計錯誤。你們如果下毒手煎逼小瑩姑娘,就贏了這把賭注;我是一個並不高明的賭徒,輸多贏少。呵呵!後會有期,你們還有機會和我再賭一場,呵呵……」
小瑩經脈被制的手法,在楊明眼中不算一回事,禁制一解,她高興得跳起來。
「楊兄,你扮豬吃老虎的妙計其是絕透了。」她在樹下活動手腳:「恢復活力的感覺真好。喂!你怎知我有難?真是未卜先知的神通?」
小丫頭跟著乃祖在江湖行道,聰明伶俐活潑大方,仍然是一個沒成熟的小姑娘,說話吱吱喳喳百無禁忌。
這與她行道期間一切順遂有關,沒受過重大挫折,心理生理都不曾承受痛苦的洗煉,所以活潑爽朗令人喜愛,這次的挫折,她也沒受到傷害,冷面佛母師徒要收她做門人,可知連敵人也對她另眼相看。
「我是跟在那些牛鬼蛇神後面來的,在宿州就知道你和笑孟嘗的女兒往這一帶逃。總算老天爺保佑,幸運地把你們成功地順利救出。你兩個小丫頭都是機伶鬼,怎麼卻往絕地逃?
這一帶外人甚少光臨,一個陌生人不易藏匿,真笨哦!」
「都是碧瑤的餿主意啦!」她偎在楊明身側席地排排坐,雙手仍在輕快地伸展活動:
「她說這一帶她熟悉,曾經在這裡尋覓一個毀滅的楊莊,要和那些人捉迷藏,結果成了被困的小魚,真倒楣。天啊:不知她目下……」
「我把她趕走了,趕她回徐州,不許她逗留,答應一定可以設法救你,她才萬分不情願走了。如果我也要趕你走,你反對嗎?」
「我當然反對,廢話。」
「你們這些小丫頭,怎麼這樣麻煩?這些牛鬼蛇神愈來愈多,我就只敢打濫仗,你犯得著和這些雜碎玩命?那個九州會主是假的九州冥魔……」
「嘻嘻!你的消息過時啦!我得找到我爺爺再決定行止,我爺爺來了……」
「往那邊走,裡外有道土堤。」楊明向右一指:「有一排行道樹,小徑通向百步外的石泉寺。你爺爺有一位同伴,在等候機會救你。你一叫,他們就會出來了。他兩人進不了外圍的第一道禁制,可能吃了些小苦頭……」
「哎呀!我去找……」小瑩一蹦而起,順楊明的指向一躍三丈。
「是個冒失鬼。」楊明苦笑,從另一方向竄走。
夜黑如墨,人地生疏,沒問清楚便拔腿就跑,當然是冒失鬼啦!
其實,小瑩以為他會跟著一起走的。
小丫頭在江湖歷練了兩年,不會是冒失鬼。
三更天,在唐樹外圍的一組警哨,發出戒備的信號,引起不小的驚擾。
一匹健馬繞村外里餘飛馳,以村落為中心,先繞了一圈,然後間歇地小馳。
星光下,看不見騎士的外形,像一匹幽靈之馬,時隱時現飄忽不定。
兩圈、三圈……有時向村邊沖,然後又轉頭遠路。
村內的人無法入睡,也不願冒險出動追逐。
所有的爪牙皆撤回兩村歇宿,準備明早動身赴宿州,人數百餘,受傷的人也準備用車運走。
如果騷擾一夜,明天哪有精神趕路?因此激怒了一些自命不凡的人,要出村對付這個幽靈騎士。
幽靈騎士很可能是九州冥魔,這個魔通常夜間出動。
那些不敢自命不凡的人,可沒有勇氣出去和這個魔玩命,除非奉命出動,不然不會有人自告奮勇外出挑戰。
夜間暗器的威力倍增,獲勝的機會也倍增,一個二流人物的袖箭,很可能把一個超等高手送下地獄。
因此策馬出村追逐的三位騎士,都是暗器宗師級的名家。
幽靈騎士發現有人從村後悄然潛出,犬吠聲暴露了三騎士的行藏,從後面包抄反截的計劃落空。
發出一聲震天長嘯,幽靈騎士向東北郊野小馳。
片刻,三位暗器名家循蹤急追,蹄聲如雷,以快一倍的速度逐漸追及。
前面出現黑黝黝的樹林形影,田野已盡,人馬一旦隱入樹林,就有如石沉大海啦!
三匹健馬全力衝刺,要在幽靈騎士入林之前追及。
幽靈騎士的速度,也開始加快了,掀起滾滾塵埃,影響了追趕者的視線。
兩里、一里……即將遍及。
幽靈騎士的馬大概久經奔馳,繞村示威已耗去不少精力,速度比三匹追來的馬差些,追及是正常的事。
黑夜中策馬飛馳入林,有如自殺。
幽靈騎士在距樹林不足百步時,轉而繞林飛馳。
三騎士大喜過望,抄近過急截,走的路線一曲一直,可拉近一半距離。
一聲馬嘶,馬轟然衝倒,騎士也向前摔落,像倒了一座山。然後,第二匹馬也砰然倒地。
第三匹馬非常幸運,及時勒住了。
「你們還好吧?」第三騎士心驚膽跳,下馬高聲呼叫,搶到察著急急救人。
第二騎士狼狽地爬起,居然還有活動的精力。
「坐騎完了,地面有玄虛。」第二騎士到了坐騎旁,坐騎無法站起:「那混蛋引我們來,在這裡布了網羅。」
坐騎左前蹄骨折肉綻,幾乎折斷了。
「救我……」第一騎士躺在草中叫:「我的右……右腿股骨碎……碎了……」
馬折蹄,人也腿骨碎裂,距唐村已在七八里外,在荒野中哪有急救的器材。
「咱們中計了,這混蛋該死。」第三騎士在附近仔細察看找出問題所在。
這附近有幾座梅花陷馬陣,一座有五個海碗大、兩尺深的陷馬坑,馬蹄踏空向下疾沉,所謂馬前失蹄,馬腳鐵定會折斷,絕無例外。
夜空寂寂,幽靈騎士早就消失無蹤。
「咱們真的中計了。」第二騎上放棄拖起馬匹的努力,本能地整理身上的兵刃暗器:
「恐怕另有埋伏,咱們必須趕快離開險境。」
「我扶周老兄上馬,他的右腳……真不妙,得先用夾棍捆綁固定……」第三騎上急急搶救第一騎士。
數步外出現一個黑影,雙手叉腰不言不動像個石人,如不出聲或移動,再近幾步也不易看清。
「我給你們搶救的時間。」黑影說話了。
兩騎上驚得跳起來。
第二騎士反應超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身形未穩便左手悄然拂出,暗器行空,立下殺手。
黑影就在同一瞬間,恰好向右斜跨半步。
暗器擦黑影的左上肩外側掠過,發出裂帛的輕微摩擦聲,遠飛出四五丈外,擦草聲清晰可聞。
「真可惜。」黑影冷冷地說:「黑夜中認位射心坎,幾乎成功了。我也會暗器,閣下小心了,打!」
第二騎上暗器落空,有點意外失驚,按理絕無落空的可能,沒料到黑影恰好鬼使神差右跨半步。黑影先發警告後發暗器,應該有充裕的時間間避。
閃避暗器,向左右閃避理所當然,成功與失敗,機會是一半對一半。
第二騎土卻不向兩側閃避,身軀上升雙腳上縮,像用「旱地拔蔥」絕技向上急升,居然難能可貴地上升五尺,輕功高明極了。
「打」字出口,卻沒有暗器發出,後一剎那才抖手向前一拂,暗器破空。
誘發對方採取躲閃行動,才把握剎那的機會攻擊,黑夜中不可能看到快速的暗器,行動被料中就輸定了。
一聲怪響,一塊雞卵大的石塊,在這人的嘴巴開花,嘴唇爛裂牙齒折斷,災情慘重。
第三騎士放棄搶救中的第一騎士,還來不及用暗器攻擊,第二騎士已用破碎的聲音狂叫一聲,跳升至頂點的身軀後仰,砰然向下摔落,恰好摔落在第三騎士身側,把第三騎土發射暗器的念頭打消了。
三個人被擺平了兩個,剩下的一個所承受的心理壓力十分沉重,勇氣迅速沉落,鬥志也迅速下降。
尤其是第二騎士是被暗器擊倒的,暗器宗師級的高手被暗器擊中,這表示對方的暗器更為高明可怕。
「我反對殺人,但贊成使用暴力。你如果要殺我,我就有殺死你回報的理由。」黑影一字一吐,聲震夜空:「現在,看你的了。」
「你是什麼人?」第三騎士壓下射出左手暗器的衝動,想欺近看清面貌卻又不敢妄動。
「楊明。」
「怎……怎麼會是你……」
「不許是我嗎?」
「我們是對付九州……小輩,咱們不屑對付你,你走吧!」
「不屑對付我,你的人已經發射暗器了,你必須打發我走,雙方必須有一方擺平在這裡。你們追來,決不會是趕來好心叫我走的。你準備好了嗎?」
「閣下,見好即收,你已經傷了我們不少的弟兄,應該心滿意足了。」第三騎士來軟的。
「是嗎?」
「我們不會再對付你……」
「是嗎」
「你必須放棄尋仇報復的舉動。」
「是嗎?」
「你怎麼說?」第三騎士冒火地大叫。
「要你們傳話給你們的會主。」
「咱們是振武社的人。」
「你這混蛋毫無擔當,剛才你就說,我傷了你們不少的弟兄,是我聽錯了呢!抑或是你說錯了?」
「這……」
「你告訴九州會主,明日午正,我在龍車山石泉旁的石泉亭,等他還我公道。他只能帶兩個人來,過時不候。他如果不來,以後我會盯牢你們,有機會就明槍暗箭齊施,誰死誰倒楣。」
「閣下……」
「把話傳到就夠了,休想說服我。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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