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見過他,但他不認識小侄。碰上他,小侄會留意他的左手簫。好像心懷叵測的高手名宿愈來愈多,這裡已成為風暴的中心,情勢惡劣,小侄打算迎上去,在路上動手。」
「賢侄,千萬不可魯莽。」楊叔斷然反對:「真定以北,各地衛軍與親軍神武三衛,晝夜不斷往來巡邏。京衛指揮中心設在保定,往來的內外文武官員,隨時可向他們求助。
出了事,誰也休想安逸。所以,唯一的安全辦法是在真定以南下手。真定是分途站,京衛巡邏區的分界點。你想想看,二君一王人手眾多,他們也不敢往北走,我們豈能冒此萬千風險?你不想官府行文抄你的家吧?」
「小侄耽心二君一王人手眾多,搶先下手……」
「別忘了,狗官的保鏢人才濟濟,如果沒有二君一王那些人參予搶劫,我們能從中取利嗎?賢侄,放心啦!來的人皆志在狗官的贓囊,我們要的是人,雙方利害並不衝突,我們只怕不亂,亂對我們反而有利,對不對?」
「但願如此。」金筆秀士眼中殺機怒湧:「小侄希望那些人不要傷害狗官,不手刃狗官小侄於心不甘。」
「放心啦!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你會有機會的。狗官造孽太多,這次他死定了。
咱們趕快進食,加緊打探,按行程,狗官這兩天該到了。」
已牌末,西關外城根的一座農舍中。
三個人出現在農舍的廳堂中,一僧、一道、一俗,都是年約半百,像貌威猛的人。
農舍主人是一雙三十餘歲的兄弟,窮苦的佃農家無長物,自已都養不活,所以都沒成家。兄弟倆躲在屋後,害怕得像是大災禍臨頭。他們不該貪圖一些銀子,接納姓張的兄妹倆暫住幾天。
張家兄妹成為臨時的主人,在廳堂接這三個來意不善的僧道俗。
張興隆穿了一襲黑衫,連鞘劍抓在手上。
十年,不是一段短日子,黑衫客張興隆在江湖上,確是闖出不小的名頭來。他老爹九靈簫張威,一個邪道中佼佼出群的風雲人物,提起九靈簫張老邪,黑白道的高手名宿都感到頭疼。
黑衫客闖道,並沒藉乃父的聲威餘勢抬高自已的身價,他很少用簫,簫藏在袖中,比乃父的簫更辛辣更陰狠,但很少使用,所以闖道的前幾年,知道他是九靈簫的兒子的人沒有幾個。
他的妹妹叫蕙芳,十七八歲一個美麗靈秀的大姑娘,也不用簫,用劍。
兄妹倆對三位來客似乎頗懷戒心,廳堂中氣氛一緊。
「兩位昨晚戴了鬼面具隱起身份,去找逍遙公子,沒錯吧?」中年僧人冷冷地問。
「虛雲和尚,你們的消息還不夠靈通。」黑衫客的語氣也冷森森地。
「你知道就好。」
「事實上咱們兄妹是扮白臉鬼前往的,戴鬼面具的另有其人。」
「哼!敝長上有眼線在五福老店,消息絕對正確。戴鬼面具的一男一女,其實同是你們兩位扮的,你們想否認也沒有用。」
「在下用不著否認,反正在下兄妹確是去了。」
「逍遙公子答應與你們合作嗎?」
「沒有。貴眼線應該知道,在下兄妹是被逍遙公子的隨從接駕的。我黑衫客橫行江湖十年,敢說水裡火裡都可以去得,但在一位隨從面前,在下竟然不敢遞劍,諸位肯相信嗎?」
「有求於人,你當然不敢遞劍。」虛雲和尚冷冷一笑,離座而起:「幸好你沒與那小輩談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貧僧此來之所以沒有惡意,就是知道你們並沒談妥合作事宜。那小輩已經是快要死的人,貧僧奉敝長上之命,來向閣下提忠告的。」
「貴長上滄海君,管不著在下的事。」
「是否管得著,你心裡明白。敝長上的忠告是,狗官的行囊財物,任何人想爭口食,殺無赦,你們必須避得遠遠地,千萬不要亂打主意。話帶到了,告辭。」
「不送。」黑衫客戒備著送客。
「張施主,你會避得遠遠地吧?」老道陰笑著問。
「屆時自知。」黑衫客不正面答覆:「玄風老道,你會看到結果的。」
「貧道已經知道結果了。」老道陰陰一笑,隨在虛雲和尚身後出廳。
一條小徑通向北關,北關外就是南北大官道。官道又寬又直,兩旁的行道樹榆即槐,濃蔭敝天極為壯觀。烈日下,官道上車馬與步行的旅客絡繹於途,車馬過處,掀起滾滾黃塵。
距官道還有半里路,兄妹倆冒著烈日泰然而行,要進城活動。風聲日緊,兄妹倆仍然穿了黑衣。
黑衣是張興隆的成名裝束,也是他黑衫客綽號的由來。
小徑右面的高梁地裡,枝梢嗍嗍而動。
黑衫客久走江湖,警覺地向乃妹一打手式。蕙芳姑娘立即腳下一緩,落後了五六步。
這是防止被人用暗器偷襲,一網打盡的應變措施。走在後面的人相當危險,可知小姑娘並不認為自已是弱者,足以擔當風險。
密密麻麻的高梁地,人躲在裡面極難發現。兄妹倆全神戒備,從容而行並不打算趕快離開,災難是不易逃避的,必須勇敢地面對災難。
一聲鬼嘯起自右前方不遠處的青紗帳內,接著左後方傳來隱隱風雷聲,此應彼和,已明白表示兄妹倆已經身入重圍。
兄妹倆止步,一打手勢。
「不必裝神弄鬼了,我黑衫客也不怕神鬼。」黑衫客徐徐拔劍:「這三天來,城內城外裝神弄鬼的不知有多少,都想乘機把對手擺平或嚇跑,我黑衫客也參予一份製造混亂,這一套把戲不靈光了,出來吧!當面談也許對彼此少些誤解。」
一聲怪笑,青紗帳搖搖,五丈外飛起一個髮如飛蓬,相貌猙獰的人,灰袍鼓張,一雙大袖風雷乍起,筆直拔升三丈以上,大袖揮動間,刮起一陣旋風,身形滴溜溜旋飛,像狂風中的枯葉,翻滾旋動平飛三丈再下降。
第三次一沾高梁梢,再次翻騰飛舞,下衝之勢十分兇猛,但距地面近丈,突然身形一斂,點塵不驚四平八穩地飄落在小徑上。
「好高明的陰風鬼舞身法。」黑衫客悚然驚呼:「陳前輩威震武林半甲子,果然有雄厚的本錢,難怪江湖朋友望影心驚。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後面以風雷掌示威的人,定然是五湖老怪程超凡前輩,何不現身讓在下兄妹見識見識?」
「膽氣真的不弱。」氤氳反王陳彪喋喋怪笑:「果然不愧稱江湖武林新秀中,最神秘最驃悍的邪道頂尖人物。老怪,出來吧!咱們真需要爭取一些同道,不然這次真定殺官劫寶之行是白來了,說不定反而栽在二君一王手中,死也不得安逸呢!」
小徑另一端,出來了挾著活招牌鴨舌杖,相貌更猙獰更嚇人的五湖老怪程超凡。一鬼一怪,堵住了小徑兩端,來意不善。
「想來真定渾水摸魚的人,都是江湖上了不起的人物。」五湖老怪的老色眼,不住在隆胸細腰的蕙芳姑娘身上轉:「憑你我一鬼一怪的名頭,想嚇走他們不是易事。老鬼,你向他們商量,看能不能爭取他們合作?」
「兩位,在下對你們的事,毫無興趣。」黑衫客一口拒絕:「人一多,就想來硬的,反而樹大招風,必定無利可圖,說不定偷雞不著蝕把米。加上在下兄妹兩人,想與二君一王來硬的,也絕對得不到好處。」
「小子,不要先往壞處想。」氤氳鬼王說:「老夫已經概略地估計各方面的實力,發現這次聞風趕來的人中,無巧不巧有妖魔鬼怪在內。我已經和老怪商量過,結果決定來一次妖魔鬼怪大結合,再多加幾個人,一定可以主宰全局。」
「目下已有搜魂妖神李尚先的下落,不久便可與他談合作條件。」五湖老怪接口:
「陰魔夏秋姬昨晚曾經一露芳蹤,這小女魔詭計多端,才堪大用,有你這位邪道名人出面找她,她一定肯合作的。小子,意下如何?」
「弄到金珠,咱們平均分配,一人一份。」氤氳鬼王動之以利:「以身份地位來說,這樣分配,兩位應該感到光彩,滿意了吧?」
「老夫知道你們曾經去找逍遙公子,希望與他聯手,結果沒碰上。」五湖老怪向蕙芳姑娘邪笑:「那小輩老夫頗有耳聞,出道三四年,一直就與一些二三流人物打交道,總算混出一些小名氣,他那種花花公子,有名的放湯不羈,小姑娘,你與這種人在一起,實在太危險,不必再在他身上打主意了。他能唬走二君一王幾個跑腿的爪牙,唬不了稍高明的人,二君一王已決定除去他,你們想受到池魚之災嗎?」
「他能唬得了三流人物,唬你五湖老怪又如何?」蕙芳姑娘總算有說話的機會了,辭鋒相當銳利。
「他?他敢?」五湖老怪火爆地叫:「他還不配替老夫提鞋。」
「本姑娘被他唬住了。」
「你?不可能。」五湖老怪拒絕相信。
「老怪,你何不前往找他試試?」
「老夫不屑與二流的小輩打交道,以免有失身份。」
「老怪,你如果勝得了本姑娘三招兩式,去找他也許不至於灰頭土臉;假使勝不了本姑娘,你如果前往,不啻插標賣首。」
五湖老怪幾乎氣炸了肺,身形一閃,便到了姑娘面前,老色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
「小女人,你好無禮。」五湖老怪嗓象打雷:「老夫對你兄妹稍客氣一點,你們就忘了自已能吃幾碗飯了。收回你的話,不然……」
「不然又怎樣?」
「老夫要你永遠永遠後悔。」
「本姑娘卻是不信。」蕙芳姑娘輕蔑地撇撇嘴。
五湖老怪眼中,閃過陰森詭異的光芒。
「這可是你自找的,小女人。」不遠處的氤氳鬼王說:「趕快道歉還來得及。五湖老妖平生有兩大嗜好,財與色,在禁致女人面前,他會放你一馬的。」
「氤氳鬼王,你該問問舍妹是否肯老妖一馬。」面對氤氳鬼王的黑衫客冷冷一笑:
「百劫邪神羅老前輩,一輩子沒饒過幾個人,他的收山門得意弟子,也不會輕易饒恕心存歹念的人。」
氤氳鬼王吃了一驚,百劫邪神的名號可不是叫來唬人的,廿年以前,武林朋友提起這位邪神真會心中發毛,望影遠避。
正想招呼五湖老妖不可魯莽,但已經來不及了。
一聲怪叫,五湖老怪的鴨舌杖勢如崩山,毫無顧忌地兜頭便劈,雙手運杖力道千鈞,杖起處風雷驟發。
這老妖的風雷掌是掌功中最具威力的絕學,可知勁道雄渾極為驚人,馭杖發出修為精純的無窮內勁,威力倍增銳不可當,這一杖似乎想把姑娘劈成兩片。
其實這是虛招,要逼姑娘移位,以便貼身切入擒人,老妖怎捨得把美得令老頭子也心跳的小姑娘擊殺?
黑影一閃一旋,有如電光乍閃,不可思議地貼杖旋入,浪潮似的杖勁毫無阻滯的力道,似乎杖還沒劈落,人已經切入短兵相接了。
「噗劈!」兩聲如擊敗革的怪響同時傳出。
五湖老妖嗯了一聲,身形向右飛撞丈外,鴨舌杖幾乎失手摔飛,人也幾乎摔倒。
「你……你你……」老妖踉蹌穩下馬步,駭然驚叫,臉色如厲鬼,左手不住揉動左肋,吃足了苦頭。
一代老妖,威震江湖的前輩,出招攻擊一個劍還在鞘的小姑娘,卻被小姑娘赤手空拳擊中左肋兩下狠的,栽得好慘。
「憑你這兩下子鬼畫符,也敢吹牛說大話,真是老而不死謂之賊也,不知自愛。」
蕙芳姑娘把老妖挖苦得體無完膚,語利如刀:「上吧!你還有機會爭回面子。」
不遠處的氤氳鬼王大吃一驚,幾乎難以相信老妖挨了揍,這怎麼可能?
剛想上前拉開老妖,也許是本能的反應要上前相助。
「你不能插手,陳前輩。」黑衫客大手一伸虛攔:「注意你的身份地位。」
「你……」
「千萬不要偷偷瀉放你的散魂香,瀉香管就暗藏在你的左袖內。在下雖然不怕你的歹毒散魂香,但畢竟仍有些少戒心,萬一心中一緊張,很可能衝動得失手砍掉你的左手,倒楣的決不會是我。」
「你也敢吹牛說大話…」鬼王惱羞成怒,猛地一掌拍出,腥風乍起,無儔的劈空掌力猝然急襲。
黑衫客同時出手攻擊,掌同時吐出。
蓬然氣爆聲中,鬼王登登登急退三步,臉色泛蒼,搖搖若倒。
「比內勁,你如此而已。」黑衫客傲然地說,手按上了劍把:「聽說老鬼你的劍術極為奇奧,稱為鬼劍,在下要領教高明。」
另一面,五湖老妖鴨舌杖緩緩向前點出,杖身傳出奇異的震鳴,要用畢生參修的內功行雷霆一擊。
「人老氣力衰,所以老不以筋骨為能。」姑娘的右手也緩緩伸出,意在用纖手扣抓鴨舌杖:「用你的陽罡內功冒險破釜沉舟一搏,你不認為自已太老了嗎?」
晶瑩如玉的美好纖手,距杖身還有八寸左右,驀地手指似乎冒出白色的霧氣,肌色也突然泛起銀光。
鴨舌杖的奇異震鳴,突然劇增一倍。
五湖老妖眼中出現駭絕的表情,握杖的雙手一震。
「分經大真力……」
隨著驚駭的叫聲,五湖老怪飛退兩丈,只消慢了一剎那,鴨舌杖傳來的撼心分經邪門怪勁必定及體。
蕙芳姑娘抓住了杖,慢了一剎那。
「帶走你的兵刃。」她嬌叫,將杖飛擲而出。
五湖老妖竟然不敢接杖,向側一閃,轉身隨杖急躍,從後面抓住了杖,如飛而遁。
氤氳鬼王不敢與黑衫客拼劍,乘機溜之大吉,竄入高梁地內,老鼠般鑽走了。
兄妹倆不再理會,取道奔向北關。
「哥哥,我要去找逍遙公子。」姑娘一面走一面說,似已下定決心。
「小妹,真有此必要嗎?」黑衫客眉心緊鎖。
「只有他才能幫助我們。」
「那可不一定哦!何況他也是前來…」
「據我所知,他慷慨豪奢,日費千金,行囊豐盈財力雄厚,前來行劫只是遊戲風塵的怪行徑而已,只要動之以真誠與大義,他會放手的,甚至可以幫助我們對抗二君一王,希望在他的身上。」
「可是,他…他的為人…」
「也許他真是花花公子,有財有勢的年輕子弟,那一個不是花花公子?」
「那你…」
「只要他肯幫助我們,我願下地獄。」姑娘神色凜然地說,但隨即發出一聲低喟。
「小妹…」
「哥哥,我自有分寸。」姑娘低頭急走,歎息一聲:「為了完成爹的心願,粉身碎骨我甘之如飴。」
同一期間,五福客棧上自荊東主,下至提壺供水的店伙小廝,一個個心驚膽跳,叫苦連天。
第一批公然結伙強行進入客院的五個人,是一名年約半百,仙風道骨頗像有道全真的老道,和四位三十上下驃悍道侶,一個個滿臉橫肉,戾氣外露。只消看第一眼,就知道來意不善。
荊東主是老江湖,知道老道的來歷,所以心中叫苦,有大禍臨頭的感覺。
二君一王,一掃兩光。
這位老道,正是凶名昭彰的二君之一,無極元君無極丹士。
其實,這惡道根本不是玄門丹士,而是舉動,氣質,外表,皆近乎天師道弟子,驅神役鬼的假玄門道人,惡跡如山心狠手辣的妖道。
客院有小花廳,逍遙公子泰然接待惡客。侍女小孤在旁張羅茶水,奉茶畢站在主人身旁卓然俏立,清澈靈秀的明眸,留意一切動靜,她是很盡職,而且忠心耿耿的侍女,也是主人的最佳助手,小小年紀見過無數大風大浪。
「你是第一個膽大包天,公然殺了貧道七位朋友的不知死活狂妄小輩。」老道的語氣,一點也沒有修真之士應有的修養:「你以為你去年殺了魔眼毒龍,憑這一點就膽敢向二君一王的權威挑戰嗎?」
「無極道長,你說這種話就不公平了。」逍遙公子鎮定地說:「在下是受到挑釁的一方,有權自保,也有權保有自已所得的利益,所有的舉措,目的只在自衛。在下的聲望名頭份量有限,絕對無意向高手名宿挑戰,貴友基苦苦相逼,相打無好手,死了認命,錯不在我。」
「你少給我牙尖嘴利強辭奪理,你知道貧道的來意?」
「知道。」
「那你還不準備跟我走?」
「哈哈哈哈…」逍遙公子忍不住狂笑。
「有什麼好笑?」老道不悅地問。
「笑你。」
「貧道好笑嗎?」
「是的,你比一頭豬還要愚蠢。」
「什麼?」老道憤怒地拍桌而起。
「你實在不像一個闖了大半輩子道的前輩名宿,更不像一個聲威顯赫的風雲梟霸。」
「豈有此理!」老道火爆地叫。
「一個闖道的人,必須具有闖道的英風豪氣,具有玩命的大無畏精神與意志,生死等閒,活得有骨氣,死得轟烈,怕死的就不要奢言闖道。俗語說,人死留名,豹死留皮。
老道,你連這點見識都沒有,你是怎麼混這大半輩子的?告訴你,連一頭小羔羊,也不會乘乘地跟你進屠埸任你宰割。你要我跟你走任你宰割,你是什麼東西?你給我趕快滾!
你只是一個狗仗人勢,浪得虛名妄自尊大的混蛋,不配與喬某平起平坐。」
一頓刻毒的諷刺怒罵,可把自取其辱的無極元君激怒得快要瘋了。
逍遙公子確是動了無名孽火,這老道簡直欺人太甚,說完拂袖而起。
「小孤,逐客!」他憤然加上兩句暴喝。
「孽障該死!」無極元君厲吼,一掌拍在桌上,倏然暴起。
四名壯年道人同時一分,座椅四分五裂。
一聲並不震耳的聲響傳出,堅固的八仙桌寸裂而塌。
灰霧激湧,隨即金蛇亂舞,雷聲霹靂狂震,整座廳堂成了煉獄,人影已杳,刺鼻的怪味與硫火味充溢在空間裡,門窗格格急搖,似乎地亦為之撼動。
「哎…」傳出一聲狂叫,一個壯年老道從霧氣湧騰中,發瘋似的衝出廳門外,砰一聲摔倒在院子裡,蜷縮成一團像個刺。
「快救…我…」壯年老道蜷縮著狂叫:「背…背部筋…筋縮穴…」
衝出另一名老道,收了劍急扶同伴。
筋縮穴上貫入一枚小小的金針,難怪老道吃不消,再慢些就要痛得全身抽筋。
是小孤姑娘的暗器,沒擊中無極元君,卻把這位壯年老道整得灰頭土臉。
院子四周的屋頂上,分別站著四個人:逍遙公子,小孤,小羽,車伕卓勇。
無極元君終於出來了,廳內行法一擊,白費氣力,沒能困住逍遙公子和小孤,對方是如何出廳的?五個老道竟然毫無所知。
「在下知道你的底細了。」對面屋頂上的逍遙公子陰森森地說:「你的妖術五雷天心大法,道行淺得很,還奈何不了區區在下。」
「你下來!」無極元君怒叫,但神情上已經色厲內荏,先前的傲態一掃而空:「你逃得快,但決難逃過貧道的煉魂大法。貧道要超度你,煉你的三魂七魄。」
「先不要吹牛,妖道,你那些邪術,道行還不夠高深,早晚在下會將你送下十八層地獄,但不是現在。」逍遙公子泰然地說:「我逍遙公子做事頗講道義,如非絕對必要,決不驚世駭俗在公眾埸所波及無辜。你這種示威舉動有助你提高聲望,在下不會讓你如意,你想讓旅客把你看成神仙,休想。你走吧!再不知趣,在下必定用最陰毒的暗器殺你,你那位門下弟子只算是小懲罰而已。」
「孽障你…」
「除了陰毒的暗器之外,還有最霸道的暗器。」逍遙公子指指右面屋上的雄偉車伕卓勇:「我這位車伕,手一動,保證可將五丈外的地行仙送入地獄九幽。妖道,你還是走的好。」
「公子爺,讓小的送他們下地獄。」車伕卓勇的嗓門有如乍雷:「追魂奪命,穿心一箭;別說是地行仙,大羅金仙小的也可以將他化骨揚灰。」
「好,你們狠。」無極元君打退堂鼓:「咱們沒完沒了。」
老道其實心中發虛,在廳內窄小的空間突然發動,也勞而無功,自已反而受傷了一個人。
目下暴露在廣闊的光天化日下,妖術的威力有限得很,就算對方抗拒不了,四處遊走奔竄並非難事,用陰毒與霸道的暗器反擊偷襲,後果十分可怕,再不走可就下不了台啦!
「在下將加以無情的反擊。」逍遙公子沉聲說:「誰想打地下那些金珠的主意,在虎口奪食,在下也將加以無情的反擊,不死不休。」
無極元君恨恨地帶了門人走了,客院的廳堂一團糟,妖道不賠,逍遙公子只好認了。
無極元君這次估計錯誤,知已不知彼親自出馬,豈知卻灰頭土臉,帶了一個受傷的門人撤走,二君一王的聲威,從此直線下落。
相反的,逍遙公子的名頭,卻愈來愈響亮。
成名的最佳途徑,就是向成名的風雲人物挑戰,在初出道的毛頭小伙子來說,這正是求之不得的好機。
二君一王的名頭比逍遙公子高得太多,真不該親自出馬斷送自已的既有地位。
消息傳播甚快,無極元君狼狽地帶了受傷門人出店,消息便已不徑而走,有心人更加快地傳播,希望二君一王垮台的人多的是。
客院的廳堂不能使用了,逍遙公子請店伙弄來一張茶几放在走廊上,面對院子由小孤伺候他喝茶。「快近午了,甘鋒怎麼還沒回來?」他向坐在一旁的小孤說,眉心緊鎖:
「我有點不放心。」
「公子爺,甘叔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請不要替他耽心。」小孤臉上有無邪的笑意,她本來就是一個小美人,文靜無邪的微笑十分超脫:「地方蛇鼠恐怕都躲起來了,打聽消委實不易呢。」
「我要親自到各處走走。」逍遙公子臉上仍有不安的神情。
「小孤期期以為不可。」
「唷!你學悼文還真有點文味呢。」逍遙公子笑了。
「強將手下無弱兵。」小孤嫣然微笑:「公子爺文才武功佼佼出群,侍女豈是弱者?」
「小妖怪,我什麼時候把你當作侍女的?」
「是小孤自己要做公子爺的侍女。」小孤臉上出現陰霾:「小孤處身在九幽地獄,是公子爺用血汗把小孤救出生天的。小孤這條命,一生一世……」
「有一天,我會把你們全趕走。」逍遙公子苦笑:「都是你們這些人,尤其是甘鋒夫妻倆,偏偏搞什麼以奴婢自居的把戲,把我捧出來當主人。這一來可好,花花公子的壞名聲落在我頭上了。有你們這些人跟著,我逍遙不起來,我真懷念當年孤家寡人逍遙自在的日子。」
「除非公子爺厭倦了遊戲風塵的生涯,否則趕小孤不走的。」小姑娘細心地替他斟了一小杯茶:「也許甘叔伉儷希望有一天能重建藏劍山莊;卓叔尚未快意恩仇心願末了。
也許他們會離開公子爺,必須完成未竟之志。而小孤和小羽命運多舛,已經是孤零零孑然一身,公子爺要趕我們到那兒去呢?」
她臉上有安詳的微笑,但靈秀的明胖已是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拚命的忍著,不讓淚水掛下來。
「小孤,你長大了,你知道嗎?」他微喟:「三年,一千多個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我一直把你當小妹妹看待,跟著我讀書練武,你知道為什麼?」
「公子爺……」
「不要流淚,小孤。」他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我希望有一天,你能重建孤雲別墅,重震你爹孤雲申家的門風與威望,別讓那些曾經謀害申家的鬼魂,在泉下快意,這是你的責任。哦!聽說你爹生前,還有一些親友……」
「孤雲別墅在得到群魔即將前來血洗別墅時,那些可敬的親友們都走得遠遠的。」
小孤以袖拭淚,臉上又湧現冷森的表情:「唯一與先父共患難同生死的人,是那位聲譽最差的項伯伯,絕魂龍刀項伯伯。」
「我知道,我就是追蹤絕魂龍刀,想探他的底細,而鬼使神差趕上那場慘案的。可惜,我來晚了一步,你家……」
「只剩下小孤一個遍體鱗傷的孤女。」
「其實我並不瞭解那些人,假使不是他們不問青紅皂白,見面就群起而攻下毒手,我也不會大開殺戒殲除他們。所以,救你是無意的,你並不欠我什麼……」
「公子爺,小孤不要聽。」小姑娘以手掩面:「小孤欠你的,不僅是一條命的恩情……」
「好了好了,又來了。」他挽住小姑娘的肩膀輕拍:「我們不談這些。喂!你忘了你侍女的職責了,客人來啦!是不是該奉茶待客呢?」
小姑娘一蹦而起,淚眼朦朧中,看到月洞門站著一位風華絕代,艷光四射的美姑娘,臨門俏立,巧笑倩兮,華麗的碧藍色衣裙,代表深閨少女的三丫髻飾以三個珠花環,美得令人目眩,真有點不沾人間煙火味的神韻。
最吸引人處,是她那雙水汪汪似乎會說話的明眸,裡面似乎隱藏了些什麼,想表露些什麼。
迎著微風,飄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淡淡幽香;一種品流極高的幽香;令人嗅到心為之醉的幽香。
小姑娘朦朧的淚眼,回到主人臉上,發現主人逍遙公子的明亮虎目中,出現一種她一直不曾見過的異彩,那種她從沒發現過的熱切光芒,她感到陌生。這一瞥之下,她突然覺得她十分憎恨這個美得令人心動的女人。
她只有十五歲,還不知愁滋味。追隨逍遙公子三載,以侍女自居,主人一直把她當成一個小女孩,帶著她遨遊天下,教她讀書,教她學劍,教她將她父親遺留下來的拳劍、內功、暗器,加上了主人的一些可傳武功。疼愛中有嚴厲;督責中有鼓勵;嚴肅中有輕鬆;諄諄善誘中有真誠的關切。
她就在這種關愛中逐漸長大,一千個日子中,她隨主人經歷了人生百態,經歷過無數狂風巨浪。
最重要的是,主人是從刀光血影中將她從死神手中搶救出生天的;那根深蒂固的感恩之心,是任何情感所難以取代的。
主人的愛好,她應該盡心力去取得。
可是,一瞥之下,她看到了些什麼。
凶險!對,這個美麗的女人身上,充滿了危險氣息。這種氣息,只有冷靜的旁觀者與局外人,才能發現其中的徵兆。
也許,她以另一種感覺感受出來的。
也許,這女人眩目的美給予她一種壓迫感,讓她本能地感覺出潛在的威脅。
憑女性的直覺,與及對主人的忠誠,她從這個女人的絕代高貴風華中,看到了隱藏在裡面的妖氛和邪氣,與及所受到的心靈震撼。
「我打擾了你們嗎?」美麗的女人嫣然微笑,語音悅耳極了。
「姑娘請過來坐。」逍遙公子平時玩世不恭的神情消失了,站起肅容:「客廳被人搗毀了,廊下待客。不恭之處,姑娘海涵。」
「消息是傳得很快的,無極元君來過的事,片刻就可以傳遍全城。」
碧衣姑娘落落大方地走近就座:「何況,我就住在店中的三進容院。」
「芳鄰,同一座屋頂下的天涯客。」逍遙公子坐下,熱切的目光中,重新流露出他特有的風趣神情:「難怪昨晚姑娘敢登堂入室造訪,原來同是旅客。」
「哦!喬公子就看出是我了?」
「姑娘換了千金名門閨秀打扮,並沒和那些人一樣化裝易容。夏姑娘,無情花怎樣了?」
小孤奉茶畢,站在一旁虎視眈眈,原來這美如天仙的女人,就是昨晚入侵的女人之一。昨晚她與小羽在外面戒備,並不知道房內的變故,直至鐵臂熊八個人入室行兇,她才和小羽從外面殺入,不曾看清夏姑娘的面貌。
任何對主人有不利企圖的人,都是她小孤的死仇大敵,她先前本能發生的敵意,有了正當的理由。
「她逃走的輕功不錯。」夏姑娘水汪汪的美眸中殺機一閃即沒:「黑夜中追逐不易。
你得小心,這無情的鬼女人會再來的。」
「夏姑娘,我不會在無情的人身上浪費工夫。江湖盛傳三朵花,稱她們是武林奇葩。
而姑娘的武功修為,尤其是迅疾如電的劍術,都比無情花高明,你的名頭,該不在三朵花之下。唔!我想起一個人……」
「我是特地來和你商量的。」夏姑娘打斷他的話:「我是誠意的。」
「昨晚姑娘表示……」
「昨晚的事,請別介意好不好?」夏姑娘嬌媚地用笑來表示歉意:「即使無情花不闖來施放無情浮香打擾,我也不會動武逼你的。」
「姑娘的來意,是為了閻知縣?」他早已不介意夏姑娘表示誰勝誰帶他走的話,尤其是現在夏姑娘用這種友好的態度來見他的時候,一切的不快,已在一瞥之下一掃而空。
夏姑娘今天的打扮,的確搏得他十分好感。
一個美如天仙,風華絕代的女人,表現魅力時,的確讓絕大多數的異性無法抗拒的。
「是的,閻知縣。」夏姑娘直率地承認。
「我正在打聽這件事。」
「可以說,凡是趕來真定的人,都為了這件事,你還要打聽?」
「不瞞你說,我是湊巧路經此地的,本來打算再到京都天子腳下遊玩一番,恰好碰上這檔子事。」
「真的呀?」
「半點不假,在你這位美麗女英雄面前,我沒有假裝局內人的必要。」他誠懇地說:
「我正感到詫異,還以為有人打我逍遙公子金珠財寶的主意呢!看來,是我會錯意了。
夏姑娘,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總算撥雲見日,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來騷擾他,來示威行兇,並不是衝他在山西道龜背嶺道上,所得來的那批金珠而來,而是為了閻知縣。
「你聽說山東馬閻王的事吧?」
「稅監馬堂,誰不知道呀!」
「二君一王,是閻王馬堂的幫兇,暗的幫兇。」
「該說二君一王的靠山是閻王馬堂。」
「對,對極了。這幾天,將有一位被撤職的閻知縣,從京都南下返鄉,宦囊贓銀之豐,據說多得無以數計,而且以金珠寶玩為多。二君一王看上了這筆價值驚人的珍寶,不許任何人染指。可以說,來的人都是利字當頭,誰也不肯相讓的高手,不在乎二君一王的威嚇,各顯神通說動各路人馬,另組成實力足以抗衡的打擊群,志在必得,即將有一場慘烈的龍爭虎鬥。」
「哦!原來如此。夏姑娘……」
「本來我希望你放手不參予的,因為你是有名的富豪子弟。」
「呵呵!你對我聲譽不佳有戒心。」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的價碼已陡增百倍,我們可以公平地商量。」
小孤忍不住哼了一聲,晶亮的大眼中冷電四射。
「原來你一開始就沒安好心,並不打算公平對待我家公子爺。」小孤寒著臉說:
「打算劫持公子爺聽你使喚,接受你的驅策,是嗎?」
「唷!小丫頭。」夏姑娘媚笑,水汪汪的明眸中,冷電再次一閃即沒:「你的主人在此,那有你插嘴過問的餘地?」
「你……」小孤無限委屈地語塞。
「夏姑娘,她姓申,自己取名為孤。」他總算不會被當前的美色所迷,趕忙替小孤解圍:「她也不是我的侍女,我當然不是她的主人。」
「咦!那她……」
「我們是朋友、師徒、或者兄妹、甚至父女。」他鄭重地說:「夏姑娘,她的身份地位,和你是相等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哦!我還不太明白……」
「我所有的隨從,都不是奴僕。我喬家四代豪門,家中只有僱請的人,沒買過任何一個奴婢。我這些人中,名義上他們自稱隨從,其實是有過命交情的朋友,小孤也是其中之一。」
「這……」
「夏姑娘,如果你想獲得我的友誼和幫助,務必尊重我的朋友,當然包括小孤。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幾個人共過患難,共過生死,闖過無數劍海刀山。我逍遙公子為人也許很壞,但珍惜友情,決不會為了獲得新朋友,而放棄舊交情,雖刀劍加頸,情義不渝。」他這番義正辭嚴的嚴正表白,把小孤感動得熱淚盈眶,幾乎站立不牢,有跪下來的衝動。
「小孤姑娘,我很抱教。」夏姑娘情緒改變得好快,含笑伸手想將小孤拉近加以撫慰。小孤扔開她的手,急急轉身奔入房內去了。「疏不問親,我錯了。」夏姑娘轉向逍遙公子媚笑:「我希望我們也能成為情義朋友。」
「你已經獲得我的友情。」他熱切地說:「我在聽你的意見,閻知縣……」
「我們聯手抗拒二君一王。」
「我已經與他們勢不兩立了。」
「那我們第一目標是相同的了。閻知縣的珍寶,據說分為明暗啟運,可能分成三或四批。所以,必須先將狗官弄到手,才能把暗運的珍寶找出來,假使失手把狗官弄死了,或者被別的人所弄走,咱們將毫無所獲,冒了萬千風險,到頭來兩頭落空。」他低頭沉思,久久,久久。
「喬兄,怎麼啦?夏」姑娘不著痕跡地改變了稱呼,喬兄兩字叫得又俏又甜又膩。
「我要考慮。」他眉心緊鎖,顯得委決不下,心情有點混亂迷惘。
「考慮什麼?」
「我從來沒做過擄人劫掠的勾當。」
「那是一個贓官……」
「即使是贓官,並不是每個贓官都該被劫的。我逍遙公子雖是黑吃黑的專家,但吃之有道。至於搶劫擄人,不是我這一行的行當。隔行如隔山,改行是十分鄭重的事,豈能倉卒決定?」
「我多麼希望能和你聯手並肩,做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必定會增加你我的威望,這是闖道者揚名立萬最佳的機會。」
夏姑娘有幾許失望:「錯過了十分可惜,我希望你趕快拿定主意。」
「我想,多半我不會參予。」他似乎已經明白,這位令他傾心的美麗姑娘,正在逐漸離開他:「我衷心的希望,你能改變主意。」
「你反而要我改變主意?」夏姑娘大感驚訝。
難怪夏姑娘驚訝,事先已知道他是花花公子,聲譽不佳,所以盛裝而來,盡量把自己的美和風華展露,那一個花花公子能拒絕一個美女的要求?
「是的。」他眼中熱切的光芒,正在逐漸暗淡。
「怎麼改變?」
「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什麼辦法?」
「我幫你把金珠從二君一王手中,黑吃黑弄到手。這一來,你能得到金珠,我不至於改行做強盜,豈不兩全其美?」
「這靠不住,喬兄。」夏姑娘一點也不滿意:「二君一王人多勢眾,珍寶到手之後,咱們恐怕永遠不知落在何處了,四面一走,如何追查?」
「我的隨從是很能幹的……」
「只怕未必。」
「請相信我的能耐,我是誠意幫助你的,而且珍寶到手之後,全部給你,我一文不沾。」
「這樣吧!你說過要考慮,我等你的消息,希望你能放棄主見。喬兄,我相信今後,你我將是江湖上最佳的搭檔,並肩行道為江湖大放異彩。」
撤出了誘惑之綱,早晚會把魚兒網上的,目前不能操之過急,這位花花公子的定力有限得很,從他熱切的眼神中,絕對無法逃過網羅。
這強烈的露骨暗示,別說一個花花公子,連英雄豪傑也難過美人關,甘心赴湯蹈火也是意料中事。
「我會給你答覆。」偏偏逍遙公子把持得住,沒一頭撞入網羅:「當然我會優先考慮你的建議。快近午了,夏姑娘請賞臉,在下作東,在客院午膳。」
「謝了。」夏姑娘盈盈離座,嫣然一笑:「還有些瑣事需要處理,少陪。喬兄,我鵠候回音。」
「我會盡快給你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