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本朝末期,朱家茶坊主人在某年採茶期,茶簍已滿,便將茶青盛放在懷裡,用體溫而改變發酵基因,竟然焙出香氣極濃的茶,比龍井更高一品。
這種茶,當時叫嚇殺人香。蘇州方言嚇殺人,意思是非常驚人的意思。
直至改朝換代,滿清入主,康熙大帝六巡江南,三游大湖,這才把嚇殺人香的土名改掉,親賜御名碧籮春,這才名滿天下。
那時的碧籮茶,分雨前和雨後,產量有限。真正的碧籮春茶,產自碧籮峰的石壁間。
其他的碧籮茶,皆是附近茶園的產品,品質相差遠甚,只有肯花錢的大爺,才能喝得到真正的碧籮春茶。
以後名滿天下的碧籮春,就是產自碧籮峰石壁間的茶樹,經康熙大帝品評賜名,便步上西湖龍井本生茶的命運,成為指定的貢品,很少流入市面,市民們無緣品嚐了。
店伙沏來一壺碧籮茶,斟上一小杯。
夥計。」他將茶杯放在鼻端輕嗅,伸手指指南面的小山:
「那邊山下有一道塢,怎麼稱呼?
「哦!那邊。」店伙搖搖頭:「我們叫梅塢。公子爺,那地方不許外人進入。」
「為何?」
「塢裡的人不好說話,不歡迎外人去打擾他們,那地方也沒有風景好看,公子爺如果游塢,可到法海塢、余塢等處遊玩,免生是非。」
「原來如此。梅塢裡面住了些什麼人?」他進一步探口風。
店伙正想回答,突然接觸到鄰座一位中年遊客,投送過來的凶狠目光,一驚之下,悚然地閉上嘴,搖搖頭表不知道,匆匆惶然離去。
霍然已暗中留了心,但不想點破。
他無意興風作浪,對方卻找上了他。
「喂!你想打聽些什麼?」中年遊客大概認為可以吃定他了,說話相當傲慢:「也許我可以供給你一些消息,指引你一:
條明路。」
「打聽梅塢裡有些什麼風景,有些什麼人物,不然豈不是白來一趟了?」
他逐漸有點冒火,再三有人挑釁,他年輕氣盛,逐漸有點不耐,答話的口氣也就不怎麼客氣:「你所指的明路,最好真的明。指引錯誤的道路,有時會有災禍的,誤了別人的事,可就難負責任了。
昨天一到,便有人提警告;今天一早,就有人跟蹤追逐;然後是小村姑惡作劇襲擊,最後所發生的情景撲朔迷離;現在,又有人挑釁。
「那是私人產業,擅自闖入,責任自負。」
「嚴重嗎?」他冷然問。
「相當嚴重。」
「不會做出無法無天的絕事?」
「很難說。」
「塢裡的人,有人做見不得人的事嗎?」
「這得由你的看法,決定他們做的事,是否見不得人,因為每個人的看法都不同。」
「我知道,凡是利害相關的事,對自己有利,雖傷天害理仍然理所當然去做。吩叨了老半天,你還沒說出我要的消息,也沒指引出所謂明路,我在聽。」
好,我說。梅塢裡住了乙些種果蔬種茶的人,不歡迎游洛踐踏他們的農產。閣下趕快拍拍腿走人,到別處看風景,到各寺院燒香拜佛,走了就不要回來;」中年人一字一吐,說的話警告味十足。
「本來我並沒打算在這裡停留……」
∼那你為何不走?」
「經你這麼一說"?
「那又怎樣?」
「本公子不走了。」
「你……」
「到梅塢走走,我不信塢裡的人,膽敢把梅塢劃為禁區,敢做傷天害理的事。」
他也一字一吐;不住冷笑:「昨天就有幾位仁兄,當本公子踏上東山,就莫名其妙地向本公子提警告)=本公子不信邪,倒得看看梅塢裡,是不是隱有龍蛇猛獸,能不能摳本公子吞掉。你閣下不啻在邀本公子前往探索究竟,一切後果皆由閣下負責。」
「可惡!你這傢伙不知死活!」中年人勃然震怒,拍桌而起,手一揚,茶杯劈面飛到。
手一抄,他抓住了茶杯,感到震力甚猛,。直撼手膀。
「還給你。」他將杯彈出回敬。
中年人不肯示弱,也伸手抓杯,哎一聲驚叫,倒退丈外,腳下長凳破裂,幾乎撞翻了食桌。
他伸手抓住了擱在凳旁的竹杖,長身而起。
中年人探手人懷,拔出把光彩奪目的鋒利匕首。
「動刀子的人,後果自負。」他拖著竹杖逼進:「你給我半斤,我還你八兩,互不相虧,看你的了。閣下,你沒有任何理由向本公子行兇,即使你是梅塢的人,也不能在梅塢以外向遊客撒野。」
棚外三二十步,兩名中年遊客正匆匆向陽棚走。
一聲怒吼,中年人的匕首衝進遞出了。
匕首全長一尺八,是魚腸一類的小劍,與刀性質相同,以強行切人近身搏擊為主,一寸短一寸險,貼身相搏,招出必有死傷,閃避不夠快,絕難僥倖。
霍然的問路竹杖長有五尺,伸手可攻擊近丈的目標。但他放棄遠攻的優勢,放膽讓對方近身切入,估計對方接杯窘相,他已勝算在握。
竹杖一撇,間不容髮地鍺偏刺來的匕尖,扭身切入,叭二聲一耳光落在對方的右頰上,下面靴尖一伸一撥、撥在對方的右膝內側.一聲狂叫,中年人斜摔出丈外、跌出棚外摔倒滾動,跌勢相當猛烈。
他跳出棚外,一腳踏住對方握匕的右手腕脈。
「不許行兇!」走近的兩個中年人之一,突然一躍而至阻止他再下手,伸手急撥他的身軀.他以為對方來了同伴,不假息索地一掌斜切伸來的大手。
12:4399』9』23來人伸手的速度快,他也快,必定接觸,沒有換招收手的餘暇。
「噗」一聲悶響,小臂接實。
巨大的強韌反彈力,把他震退了兩步。
來人也急退兩步,嚏了一聲。
被踏住手腕的中年人獲得解脫,滾身而起撒腿向南狂奔。
「你也不是東西!」他怒叫,丟掉竹杖猛撲而上。
對方穿了長衫,劍眉虎目相貌威嚴,半百年紀正中年,是男人的一生中成熟的黃金歲月,身材偉岸,留了小八字鬍,人才一表,手長腳長。
由於對方是赤手空拳,他也用徒手相搏,猛虎似的衝上撲進,左爪右拳攻上中盤,爪攻肩勁拳攻胸腹,勢沉力猛勁道驚人,一閃即至強攻硬搶。
中年人已試過他的掌力,怎敢大意?但沒料到他來勢太快太猛,已無化招反擊的機會,唯山的辦法是硬接,硬接也是本能反應之一。
雙掌分別接住了爪和拳,力道空前猛烈,兩人同時暴退兩步,勢均力敵,都不可能造成傷害。
一聲冷叱,仍然是霍然主攻,∼火雜雜衝上,先一記鐘鼓齊嗚拳掌一合,再一記蝴蝶雙飛,雙腿飛躍而起連環進攻,每一招可以雷霆萬鈞的聲勢,強行切入無畏地搶攻,每一記皆勁道十足猛烈萬分,攻招接招毫不退縮,快速地步步進逼,手腳齊飛攻勢如驚濤駭浪。
中年人也聲勢渾雄猛烈,而且顯得沉穩紮實些,不但招招硬接,而且隨勢製造反擊的機會,反擊的技巧極為辛辣,直攻要害經常能爭回機先。
快速的纏鬥令人目眩,拳掌著肉聲連珠迸爆,看誰禁受不起打擊,看誰能先擊中對方的要害。雙方都內功到家,打擊都禁受得起。
看熱鬧的遊客,不住發出驚呼聲,其實即使是高手行家,在旁觀看也分辨不出交手的招式。
中年人的同伴,也是一表人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也穿了一襲寬長衫,緊張地跟著斗圈旋動,臉有驚容,似乎不斷考慮是否需要插手。
罡風呼嘯,塵埃滾滾,兩人在五丈方圓的店前廣場,八方飛旋攻勢綿綿不絕,顯然已打出真火,出手的勁道逐漸加重加烈,勢均力敵死纏不休。
遊客漸多,觀眾也漸多。
雙方的技巧皆十分圓熟,保護要害的身法也極富彈性,看樣子,必須等到一方力竭功消,或者有一方被擊中要害,才能分出勝負了。
三個遊客奔近鬥場,排眾而入,是一男兩女。男的是年輕的十七八歲,牛犢般精壯的小伙子,粗眉大眼五官端正,佩了長劍躍然欲動。
兩位中年美婦流露出高貴的端莊風華,並不因穿的是荊鋇布裙而有損氣質,各挾了一個大布卷,行家一眼便可看出,裡面各捲了兩把長劍。
「怎麼一回事?文叔。」為首的中年貴婦,向神色緊張的中年人間。
「就……就這樣打起來啦?」中年人文叔不住搓手:「林老哥一到,伸手管事制止這個年輕人行兇,結果……結果就打起來了,真是豈有此理。這個年輕人穿了青衫文質彬彬,性情比我這獅子還要暴烈。」
「伯父請退,讓小侄收拾他。」年輕小伙子在旁得袖撩衣怪叫。
你給我滾到一邊涼快去,文叔沉叱:「你碳不是,你上去能挨得了幾下?胡搞.「孩兒……」年輕小伙子面紅耳赤,急欲分辨。
「閉上你的嘴,多看對你有益,哼!」
「那……爹可以上呀!」
「狗屁!」
「哈哈哈……」人叢北面有人狂笑,是一個獅鼻海口的中年佩劍人:「你們可以一起上呀!總不能眼看你們的人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吧?如果堅持你們的武林規矩,會灰頭土臉吃大虧的。」
「伍老妖,我陪你玩玩,即使吃虧我也認了,文叔冷笑,突然一掠而上。
伍老妖哈哈狂笑,退出人叢。
「哈哈哈哈……南天獅子,以後我五通神會陪你玩玩的,但不是現在,回頭見。哈哈哈哈……」伍老妖的狂笑聲從人叢外傳出,笑聲漸遠。
「迫不上的,文叔。」中年貴婦歎息一聲:「追上了又能怎樣?那些魔道人物者好巨猾,迄今仍然矢口否認幫助妖女,揚言在旁看熱鬧,能向他們興師問罪嗎?」
「可是……小女的消息……」
「得靠我們自己了。我同樣擔心小女的安危,但找他們無濟於事,也師出無名,反而被他們訕笑呢!」。
「罷了,真得靠我們自己了。」南天獅子沮喪他說。
「這個年輕人,會不會是妖女的黨羽。」中年貴婦指指依然驍勇絕倫,攻擊精神旺盛的霍然。
「好像不是。」南天獅子的語氣並不怎麼肯定:一但洞庭東山是妖女的藏身秘窟,有水賊替她把守門戶,有魔道人物替她助威,這裡該是她的勢力範圍,有人出面挑釁,對方不透露身份,很難斷定是不是她的黨羽。」
「如果是,對方有這種武功驚世的人才,文叔,我們前途多艱。」
是的,我們深入虎穴,本來就沒有多少勝算,如果妖女多幾個這種人才,我們……
破釜沉舟,我們只能走險,別無他途。」
「得試試他的真木實學。」
「大嫂,他沒帶兵刃。」南天獅子說:「除非能給他一把劍。」
『好,我會給他一把劍。」中年貴婦開始打開藏劍的布卷,提高嗓音叫:「老伴,退,用劍見他個真章,這樣拖下去會耽誤時間。
雙方勢均力敵,撤出並無困難。中年人虛攻兩拳,虎跳兩丈脫出圈子。
「小輩,劍上見真章。」中年人渾身大汗濕衣)但精力仍旺:「你可有兵刃?」
中年貴婦將兩把劍拋出,中年人雙手接住向前一伸。
霍然瞥了兩把劍一眼,再掃了眾人一眼淡淡一笑,對方的用意是要他選一把劍,其中一把短四寸,是適合女性或手短的人使用的,重量也輕些。
他也渾身汗水,氣勢更旺。
「你們不像是水賊。」他不接劍,已看出這些人氣概不凡,不是本地人。
「咱們不認識水賊。」中年人沉聲說r「遊客?」
「並非為遊山玩水而來。」
「那為何替水賊打抱不平?」
「咦!剛才那人……」
「很可能是太湖雙蚊的人,禁止在下四處遊蕩。你這傢伙是個冒失鬼,在下懶得和你計較。你如果不是水賊,不要打擾我,我正在氣頭上,最好離開我遠一點。」
他確是正在氣頭上,所以語氣有點托大。其實他對中年人頗感佩服,拚鬥兩百招以上,他依然無法抓住攻擊要害的機會,是他首次碰上的最強悍對手。
無仇無怨,他不會與人拼劍,任何兵刃到了他手中,都可以成為致命的武器。
他抹抹臉上的汗水,大踏步入棚歸座,倒了四十杯茶,一口氣喝乾。
店伙過來添茶水,臉色不正常。
「公子爺,最好快些離開,直奔莫厘鎮。」店伙不安地低聲說:「剛才那人,就是太湖雙蚊的得力小頭領,你打了他,他會帶大批噗呷來殺掉你。」
「我等他們來。」他冒火他說:「再敢行兇,我要把他們整治得叫皇天。」
南天獅子五個人,在另一桌沏茶。那位乳虎似的年輕人,不住狠盯著他,似有磨拳擦掌找他一拼的意思,年輕氣勢好勇鬥狠的劣根性流露無遺。
喝了兩杯茶,年輕人偷偷地向他亮拳頭。
他感到好笑,這小伙子皮癢了,老的出面佔不了便宜,小的叫陣那會有好處?他出了一身汗,其實並沒用真才實學周旋,已看出與他相搏的中年人,還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因此僅用七成勁與對方拼技巧而已,真要用全力進攻,中年人絕不會支持這許久。
食物擺滿了一桌,引得南天獅子五個人忍不住暗笑。
「大枯牛也吃不了那麼多。」年輕小伙子譏笑,有意挑釁。
「光華,你皮癢了是不是?」南天獅子怒叫:「你是天生的闖禍精,真不該把你帶出來活現世。」
「我就是看他不順盼。」年輕人氣虎虎地頂嘴。
「我也有揍你一頓的念頭。」霍然怪笑:「吃飽了我再揍你,要你好看。」
「我等你。」年輕人火爆地叫。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喝了一壺酒,二十個青衣大漢飛奔而至,每個人手中,都有各種長短兵刃,長的是五股魚又。齊眉棍、紅纓槍;短的有分水刀、峨嵋刺、手鉤、九節鞭……
那位挨了揍的中年大漢,右頰紅腫極為猙獰。
霍然推凳而起,抓起竹杖跳出廣場。
食客四散走避,以免受到池魚之災。
南天獅子五個人,湧出列陣。
「小輩亮名號,東洞庭山不容你撒野。」中年大漢揮舞著分水刀,一面率眾衝進一面怒叫。
「太爺霍然,替你們折手斷腳:「他揚杖沉喝,聲如乍雷:
子絕不輕饒,打!」
一杖便點斷一名大漢的右膝,再一記橫掃千軍,三個人手折腰傷,再來一記狂風掃葉,又有三個人斷腳。快,有如罡風掃雲,指東打西當者披靡,兩衝錯三盤旋,人倒了一地鬼叫連天。
虎入羊群。沒有一個人能有出招攻擊的機會,比賽看誰倒得快,眨眼問已倒了四分之三。
賊人們沖得快,逃得也快,但僅逃走了七個人,其中有三個是被擊到折了時骨,爬起來逃掉的。
被打腫的中年大漢沒能逃掉,被抓住髮結拖至棚下擺平。
「招!梅塢裡到底隱藏了那些龍蛇。」霍然把中年大漢的右手拉直,凶狠地問口供:
「不招,我要拆了你一身賤骨頭。
當他亮出大爺霍然的名號時,南天獅子五個人臉色一變,顯然知道他的來歷了,他已經是名動江湖的武林後起之秀,江湖朋友心驚的知名人物了。
「放手,放……我……我不知道,哎……」中年大漢狂叫:
「饒……命……小……」
「我要口供。」
「我們奉……奉命在……在塢外戒……戒備,老……老當家從不許我……我們進塢:
『也……也從沒告訴我們,裡……
裡面住……住了些什麼人,你……你打死我也不……不知道塢裡面的事。」
「招!」
「饒命,哎……」
卡一聲臂骨被他一指頭敲斷了,順手將人扔出。
「滾!再來的人,一律廢了雙手,說一不二。」他沉喝」,憎身回棚重新進食。
雷霆萬鈞的剎那間狂猛攻擊,把南天獅子五個人嚇了一大跳,而且已經看出,他無意置人於死地,如果真下毒手,二十名水賊大概禁不起三五下宰割。
南天獅子過來了,在對面拖出長凳坐下。
「你就是太爺霍然。」南天獅子笑問,態度在友好中隱有戒意。
「沒錯,那就是我。」他喝了一滿杯酒,明亮的大眼盯著對方似無敵意。
「你在揚州,廢了鬧江龍不少人。
「也沒錯,他們無法無天,要撞沉我的船,船擱淺仍想行兇。」
你打了煉魂修士詹清塵。
「對,他活該,該挨揍。」
「為何?」
「鬧江尤其實不該挨揍,他搶劫皇船值得喝采,「雖則他去晚了一步,並沒趕上登船,至少他有種敢去搶。
而煉魂修士,還有那個什麼一劍橫天,他們其實很可惡,「打著俠義道招牌,替皇家追查美女金珠」,那不是他們該做的事,狗拿耗子他們算什麼狗屁俠義道名宿?那天所發生的事情勢與今天相差無幾。」
「你的意思是……」
「他們一見面,就咬定我是鬧江龍的賊伙,狂妄地動手動腳登船行兇。你們也是,一照面就動手卻腳。」
「。他又喝了一杯酒,酒意逐漸上湧:「太爺我邀游天下,增長見識尋找快樂,不是被人當作出氣筒任人宰割的賤骨頭,你給我半斤,我還你八兩。當然我還不至於太任性,我會講理,也盡量忍耐免生是非,以免在天下寸步難行。現在,你滿意了嗎?」
「我很滿意,但有件事你錯了。」
「我錯了什麼?」
「煉魂修士與一劍橫天,不是替皇家做走狗的名宿,他們在追查幾件血案,血案可能與鬧江龍有關。皇帝在揚州搜刮珍寶美女,他們敢怒而不敢出頭與皇家為敵。你認為他們替皇家追查被劫的珍寶美女,錯得離了譜。」。
「好了好了,他們做誰的走狗,皆與我無關,只要他們今後不要招惹我。」他悻悻他說,等於是承認錯誤:「你們也是,不要管我和水賊們的過節,誰也休想趕我走。他們要趕我走,我偏不走。」
一劍橫天與煉魂修士,以及中州雙奇那些人,到底是不是替皇家暗中做保嫖,或者追查被劫金珠美女的人,他並不瞭解內情,也無暇進行瞭解,所以不能肯定消息是真是假,也沒有進一步瞭解的必要,那與他無關。
小秋燕已經安頓妥當,劫皇船的事該已風消雲散。
「另一件事你也錯了,水賊們恐怕是對付贅們的……」南天獅子繼續喳叨,還沒看出他心中不快。
「你有完沒有?」他的嗓音提高了一倍:「真是豈有此理!
是你們向我們挑釁,而我卻平白有了一大堆錯,天下間的理你們都佔盡了,別人不用活啦!」
他推桌而起,丟下一錠碎銀會賬,拖著竹杖出棚,大踏步向北走了。
「這小子脾氣暴得很。」南天獅子苦笑回座。
「你這樣子勸人,也不合時宜呀!」另一位高貴中年美婦掩口而笑:「他本來就在氣頭上,你左一個錯誤右一個錯誤,口氣如同指責,誰受得了?你以為他是槁木死灰入土大半的老和尚?真是的。」
「他與我們這個寶貝兒子一樣,欠揍。」南天獅子瞪了年輕小伙子一眼。
「我又惹了誰呀?」年輕人一臉無辜相。
「也難怪這小子生氣。」與霍然交手的人也懊喪地苦笑「我出手阻止也魯莽了些,好管閒事也的確需要適合時機。不管水賊們是否找錯了對象,反正都對我們不利。我真的在擔心小丫頭冒失,迄今仍然毫無音訊。」
「也許令嬡追到洞庭西山去了。」
南天獅子說:「妖女們到底在何處建窟,咱們查不出確訊。
水賊們雖然放出風聲,不許外人採取不利妖女的行動,敵意明顯,但咱們在他們發動攻擊之前,不能主動迫他們招出妖女的秘窟。而且,咱們也找不到水賊的首腦。剛才那小伙子逼供就是明證,逼不出什麼來的。」
「「晤!那小伙子逼問梅塢的內情。」中年貴婦眼神一動:
「會不會是東山的水賊巢穴。」
「小伙子能逼,我們不能。」甫天獅子滿臉無奈:「除非水賊們向咱們發動襲擊,不然咱們沒有理由去搗他們的巢穴,江湖朋友怎麼說。」
「反正咱們行事縛手縛腳,「真沒意思。」年輕小伙子一臉不情願:「爹,再這樣干小心萬小心,每一步也怕引人非議,姐恐怕永遠救不回來了。」
「你少給我出餿主意。」
南天獅子瞪了兒子一眼:「你只知道好勇鬥狠,有勇無謀亂整一通。你又能怎樣?
找水賊拚命?向五通神那些魔道惡賊揮拳頭?五通神跟在咱們身旁,不時抓住機會冷嘲熱諷,他並沒明白表示幫助妖女,你能把他怎樣,你也對付不了他。」
「也許……我該向剛才那狂小子求助。」年輕小伙子悻悻地哺咕。
「你不是和他約定,要好好打一架嗎?」中年貴婦笑問:
「有勝算嗎?」
「很難說。」看了霍然痛懲水賊所表現的勇悍,年輕小伙子知道該謙虛了:「連林伯伯也勝不了他,我就是挨了揍也不丟人呀!」
「那小伙子的身軀,堅硬如鋼鐵,而且韌性奇大,可以禁受連綿不斷的沉重打擊。」
與霍然交手的中年人歎了一口氣:「我運足玄天神罡重擊,也僅能將他略為震退而已,所承受的反震勁道似乎更強烈些。除非有寶劍級的神刃,不然沒有人能克制得了他。
煉魂修士挨了他幾拳,內腑幾乎被震得離位,難怪提起「大爺霍然這個人,仍然餘悸猶在。這小於如此年輕,是怎麼練的?費解。日後碰上他,還真得小心些。」
「水賊們替梅塢把守外圍門戶,我希望知道梅塢的底細。
脯天獅子岔開話題:「我去找店伙,希望瞭解他們衝突的經過祥情。」
「對,值得進一步查詢。」中年貴婦說:「我去問方便些。
店伙其實也說不出所以然,只能將所發生的事據實奉告。
雖然沒有水賊在店中監視,店伙也不敢將有關梅塢的內情說出,倭稱梅塢是禁區,外人無從得悉塢內的卒。
霍然並不想走,打定主意要一探梅塢的奧秘,白天進不去,晚上跑一趟該無困難,水賊們既然找卜他,他有權回報。
他也有好奇的劣恨性,也有解汗小忖姑之秘的念頭。
他匆匆離開小村,不再理會南人獅十那些人,一面是修養不夠討厭南天獅子嘈叨,一方面是甫天獅子的話,令他心中不平衡。
假如煉魂修士那些俠義名宿,的確不是替皇家做走狗,保護皇帝搜刮自揚州的金珠美女,那他就錯怪也錯打了那些人。
他有兒童時代偷吃糖果,被當場抓住的尷尬感覺。
「這兒個傢伙是何來路?」他一面走一面想……
賢南天獅子托大,沒事先說出名號,他也懶得多問,因為已經發生衝突交手成仇。
但他心中有數,這幾個人一定與溝煉魂修士有所關連,甚至有交情,不然怎知道煉魂修士挨揍的事?煉魂修士不可能把自己挨揍的事到處宣揚。
遠出兩里外,前面的竹叢下,鑽出三個人,其中之一正是出言嘲弄南天獅子的中年佩劍人。
他全神與中年人搏鬥,並沒分心留意外界的事,只知道有人出面,嘲弄甫天獅子那些人。因此,這人叫出南天獅的綽號,他並沒聽清。南天獅子稱這人為伍老妖,他也毫無印象。
「小輩\你是怎麼一回事?」這人攔住去路,獰笑著提出質問,態度倒也友好:
「你是來暗助飛仙的?」
「暗助飛仙?」他一頭霧水。
「那位太湖雙蚊的弟兄,是替飛仙把守門戶的人。你既然暗助飛仙,為何把他打得灰頭土臉?
「哦?你是說那位向我挑釁的仁兄。」他心中好笑,這傢伙大概也認錯人,燒錯了香拜錯菩薩啦!
「是呀,他是在梅塢外巡風的小頭領。」
梅塢,有苗頭了。
「是他找上我的,我怎知道他是老幾?」他不承認錯誤:
「你沒留下看結果?」
「我們對那幾個自命俠義的混蛋男女,確有強烈的戒心。」
「這位伍老妖居然臉一紅:「南天獅子的手爪,我還真接不下他幾記狠的。那個與你交手的玉面天罡林罡,手中劍相當可怕。我們如果留下,雖不至於吃虧,也佔不了便宜,避之為上。小輩,你真了不起。玉面天罡自命不凡,自以為拳劍無故(誇稱在江湖罕逢敵手,你居然和他拚個勢均方敵,佩服佩服。哈哈!飛仙有你相助,大事定矣!用不著和這些混陣捉迷藏,可以公然和他了斷啦!i到梅塢去見她,商阿公然向刀;些混蛋算賬的大計。」
聽口氣,便知道這三個傢伙膽怯,一露面便遠走高飛,不曾目擊他痛懲水賊的經過。
「我得考慮考慮。」他以退為進,本來就有意夜探梅塢,公然進去當然正中下懷,但不能爽快答應:「我與任何人皆無交情,不想自討沒趣。」
當然他也考慮到那些水賊,在塢外大舉向他報復的後果。
「沒有考慮的必要啦!以往咱們只能暗助,原因是實力不足,目下有你在,化暗為明實力已足。小輩,你出道沒幾天吧?」
「沒錯。」
「聽說過老夫道號人物吧?」
「你是老幾?」這傢伙口口聲聲叫他為小輩,心中大起反感,口氣也就不客氣啦!
「老夫五通神伍彪。」這人自報名號,也報出兩同伴的名號:「他,飛豹孫雄;他,當頭太歲費一清。小輩,混到名號了嗎?」
「太爺霍然。」
什麼南天獅子,什麼玉面天罡,什麼五通神飛豹當頭太歲,以及什麼飛仙,他哪知道是啥玩意?
「什麼?太爺霍然?」五通神不悅地怪叫,顯然也不知道他的名號:「你是誰的太爺,這是什麼混蛋綽號?誰給你取的?」
「我自己取的。」
「莫名其妙,這像話嗎?」五通神大驚小怪:「哪有取這種綽號的?你一報名號,就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你想與天下人為敵?大狂妄了吧?
「我高興。」他傲然一笑:「要想早日成名,綽號愈怪愈引入注意。」
「死得也快,哼!」
「人早晚要死的,快與慢不值得計較。你如果怕死,何必在江湖丟人現眼?你五通神的綽號就怪異,人人都知道那是妖神,一一亮綽號就知道你是妖,同樣狂妄而且引人反感。天下問稱太爺的人成千上萬,多我一個大地同樣承載得了,只要有本事,就可以稱太爺。閣下,你不服氣是不是?」
「算了算了,你這小輩能與玉面天罡打成平手,我不能不服氣,走吧!我們去梅塢。」
「不急不急,天黑再去以免引鬼上門。」他不想與水賊們再發生衝突:「假使玉面天罡那些人,盯在咱們後面跟進去,會發生些什麼變故?」
「哈!是有危險。」
提起玉面天罡那些人,三個老魔都感到心虛:「金笛飛仙的門人,凌波燕凌玉燕姑娘,用計擒住了南天獅子的女兒,囚禁在梅塢。這些俠義道混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三萬六千頃的太湖各處奔忙搜尋,要讓他們跟進梅塢,咱們麻煩大了。」
霍然心中一動,那位頑皮的小村姑。
「凌波燕為何要誘擒南天獅於的女兒?」他追問。
「凌波燕的師父金笛飛仙柳虛雲,是道木通玄修真有成的女冠,早年與南天獅子有仇怨,多年來積怨難消。一旦有機會清算,怎肯放過?」
原來如此,你們也和獅子有怨廣「金笛飛仙是咱們魔道的有名人物,與俠義道混蛋本來就是死對頭,同仇敵汽,咱們當然義不容辭拔劍相助。南天獅子的俠義道朋友,也有志一同幫他呀!玉面天罡夫婦,就是拔劍相助的同道。」
「哦!你們真的沖同道的道義相助?」
「這……」五通神支支吾吾。
「真的呀?」
「南子王」真的?
「你算了吧!不必假惺惺。」
五通神有點惱羞成怒:「你小輩助她的原因,彼此心照不宣。金笛飛仙雖說已經是半老徐娘,仍然漂漂亮亮風韻猶存。
她的門人都是些人間尤物,風情萬種艷冶絕倫。而且……而且她們販賣的各種藥物,江湖人誰不想向她們已結?不論是歡情或藥物,她們都很大方,索價公平,人人喜愛,到處受到歡迎。像你這種年輕、英俊、武功超塵拔俗、不是衛道偽君子的江湖俊秀,她會讓你……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去你的!他笑罵。當然,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人間男女的事他懂,他就是德州的不良少年,雖則不良是故意裝出來的,以作為不參加鄉試的藉口,但已經表示他與社會的接觸面,比一般在學舍讀死書的於弟廣。
不要再廢話了,咱們找地方歇息。」飛豹孫雄等得不耐煩,忍不住加以催促:「天黑之後再前往梅塢,今晚床上不怕沒有美女伴眠了。走也!」
「你到過梅塢嗎?霍然跟在飛豹身後問。
「沒有。」飛豹信口說:「金笛飛仙在江湖行走時,身邊經常帶有不少美艷女弟子隨行,她們美麗大方,追逐在她們裙下的人多得很呢!」
「南天獅子也是追逐裙下者之一?」
「不知道。」飛豹坦然說:「南天獅子二十歲出道,三十年來一向以俠義門人自居,搏鬥時兇猛如獅,驕傲自負不可一勝。他與金笛飛仙為何結怨,局外人怎知其中奧秘?
你問我戍去問誰呀?」
「咱們知道的是,南天獅子俠名四播,金笛飛仙艷名滿江胡,她把南天獅子漂亮的女兒擄走,南天獅子會急得上吊。」
五通神愉快他說:「要不了幾天,南天獅子不急瘋了才怪。
金笛飛仙其實應付得了這頭獅子,就是故意不讓獅子找得到他,時機一至,再和獅子算帳.談談說說,前面湖濱在望,村影映掩,是休息的好地方,巨梅塢約在十里左右,片刻可到。
入暮時分,四人已抵達梅塢的塢口小徑。
霍然為避免與把守的小賊衝突,希望外圍把守的水賊中,沒有曾經在小村與他照過面的人在內。同時,他把青衫的衣袂拉起塞在腰帶上,臉上用炭加添了些色彩和皺紋,丟掉竹杖,像是換了一個人。
出面攔截盤問的小賊有四個,幸好都不曾與霍然見過面,一聽五通神和當頭太歲的名號,乖乖讓他們通過,並指示該到何處找梅塢的房舍。
順利地進入中樞,沿途不再有人出面阻擋,直至看到梅林深處的房舍,才出現兩位穿墨綠勁裝的年輕女郎,把他們攔住了。
一亮名號,女郎欣然發出信號,指引他們先至賓館安頓,說是主人昨晚便外出,迄今不曾返回,何時返塢無法預測,貴賓先安頓再說。
共有十餘棟上瓦屋,外表與中上人家的宅院相差不遠,看不出異處,從外表看、必定以為是塢中家境稍富裕的村民,不會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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