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菲爾是不是在你手中?如果你不把他交給我,我一定會用炮彈擊沈你的那些海盜船。」尼克威脅地說道,冷冷地迎接另一個男人的眼眸。
黑髮男人輕撫他的鬍鬚,伸手去取他的酒杯。「他逃走了。我的手下對那個西班牙人並沒有多高的評價。你知道他在襯衫下穿了護墊嗎?如果他沒有那麼做,一定已經死在你的劍下。」
尼克低聲咒罵,也拿起酒杯。「我早有懷疑,但是沒有心情去留意。他逃到哪裡去了?」
賴帆帝聳聳肩膀。「照顧他恢復健康的墨西哥女人和他一起失蹤。我懷疑他們打算前往德州,或者墨西哥。」
「如果你說的是事實,他的父親顥然不是一個誠實的男人。」尼克喝下一大口酒。
「我也聽到那些語言了。」帆帝同情地注視他。這裡的人並不喜歡你,才會相信那種流言。只有傻瓜才會相信你殺死你的妻子和她的小孩。」
「我父親被指控過更嚴重的罪行,而且絕大多數都是事實。他們為什麼應該認為我會比他高明呢?」尼克聳聳寬闊的肩膀,站起身子,準備告辭。
「這是怎麼回事?滾出去,蕩婦!」憤怒的咆哮迴盪在走廊裡,一路傳上了樓梯。
伊芙停下腳步,伸手扶住樓梯的扶欄,過了一會兒才瞭解發生了什麼事情,並緩緩綻開狡檜地微笑。
「我不在乎你怎麼想!把你骯髒的黑屁股移出我的床,回到你自己的地方。滾出去!現在!」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伊芙考慮返回樓上,但是,那個黑女僕在她來不及逃走之前出現,並很恨地瞥她一眼。在潔喜跑走之後,尼克隨即來到。
看到伊芙眼中的笑意時,尼克的憤怒升至嶄新的高點。「是誰准許她上來這裡?」
「你不喜歡驚喜嗎?太可惜了,不過我會謹記在心。晚餐會按照你的要求在七點開動。」她設法莊嚴地撤退。
在應該下樓用餐時,伊芙鼓起殘存的勇氣走向餐廳。她知道不應該利用潔喜來發洩她對尼克的憤怒,但她已經那麼做了,只能面對一切後果。
她走下樓梯時,尼克正在等候她,或許打算在她遲到時衝上樓拖她下去。他真的打上領巾,也把頭髮梳得很整齊,但並未扣上外套和背心的扣子。他陰沈地朝伊芙伸出手臂,一言不發地引領她走進餐廳裡。
他扶她坐進他右側的座位,為他們各倒了一杯酒。女僕送上第一道菜,伊芙盯著那些叉子和湯匙,聰明地模仿尼克順序使用那些」餐具。
「你已經表達出你的觀點,」他終於勉強地承認,喝光杯中的酒。「那個黑鬼會待在廚房裡,我也會遠離她。你還有其他任何在等待我的驚喜嗎?」
「治安官今天來這裡找你,你或許希望哪天去找他談談。」伊芙回答,鬆了一口氣,但仍繼續盯著她的盤子,不允許她的視線飄向尼克。他的存在帶來窒人的緊張氣氛,使她很難全神貫注,更別提吃東西了。
「布朗嗎?」他壓抑住一聲低咒。「我敢說他對你比對我更有興趣。他以前從來不會大老遠跑來這裡。我發現這件事很有意思,你甚至不需要出門,就有追求者送上門來。」
伊芙被迫抬起視線,迎接他閃閃發亮的眼眸,並憤怒地抿緊雙唇。「我很高興你認為這件事很有趣。這裡顯然極度欠缺娛樂。」
「淑女不應該使用嘲諷的語氣。這裡其實有許多娛樂,我正在考慮再度投入社交界,而且我認為,在目前的情況下,你應該與我同時返回。何家要在星期五晚上開一個小型的宴會,你必須在七點半準備妥當。」
伊芙的叉子掉在盤上,她伸手撿起,不曾望向他。「我不會成為你尋開、心的對象。」她說道,很快恢復她的機智。
「對,你會是保護我的甲冑。我可以依靠你來為我擋住那些躍躍欲試的小女孩,不過,你不能穿那此一恐怖的黑衣服去參加宴會。你有灰色、淺紫色或其他比較順眼顏色的衣服嗎?」
他正在釣她,一定是這樣。伊芙抬起頭,憤怒地迎接他的視線。「東明去世時,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染成黑色。我並不打算娛樂你,或者充當你社交時的解悶品,我在這裡的唯一職責是照顧珍娜。」
「你的職責是服從我的命令,小愛爾蘭,」尼克充滿自信地說道。「我是這裡的主人,我期盼屋裡的每一個人都尊重我的命令。去凡妮的衣櫥裡找件適合的衣服穿上。」
男人真的是白癡。伊芙低頭瞥視自己,嘗試想像如何把自己擠進凡妮那些窄小的衣裙裡,凡妮比她瘦,也比她高太多了。她忍不住格格笑起來,那些上衣會裂開,裙子則會絆倒她。
「如果我服從那個命令,受罪的人一定會是你。」伊芙故作鎮定地拿起她的酒杯。
尼克揚起眉毛。「真的嗎?」他瞭解地掃視那件寬鬆的黑袍。「你有多高?」
「至少比凡妮矮四寸。而且你可以不必再那樣打量我,我可以向你保證,她的衣服絕對不適合我,即使適合,我也不打算穿上它們。」
尼克瞇起眼睛,在心中衡量地的身材,並得到相同的結論。「你說得對。你應該穿鮮紅、海藍或翡翠綠。我們明天早上去倉庫看看有什麼適合的衣料。」
伊芙的手指緊緊抓住她的叉子。「我不會陪你去。我不屬於社交界。不要把我當傻瓜般戲弄,愛爾蘭人並不愚蠢。」
「胡說,你是珍娜的舅媽,每一個人都必須接納你,就像他們必須在將來接納珍娜。如果你希望教養她,就必須熟悉她以後一定要融入的社交界。」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伊芙在、心中低咒一聲,不再抗議。她無法想像這個瘋子為什麼突然決定她必須跟他的鄰居見面,尤其是在這種正式的場合中,但是她沒有資格限他爭辯。她確實想認識一些人,但並未想像認識那些工流社會人士,或許這裡並沒有介於中間的階層。
在晚餐結束之前,敲門聲傳來。一個女僕匆匆趕去應門,伊芙憶起上次的不速之客,並質疑地瞥視尼克。她不認為他們是單純的主僕關係,但是,仍然不確定她在這幢房子裡的地位。尼克只是啜飲著他的酒,等候女僕宣訪客的到臨「尼克,你這個該死的雜——」
在看到餐桌上的女士時,那個訪客突然住口,並摘下帽子,滿含歉意地鞠個躬。「對不起,夫人,我不知道……我……」他轉向尼克尋找援助。
目睹了何傑瑞的張惶失措,尼克綻開笑容。「伊芙,這位是我們的鄰居河傑瑞;我的弟媳,狄伊芙。我先前提起的宴會就是要在他家舉辦。」
何傑瑞擁有一張親切的臉孔,似乎在驚訝中流露出歡喜,在尼克踢出一張椅子之後,他終於就座。
「我不是有意打擾,狄太太。我只是從來沒有想過老尼克也會像其他人那樣吃晚餐。你會參加我們在星期五的晚宴嗎?」
「她會去,」尼克堅決地代她回答。「伊芙,我們要討論公事,你何不上去照顧珍娜或者做其他事情?」
伊芙很想拿起盤子砸向那個怪物的頭,終究只能站起身子匆匆告退。
在確定她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之後,傑瑞轉頭怒視尼克。「你不能放過你身邊的任何女人嗎?尼克,凡妮去世還不到四個月。」
尼克的嘴角揚起。「除非我的品味發生重大的改變,才有可能看上那只愛爾蘭小老鼠。我們彼此看不順眼對方,如此而已。」
「你不應該現在介紹她進入社交界,她會被那些憤怒的妻子攻擊得體無完膚。找一個有反擊能力的人陪伴你吧,尼克,她只比小孩大不了多少。」
「你錯了,我的朋友。狄太太很精明,而且有一張利嘴。她有能力舌戰群雌。雷伊帶著布朗出現在這裡時,她的表現真是令人激賞。」
傑瑞仍然深感懷疑。「我還是認為你的做法不公平。她根本無法為她自己辯護,因為她跟你同住,卻沒有任何年長的監護人。狄夫人到底在哪裡呢?」
「我希望她是在地獄裡,」尼克平靜地回答。「我要她在喪禮之後收拾行李離開。而且我不需要再聆聽任何女人的嘮叨,所以不要再找我麻煩,傑瑞。伊芙是孩子的舅媽,大家都必須接受她。」
「你最好把她們倆都送去跟你岳母同住。如果雷伊風聞你的另一個職業」
「閉嘴,何傑瑞,你的話太多了。」尼克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出房間。
伊芙不打算再回到樓下,但是,在大門關上之後,尼克的腳步聲走上樓梯,顯示他還不想讓她得到安寧。她站在珍娜的搖籃前,根本來不及逃向她安全的房間。
「傑瑞走了。你現在可以出來了,不必再躲藏。」
伊芙挺直身軀,怒視那個站在門口的高大黑影。「我相當喜歡待在這裡。」
「真的嗎?」那道黑影靠向門框。「真是了不起。你在這裡沒有任何朋友,也沒有說話的對象,卻對自己的處境相當滿意。你的人生一定很不如意,狄太太。」
「你先前毫不遲疑地直呼我的名字,現在為什麼反而猶豫呢?你知道,我真的是東明的合法妻子,有文件可以證明。」伊芙走向門口,不想在珍娜房內跟他爭吵,以免小孩作噩夢。
尼克禮貌地移向走廊,然後挽住她的手臂,引導她走向樓梯。「我相信你一定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事物,小愛爾蘭。你是一個非常有決心的女人。我們可能必須相處很長一段時間,我認為我們應該開始增加對彼此的瞭解。」
「我認為我已經很瞭解你,也看不出我們為什麼應該增加對彼此的瞭解。」
「因為命運之神已經把我們丟在」起。不要再如此規避我,伊芙,我們不一定
要成為敵人。」他推開小客廳的門,陪伴她走向她的座位。
「我認為我比較喜歡只是單純地照顧珍娜。」伊芙僵硬地說道並坐下。
「那我或許必須在幾年後遣走你,另雇一個懂得各種社交禮節的家庭教師。你受過任何教育嗎?」
伊芙憤怒地坐直身軀。「我能讀、能寫,也能算。我的父母是愛爾蘭人,不是沒有開化的野蠻人。」
「非常好。」尼克坐進他舒適的座椅中,平靜地迎接她憤怒的視線。「已經遠遠超過這附近的任何女人。我希望珍娜至少知道如何書寫她自己的姓名,不要變成一個文盲。我帶你出去時,你必須觀察其他淑女的行為,然後教導珍娜。你似乎擁有基本的社交技巧,愛爾蘭人天生就有這種社交能力嗎?」
伊芙漠視他的嘲諷。「我母親在來到美國之前是一位貴婦的侍女,父親在去世之前也是一個相當富有的營造商。我不是完全沒有見過世面的人。」雖然她的父母都有一些缺點,但是尼克沒有資格知道。
「多麼高貴的家庭啊!」尼克把白蘭地倒進酒杯裡。「既然擁有如此高貴的家世,你應該計劃再婚,而不是一輩子躲在育嬰室裡。」
伊芙當然聽得出尼克話中的嘲諷與懷疑。「你不需要擔心我對未來的打算,先生,」她不高興地說道。「我並不希望再婚,更不會把目標放在你身上。我無法想像再讓自己墜入那種悲慘的人生中。」
尼克解開他的領巾,沉思地注視她許久。「我的名字是尼克,我已經准許你使用它。撇開我的部份不談,你為什麼全盤否定婚姻呢?我以為所有女人都希望結婚。」
伊芙轉開視線。「我不需要告訴你這些。」
他移近他的椅子,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但她繼續規避他的視線。「喝點白蘭地吧,小愛爾蘭,酒精有助於睡眠。既然我必須放棄潔喜,一定會很難入睡,不過,你一定比我習慣躺在空蕩蕩的床上。」
伊芙憤怒地轉向他,發現尼克比她想像得還要靠近。拿著白蘭地酒杯的手幾乎觸及她的唇。她壓抑住緊張的喘息,盡可能往後靠。
「我不需要酒精來協助我入睡。我認為我應該回房了。我對男人有一些不愉快的經驗,而且不想複述。」
尼克抓住她的手指,強迫她握住那杯酒。她感覺一股熾熱襲向她,並猛地一震,把琥珀色的酒液灑了一地,可是,他似乎沒有注意到任何事物。
「你或許可以帶那杯酒上去,小愛爾蘭。只要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認為你永遠不會再婚?」
伊芙深吸一口氣,怒視著他。「因為我不能再懷任何小孩。」
在他震驚地退開時,她站起身子,設法莊嚴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