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科伯父直到第二天早上7點才來到旅館,當時我正準備離開西西里。巴勒莫算不上特別熱情好客的城市。
他來到我們的套房。「旅行怎麼樣?」他問我們。
「還不錯,不過我沒想到我們要陷入一場惡戰。」
「很抱歉,」羅科伯父說道,「我也聽說了。」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道。
「從委員會那兒,」他回答道,「你知道嗎,達-芬奇像藍眼睛吉米一樣也在跟蹤你?」
「他們到底為什麼老是跟蹤我?」
羅科伯父搖搖頭。「他們認為這樣做就能找到我。不過,現在已無關緊要。我把所有這一切都解決了。我和西西里的委員會碰了頭,那是西西里各大家族的頭兒。他們向紐約的五大家族送去了和解的建議。」
「這是什麼意思?」
伯父望著我。「我退隱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讓你接管國際-國外投資公司。」
「什麼時候和他們見面辦理交接手續?」我問道。
「回紐約以後,」他回答道,「他們的辦事處在金融區。」
「那麼我究竟來西西里幹什麼?來挨槍子兒嗎?」
「不。」羅科伯父回答道,「今天晚上我們要為你舉行一個宴會。委員會的成員想考察你一下。」
「要是他們不喜歡我,那會怎麼樣?」我問道,「他們會宰了我嗎?」
「別犯傻,」羅科伯父說道,「晚上會過得十分愉快。」
我探究著他的目光。「要是你給我一挺機關鎗,我會更踏實些。」
伯父笑了。「你不需要機槍。我們有一切必要的防範措施。」
金說道:「我得買一套衣服。我並不知道我們要參加一次重要的宴會。」她望著羅科伯父。「阿爾瑪也要穿禮服嗎?」
「當然嘍。」伯父回答道。
「我到哪兒能買衣服呢?」金又問道。
「別發愁。所有的商店都要晚上10點鐘才打烊。而我們的宴會要半夜才舉行呢。」
岡薩雷斯將軍說:「我想見見瓦爾加斯小姐。」
羅科伯父點點頭。「沒問題。等我離開這兒回船上的時候,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她在那兒。」
將軍點點頭。
羅科伯父望著我。「你們最好去逛商店吧。你得穿一套無尾夜常禮服。這是十分正式的場合嘛。」
「有多少人參加宴會?」我問道。
「二十四五個人。他們確實非常想見你。我們還是小伙子的時候,他們大多數人就認識你父親啦。」
「宴會在哪兒舉行?」我又問道。
「就在這家旅館裡,我安排好了一個幽靜的宴會廳。」他盯著我看。「你看上去不太高興。」
「我還弄不清,我到底是不是喜歡這個主意。」我回答道。
「別那麼忐忑不安,」他說道,「只是記住,你和我是一家人。」
羅科伯父離開旅館時,岡薩雷斯將軍也隨他而去。
我望著金。「給門房去個電話。他也許知道,上哪些商店最好。」
當我們穿上赴宴的服裝時,金和我哈哈大笑起來。我們不得不在結婚用品商店租了我們的服裝。儘管我的夜禮服是喬治-阿馬尼的產品,但式樣是3年前的。金穿了一件道地的西西里風格的長袍,邊上都鑲著花邊。
「我想,我們可以穿著這樣的服裝去市長辦公室舉行婚禮。」金說道。
「什麼都可能,」我說道,「我還沒見過這樣的無尾夜常禮服呢。他媽的,入鄉隨俗。」
我看了下手錶。「見鬼,時間還早。赴宴前還得消磨一個小時。我們喝點兒酒吧。」
有人在敲門。我開門一看,原來是羅科伯父,他的模樣十分古怪,怎麼會不古怪呢。不管怎麼說,他身上穿的也是夜禮服嘛。
「阿爾瑪和岡薩雷斯呢?」我問道。
「他們不來參加宴會。」伯父回答道。
「我還以為他們也一起來呢。」金說道。
「我改變了主意,」羅科伯父說道,「在西西里,商量正事的宴會是不邀請婦女參加的。」
「那麼,為什麼我參加?」金問道。
「首先,你是美國人。其次,我已告訴他們,你是傑德的未婚妻,而且你也說意大利語,能幫傑德很大的忙。」
「好吧,」我說道,「我們喝上一杯。」
「少喝點兒,」羅科伯父說道,「因為客人來到之前,我們得先在餐廳等著。」他回頭對著金,「這套衣服很漂亮。」
金笑了。「我覺得就像個西西里的新娘。」
伯父也笑了起來。「嘿,沒人能分辨出來的。」
11點45分我們來到了那個幽僻的餐廳。12點整,客人們開始陸續到來。
羅科伯父畢恭畢敬地向每個來客介紹著我。其中四位來賓是老年人,坐著輪椅,各由一位年輕人推著進屋。
羅科伯父坐在馬蹄形桌子的頭上。我坐在他的左側,金坐在我的旁邊。羅科伯父的右側是一位坐輪椅的老人。
雖然我已被介紹給在座的所有客人,但是還有一件麻煩事。當他們用西西里方言和我談話時,我幾乎一句也聽不懂。羅科伯父設法為我做翻譯,可是他自己也忙著和別的客人交談,根本顧不過來。金也設法幫我翻譯,但是她的西西里方言遠不如她的意大利語。當客人們意識到我們的尷尬處境時,他們很有禮貌地說起意大利語來,於是我們就能夠自由地交談了。
那些老年人跟我談起我的父親——他們對他十分敬重,因為他是少數幾個能按自己的方式生活的人之一。他們還說,他們感到很高興,因為我能走父親的道路。
金在我耳邊悄悄說道:「他們對你父親的印象確實不錯。」
「是呀,」我說,「不過有一件事我忘不了:他們也許全是兇手。」
凌晨兩點鐘,宴會結束了,我們大家互相祝酒。
羅科伯父作了講話,他的話我沒有全聽明白,不過我的印象是他在感謝大家允許他體面地退隱。
坐在他右邊的那位坐輪椅的老人也說了幾句,然後遞給羅科伯父一隻罩著天鵝絨的首飾盒。
羅科伯父打開盒子,取出一隻漂亮的鑲嵌鑽石的帕戴克-菲利普表。伯父親了親老人的雙頰,然後又回過身去對著其餘的客人。當他對大家表示感謝時,我看到他淌出了眼淚,這情景真叫我難以相信。
每個人都在鼓掌,然後便站起身來準備退席。一個長得很帥的年輕人向桌子走來,在羅科伯父跟前站定。伯父笑著向他伸出手來。那年輕人惡狠狠地說了些什麼,然後便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手槍,向伯父射去。
我還來不及考慮,便本能地躍過桌子,把那年輕人一把摔倒在地上。與此同時,另外兩個人也來到我的身邊,把他按在地上,繳掉了他的手槍。
我站立起來,迅速來到羅科伯父身旁。他倚在金的身上,臉色十分蒼白。
「快讓人去請醫生。」我說道。
那兩個人把兇手拖了起來。剛才坐在羅科伯父右邊輪椅上的老人聲色俱厲地對他呵斥著,接著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裡掏出了槍來,對準他腦門就是一槍。
我解開羅科伯父的上衣。「我希望平靜地死在床上,而不是被子彈打死。」
我俯下身子看了看,便露出了笑容。「這一槍打不死你。他只是傷了你的肩膀。」
那名坐輪椅的老人對我轉過身來,使我吃驚的是他這次操一口純正的英語。
「我很抱歉,」他說道,「正是這種人丟了我們大家的臉。」
醫生從羅科伯父肩膀裡取出子彈時,我們大家都呆在旅館裡,羅科伯父不斷地發出呻吟。接著,他迅速地用碘酒擦拭傷口,進行包紮,在伯父的脖子上掛上吊帶,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臂放入吊帶。他和羅科伯父說著意大利語。
「他說什麼?」我問道,「我不太明白他的話。」
「醫生要他的膀子保持不動——在今後幾天裡,天天得換繃帶,」她回答道。
「問題不大。」
那醫生取出皮下注射針頭,給羅科伯父注射了青黴素。他又用意大利語對伯父說著。
金又做了翻譯。「他說,眼下這麼處理就行啦。他每4小時要服一次阿斯匹林來止痛。」
醫生站起身來,把器械放入包中。他對金說了幾句,金點點頭。
「他說他早上再來檢查一下他的情況。」
「你問他,我該給他多少錢。」我說道。
金問了他。醫生笑著,輕輕地用英語說道:「1000美元。」
我望著金。「這醫療費夠高的。」我說道。
醫生轉身對我說道:「我沒有向警方報告。光這一條就值不少錢呢。」
我打開羅科伯父的上衣,取出錢包,飛快地數了10張100美元的紙票,遞給了醫生。
「謝謝你。」我說道。
「不敢當。」醫生說道,「沒問題。」他離開了旅館。
羅科伯父直愣愣地望著我。「你不必給他那麼多錢。他本來拿一半就夠了。在西西里什麼都得討價還價。」
「我幹嗎要還價?」我問道,「那是你的錢。」
「唉。」羅科伯父歎了口氣。
我把一張椅子拖到床跟前。「嘿,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每次我在你身邊,總是有人向你開槍,」我說道,「問題是他們或許也要對我開槍的。」
「他們是混蛋。」羅科伯父說道。
「我可不管這些人是誰或是幹什麼的,」我說道,「我要你告訴我,要對此採取什麼對策。」
羅科伯父搖搖頭。「你不要對此採取任何行動,那些守信用的人會管這些事的。」
「你怎麼能肯定呢?」我問道,「也許就是他們對你下的手。」
「別說傻話,」羅科伯父說道,「現在我們一起從事合法經營了。」
「你今天夜裡想不想留在旅館裡?」我又問道,「我想,你在這兒要比在船上舒服些。」
「好主意,」他說道,「而且,現在時間太晚了。我們大夥兒都需要睡一會兒。明天我再跟阿爾瑪和岡薩雷斯說,等醫生重新給我包紮傷口後,我們就回家去。」他又看了我一眼。「你得在紐約國際一國外投資公司停一下。他們的辦公室在百老匯大街80號,佔有兩層樓。你可以在那兒見見你的管理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