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晴朗的星期天。
昨天接到楓姨的電話,說她今天人會在市區的分店,想與她共度一天;所以她只好起了個大早。天知道她昨天實在太興奮了,一直睡不著,欣喜的看著買回來的衣服、飾品,回味著與白悠然共游的情形。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塊木頭,看來,她的追求過程仍須加把勁。以前老是跑給人家追,可沒研究過追求人的技術問題;可是若要坐著等白悠然來追她,恐怕等到一百年後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所以嘍!只好自己想法子勾引他了!
換上輕便的褲裝,看時間差不多了,忙抓著皮包下樓。跳下最後一層階梯,險些撞到人,定眼一看。竟是八百年不曾與她開口說過一句話的周玉蟬。
「呃……早!」宋湘郡擠出笑臉。
「有人找你。」周玉蟬難得的露出微笑,雖然笑得有些僵。
「謝謝。」會是誰?連忙往客廳看去,見到了她的楓姨,與一個氣質出眾、儀表不凡的中年男子——全身上下都會氣息,像是那種雅痞人士。坐在楓姨身邊光彩奪目,絲毫不遜於楓姨。這人是誰?會是她未來的姨丈嗎?
「楓姨!我以為你會在市區的分店等我。」
「這邊交通不方便,怕你迷路。」何楓起身,看著外甥女好奇的眼光,只好介紹道:「他是趙先生,我在台北的朋友。」
那個出眾的男子顯然不滿意被一語帶過,走近她們,微微露出迷死人的笑容,伸出手道:
「趙世保,苦追你阿姨四年的可憐男人。」
「你好!」她大方的與他握了一下,心想這種男人一定迷死了眾多女子。他是那種最合適當大眾情人的男人!四十上下的年紀,必然事業有成才會有這種王者風範。可是花心呀!這種男人。
「走吧!咱們先到市區再聊。」何楓挽住湘郡,三人一同走出周家。
「咦?」才走出大門口,就見趙世保看著遠遠騎單車過來的人發楞,似乎有著懷疑。
宋湘郡定睛看過去,露出笑容;是水晶,她穿著白色運動服,大草帽,單車後面跟著一大票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全部跑得氣喘如牛。
「怎麼了?」何楓輕碰趙世保的手,低問。
不待他回答,白水晶早已停在三人面前。
「早!湘郡,要出門?」眼光不經意的掃向另二人,最後眼光停在趙世保身上,愣了一下,低呼:
「你怎麼會來這種小地方?蓋世太保!」
「我就知道只有你這丫頭敢這麼叫我。」趙世保咕噥著,走向前輕拍了下她臉蛋。「原來你縮在這小地方休養哪!水晶娃娃。」
水晶笑了笑,這趙世保的穿著和這小鎮並不搭調,但他卻不會覺得不自在,是有些改變了。
「打算休息多久?」
「很久。」
「改變主意的話,隨時回來。」
她沒應允,只是笑著。
趙世保拿出一張名片,在背面寫了一個號碼,交給她道:「這幾天我會在台中,有空時打電話找我,咱們聊聊。」
「再見。」她道。
「再見。」
望著黑色賓士車絕塵而去,水晶將紙片隨意丟在身後。她喜歡蓋世太保。他算是她進入律師界的指引者,教了她很多東西;但她既然走了,斷然不會再回頭。
「走吧!夥計們!」她手一揮,開始踩動單車,那群呻吟不已的肉腳青年需要好好磨練。現在這種生活,她就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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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同楓姨與她的,不只是趙世保,還有他的弟弟趙世稼。湘郡到現在才知道趙家是專出律師的世家。趙世保是台北數一數二的大律師,手下律師近百人;近些年來他偶爾接一些國際訴訟,其他小案子全由下屬去處理。他是個名律師,更是個厲害的生意人;短短幾年內就在企業界建立起自己的聲望。他喜歡不斷的接受挑戰與提攜後進;這十年來他的確是拉拔了不少人,其中最看好的二人莫過於白水晶與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趙世稼。
可是白水晶淡泊名利;才建立起名氣,在大好前途可期之時辭呈一遞即告消失無蹤;那時他人遠在非洲度假,來不及阻止。再說趙世稼,目前三十歲,台大法律系畢業,服完兵役後並沒有加入律師行列中,反而跑到台中開起餐館來了!幾年來做得有聲有色,開了四家分店後才與家人取得聯繫;這也是這回趙世保百忙之中抽空與何楓下來台中的原因。因為唯一的弟弟已當台中是家了,不肯回台北。
湘郡有了點不好的預感,在看到趙世稼似笑非笑的眼光後心下更是了然——楓姨與趙世保在給他們相親!雖然他們做得不著痕跡,看起來像是趙家兄弟久別重逢,有一堆話要溝通;而楓姨也一再對她噓寒問暖,形成二對分開不相干的局面,可是她仍是感覺得出來。
「前二天,克棠打電話給我,問起你的近況。我說你當了代課老師,他嚇了一跳呢!還有,他說英國那邊的事已經處理完了,下星期會來台灣,會來台中看你。」何楓笑容可掬的說著,招回了湘郡的注意力。
「什麼?哥要來?這麼快?」大哥看穿了她的目的了嗎?不會吧?何況——何況她本來就不是復仇的料子,哥哥心裡也清楚的。
何楓頓了頓,正色道:
「克棠說你刻意在台中找工作,一定有目的。」
她心虛的低頭。
「我那會有什麼目的?」
「剛剛那個白水晶可不就是你的目的?」何楓直接指出來。
「水晶?水晶怎麼了?」趙世稼第一個問出口。「她人在台中嗎?那丫頭不是當紅律師嗎?」
「你大久沒回台北了!不曉得水晶在上個月底就辭職消失,找也找不到人。早叫你追她的,你卻只顧著溜!她可是我的得意門生,居然不打算當律師了!」
趙世稼瀟灑一笑。
「二年前我打算追她的時候,她只說我不是他要的!我這麼識相的人,當然不會死纏爛打了!我發誓,不會再讓第二個人告訴我那一句話!」他眼光瞥向宋湘郡,語中含著堅定。
趙世保與何楓相視一笑,打算讓這二個年輕人自己去發展。
「宋小姐,你對水晶娃娃有什麼目的?說來聽聽可好?」趙世稼導回正題的問。
這人看似健康開朗而無害,可是隱藏在炯炯雙眼內的卻是銳利的探索;湘郡咬住吸管,不太想說她的烏龍復仇計畫,因為那牽涉到大哥不願給人知道的戀情,與她報仇不成功的心糗。
「憑她的身手,我對她還能有什麼目的?」湘郡故作甜蜜的睨了趙世稼一眼,打著太極拳。
趙世稼摸著鼻子悶笑,看來竟然像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應該不會是你才對。我多疑了!」
他說著沒人聽得懂的話,可是趙世保卻皺起了眉頭,爾雅的面孔不再從容自若。他以為這事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他們兄弟倆很有默契的互換了個眼色。
「啊!」趙世稼起身道:「大哥,我辦公室裡有一套朋友從大陸帶回來的紫砂壺茶具,清朝的古董,一起去看看,順便替我辨別真偽。」
「好呀?你們稍等一下,馬上就來。」趙世保會意的起身,與弟弟一同走出餐廳,從側門的樓梯上了二樓。
不好的預感在湘郡心中擺湯,有什麼和水晶有關的事正要發生嗎?
「我……」明知道好奇心會害死貓,但她不能坐視不管。正要找托詞跟上去,卻被何楓阻止。
「不管是什麼事,都與你無關。知道了你又能幫上什麼?趙世保會解決一切的,不然他不會親自下來。」與趙世保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他的能耐她豈有不清楚的?趙世保最欣賞她的,就是那份淡然與理智,從不對不關自己的任何事情好奇,明白若一個人刻意避開去談話,就代表不想讓別人知道某事;既然如此,強去偷聽又何必呢?
楓姨都這麼說了,宋湘郡也不好再去探究,只好如坐針氈的等在原地。好奇心過盛一直是她的大毛病,尤其這種好奇心是應用在不屬於她的事情上面。可是,她向來是這樣的,只要是她在意的人,他們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如果她根本不在意那人,即使他被雷劈死了,她也不會好奇的湊上去看一眼。她喜歡水晶,她又是白悠然的妹妹,搞不好未來還是姑嫂關係——當然,還有賴她努力追求。但這回她恐怕是幫不上忙了,會是什麼事呢?湘郡自不是個善於幻想的人,她既實際又不好高騖遠;但是,這次她忍不住把它想成類似黑道恩怨的劇情,似乎有點可笑,可是他們都是武功高強的人呀,還能怎麼想?
何楓沒有再去看甥女那千變萬化的眼神及臉色。端起茶輕啜一口,眼中掃了這間裝潢古雅的餐廳,愣愣的看到左側角落那個背影已經消失,而她居然不知道他是何時走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特別注意那副背對著她的挺拔身軀,只是那人全身上下散發出的氣質像迷幻藥一樣給人危險卻又蠱惑的感覺。她一直是個觀察力敏銳的人,那男子的氣質她不曾見過第二個人有過;有些想看看那人正面的臉孔,想必更具危險性。事實上,如果那人要結帳離開,必定得從她這桌經過,那麼她不應該會沒注意到才對呀!心中覺得有點可惜,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悄聲無息的來去,未來大概也見識不到這樣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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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世稼半身的重量全靠在大書桌上,口裡叨著一根菸,濃眉糾結。好半晌,才出聲——
「你發現了什麼?」
「我一直讓她處理那些離婚訴訟案,以為不會有什麼事發生,水晶娃娃注定得意麻煩!」趙世保深思的盯著弟弟。「你又聽到什麼?」
「前些天一些台中道上的朋友提到有一批南下的混混進入台中勢力範圍區。原以為是來踩地盤的。再三打聽才知道是被人雇來教訓她的。他們知道水晶是律師,問我認不認得,我才知道這回事。」他知道大哥一直不讓水晶辦理那些刑事案件,就是怕她會惹到黑道人士;想不到辦個離婚官司也是會惹麻煩。「水晶知道有人要對她不利嗎?」
「二個月前給了她一件案子,接得太匆促,沒有發現男方是混黑道的流氓。你也知道水晶的性子,見不得毆妻這種事;結果不但慫恿女方控告男方,還勸那女人離婚。之後水晶就接到不少恐嚇電話,也許還遭到狙擊,但她什麼都沒說。直到後來殃及公司同事,水晶才遞出辭呈,但堅持把官司打完。之前她就有心想走,只是我沒答應,回國後我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沒有馬上找她回來,心想她休息一陣子也好,最好是暗中解決掉這事。可是水晶不僅把官司打贏了,還把被害人藏起來了!男方放出話,只要水晶把人交出來,一切可以不追究,如果不交人,他有的是兄弟可以派下來。這丫頭,遲早會夭折!」他當然知道白水晶出身武道世家,但碰上這種江湖事會是一輩子的夢魘。再高強的武功那敵得過人家一顆子彈?無論如何,他都得替水晶擺平這件事,唉!這水晶未免管太多事了,居然沒有人查得出她將女方藏在什麼地方!
趙世稼搖了搖頭。
「我可以想像那娃娃會有什麼反應,她死也不交出人,她呀!聰穎慧黠,就是脾氣太硬。你想怎麼做?楊虎城那票人馬不找到人不甘心,水晶住在鄉下,遲早也會給找著。」
「在黑道。楊虎城算不上什麼角色。比權威勢力,放眼全台灣,那一個幫派不以『龍焰盟』為龍頭老大!」
「大哥認得龍焰盟的人嗎?」
「台中紅火堂的堂主與我有些交情!如果由龍焰盟出面與楊虎城交涉,效果會好一些。」
龍焰盟內部規劃為四龍八堂,以顏色為區分。八堂名下有數十脈分支在全省鎊地;四龍則各司其職,行走於世界各地——赤龍主財源開發;青龍則為恐怖的精英殺手部隊;黑龍為情報組織;戰龍隨伺盟主身側。除戰龍與赤龍二組為人所熟知外,另二組行蹤如幽魂,沒有人知道它的人數有多少,戰力又如何,基地更不為人所知。領導這二個組織的是傳說中的「影子」。
「但是,這種事龍焰盟會管嗎?這種家務事我不認為他們盟主會允許手下介入。」龍焰盟自律甚嚴也是聞名的。
「所以紅火堂的黃堂主得請示上級;而他的上司目前都不在總部。近幾年秋老大已不太管事,前些天由日本回來後就與夫人渡假去了。他手下二名大將,耿介桓與『影子』形蹤向來成謎。黃堂主今天會給我答覆。」
事情可以順利解決最好,若不行,就得欠更多人情了!必要時,趙世保會不惜以暴制暴。律師本來就是行走在黑白邊緣的工作,太過堅持原則容易得罪人,幸好二、三十年來趙家在各方面疏通得很好,挺吃得開,否則那有今日的基業?
二兄弟在為水晶的事大感頭疼時,一個黑影迅速消失在門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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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臉上有殺氣。可見二年來你的定力工夫修得沒有那老傢伙想像中的好。」
黑色跑車內,駕駛座上那個俊美男子嘻皮笑臉的揶揄身邊一身黑衣、面孔不善的男子。那種爾雅的貴族氣勢不是平凡休閒服所掩飾得過的。
黑衣男子沒有搭理那個企圖挑起他回話的美男子,一逕的深思,眉頭打了數十個結。
「要見她嗎?」
「先去找雷。」黑衣男子淡淡的說著。
「工作狂。其實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俊美的男子似乎深知黑衣男子一旦有任務在身,一定以任務為優先。
「到雷那邊,你辦完事,還有二十四小時的時間,真的不見她?」話語中逗弄的成份居多。
沉默是黑衣男子唯一的回答。
俊美男子聳了聳肩,啟動車子往老友住處的方向開去。其實答案他早知道了,只不過不逗逗他實在忍不住。死神那老小子不斷的誇口說他這個徒弟天資特優,用二年的時間就修完大學課程;在攻讀碩士的同時也加入了戰技訓練,亦參與死神分派的任務,才會有機會飛回台灣找資料。這當然也是那老小子人性的一面。至於他會不會去見她……可就不在自己管轄的範圍內了,只是好奇而已!那股殺氣今天才形成,不知他心中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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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刻,成群的鳥兒歸巢,橘紅色的餘暉在山林間灑下金光點點。原本吹著南風的氣流逐漸轉成吹西風;山中無甲子,一葉知秋。台灣的九月,沒有太明顯的秋意,只有傍晚的夕照,拂在草地上形成一抹秋色,才稍稍顯現出一點蕭瑟的氣息。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天居然自動提議要上山守夜。開著車,沿山路迂迴而上。好多年了!不曾再到果園過夜;當然,家人不會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山上。入夜後,二哥也會上來。昨天見到了趙世保之後,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會發生,心情一直波動不止,似有著期待,又有著危機感;昨天晚上湘郡打電話給她,要她小心安全,好像有什麼人要對她不利。
如果是楊虎城那一票人,她並不怎麼擔心;當律師二年多來,與丁皓那些人在一起什麼角色沒見識過?連鬼門關都逛上好幾回了,還怕那些混混?只是,那混混要是仍不死心,殃及家人就不好了!她得來山上想一想,必要時聯絡上孟冠人,相信必能徹底解決。目前她只要平靜的生活,欠人情就欠了吧!瞧瞧她,才二年就已沒了鬥志,這也是她得來山上思考的原因了!或說懺悔更為恰當吧?石強不會樂見這樣的她。
石強呀!心與你接近,感情卻分隔得那麼遠,而你竟如此狠心不捎隻字片語?
她當然知道丁皓他們一定有石強的消息,可是她不願去問;如果石強不主動告訴她,她去再三探聽又有什麼意思?
車子再轉過一圈,已到了果園入口,再往上就是羊腸小徑了,車子開不上去。
停好車,將袋子甩上肩。無限眷戀的看向夕陽處,與夕陽交接的地平線,彷彿有著一片水光粼粼——正要往上走,才發現前方不遠的空地上出現了一些不屬於果園的東西——幾根菸屁股,幾瓶啤酒罐。白家沒有人會抽菸,即使工人來上工時也嚴禁抽菸喝酒。尤其這邊屬私人地區,理應沒垃圾才對。蹲下身抓起一塊被踢翻了一角的泥土與草皮,看來像是有人在這邊打過架,身邊那棵斷了枝幹的果樹加強了她的印證!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來白家果園滋事?這根本沒道理——更不可能發生!平常每隔幾小時就會有工人來巡視,今天中午大哥還親自上來看過一次;如果那時他沒發現異樣,就代表這些人是在下午以後才摸上來的!不會是有人專程來這裡決生死吧?
如果那些人還在山上,那麼他們最好的藏身地就是山頂那間木屋了!真是精彩!搞不好還是衝著她來的哩!白水晶快步奔上小徑,往木屋方向跑去,沒有發出腳步聲!她這種莽撞脾氣,不必想也知道家人會對她不顧自身安全而生氣!但她深信自己不會有事,三五個人她應付起來並不困難!五分鐘後,她停在小屋十步外,以果樹為掩護;天色已近藍紫色調,不必多久,黑暗會席捲大地,對她造成極佳的保護色。但——小屋裡真的有人嗎?裡面沒有燈光,感覺上像是沒有人,可是心中又不是那麼肯定認同。這倒是挺有趣的直覺,而她的直覺向來百無一失。
門是由外鎖著的。透露著裡面不可能有人的訊息;除非侵入者爬窗進入,但又沒有一扇窗有被動過的跡象。不管了!她決定先打開門進去再說。
當門打開一條細縫,她立即發現裡面有人;制敵機先的,往她感覺有人的方向揮出一拳,馬上被一股力道格開;在她還來不及變換招數,眼力又未適應黑暗的那一剎那,一雙鐵鉗似的手臂緊緊的由她身後摟住她——灼熱的氣息拂在她頸後……這感覺……
不!不可能!不會是!水晶忘了掙扎。倒吸口氣,一雙手急切的觸撫交握在她腰前的大掌……然後,一聲哽咽由口中逸出,伴隨一句可憐兮兮的話:
「我以為你早已忘了我……」
低沉的聲音幽幽歎息——
「我是個儒夫……」
她想看他!真的是他!即使此刻在他懷中,她仍不敢相信他人已在她身邊的事實!急忙在他臂彎中轉身,想觸摸他的面孔,想打開牆上的燈,卻被二片溫暖的唇覆住紅唇,深深的傳遞二年來蝕骨的思念……
黑暗中,依稀可看到他的輪廓,但水晶想看清楚他。石強似乎明白她的想法,早她一步按亮燈光。
「石強……」她軟軟的叫著,以為他會在燈亮後消失,他又是她午夜夢迴的那個幻影!現在,明亮的燈光下,他真真實實的在她面前!雙乎輕觸他的發,他的眉。
「你瘦了,頭髮也短了很多。」他拉住她的雙手,坐在沙發上,同樣貪婪的審視她,生怕有個遺漏,似乎想將二年來思念的她看個夠,瞧個足!卻心疼的發現她憔悴了許多!一個才二十六歲的女人不該看來如此滄桑——為他而起的滄桑……如此的不值……
「你也變了好多!」她笑,雙眸盈滿愛戀。「以前的你戾氣重而憂鬱,現在不同了,斯文的氣質蓋住了那抹戾氣,雖然仍是狂野又英俊……但已不再有殺手的氣質;我想,你書一定讀得不錯。石強……再說一遍,你真的回來看我了……」
「我不該來的,這只會徒增你的困擾,我說過要讓你自由的過日子,沒學成絕不來打擾你。可是我失信了!即使只有短短的幾個小時也忍不住前來……水晶……我是儒夫!定力修為永遠達不到上乘境界,居然還誇口說要縮短學習的日子。」石強緊緊摟著她,在她耳邊訴說著。
她在他懷中搖頭。感覺淚水溢出眼眶,沾濕他襯衫的前襟。
「你怎能說這樣的話?你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快瘋了嗎?當初說得再瀟脫,仍會在時間流逝中感到恐懼,怕你有更好的人,怕你忘了我,怕……」
用手指點住她的唇,不讓她再說下去。捧住她雙頰,彼此相互凝視,交流著不必言傳的深情。
「你明知道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有其他的女人!我只有一顆心,而且早已放在你身上了……如果你對我沒信心,至少要對自己有信心一些……你是獨一無二的。」
水晶微笑,突然想到門外那些丟棄的垃圾。
「誰來過了?」
「幾個企圖來傷害你的混混,楊虎城,你認得嗎?」
她點頭。
「你怎麼會認得他的?」
石強俯下臉,不停的細吻她的唇,娓娓訴說昨日在市區聽到的那些話;並且在幾個小時後追蹤到楊虎城那一票人的落腳處。知道今天會在山上埋伏突擊水晶,早他們一步上山來,並且料理了那些人。在水晶上山之前他已聯絡到孟冠人來處置那一票流氓,免得他走後,水晶又陷入危機。孟冠人向他保證那票人至少曾在牢中關五年以上,他這才放心。
「明天早上九點的飛機,我得到香港與師父會合。這次原本今天就該走了的,但昨天沒有找到師父的朋友,所以延了一天,才騰得出這個時間來見你。」之前他曾有多次過境台灣,一顆心萬般牽念的只盼能不顧一切奔出機場去看她,卻硬生生給按捺住,告訴自己至少得有一點成績給她看才出現。現在當然算不得有什麼成績,可是至少二年最堅苦的時期已熬了過來!為了水晶,他絲毫不敢怠惰。
「我好想你。」
「我也是。」他擔憂的輕聲道:「接下來還有好幾年的時間,我不能守著你。水晶,好好保重自己,別惹上那些流氓,至少不要獨自一人去惹,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我無法不擔心;如果再有這種事,與丁皓他們一起行動好嗎?」他幾乎是在命令了,攸關安全的大事,他是相當強硬的!
水晶點頭,瞄到窗外的夜色,突然問道:
「你吃晚飯了嗎?」
見他搖頭,馬上離開他懷抱,拾回被她丟在角落的那只背包,拿出她帶來的飯盒,原本打算留著當消夜吃的。輕笑道:「早知道你會來,我就會更花心思做飯盒,只有蛋炒飯,希望你不會嫌棄。」
「好久沒吃到你做的飯了。」一如以往,他大口大口的吃著她做的飯菜。
老實說,水晶自知手藝只是普通而已,比不上浣浣的巧手與精心鑽研。可是石強這種捧場的吃法使她感到自己的手藝是天下第一,心頭暖洋洋的!一雙眼癡迷、生怕看不足似的始終盯著他。唉!餅了今夜,又是好幾年的分別呢!這次能抽空來看她,已經是奢求的奇跡了!
待石強吃飽後,她留了張字條給二哥,挽著石強踏入星光夜色中。今夜的相逢太珍貴了!她不要有人來介入。如果待在小屋中等二哥來之後,怕會有一堆問不完的問題,她才不要把相處的時間虛耗在別人的打擾上。
這一夜,仰看著星光,偎在石強溫暖的懷中捨不得合上眼,聽他訴說二年來學習的過程;不去想時間的飛逝,心中祈望黎明永不到來,只想一輩子倘佯在他懷中不再起身……她好愛、好愛他……愛得心都疼了!
「水晶——我要你快樂,所以不敢輕易打擾你,就是為了讓你自由與其他男人交往……」
他的話被她摀住而沒了下文。
「到現在你還說這種話!除非你想另尋他人,否則別再勸我對你死心!」
石強皺眉看她,昏暗的月光下仍能見到他認真又嚴肅的眼眸。
「這輩子除了你,我豈會再心存二心!不許你這麼想!那實在太侮辱我了!白水晶!你是個沒有良心的女巫。」
「我這個沒良心的女巫這輩子糾纏住一個男人,其他男人我全不放在眼內,你最好認命!別再企圖將我塞給其他男人!」她裝出一副凶悍的樣子,卻仍是禁不住笑倒在他懷中。
石強深吸一口氣。在二十多年孤苦的歲月之後,老天畢竟仍是眷顧他的,給了他這個人間至寶。他那配得上她這個好女人的傾心相許?這份情,只怕窮其一生也還不起。
「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他沙啞低語。
「大概有一個小時沒說了。」她附在他耳邊說著,不停細吻,惹來他低沉的笑聲與不斷的熱吻。
石強一向是不笑的,只有這個小東西可以引發他滿心的愛意與笑意。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多的熱情可以湧出。
他的水晶呵!為了她,他更要好好學習,好好珍重自己!當他再度歸來時,必然是以足以匹配得上她身份的姿態來迎娶她;建立一個家,生幾個小孩子——一如他十歲那年的夢——一個家!
他從來就不曾有家,也從不曾有人真正愛過他。他不明白水晶這傻丫頭為什麼會看上一無是處的他!也許是上天垂憐吧!為了這份恩寵,他將會一輩子珍愛這個小女人!
水晶呵……「他的」小女人……
繡芙蓉2003年11月30日更新製作
七點鐘,被鬧鐘吵醒後,宋湘郡心不甘情不願的起了床。今天不但自己有課,還得替一位請假的女老師「監督」她班上的早自習,所以一大早就得到學校去。
也不是說她習慣賴床啦!只是近來由於她早上的課向來在九點以後,她就很放心的晚睡,結果當然是比較晚起來嘛!
真不知道那群已婚的女老師在趕個什麼勁!最近接二連三傳出懷孕的喜訊,連帶的,課表都要異動;學校甚至調動課任老師去充當代導師監督學生早自修。很不幸她正是其中之一!說好只有這幾天,可是這種事那裡料得准?搞不好剩下的代課時間又要順便當代導師,時間全給剝奪掉了!
走出周家,精神仍有點不振,加上肚子餓,就更沒力氣了。幸好沒遇到周凱文,真怕了他每天早晚慇勤的想接送她;對他,根本激不起一絲波瀾;對白悠然……
唉!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才好!以前從來沒有追求過人,該怎麼製造機會呢?從星期六之後便再也沒機會碰面。因為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所以湘郡不好意思去柔道場找他。他是個實際的男人,如果沒事就前去,準會被他看成無聊的女人。
唉!有時候她的確不大聰明。空有一張洋娃娃面孔,卻不會善用來擄獲心儀男子的心。為什麼電視中美艷的壞女人可以駕輕就熟的使弄手段呢?
正在沉思的當兒,一輛豪華的賓士大轎車停在她身邊;她回過神,好奇的打量這種不該出現在純樸小鎮的車型。當然,乘涼鎮幾乎戶戶都是有車階級,其中更不乏進口名車;但像這麼招搖的車好像沒有人會買,會出現在小鎮當然會顯得不搭調了。外地來的吧?才七點多而已,街上除了趕著上學的學生之外並沒有什麼人。
駕駛座的車窗搖了下來,就見一個很高的巨人試著在兇惡的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衝著她扯動臉部肌肉。並且露出了排金牙。
「小姐,請問『野渡武道場』怎麼走?」
巨人操著生硬的中文很吃力的問著她。並且小心翼翼的保持輕聲語調,只希望這一次不會再嚇跑路人。
從車窗一角看過去,巨人的身邊坐著另一個更可怕的光頭巨人!那一身的肌肉糾結凸顯得嚇人!上身只著一件黑背心,光頭上一條破碎紋路的大疤,看來就知道不是善類。後座似乎也坐著二個人,但看不清楚。他們問的是白家的地址。宋湘郡眨了眨眼,估量著該不該說。天啊!不會是上門尋仇來的吧?
「小姐?」開車的巨人又問了一次。
「呃……我不知道。」她吶吶說完,轉身便走了。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她忍不住回頭又看了那輛車一眼,驚覺到隔著暗色玻璃投射向她的一道銳利視線!心中慌亂得不敢再多看,疾步走入校園內,心中怦跳不已。白家會不會是有麻煩了?
好不容易熬到午餐過後的時刻,知道下午白悠然必定會來學校,心想得讓他知道這件事,心中才有個準備。本來想先小睡片刻的,不料卻見到周玉蟬不甚友善的白眼,似有若無的衝著她而來!她那睡得著?!只好冒著大太陽另尋地點小憩了。
她的人緣一向很好,不料來到這個小鎮後全走了樣。當然,大部份的人都很照顧她,尤其白家的人對她更是熱忱。可是也有明顯帶著敵意的人,一如周玉蟬,與其他幾位未婚的女老師,全當她是大敵。老實說,她待在這裡近半個月並沒有交到什麼朋友,除了白水晶之外。唉!想想也真好笑,一心一意要從白水晶身上討回公道,卻不料反倒深受她的吸引,放棄了報復的念頭。這一場「報復」在瞭解其前因後果之後反而成了師出無名,徒惹一些笑話而已。
難怪哥哥老會擔心她了!她是衝動派的人,行事完全憑感覺,根本不懂得去做周詳計畫!有時僥倖成功,有時當然也得到很糗的下場。
對於追求白悠然的計畫倒不能說是一時衝動。她認為自己真的動真心了。因為她一向珍惜自己的一切,想要以最完美的身心獻給所愛的男人,與之共度一生。二十四個年頭中,迷糊歸迷糊,可從不曾輕易臣服在溫柔攻勢下獻出初吻或其他。只有白悠然可以使她忘了一切,甚至想付出更多。
真的!她喜歡上個體貼、穩重又木訥的男人了,這種感覺真好!
不知不覺來到後校園那一片樹林,穿過樹林即是她與白悠然初相見時的那一片草地。
由於上星期有好幾天不見陽光。她一直想再來的心願沒有達成。這地方幽靜又涼爽,最重要的。是她與他共有的秘密天地。
很輕易的就找到那片被灌木叢圍繞住的清涼草地,也就是白悠然常來休憩的地方;她仰躺下去,立即感覺到西風從樹梢間拂進來,驅動她沉沈的睡意,嗯——有他的味道,伴隨她進入夢鄉……難怪白悠然會喜歡這地方,吹自然風比吹冷氣舒服大多了!有草香、花香、泥土香,與間或的蟲鳴鳥啼交織出初秋輕快的催眠曲——一兩片樹葉被風吹拂下來,輕輕掃過她的肌膚,感覺既慵懶又寫意……她含笑入眠——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她找到了個更舒服的睡姿,頭枕上了一處高突地,睡得更安穩……
白悠然唇邊含著不自覺的笑意。他不知道她會在這裡,可是心中若有所盼,希望她會來,今天她果然來了!坐在她身邊愣愣的看她純真的睡臉,沒多久居然自動枕上他大腿當枕頭。
基本上,他覺得自己對她有一份責任,才會引發心中斷不去的牽念。他吻了她不是嗎?那樣情不自禁的孟浪實在不該出現在他身上。他已經三十三歲了,不只大了她整整九歲,根本他要算是中年人了!
白家的傳承責任對他而言不能算是大負擔,畢竟他有五個弟弟不是嗎?白家絕對不可能斷了香火。也因這層篤定,他開明的母親與凡事要求自主的父親才沒有催逼任何一個人去結婚;甚至可以說。如果他決定終生不娶也是可以的。過了二十五歲之後,他更潛心鑽研武術的更高境界,波瀾不興的心已容不下兒女私情的存在。原以為會這樣過一生,所以他從來不招惹女人。
可是,她出現了!若是以平常無奇的方式相遇也許他還能克制自己的心,只當她是美麗女子來欣賞,並且不存一絲綺念。偏偏,他們竟是在那麼尷尬的情況下初相見。見著了她半裸的身軀,無意中勾動了他內心的悸動,就這樣為她了失神……是責任吧!見著了人家閨女的身體,除非她已有他人,否則他就得負起責任……
這是相當奇妙的感覺,狂熱的心向來只為求取包高深的武道學問;如今單一的心思分為二,於公仍是專注在武術;於私——即是克制不住她輕易佔領他思維的倩影……
她說二人初次的吻是她的初吻。他眼光流連在她紅潤小巧的唇瓣上,至今仍深深回味著她甜蜜溫潤的觸感。她的家在英國,她的白晰皮膚與脫俗的氣質是都會型態的,不該埋沒在這小小的鄉鎮中……她的美麗注定該受眾星拱月的呵護,過著貴氣無憂的生活,他給不起這種生活。一顆交戰的心,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只能守著她,不許她有些許的損傷……她是這麼美好,美麗得不像是真實的人兒。好像天生該是給人保護似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背靠在樹幹上,仰首看向天空;陽光在樹梢間浮動,一束一束的分散在這一小方天地間。打從他高中就讀這所學校開始,這地方一直是他個人休息的天地;因為離校舍太遠,所以很少有人會涉足這林子,更別說穿過樹林而發覺這片茂密的草地了。所以她乍然出現時不僅嚇了他一跳,無疑的也震動了他整個心湖。
右手忍不住輕撫她柔軟的秀髮,輕輕順著。她的秀髮微卷而帶點棕色,總是梳理得俐落,放下時更有一股柔美的韻致。嬌憨又逗人。
「嗯……」宋湘郡低吟了聲,緩緩伸了個腰,張開迷濛的眼,首先看到的是林蔭間亮晃晃的陽光,再來就是感覺到睡得有點僵,草地畢竟不比彈簧床舒服。呀!她真的睡著了!這地方睡起來真舒服,若能放一床被子就更好了。她看到手臂上印著青草的印子,在野地上睡得這麼熟,真要被登徒子看到,豈不被輕薄去了!都怪昨天的晚睡……咦!她的頭枕著什麼?幾時有枕頭來著?她疑惑的轉過頭,望入眼簾的是白悠然那一張溫暖的臉龐。她又驚又喜的倒抽了口氣,連忙起身跪坐在他身邊。
「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一會了。」他雙手忙著替她把黏附在秀髮上的草屑給挑出來。
湘郡盯著他的嘴唇看,似乎吻上癮了,有點想吻他;他的胸膛枕起來一定很舒服——是不是該勾引他了?她看了下手錶,才一點半;她二點半有課,他呢?
「你什麼時候上課?」
「三點。」
大好了!
「我可不可以吻你?」她睜大雙眼的問他。
卻換來白悠然錯愕的瞪視。「什麼?」
「我喜歡你吻我的感覺。」決定親自試試他胸膛舒適的程度,勾住他頸項吻住他的肩。也沒有想像中困難就是了!棒著薄薄的運動服,她感覺到他肌肉的糾結有力。他身材應當不錯的,像早上那二個巨人就「健美」得太過了!只感覺到霸氣,不覺得力與美——對了!她正要告訴白悠然這件事呀!唔……也許可以再等一下,至少等他們結束這個吻……當他反被動為主動時,她的大腦自動罷工,只憑感官的直覺去回應他綿綿不絕的柔情攻擊。
當深吻轉為節制的輕啄時,她才得以張開眼,對她笑著,如願的躺在他懷中。
「你——有沒有什麼仇人?」
實在是殺風景,但她一定得問。
白悠然攬著她的肩,眉頭打了個結。
「為什麼這麼問?」強抑下想再吻她的衝動。
湘郡將早上看到的那些人對他形容了一次。
白悠然陷入沉思,一雙鐵鉗也似的手臂輕輕環著她纖細的腰交握著。湘郡沒有打擾他的思考,只是好奇的打量著他的面孔與身子。
他是個很愛乾淨的人,每天鬍子一定刮得乾乾淨淨,可是用手去摸仍能在青湛的下巴上感覺到扎手的觸感。他的頭髮屬於比較粗硬型的,所以留著五分頭,更形帥氣了!而且可以完整的看到他性格的面孔。他很好看,全身充滿男子氣概,體格很好卻不嚇人。好奇的拉住他的一隻手,與自己的手掌貼合;相較之下,她的手好小好小,而他的手掌大而有力,掌中全是厚繭。輕輕將臉蛋湊上去,摩挲他粗厚的手,感覺得很舒服。
「呃……」他開口,卻不知該如何稱呼。他從沒叫過她的名字,而現在叫宋小姐似乎有些不適合。
「嗯?」她仰頭看他。「你喜歡我嗎?悠然?嗯,我喜歡你的名字,很淡泊,很閒適,又很自得其樂,你可不可以也喜歡我?」她相信自己已經「勾引」他很多了,是不是可以要求一些回饋?
「你的名字也很好。我喜歡。」
「名字喜歡,那人呢?喜不喜歡?」她不放鬆的問,希望他說實話,又希望他只說喜歡,而不要有別的答案。
「喜歡。」他聲音很輕,卻是很誠懇。
他這麼說,她反倒害羞了。可是他這麼輕易就「喜歡」她是不是代表他也曾這麼對別的女人說過?她討厭這個念頭。
「那……那你喜歡過幾個女孩子?」這麼問有些小心眼,明理的女人不宜問這個的。可是她是個直來直往衝動派的人啊!不問清楚心中會有疙瘩;那麼一旦有解不開的心事時,恐怕回去又要提著水桶用力擦洗屋子了。不行!她要一點點保證。
白悠然捧住她的臉,好笑的看著她計較的小臉。畢竟是個小女娃兒,心中藏不住事情。她好可愛!
「沒有。從沒有女孩問我喜不喜歡的問題。」她總能觸動他心中最柔軟的角落,教他忍不住逾越禮教的對她又愛又憐……
「那如果有人問起呢?你是否也會說『喜歡』?」
「不,不會。」他的回答像允諾。
不必起誓,不必保證,湘郡相信他是個重信諾的男人,一顆心終於放下了!哦!她真的撿到寶了是不是?如果能讓他愛上她,那麼她會得到他一生的憐愛。哇!她已開始幻想他用這雙誠摯的眼看她一輩子的情形了!她要當他的新娘。
她笑了,甜甜的。那麼現在可以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了是不是?
「你下午上課上到幾點?」也許他們可以一起去吃個飯什麼的。
「今天會比較晚,到六點左右。」他笑了笑。「到我家吃飯吧。你一個人住在外面很不方便。」
「好!」他會這麼提,是不是代表著某種認同?她這麼開心的回應得到白悠然的凝視。她心中開始有些志忑,是不是她太過於主動而嚇到他了?他會認為她太隨便嗎?不斷想起楓姨的「淑女守則」——好女孩不會對好奇的事窮問不捨。但她可沒有楓姨的歷練與氣質風範,仍沉不住氣的追問:
「我嚇到你了嗎?你邀我吃飯只是客氣話是不是?」她有中國人的保守思想,所以堅持真心只愛一回;可是畢竟西化教育也影響她很多,不知道中國人常把邀請當客氣話講,也就信以為真了。就像前天晚上,周母說可以一同用餐不必多貼錢,她居然真的大剌剌的下去吃了一頓,後來看其他女老師都送上了小禮物,有的直接交錢打算晚餐與周家人共用,她才明白自己的無禮,連忙事後遞上一份禮物。往後周母再客氣的叫她下去吃飯時。她都連忙應說吃過了!這回白悠然也是客氣而已嗎?
他搖頭。
「我不說客氣話。若沒有心就不必多言了。」
「好,那我在這邊等你下課,好不好?」她的課上到四點半。
「好。」他點頭,不再言語,與她眼波交纏而無法分離,靜靜的交流著真心情意,渾然不知時間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