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再度被錯認,完全是個意外!曰
秋水可能真的與那位實習老師卯上了,比臨波還勤上圖書館K書,看來她非要念出傲人的成績不可。一個人把時間用在什麼地方是看得兒的,看她第一次段考的成績,竟考了個全班第三名,跌破了所有老師的眼鏡,幾乎沒大放鞭炮慶祝「南風高中」雪恥有望,有人浪子回頭了;可是,這樣的秋水,與同伴玩樂的機會也大大地減少了,簡直快引起眾怒。
所以在十月三十一日某位死黨的慶生會中,她被脅迫應允前去參加,但是那天秋水被一道數學題給纏住了身,根本忘了那回事。在遲到了一小時之後,眾人派了最威武的黃碧珂小姐上江家抓人了!
還沒跨入至江家的巷子中,碧珂小姐立即見到正從書局買書回家的江臨波,當下一句話也不說,直接抓人上機車呼嘯而去。沿途罵得嘰哩呱啦,一點兒說話機會也不給。臨波才知道,又被人當成秋水了。
今日的壽星是秋水朋友群中最富有的一位女同學。她在家中開生日派對,由於有一百多坪的寬敞場地,又位於市郊,完全不怕會吵到人。美食、遊樂設施一應俱全,就是跳到虛脫,也不會有警察來取締。
臨波看著自己一身白洋裝,幸好還算得體。沒有穿梆的原因是她抵達時,一群人已玩瘋了。有人唱KTv,有人盡情現舞,有人拚命吃喝,標準的狂歡靡爛,所以沒人發現她。
這倒也挺有趣的,見識一下世面也好。臨波坐在一角的沙發上,默默地打量著;然後她看到了康碩。他正與一位紅衣女子在舞池中央跳得起勁,所有人全在一旁加油吆喝著。他跳得還真不賴,動作俐落,帥氣得沒一點兒拖泥帶水,原來他也可以動得這麼好看。近兩個月以來,他給她見到的,除了機車,就是一處又一處寧靜美麗的風景。他是偏愛寧靜的人;至於處於這種激烈運動下的他,就是她所陌生的了,難怪會迷倒眾色女子。
她一時之間倒是無法理出心中感覺為何,手持一杯果汁,緩緩啜飲,打量起這間華麗的屋子。整幢屋子的裡裡外外均仿歐洲宮廷建 ,炫目地讓人幾乎快睜不開眼,處處顯露出財大氣粗的囂張,但那些過多的綴飾反而給人壓迫感。
「原來我老妹有你這麼嫻靜的朋友,倒教我意外了。」
聲音來自她左前方羅馬柱旁的一名男子。
他身著白襯衫、白西褲,約二十來歲的年紀。他有一張性格的臉,不是挺帥的,但散發出一股邪邪的氣質,是那種會讓女人又愛又恨的壞男人,擁有致命的魅力;當然,那是針對某些女人而言,並不適用於臨波。
她看了他一眼,禮貌地笑了下。
「我叫連伯樞,是連萍雅的哥哥。」
哦!連萍雅,秋水說過,是個變現又有點任性的朋友,性格願意幫助人,但氣焰挺高張的,想必是正在與康碩跳舞的那名女子。
「你好。」她平淡地回應,沒有介紹自己。這舉止反而更激起連伯樞對她的好奇與好感。
「你的氣質不像是南中的學生。我現在就讀清大三年級,每週末都會回來,如果你有功課上的問題可以來問我。你應該升學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她沒有回答的意思,代她回答的是人嘴巴黃碧珂。「連大哥,她是秋水啦!她叫江秋水。我們代課老師稱她為「一江秋水」,還說那是很有意境的名字哦!可是她活跳蝦似的個性,叫怒江遠比較適合。秋水,要不要向學長打個招呼啊?只要他知道你來了。那今天遲到的事,保證明天不會有人找你算帳。你看,大家都玩瘋了,誰會注意到你有沒有參加,有康學長罩你,就什麼也不用怕了。」說完她就要拉她走,其實是為了製造機會,讓自己好再次與學長說話。
「我想不用了,你知道就成了。」臨波搖頭。
「你呀!最近都怪裡怪氣地,不管你了。」小胖女聳肩走開。
臨波起身往食物區走去,準備填自己的胃,站在一旁的連伯樞也跟了過來。
「秋水,是個很好的名字,有李後主的優雅。」看來他是要與她談論起千古風流人物了。
臨波在不失禮的情況下,仍有法子不理他,可惜她的平靜並沒有太久。突然遠處捧著麥克風充當DJ的小胖男,在一首舞曲結束後便大呼小叫:「喂!各位,咱們的江大小姐終於出現了!悶不吭聲地躲在一邊吃東西哩!該罰!該罰!罰她唱首歌,還是跳隻舞?還是把蛋糕扔在她漂亮的臉上?」
幾乎所有人全贊成扔蛋糕,現場哄鬧成一片。
老天!秋水,你造了什麼孽?臨波退了一步,她可不希望讓蛋糕洗臉。
就在大家手腳齊發來招棒球投手投球姿態時,連伯樞決定英雄救美。實在想不到居然有人打算對這個楚楚動人的小美人行蛋糕禮,何其忍心?他不站出來表現一下,豈不白白喪失了這表現的大好機會?
「各位,各位,看在連大哥的分上,給我一個面子。我們讓秋水小姐跳支舞賠罪好了!小胖,你放一首慢歌,我陪她……」
他話還沒說完,立即被從人群中走出的康碩打斷。
「對不起,連大哥,秋水遲到是我的責任,我來陪她跳支舞,才算懲罰完畢,各位,對不對?」康碩正經地說。
「對,由老大來決定!」眾人一致點頭。「最好放首快歌,累死不會跳舞的小江。」
康碩搖搖頭:「還是慢歌好了,秋水難得有跳舞的機會……」他才轉頭,恰巧見到門口有個穿白色衣服的人影消失。她溜了!他立即吩咐:「我去追那丫頭,你們繼續玩吧!」
「好呀!敢溜,抓回來打三百大板!」眾人起哄,現場再度揚起熱歌勁舞,一群人又瘋狂地陷入狂歡中。
連伯樞被黃碧珂拉入舞池,既然不能追出去,只好努力套出有關江秋水的所有資料。
眾人均渾然不覺那追出去的康學長並沒有再回來,直到三十分鐘後,才有人發現……
* * *
「你怎麼又扮秋水了?」他在大門口抓住她,立即啟動機車載她到市區內一家咖啡屋。享受片刻寧靜後,他問她。
她微笑:「有人不由分說地抓了我去,我來不及解釋。」
「我不喜歡你看到那樣的我。」
「可是那也是你啊。」她反問:「你以為那樣的你,在我眼中代表什麼?」
「靡爛,墮落……」他的口氣有些煩躁。
「你只想在我面前扮演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嗎?說真的,你舞跳得真好。」然後,她有所覺地問:「愛我會有壓力嗎?」
「我早已克服了;但,有些人的生活方式,是不適合你去參與的,所以我從不讓你參加這種活動。在一起時,我只要你完全看我、想我。」
她揚著眉,佯裝不悅地間:「為什麼你們總想保護我?」
「唉!只消看你一眼,沒一個男人逃得掉的,全都甘願以無敵保護神自居。」他神色也不悅了,想到連伯樞的 ,心裡就一把火!
她看著天花板,故作不在意地開口:「當心喲!醋喝太多對身體不好,如果你比我早死,我一定會再找一個男人嫁的。」
「你是在威脅我嗎?」他面露寒光地握住她雙手,十指與她緊緊交纏,臉也移近了她。
臨波不怕死地回答:「威脅?太小兒科了,我這是恐嚇!」她比他更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迅速地返到安全距離之外,笑吟吟地看他,最後刁蠻地再加了句:「我是這麼的柔弱,缺乏男人保護,如果你早死,當然也不會希望我孤苦無依吧?」
康碩氣得怒氣直冒,卻又對她沒轍。用這種方式咒他早死,可真是高明啊!隨後,他立即發現,她是藉此在發 怒氣,她正不高興呢!但,為什麼?他開始努力回想,終於有了模糊的概念。
「臨波,你希望我疏離這些朋友群嗎?」
「那是你的事,沒有我多舌的餘地,也沒有我能「希望」的地方。」她回答得極為冷淡。
老實說,她尚未理清對這件事的看法,無法下定論,又哪能有什麼希望的事?只不過,戀情定到一定的程度總會遇到分歧點,但他的交友情形,她絕計是不願干涉的,碰上康碩這種強硬個性的人,她才不願浪費時間嘗試去左右他的想法,也懷疑自己有動搖他的本事嗎?
「但是,如在生氣。」
她沒接續這話題,改口道:「我們去跳舞好嗎?在學校,我可是參加國際標準舞社團。」
「我記得秋水是舞癡。」他沒起身,仍深沉地看她。
「所以我不是。」她想走了。
他壓住她雙手,推敲到她不悅的原因,霎時雙眸亮得灼人,這回換他邪笑了。
「你吃醋啦?對那些我相處了二、三年的同學、學妹,卻沒磨擦出愛情電光的小丫頭們吃飛醋。你不覺得吃得很冤枉嗎?比起那些真正對你有企圖的男人,我吃醋才有理得多。」
她又坐了下來,想了一想:「吃醋嗎?也不算,應該說對你感到陌生罷了。在眾人擁戴下的你是我不熟悉的;你不屬於我,是屬於你們學校的風雲人物,與我有兩極化的差別。說真的,大概也有一點兒醋意吧。」她 脫地承認。
他捧住她臉蛋,歎了口氣:「你真是個聰明的女孩,對醋意的處理比我更高竿;但是,我不會改的。既然捨不得咒你早死,也捨不得罵你一句,那麼我只能選擇接受那些男人的挑戰了。」他站了起來,拉著她的手往櫃檯走去結帳:「好吧!我們去跳舞。」
他當然不會帶她去那些龍蛇雜處的地方跳舞,更不會是三教九流充斥的不安全地帶。正如他所說的,任何人一看到江臨波,都會想緊密地保護她,使她不受世俗污染,給她最寧靜、安全的環境生活;所以,他領她去正統的舞廳,在一首首輕柔的舞曲中,度過他們浪漫的夜晚。
* *
好不容易今晚的用餐時間,全家都到齊了。
江秋水一臉不悅地質間臨波:「你說,昨天你又給我捅出什麼漏子來了?我今天一大早被痛罵到讓口水滅頂,差點兒死無全 !她們說你拐走康學長,害我頓時成為全校眾女的公敵!」
臨波咬著筷子,皺著美麗的新月眉:「唉!是你自己爽約,害我被綁架了去,你怎麼可以怪我?」
秋水啞口無言了一會兒,才又叫道:「我被那個該死的數學困住,一時忘了嘛!你大可以直接向碧珂說你不是我呀!啊,對了!你老實告訴我,康學長是不是與你一同走的?你們有沒有……呢……」想到後來,她才覺得不可能,康學長是個正人君子。而臨波又那麼單純。她與學長相處一、二年下來,從不曾有愛情火光出現,學長當然也不會對臨波怎麼樣,因為他以為臨波是她嘛!
臨波笑了下,說道:「他載我回市區。」她說的是事實。
江太太忙不迭地介入她們姊妹倆的談話:「秋水,你口中那個康學長是不是你們校慶時負責指揮所有活動進行的那個男孩呀?長得又高又帥,劍眉星目,將來一定很有出息。哪天帶回來給爸媽認識一下呀?」
「素婉,人家秋水又沒說是她的男朋友,你開心個什麼勁兒!」江聲濤睨了妻子一眼,然後涎笑著看小女兒:「我說秋水小乖乖,嫁妝三百萬夠不夠?還有那小子對營造的工作有沒有興趣?叫他畢業後直接來我的公司工作好不好?昌明路那層公寓就給你當新房好了,改天約他去選傢俱,現在就可以開始著手裝潢了。」
「我來設計!」江太太立即自告奮勇。
秋水傻眼地看她偉大的爹娘。老天爺!她才十七歲耶!哪有父母那麼急著嫁女兒的?
「老爸!老媽!康學長最心愛的是他的機車,雖然追他的人很多,但是他對女人沒興趣,人家志向高得很,才不屑沾別人好處咧。我最欣賞他的作風與志向,可是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與他談戀愛,而且他也看不上我呀!」
「什麼話?我如花似玉的女兒他敢看不上?」江聲濤捶了桌子一下,還特意用他雄壯的體格擺出一個阿諾史瓦辛格的招牌架式。
江太太倒有另一種說法:「女兒呀!美人計你懂不懂?當年你老爸還不是在我這一招算計下,讓我手到擒來。那小子我很順眼,你想法子迷昏他,逼他生米煮成熟飯!」
「喂!喂!老婆,我不允許女兒用這一招!虧大了,我的寶貝女兒在婚前誰也別想沾她一根寒毛。」江聲濤誓死反對。
嘿!當年他可是心甘情願被設計的,不但佔了便宜,又可以四處哭訴賺人熱淚,然後娶回他眼中高不可攀的女神,皆大歡喜。這種計謀也要用在兩情相悅才可以,不然當真是虧大了!
秋水捧著下巴。打了個哈欠,意興闌珊地揮手:「好了!討論完畢,請努力吃飯。」真不知道他們熱絡個什麼勁兒。
江太太美麗精緻的臉蛋立時垮了下來,仍不死心地說:「女兒,你當真與他不來電呀?我看你們挺熱的,你那群男朋友中,我只喜歡他。」
「那是「男的」朋友,不是男朋友,差多了。如果一心巴望早日當外公、外婆,叫臨波嫁嘛!她是老大!不然,你們再生一個呀!老媽才三十七歲而已,還稱不上高齡產婦,如果老爸「不行」了,用人工授精也是可以的。」
「我說女兒,你很藐視你老子哦!老婆,我們再生一個給她看!」江聲濤為了面子問題,認為女兒的提議值得採納。
江大大也認真地考慮,於是乎這熱烈的話題暫且告一段落。
真是的,給父母這麼一攪和,都忘了質問臨波昨夜的去向。看來臨波無意多說,也許是上書局看書了吧!秋水呆看著眼前的飯,心中浮現一個模糊的高大影像——竟是那個喚她「不學無術」的臭男人。
臨波始終不吭一聲地吃自己的晚飯,可也沒錯過家人熱烈討論的話題。她這才知道。康碩居然是父母眼中優良的女婿人選?真夠她訝異呀!那種桀驁不羈的人。她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不知道她會不會是康碩父母眼中的好媳婦了?不過。那是好一段時間以後的事,不急。
江太太突然又出聲了:「對了,秋水,你最近發什麼神經?功課弄得這麼好?不會是受了什麼刺激吧?你知道我們不曾逼你做不願做的事,外人說什麼不必去在意。」
「你們就不能想成是我浪子回頭,我覺悟了行不行?升學比嫁入好,我決定升學。」秋水白了母親一眼,真不曉得她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雙親?
「當真沒有受到蜚短流長的刺激?」江聲濤不相信地又問了一次。
秋水豪氣萬千的開口:「那些三姑六婆有什麼本事刺激我?我江秋水豈是她們激得動的!」
江臨波嗤她笑了一聲,連忙抽張面紙摀住櫻唇,別有深意的盯秋水。
「笑!笑!笑!當心下巴脫臼!」秋水扮鬼臉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臨波乖寶寶,告訴爸爸,秋水有什麼心眼不欲人知的?統統說出來沒關係,爸爸給你靠。」
「這種事,要有未來性才有得說,在目前這種未知數的情況下,只能靜觀其變,端看秋水心中想什麼了。」臨波欲蓋彌彰,卻更加挑撥起雙親的好奇心。
她眨著眼,表現得一副無辜的模樣,偷偷溜入房中,留下秋水讓父母疲勞轟炸。至於秋水朝她射來的白眼,反正又不痛不癢,多挨幾個地無所謂,還是看書去,就快第二次期中考了,不拿第一名還真對不起自己。
* *
為什麼從來就沒有人把秋水當成臨波來認呢?臨波努力地反省自己對人際關係的經營是否大失敗了?不然就是自己那一票同學放學後的去處不是補習班就是圖書館,那些都是秋水的朋友不會去的地方,自然無從相遇起。
才想罷,立刻有一個男子在她身後叫住她。那聽來溫潤、悅耳的男中音,是適合靠嗓子為業的人。
「江秋水。」
臨波正等著超市的收銀員結帳,排在她身後的男人叫著她——妹妹的大名。
她轉過頭,有些訝異地看著莫約二十三、四歲的高大男子。她比康碩更高壯一些,面孔卻是溫文俊逸,散發著一股沉穩內斂的氣息。他非常地與眾不同,相信不會是秋水朋友群裡的一個。
面對這個男子,臨波突然不想被當成秋水了,正想說明時,那男子卻早她一步開口,有點遲疑地問:「你——是江秋水嗎?」
「不是的,我是秋水的雙胞胎姊姊,你是哪位?」
他笑了!那笑容有著陽光般的燦亮。
「原來如此,我才在懷疑江秋水怎麼可能給我好臉色看?而且,她是靜不下來的,你們的氣質不同!我姓白,白悠遠,是江秋水班上的實習老師。」
實習老師?臨波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兩人結完帳走出超市,她才道:「我妹妹近來功課突飛猛進,也許……大功臣是你。」
白悠遠笑說:「她夠倔!用在好的地方,前途不可限量。」
「白老師住附近嗎?」
「不,我住台中。下個月就要請調回台中實習了,當兵退伍後,應該也會留在那裡任教。」
臨波微微點頭,心想這樣正派開朗的男子,是不曾出現在秋水朋友群中的,難怪特別出色,看來秋水吹皺了春心,就不知會有怎樣的未來了?
「秋水是個特別的學生吧?」臨波笑問。
白悠遠凝想了下,看著她的面孔,想起另一個相同長相的女孩兒。
「至目前為止,在我實習過的三個學校中,她算是很特別的了。可以與問題學生玩成一團。卻堅守自己的操守與正義,又不沾染上壞習慣,的確難得。她的資質不錯,卻不願學習充實自己;不過,近來的進步倒真教人跌破眼鏡了,恐怕是我與她結仇的唯一好處。」他當然清楚秋水對他的觀感。
臨波點頭,語含深意地道:「這也許就是你會出現在秋水生命中的原因吧!啟蒙她,引導她的一生。」她轉身看向大馬路,見到秋水騎著腳踏車正往她這邊來,忙道:「秋水來載我了!」
白悠遠也看到了,開口道:「那,我先走了。她不會高興見到我的,再見。」
「白老師再見。」臨波向他揮手致意。
秋水抵達時,正好見到白悠遠開車駛離,可惜她還拚命地加速,想不到他跑得更快!
「那位是白老師,你與他談些什麼?他是不是錯認我們了?」秋水的目光仍留在那駛遠的車子收不回來。
「沒有,他走近我之後就知道我不是你了,與我聊了一會兒,沒什麼。」
「說我的壞話?」秋水哼著鼻音,不善地問。
「小心眼!他不停地誇你。人家是成熟的男人,豈會與你這黃毛丫頭一般見識?只有你神經地拚命把他當仇人看。」臨波在話尾故做崇拜狀地說:「他真帥,不是嗎?這麼穩重又俊朗的男人,很少見了!」
「哼!他根本是個醜八怪,你看人的眼光有問題!」秋水不耐煩地叫:「好了啦,快上來,媽媽等你買的醬油用,買個醬油買到美國去了啊?」
臨波點點頭,跨上單車後座,讓秋水載回家。
許久,秋水終於忍不住,故意以不經意的口吻問著:「你與他到底聊了什麼?」
「沒有呀!只聊到他住台中以及他服完兵役準備回台中教書的事。如果你再晚一點兒來,我還可以聊一聊他對交女朋友的看法哩。」
秋水聲音悶悶地:「你那麼雞婆做什麼?問人家那麼私人的問題。」
「他是個理想的丈夫人選,也許以後有機會,他會成為我的——」
「你少做夢了!多念點兒書吧!不要再談他了!」秋水的聲音惡狠狠地,加快速度騎回家,不知與誰生氣?
妹夫——那是臨波本來想說的,卻被粗魯的妹子給打斷了。她吐吐舌,心想:如果有機會說出來,必然會造成相當震撼的效果!若沒有意外的話,秋水肯定會花容失色地將單車騎入排水溝中。算自己躲過一劫吧!她含笑地輕輕哼起了歌謠。
* * *
天氣漸漸轉為秋末的微涼,蕭瑟的景致,令人覺得有點兒蒼涼。
十一月下旬了,已有許多商店預先為耶誕節做暖身運動,只見滿街的卡片以及充滿耶誕氣息的櫥窗。這樣的文化侵略早已讓世人淡忘了耶穌降世的意義,只是多了一個讓情侶們約會的理由,商人也藉機大賺一票,將節慶喧騰得熱鬧滾滾。
所有的美景形成都容易有感傷的成分。瞧!落葉繽紛,是多麼令人傷感,但總會有人去感歎不已的,這樣的無聊是屬於青少年專有的權利。
江臨波站在側校門口旁的一排行道樹下,落葉拂過她身子,在柔風中聘婷舞落,掉了一地的黃綠。今天不想與他捉迷藏,抬頭看著稀疏的枝葉,默背明天一早要抽考的英文單字。放學後的這一段時間,已成了她的期待,她不願太真切的去承認,但沉淪的速度卻比她願意給的多更多。這是挺危險的事,因為他總能輕易地看穿她心中細微的轉變,怎麼也不容許她收回情感。他是喜歡,也想要她那樣的,只看他、只想他,讓她以他為生活中心。那種霸道,可以稱為深情,也可以叫做自私
如果他不給予相同回應的話。
熟悉的機車聲漸漸駛近,她交疊著自己的雙手, 試抵擋微微的寒意。
康碩將機車停在她前面,輕撫了下她微涼的面孔,表情是深思不易解的,隱隱流露出幾絲不悅的跡象,但他們一如往昔,體貼地脫下大外套讓她穿上。
「走吧。」
「去哪?」她沒上機車,專心研究他的表情。
他拿起安全帽給她戴上,眼光有點冷峻,沉聲哼道:「你會知道的。」
她點頭。跨上機車,腦中如翻書般地過濾著許多事情,卻仍不明白他情緒不佳的來處。他不是個會遷怒的人,想必不悅的原因是來自她;可是近來她已經完全與那些「K中」的男生不來住了,乖巧得連男老師也保持三公尺以上的安全距離。此刻他的醋勁兒卻大到她可以肯定他上輩子是個賣醋的;那麼,到底他在火大什麼?
他把機車停在市中心的一家簡餐店前,看來有談判的意圖。真詭異!
點的飯來了之後,她默默吃著,不動聲色地靜觀其變,而他老兄卻繃緊面孔,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好吧!她是無法在這種眼光下若無其事太久的,尋思找到了第一個她認為很嚴重的問題後,她突然很直爽地開口:「你是來與我討論分手的事嗎?」
他的反應比她預料中的更為激烈,重重地抓緊她雙手,幾乎要拉她橫過桌子跌入他懷中!
「我要定你!誰也休想奪走你!」
「我拒絕這種莫名其妙的粗魯,如果你不願好好地談,那麼我要回家了。」她也扳起臉孔,顯露出少有的怒氣。
康碩看著她,心裡暗想:很好,總算有點兒火氣了!老是不慍不火地面對他談笑風生,只會讓他倍覺挫敗。一旦她也出現情緒反應,他就能更真切地看入她的內心深處。
「秋水說你迷上了白悠遠,並且有進一步交往的打算。你比較喜歡那種斯文正派的男人?」他的口氣僵硬地像個法官,也像抓到妻子不忠證據的丈夫。
臨波的回應卻不是他想像中的,淨說些與他們感情問題無關的事;但是她那對閃閃發亮的杏眼充滿了笑意,完全忘了剛才的不悅。
「秋水怎麼會對你說這種事?我想當然不會是你自己去問她的,你才沒那麼無聊。一天到晚問我的生活情形,你又不打算公開我們的事……嗯,你們那個實習老師已經調到別校了,對不對?那秋水的反應如何?」
「臨波,你不專心!」康碩的聲音簡直是哀號了,一顆燃著烈火的心霎時冷卻了下來,因為從她言語中不難聞出一絲絲陰謀的味道。
「我只要對你真心就好了,至於專不專心的事,你很介意嗎?」她眨著大眼,用甜蜜蜜的聲音向他撒嬌。食指彎曲在他手心輕輕畫圈圈。
「你是個巫婆。」他沒料到她有這一招,但也真是受用得很。男人一見著,必然連魂都給招去了,他也不例外,此際正沉迷在她少見的嬌媚之中呢!
「喂!秋水到底是怎麼對你說的?」
「那個白老師令許多位女學生迷戀,所以這星期有一群小女生相約在週末時要一同南下找他;但秋水卻是反對得最激烈的人。大家早知道她與那實習老師水火不容,不覺得有什麼好意外的;可是剛才放學時,我們一票人去吃冰,她自言自語地提到白老師,說他比較中意像你這樣的好學生,還問我同意不同意?我順水推舟地問了那些曾發生過的事,結果……哼!原來你的夢中情人是白老師!」
原來是這檔子事。她又歎又笑:「秋水的話,你願意信幾分?反正隨便你,我的作息時間你掌握得一清二楚,要出軌的機會比零更低。康碩,我都不擔心你了,你怎麼反而天天放不下我?乾脆我們分開一陣子好了。」
「休想!明年畢業後我們先訂婚。我會提早入伍,等我當完兵,我們立即結婚。那時你該大二了,我正可以利用你讀完大學的時間賺錢,一邊養你,一邊存錢出國。你安排個時間,我去見你父母,下個星期到我家來做客。」他一口氣說完結婚的前置作業。
臨波聽得目瞪口呆,只當他是個瘋病又發作的病人。
「好,不反對就代表贊成。從今以後,我會讓你完全地參與我生命中的每一個部分,不單再只限於好的那一面。」
好的一面?老天,她不敢想像這麼霸道的行為若能算是「好」的一面,那麼「壞」的一面會不堪到什麼程度?
她努力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乾澀地說:「公開我們的事?我會被你的仰慕者踩成肉乾。」
他搖頭:「沒有人敢動我的女人!之前我之所以不公開,是怕你們嚴格的校規會使你受到傷害;現在公開,只是讓兩方家長有心理準備。如果你怕,我們仍可以瞞著校方。臨波,讓我安心好嗎?」
這是個抉擇一生命運的時刻。十七歲的她,有足夠的能力承擔自己的一生嗎?有承受所有後果的力量嗎?
「你會愛我,永遠愛我嗎?」她的聲音薄弱得可憐兮兮。
「我會!並且不會以此強迫你對我有相同的回報。我要你愛我,是出自內心的意願。我與你相同,我們都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在感情遊戲上,我一生只談一次情,一次情便準備用一生,即使將來你半途想逃跑,我也不會允許的!」
臨波淡淡她笑了,面對這樣的男人,她沒有說「不」的機會,而她也懷疑對他說「不」會有用嗎?
「唉!你打算吃定我一輩子了?」
「應該換個方式說,恭禧你得到特優的長期飯票一張,保用六十年。」他雙掌包住了她的心手,以灼亮的眼光熱切地親吻她。
「拭目以待。」她給他不確定的笑容,恍惚地想著自己許下一生諾言的事。顯然,在他堅定的笑容中,她沒有任何退怯的機會。
這個男人將與她共度一生,而她期待的,是能夠完全走入他生命中的情景。是的,是該有些改變了!她知道與他的感情又進展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