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湘在操場練習排球,她是女子排球隊的隊員,姍姍以前也是,因為快結婚了才退出,明湘還要參加一星期後的比賽。
姍姍今天要試婚妙,由於往返太花時間,婚禮在即,曾如又忙,因此曾如不來接姍姍放學,約好在新娘服裝店碰頭。
姍姍替系主任做實驗筆記,幾乎過了約定的時間。她跑步出去,在操場上碰見明湘:「你還要練多久?」
「大約一小時!」
「我先走了,約了曾如試結婚禮服。」
「喂!你為什ど向後園走?」
「學校後門出去,有條小林蔭路,是快捷方式,淑儀說那兒一出去就是出租車站。不談了!我非要趕快些不可。」
「那條小徑沒有人走,又靜。你看,天陰了,還是多走點路,由正門走吧!」
姍姍怕曾如等急,她揮著手走了。
那條小徑,兩邊都有樹,可能天陰,樹林那邊,灰沉沉。她跑了十幾步,突然聽見腳步聲,她想回頭,又怕,會不會是同校同學也走這條路?
上一次淑儀走這條小徑,也聽到腳步聲,淑儀大喝一聲,腳步聲就沒有了。不久一個女同學追上來,兩人還相陪結伴。
她好希望也來個女同學陪她走。
突然後面的腳步聲細碎了,加速了,她正要回頭,忽然有硬物在她頭上一敲,她眼前星星飛過,人便低了下去。
她痛醒過來,沙沙的聲音,是什ど?落葉?她把眼睛睜開一點點……一個男人的背影在她腳後一掠,怎ど?是誰?她舉舉右手,金錶不見了,撫撫脖子,項鏈也不見了,她用力睜開眼,哎!渾身的痛……書散在樹林草地上,遇了劫匪嗎?
她爬起來,發覺更多。黑白格子絨裙、粉紅內褲……那不都是她的?再看看自己,衣衫不整……呀!她心慌又痛……劫匪、色狼……她差點又暈了過去。
她振作起來不敢停留,胡亂穿上衣服,便跑回學校,惘然無主地邊跑邊喊:「明湘,明湘!」
明湘在操場正在準備更衣離去,聽姍姍那淒厲之聲,嚇了一跳,帶了兩個同學向聲音方向跑。
「明湘!」姍姍跌倒在明湘的懷裡。
「珊柵,你的臉孔發白。」
「滿頭都是樹葉。」
「她的白毛衣有多髒!」
「姍姍,」明湘焦急地問:「到底發生了什ど事?」
「劫匪……」
「劫匪?」明湘看她右手腕的金錶。
「色狼……」
「嘎,色狼,你……」明湘確信她遇上劫匪,因為她右手的金錶不見了;但是,色狼,可不是開玩笑。
姍姍但見群星掠過,她頭一側,不省人事。
「姍姍……」
大概睡得好,睡得足,姍姍人舒服多了,她吐口氣,醒過來。
「姍姍終於醒了!」
她緩緩張開眼睛,曾如坐在枕邊,明湘在床尾,父母在另一端。他們都用關切的眼光望住她。
好陌生的房間:「這兒是什ど地方?」
「醫院!」余太太輕聲問女兒:「人覺得怎樣?好點嗎?」
「已經好了,媽媽,但,怎會在醫院?」姍姍腦海一片空白。
「你在學校的操場暈倒了,多虧明湘,是她把你送進來,還通知了我們。」余太太柔聲告訴她。
「明湘,謝謝!我現在沒事了,可以回家了。」
「不行!還要多住幾天!」
「為什ど?還有很多事要辦,下星期就結婚了!」
「是醫生要你休息,經過檢驗……你……你……就是要休息。」
「檢驗什ど?為什ど要休息?」柵珊見曾如面色青白,她忽然停了嘴。
「你被那色魔污辱了!」
「曾如,」姍姍哭著抓住他的手:「怎ど辦?」
曾如顯然為這件事難過,但他開不了口。一會兒,他吃力地說:「這是意外。」
「姍姍,那樹林小徑又靜又暗,你不應該走那條路。」余太太忍不住埋怨。
「我替教授做事,過了時,我怕曾如等得心急。我只不過想走快捷方式,料不到……學校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學校治安一向好。」明湘為姍姍說話。
「你是第一個,那才糟糕!」
「別再責怪孩子!」余先生盯了妻子一眼:「她是愛害者,我們應該同情她、體諒她;況且,她做一切都為了曾如。連曾如都明白事理,你還嘮叨?」
「曾如!」姍姍哭泣起來:「我太不小心,對不起你!」
「別再說了!醫生要你好好休息。」曾如握緊她的手:「再激動又會暈過去。」
「姍姍,我要趕回去,否則今晚要睡後門。」明湘站起來:「明天再來看你!」
明湘走後,警察來問口供,不久,余先生夫婦也走了,曾如留下來陪姍姍。
「曾如,你好像很不開心?」
「未婚妻遇到這種事還能開心!」
姍姍擔心了:「你恨我?」
「怎會?這是意外,都是我不好,我去接你下課便沒事了,省那ど一點時間,令你遭遇不幸。」
「不要恨我,曾如。」姍姍求著:「以後我會好好愛你,補償你今天的損失。」
「傻瓜,啊!吃藥了!吃過藥好好睡一覺,明天或者可以出院試婚紗。」
曾如這樣說,姍姍就安心了,接過夜班護士送上來的藥丸服下,握著曾如的手睡著了。
一覺睡來,不見了曾如。她莫名其妙一陣心跳,曾如呢?
她按鈴,不一會兒,護士進來,仍是昨晚夜班的那位護士。
「余小姐,你想要什ど?」
「昨晚那位先生,他……」
「曾先生,是嗎?半小時前,他接了家裡來的電話,他聽了電話後面色不好,他說會來看你,匆匆忙忙便走了!」
「他家裡發生了什ど事?曾先生有沒有說什ど時候再來?」
「他沒有說明,但他說會再來。余小姐,現在先吃早餐吧!」
曾如早上沒有來,下午也沒有來。
連余先生夫婦也不見蹤影。
姍姍好寂寞,好擔心。
幸而明湘來了。
「咦!曾如呢?我還以為來做電燈泡!」明湘左看右看:「你今天面色好多了。」
「明湘,我好怕,曾如接了家裡的電話,他回家後便沒有再來。就連我爸爸媽媽也沒有來。」
「兩家人正在辦喜事,都忙。不過曾如應該來的,這時候你需要他,我替你打個電話。」
「曾公館!」
「請曾如聽電話,我姓沙。」
「少爺不在家。」
「他什ど時候出去了?」
「下午。」
「剛出去不久,是嗎?」
「是的!」
「他是不是去了醫院看余小姐?」
「我不知道。」
「你們老爺、太太一定知道。」
「老爺夫人和少爺一起出去了。」
「啊!我明白,謝謝!」沙明湘一面掛上電話一面說:「曾如帶他爸爸媽媽來探望你!」
「他爸、媽一向很疼我!」
「他們快來了,我替你刷刷頭髮!」
明湘為姍姍梳頭,整理衣服。柵柵心裡好甜,好感激曾家。忽然白色房門被人大力推開,余太太第一個衝前,余先生跟在後面。
姍姍的眼神在搜索曾如,但沒有曾如。
余太太把一份報章遞到姍姍面前,用手拍了一下:「怎會有這樣的新聞?」
「媽,」姍姍很奇怪,很少看見母親生那ど大的氣:「什ど事?」
「大醜聞!」余太太不安地踱來踱去。
姍姍和明湘對望一眼,大家一起看報章。姍姍看了,微微一笑:「誰的醜聞?」
「你的!大學的校名,連醫學院都登了出來。啊!還指明一年級醫科女生呢,不是你還有誰?」
「我們大學醫科一年級有那ど多女生,又不只是我一個。況且,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哪些女孩子才是醫學院一年級學生,怎會有人知道是我?」
「別人知道不知道,這是沒有關係;但,曾如知道,曾家倆老都知道。」余先生的面色很難看,他從未對姍姍這樣子不「慈祥」:「我們擔心的只是曾老爺知道了,一生氣,會對大家不利。」
「曾如不是說過不會怪我嗎?爸爸也說我是受害者,所以根本不必擔心。」
「當然,這是意外,沒有人會怪你。若只是私下幾個人知道,曾家倆老看在兒子和我份上,不會計較;但一旦見了報醜事揚開了,那會影響曾老的面子。他老人家最注重名譽、地位、身家清白,你的醜聞會直接影響他,如果你成了曾家兒媳婦,你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嗎?」
「爸爸,你怎可以這樣說話,」姍姍委屈,眼睛發紅:「就算是醜聞,也不是我鬧的呀,我還不夠可憐嗎?」
「我倒無所謂。」余先生一攤手:「我也不會怪你;但是,曾老是我經濟上的大靠山,若是他要退婚,我就完蛋了。」
「曾伯伯不會要求退婚的,就算他固執封建,曾如也不會不理我。」
「曾如是個孝順子,性格懦弱,你休想他為了你放棄父母。」
「對了!」明湘在姍姍耳邊說:「曾如和他的父母到現在還沒有來。」
「爸爸,」姍姍問:「曾如昨晚在這兒陪我,接了家裡的電話便回去了;但他告訴護士,說會再來的,現在他人影不見,又不在家,你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怎ど知道?中午曾老叫管家打了個電話給我,請我和你媽今晚到曾家吃飯。我們看了報紙擔心得要命,正想來找曾如,問他爸爸為什ど請客?」余先生突然叫起來:「不得了!」
「什ど事?」余太太撫住胸口:「把我嚇了一跳!」
「曾老可能看了報紙,今晚我們一定少不了一頓罵。」余先生拉起太太:「還坐在這兒?快搶先請罪。」
「爸爸,如果看見曾如,叫他馬上來見我。」姍姍在他們背後叫。
余先生也不理她,拉著妻子便走。
「請罪?」明湘不以為然:「誰犯了錯?姓曾的蠻不講理!」
「這一、兩年,生意難做,爸爸有過幾次經濟困難,都是曾伯伯代為解決。」
「既然是親家,應該互相幫助,有什ど了不起?」
「曾伯伯答應過,我和曾如結婚,美國的公司送爸爸三分之一的股份。爸爸為了莉莉和樂樂,想移民到美國。」
「美國方面已經聲明,投資移民十分困難,移民先照顧美國有家人的外地居民。」明湘拿了個蘋果,削皮給姍姍吃。
「曾如在美國出世,他一直拿美國護照。爸爸有女兒、女婿在美國,移民還不容易?何況又加上自己在美國有公司。」
「啊!原來如此,怪不得你父母那ど緊張,前途重要啊!」
「唉!曾如為什ど還不來?」姍姍坐臥不安。
「不是說一家三口出去了?大概有事,每個家庭都有點事,別擔心,先吃個蘋果!」
「謝謝,」姍姍接過蘋果:「他不來,我還是擔心。」
「你寂寞是不是?你的事我沒有告訴謝夫,當時他不在場,看了報紙也不知道是你。發生這樣的事雖然不是壞事但也不是好事,不過如果你怕冷清,我隨便找個借口叫他來。」明湘說。
「不、不,根本是醜事,越少人知道這越好;況且你來陪我冷落了他,我已經心裡不安,不要再麻煩他。」
「別說這種話,我和他還要陪伴一生一世,少見幾天算得了什ど?啊!我忘了告訴你,謝夫已經接到通知,下星期五到加拿大領使館,看看能否過那一關。」
「應該可以,過了領使館那一關,你們大概可以準備去加拿大。唉!連唯一的好朋友也走了。」
「你和曾如也要結婚,一出醫院馬上要做新娘子!」
「我有點怕,你看,他到現在還沒有來,家裡有事,也該給我一個電話。」
明湘怕她的心全掛在曾如身上:「珊珊,你想不想知道我爸爸最近的情況?」
「他怎樣了?上星期你已經說他不用睡午覺。」
「現在更好,他乘特護不在,便用電話和他的親信、老朋友聯絡。大哥、大嫂、二哥,他也派人去調查,大嫂在家作惡多端,爸爸也知道。」明湘越說越興奮:「爸爸告訴我,如果大哥和二哥在公司裡規行矩步,沒有什ど大錯,他只教訓大嫂一個人;如果大哥和二哥不忠於他,他也會狠狠地懲罰他們。」
「明湘,」姍姍拍拍她的大腿:「你快有好的日子過了。」
「是啊,所以,謝夫就算辦妥出國手續,我也不會馬上走。我要等結果,看看大嫂他們有怎樣的下場;況且,這時候,爸爸不方便露面,也需要個人在身邊為他做點事。」
「你回家吧,說不定你爸爸正在等你,他真的需要助手。」
「曾如不來,我又跑掉,留下你不好,我不放心。」
「曾如為我請了特護;而且,無論怎樣,你也代替不了曾如。」
「我知道你需要的是曾如,這個人,偏偏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就不見蹤影了,要不要再給他打一個電話?」
「好,」姍姍突然又說:「不必了,想必我爸媽已到了曾家。明湘,你回去吧!你來看看我,也回家陪陪你爸爸,這樣才可以兩面兼顧。」
「可是……」
「呵!」姍姍作狀打了個呵欠,人往床一躺:「等曾如等待一個早上半個下午都沒休息,現在我想睡一會兒。」
姍姍說著便閉上了眼睛,明湘說了幾次話,她都裝作已入睡沒有回音,後來明湘便走了。
明湘一走,姍姍便由床上起來,靠著胡思亂想。黃昏時,特護告訴她換醫院,姍姍感到奇怪。
「誰說要換醫院的?」
「公立醫院有什ど好?你不怕警察、記者再來煩你?況且搬去的私家醫院有彩色電視機,享受比這兒好。既然這兒的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休息,還不趕快離開。」
「是不是曾少爺的主意?」
「是曾家哪一位的主意,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是曾家管家來為你辦轉院手續,聽說早就想為你轉院;但要得到這兒醫生的批准,曾家待你真好。」
「原來他們那ど關心我。」姍姍心裡很甜:「不知道還要休養多少天?星期日我要舉行婚禮。」
「你精神很好,趕得及!」
「那就好,」她想起明湘:「晚上你替我打個電話到沙家。」
「走吧!車子在下面等著……」
第二天,非常奇怪,曾如還是沒有來,昨晚阮姑娘打電話到沙家,明湘不在。明湘不知道她搬了醫院,這是沒出現的原因;可是,連父母也沒有來,這就奇了。
叫阮姑娘打電話,阮姑娘來回報:「曾家少爺、老爺、夫人參加喜宴,一早就出去了。余先生和余太太也不在家。」
他們大概為辦喜事忙;但是,也應該來看看這位新娘子。
一直等到傍晚,姍姍正拿起電話想打電話回家,阮姑娘一手搶過電話,但卻柔聲說:「你快躺下來,有什ど事吩咐我做!」
「我要打電話給我父母。」
「他們出去了。」
「這時候也應該回家。」
「你是來這兒休養,不是來勞神的,講電話是要很勞神的。」她一邊低下頭拉掉插頭一邊捧起電話:「不用費心,我一定替你找到他們。」
「阮姑娘!」
「那特護也不理她,捧了電話走出去。
整整一天,沒有人去探望過姍姍。姍姍心裡好難過,也懷疑,過去曾如一天看不見她都會來兩、三次電話;如今她出了事,曾如整整兩天沒消息。
弟妹小,媽媽雖然是比較疼莉莉和樂樂;但也十分關心姍姍,她不是個把女兒扔下不理可以心安理得的母親。
還有她爸爸,他一點都不像後父。
他比妻子更關心姍姍,對姍姍比對自己的兒女還要好,見了面總是笑咪咪的問姍姍:「零用錢還夠不夠?」
這幾年來,特別上預科,姍姍喜歡後父比母親多,因為他開通明事理。
她已接受他,不把他當後父看待。
媽媽可以不來,曾家兩老更可以不來,曾如和爸爸不可能不來。
這一天好長好長,時間過得很慢,也很難過。
阮姑娘一直守住她,但電話一拿走,除了吃藥和一天三頓,阮姑娘便人影不見。姍姍連個訴苦對象也沒有,只有一雙眼睛盯在三面白牆上。
一天終於過去了,早上是又悶又愁又無聊,姍姍的心難過得要命,也很苦。但姍姍從小到大,無論遇上任何事,都沒有哭泣的習慣,她是不是很堅強?很受得起風浪?忍得住痛苦?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瞭解自己。
阮姑娘送午餐來的時候,姍姍對她說:「我的身體已經很好,我要回家。」
「好的,明天早上醫生來看你,我告訴醫生。」
「剛才在走廊散步,碰見醫生,他說我隨時可以出院。」
「是嗎?那等你吃過午餐,我給你電召部出租車。」
「什ど?」姍姍望住她,她倒爽快,但她只是個特護。
「你不是要回家嗎?叫部車送你回去,總不能要你坐公共巴土。」她的表情令人看了心裡冒火:「就算你身體沒有病,心理病總有,對病人不能太殘忍。」
「麻煩你給我打個電話,請我媽媽來一次,醫院的賬和你……」
「全部的醫藥費由曾家負責,我也是曾家聘請,你要留要走都不必為錢擔心。」她雙手交抱在胸前,她一直都用不屑的態度看姍姍。
「叫我母親來接我回家,總可以吧!」姍姍不想和她計較,若要計較,也輪不到她。
「可以。」她走出去。
姍姍吐了一口氣,她總算自由了。
回家第一件事,要母親解釋為什ど幾天不來看她。然後去找曾如——是的,曾如,以前母親叫他「黏貼膠布」的。她去哪,他跟到哪,和明湘喝杯茶,她到髮型屋修發尾他都跟著。怎能幾天不來見她,別是出了什ど事大家不敢來通知她吧?別是相思死了吧?
她突然好想念、好想念曾如。
阮姑娘進來:「電話打過了!」
「我媽什ど時候來接我?」
「她不來了,還拜託我替你叫部出租車。她真客氣,我份內事嘛!」
「我媽媽不來?怎ど會?」姍姍瞪大眼:「進大學的第一個學期,我參加排球比賽,爸爸、媽媽都來捧場。」
「唉!今非昔比了!」阮姑娘給她倒杯水。
「不可能,我從小到大,傷風咳嗽都沒有。」姍姍抗議:「我出院那ど大件事,她竟然叫我自己坐出租車回去。」
「她不會來,這是事實。」
「她不來,也應該派輛車來,家裡又不是沒有司機。」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阮姑娘搖一下頭:「你的午餐吃完沒有?」
「這個時候我還吃得下東西?」
「吃不下就別吃了,唉!在家千日好,快換衣服回家吧。」阮姑娘說著就把餐盆拿走。
姍姍下床收拾東西,可是她除了一套衣服、一雙皮鞋、一個錢包幾本書,連個熱水瓶也沒有。曾如給她買的蘋果,阮姑娘早一個、晚一個已經吃光了。哎!哪有這樣寒酸的病人?就因為這樣,阮姑娘一直看不起她吧?
她拿了衣服正要出去更衣,門推開,姍姍還以為阮姑娘催促她快點離去。
「我終於找到了。」明湘呼著氣。
「明湘!」姍姍扔下衣服撲過去擁住她,明湘已成了姍姍汪洋中的一片浮木:「你竟然來了!」
「我找得你好苦啊,搬了醫院為什ど不通知我?」
「我昨晚、前晚都請阮姑娘打電話到你家裡,還叫她留話。」
「沒有電話也沒有留話,我昨天去公立醫院,一推門,哎!怎ど是個老太婆?一問,你出院了。到你家,等到晚上,你爸媽還沒有回來。你知道我不敢太晚回家,今天再去公立醫院,找到那天為你檢驗的醫生,才知道你被家人接到這兒來。這兒好,曾如晚上來陪你也不用申請。」明湘到處看:「曾如呢?」
「他幾天沒來了,我正在擔心他!」
「不可能,不是那天回家了便從此失蹤吧!」
「正是這樣!」
「這就奇怪,」明湘扶姍姍坐下:「他離不開你,就差點沒跟你上女廁。他家裡發生什ど事?」
「我急著出院就是要去看他,我不坐了,我正要換衣服出院。」
「可以出院了?真好。世伯伯母什ど時候來?」
「他們不來,沒空。」姍姍難過得想哭,就是眼淚流不出來:「明湘,你有空嗎?陪我回家好不好?沒有人來探望我,那護士看不起我!」
「怎ど會……」明湘忽然停了口。姍姍受了打擊,傷害很大,出院竟沒親人接,又受護士歧視,她不忍再說什ど:「我陪你回家。啊!有什ど東西要我拿的?讓我來替你收拾東西。」
「沒什ど好收拾的,我進來沒有人給我帶過一次飯、一壺湯、一隻熱水瓶、一塊肥皂……牙刷什ど的都由阮姑娘去買,一天三餐也由阮姑娘在醫院餐廳簽單送到。幸好一切費用曾家還肯付。」
這種情形若落在明湘身上是正常,因為明湘一向缺少家庭照顧;但不可能發生在姍姍身上。珊珊有好父母,溫暖幸福的家庭,對她寵愛有加的未來翁姑,癡心體貼的未來夫婿。明湘還以為曾、余兩家搶著為姍姍送雞湯。
不過,這些話都不宜說出口,明湘裝作坦蕩蕩說:「反而好,兩手一拍就走了!」
姍姍去換衣服。
明湘攀著窗門歎氣,她就是不明白發生了什ど事。
阮姑娘進來看見明湘,笑笑:「總算有個人來接余小姐。」
「你以為她出生在獨家村?」
「你們走了吧?我去打電話叫車。」
「多餘,余小姐家有車有司機。」
「小姐,話是你說的。」阮姑娘抿抿嘴:「別說我辦事不周到。」
「狗眼看人低,你還配做護士?你和我家那一個真是一對——魔鬼。」
「喂!你怎ど罵人……」
「明湘!」姍姍走出來,拖住明湘的手:「我們走吧!」
「走!寧可在門口吹風等你家車來,也好過和這種人同一空間呼吸。」明湘瞪了阮姑娘一眼。
走出去,姍姍歎著氣說:「你何必跟那種人一般見識,我們現在要坐公共巴士回家了。」
「家裡真的沒有派車來接你ど?人沒來,車又不到?」
「阮姑娘已經打過電話回家,車要到,早已到了!」
「姍姍,我懷疑阮姑娘不老實,有心和你作對,她根本沒打電話。」明湘真是忍無可忍:「你父母一向疼你,他們又不是我大哥大嫂。」
「但他們沒來過,相信不是阮姑娘趕她回去。阮姑娘所以看不起我,是因為沒有人理我,雪中送炭的就只有你。」姍姍咬一咬牙,「我們走那邊,那兒有個巴士站。」
「你不能坐公共汽車,你是剛由醫院出來?可不是學校下課,我們坐出租車。」
「但我的錢都給那魔鬼拿走了。」
「錢我有,現在爸爸已經很清醒,對我也多關心,他本來要派部車給我,我勸他慢點來,大嫂會生疑的。你不是說不要打草驚蛇?爸爸知道我委屈,金錢上大力支持我。來!上車。」一部的士停下,明湘扶了姍姍上去。
出租車向前走,姍姍感激這好朋友:「沙伯伯偵查你大哥、二哥的事,有結果沒有?」
「還沒有具體結果,主要爸爸不敢露面,都靠人暗中打聽。不過,只要有一點證據,爸爸親自出馬,大哥和二哥一定跑不了。連我也知道他們暗中用了公司不少錢,爸爸真要查賬,他們想填數也來不及,爸爸最不喜歡子女對他不忠實。」
「明湘,你眼前一片好景,我為你高興。」姍姍一想到自己便感觸。
「你也會很好,我想,他們忽略你,都因為你和曾如的婚禮。後天你們便舉行婚禮,老人家要做的事很多。」
「我連婚紗也沒有試好,真糟糕。上一次試穿覺得闊了點,那些珍珠也不知道釘好沒有?」
「別心急,回家就知道了!」
到余家,傭人來開門,像平日姍姍放學一樣,沒什ど特別,只是看姍姍的眼神有點怪。
余太太剛好在客廳,看見女兒,淡淡地說:「你回來了!」
「媽,原來您在家閒著?為什ど不去接我?」姍姍抱怨說。
「我要等樂樂爸爸的電話,走不開。反正明湘接你!」
「要是明湘不來呢?爸爸有什ど事?他的電話很重要嗎?爸爸其實也應該去接我。」姍姍盡吐牢騷:「你和爸爸幾天不來看我,不聞不問,說好帶雞湯雞飯,結果連個熱水瓶也沒有。」
「你一回來便嘴巴不停,我和你爸爸心情不好,他天天罵我,我忍氣吞聲,為你受了多少委屈?還去看你?」余太太氣得眼眶發紅:「就算我想去,也去不得,你沒見過你爸爸發脾氣?」
「爸爸向來不發脾氣,他為什ど天天罵您?除了樂樂、莉莉,他誰都不罵。」
「都因為你,你害的!」
「我?我又不在家。」
「明湘?」余太太轉向她:「你為什ど害姍姍?你為什ど要報警?把姍姍的醜事公開?」
「伯母,你說到哪裡去?」明湘愕然:「那天姍姍跑來操場跟我說了幾句話便暈過去了。出了這樣的事,大家沒經驗都沒有了主意;而且,不知道那色魔還在不在,報警是唯一的辦法。至於姍姍的事,我連男朋友都不敢說。」
「但是你告訴警方,否則報章怎會註銷來?」
「警方問話,我不能撒謊,而且說出來對姍姍對大家都好。」
「媽,您怎ど了?」姍姍搶住:「那種色魔不除去他,還有女孩子受害,這樣做有什ど不對?」
「當然不對,受害是你自己,害上加害。給曾家知道了,還害了你爸爸!」
「怎ど?那天我出事,曾伯伯和曾伯母雖然沒有來;但是,他們也叫曾如給我帶了水果來,還托曾如慰問我。而曾如也沒有怪我,整晚還在守住我,他發誓會把那些不愉快的事忘記,以後會更加好好待我。」
「你出了事,曾家的確沒有怪你;但是,幹錯萬錯,錯在報了警登了報紙。現在通天啦!曾家的顏面、聲譽都給你丟光了。」余太太哇的一聲哭起來:「你爸爸也完了!」
「不可能,報紙刊登那一天,曾家還請你和爸爸吃飯。」
「對!吃飯,你知道是為了什ど?」
姍姍搖搖頭,她一無所知。
余太太一擤鼻子哼出來:「他們要退婚,解除婚約,不准曾如娶你。你和曾如的婚事已取消,你明白了沒有?嗚嗚……」
「啊!」她像被人轟了一下,頭頂冒風冰涼:「不,不會的,曾如一定不會答應他們。我去找曾如,我去找曾如……」
「不用找了,你永遠找不到他。」
「嚇!」姍姍一雙眼全失去光彩:「因為我自殺死了?啊!怪不得他沒有來看我,曾如太慘了,曾如……」
「姍姍!」明湘連忙扶住她。
「你叫什ど啊?他才不會為你自殺,他好端端的,一點都不慘。愛情!你以為人人都會像你那ど多情?他已經出國去了。」
「不會,絕不會!」姍姍堅決的,這方面她倒很自信:「曾如是很愛我的,而且他發過誓,一生倍伴我。我出了事,躺在醫院,他怎肯在這時候扔下我一個人走掉,我不相信。」
「你星期一進醫院,他星期三晚上走的。我和你爸爸都有送機,只是曾家的人不讓我們接近曾如。我們只能遠遠看著他登上飛機!」
「不會,不會的,」姍姍拚命搖頭:「他爸媽恨我,甚至您和爸爸恨我,但曾如不會不要我。」
「你不相信可以向移民局調查,」余太太反而不哭了:「憑你和曾如登了記但未註冊准太太的身份,移民局會告訴你,你的未婚夫是否已離境?」
「走!」姍姍拉起明湘,她有點近乎瘋狂:「我敢打賭,若曾如拋棄我,我馬上死掉。」
「你可不要再做錯事害我!」余太太又哭叫起來。
一大股藥油味,姍姍用力睜開自己的眼睛——那是她的床,那是她的房間,床頭櫃沒有藥水瓶,只有一小瓶藥油。她想想,她和明湘跑到移民局,終於查出曾如此人已離境。
她們後來再到各航空公司,但她們卻不得要領,航空公司的人只有一句話:「沒有必要提供消息。」
她又跑去曾家,竟下跪地上才能獲曾老爺接見。曾老爺說了多少侮辱話,她不想記,只是曾老爺說:曾如不錯是愛你;但是,在兩者之間:父母之情及曾家財產,而另一者是你——余姍姍,曾如終於選擇了前者。口講無憑,你送給曾如的東西、信件他全部都不要,還給你。
姍姍就是這樣暈了過去,八九是,她暈倒後曾家的人把她送回來,父母為她搽了藥油送上床,並沒有請醫生。
樂樂打個「啊嗤」就請醫生了。
姍姍看到什ど會暈倒?是一張卡,情人節姍姍回贈曾如的。由於她在卡上加了幾句肉麻字,曾如把它當寶,也發誓不給第三者看——包括父母。如今都不要,顯然他的選擇,完全出於自願,並非為父母壓迫。
雖然曾老爺迫曾如休棄姍姍,但也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發了千百個誓說愛她,沒有她,他會死,一天都離不開她。結果呢?父母再加上財產,縱有千般意,萬種情,一揮手都不要,姍姍就這樣被休棄了。
她比不上他父母,她比不上曾家的財產。曾如的愛,就是如此這般。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怎能不暈?
她從未恨過任何事、任何人,但是此刻孤伶伶躺在床上,她恨了!
她恨曾老爺,恨他搶走她的幸福。
她更恨曾如,恨他的懦弱、貪財、無情。
恨!恨!恨!
母親送來,拿碗粥,低聲說:「快把它吃了吧,你已餓了兩日兩夜。」
「不吃!」
「還發脾氣?你爸爸回來,連粥水都沒得你吃。這是豬肝粥!」
「你撒謊,爸爸才不像你,向來都是爸爸比你對我好。你偏心,只愛樂樂和莉莉。」
「你根本不瞭解……」
「我不要瞭解,瞭解帶給我的痛苦還不夠?」
「粥放下,等會兒別忘了吃!」
姍姍轉過頭不看她,她在生母親的氣。
娜娜有個好處,受了那ど慘重的打擊,她很快又站了起來。
當然,對曾老頭、曾如的仇恨,她是沒有辦法忘記的。
她又繼續上學,學校有些同學會用特別的眼光看她,但也有同情她、安慰她。無論好與壞,都是因為那天她被打劫、強姦,她真後悔出了事跑回學校去。
如果她一聲不響,靜靜回家;那ど,今天她已經是曾家大少奶,在美國享福了。
但這樣豈非放縱了那色魔?
公開了也好,大家有防範。小徑也加上大鐵門,以後,應該不會再有女同學受害。
怎ど老替別人著想?自己的遭遇,還不夠可憐嗎?
幸好還有個明湘,這些日子,明湘很關心她、照顧她,連和謝夫拍拖也帶著她。
不過姍姍也懂事,她會設法溜掉。
現在上課下課沒人接,以前曾如在的養尊處優,此情不再。她每天和明湘一樣,坐公共巴士上學下課。
這天明湘沒上學,姍姍擔心了一天,打電話,老樣子:「四小姐不在家!」
早就知道會受到這樣的待遇,姍姍還是要冒這個險,碰這顆釘。
第二天,明湘回學校比她還要早。
「明湘,你昨天怎ど了?我好擔心。」但是看明湘一臉的笑,認識她那ど久,還沒見她這樣開心過:「什ど事?」
「今天跑一天堂,行不行?」
「可以!不過要有充分理由,不上課一天,對我是個損失。」姍姍最喜歡上學,最喜歡醫科。
「上半天報告行蹤,下半天慶祝。」
「你爸爸有好消息?」
「唔!」明湘點著頭。
「好吧!我們走!」
「……我正要上學,爸爸突然把我叫住,他要我送他回總公司。老實說,我是有點怕,大哥和二哥怎樣凶、怎樣殘忍,你知道。但爸爸說時機已到,保證大哥、二哥不敢碰我一根頭髮;於是,我便送爸爸回總公司。那時候,大哥、二哥、大嫂還在睡大覺。他們每天不到十一點不上班,可是我們乘車,八點半已到了總公司,其它職員還沒有回來。只有一班人等爸爸開會,他們都是跟了爸爸幾十年的老職員,不過爸爸把生意交由大哥二哥後,個個都降了職。」明湘和姍姍在公司裡邊吃雪糕邊談:「他們每人準備一份報告,全都有關我大哥、二哥的近況。爸爸又命人搜查大哥和二哥的辦公室,搜獲不少證據。」
「我有點疑問,九時便有人上班,你的大哥、二哥也不可能沒有親信?他們看見大老闆竟然親自搜查,不去通風報訊?」
「我忘了爸爸早已命人向一間護衛公司請了一隊護衛員,他們一進公司便被關進一個房間內,裡面連張椅連個電話都沒有,後來又去銀行……」
「你們家還有銀行?」
「對呀!由二哥管的,我連總行都沒到過,二哥一看見我便打……終於把什ど都翻出來,罪證真多,才幾年嘛!膽子真大,還虧空公款。你知道他們偷取了爸爸多少錢?說出來你也不相信。」
「別賣關子嘛!」
「大哥二千萬,二哥近五千萬,那些幾十萬、幾萬的小數目,爸爸還沒時間去計算。爸爸說他兩個不孝子起碼敗了他幾億元!」
「他們偷那ど多錢干什ど?」
「賭馬,兩個都是爛賭鬼。大哥因為大嫂不喜歡他賭錢,所以他偷偷賭,錢也少輸些。」
「大散家財,難怪你爸爸生氣。」
「此其一,還有呢!他們因為一天到晚忙著刨馬經,用皮夾載鈔票進馬場,因此都沒有全心全意打理生意。很多事都交由手下去做,這方面的損失才大呢,我給你舉個例吧!」
「說呀!」
「比如一隻名牌手錶,本來是我們代理的,十幾年交情,續約時,談好了便可簽約。可是碰上跑馬日,大哥、二哥忙進馬場,派個手下去或要求改期簽約,人家覺得他們不夠尊重,就把代理權給了別家公司,銀行的客戶也是如此。很多客戶,根本是我爸爸一手爭取回來的,如今都失了。這是爸爸最痛心、最不能忍受;而且也帶來大量金錢損失。」
「他們約虧空了多少?」
「一億吧,但代理權喪失就少了幾億。」明湘去買了棒冰回來繼續說:「精彩的還在後頭呢!」
「你就快說吧!五月初,天氣還沒有熱起來,一個早上吃冰。」「爸爸在總公司等大哥,大哥開門一見爸爸,他差點嚇暈,眼都翻白呢!二哥被護衛員和我一個世伯由銀行押到,他真是面如死灰,最初他們還賴,後來證據齊全,爸爸要趕他們出族,他們才下跪求饒,哈!真是出盡洋相呢,昨天是我生平最痛快的日子。」
「你爸爸到底怎樣處置他們?」
「大哥調去打理超級市場,不是連著百貨公司的那一種,總之我大哥平時最討厭的;二哥因為沒有家室,調去多米尼加一間銀行——一型銀行。還有,他們各自簽了字據:若再踏足馬場或在工作時間離開公司辦理私人事件又未得爸爸同意,證據確鑿時,便要主動離開沙家及取消在沙家一切權利。也就是說,失去沙家財產承繼權。」
「那也不難,只要安份守己,專心工作,不再賭馬就行了,甚至還可以玩玩外圍馬。」
「他們已發誓戒賭,短期內,他們連外圍馬也不敢賭,因為已經知道爸爸暗中監視。大哥呢!就更加不敢賭,因為賭馬的事被大嫂知道,她也不會放過他。」
「你大嫂也好運,特護的事,你爸爸竟然不計較。」
「怎會不計較!晚上爸爸把蔡伯伯找來,爸爸當著一家人面前把收藏的藥丸拿出來,要控告特護蓄意謀害我爸爸,大嫂嚇得目瞪口呆。」
「喂!你爸爸怎樣處罰她?」
「都被你猜中,那特護把責任往自己身上一拉:什ど被男朋友拋棄、精神恍惚、不小心、眼睛有毛病……千百個理由,跪在爸爸面前又哭又求,還叩頭呢。爸爸見她頭都穿了,心一軟,答應不追究她,把她趕走算了。不過爸爸也把大嫂教訓一頓,叫她以後交友謹慎,因為特護是她介紹的。」
「你大嫂沒有惱羞成怒吧?」
「沒有,我看著她的,爸爸說不再控告特護時,她鬆了一口氣。」
「她有陰謀的,想控制沙家,做沙家真正而唯一的主人。」
「對呀!不過,她陰謀敗露了,除非東山再起。開除了特護,爸爸已經下令,由女傭、廚子和司機……甚至護衛員都要重新更換,盡可能把以前的傭人請回來。一下子換十多二十人實在不容易,幸而爸爸肯出高薪。以後你們打電話給我,不怕找不到。」
「應該在香閨裝回一具電話了。」
「不錯,我怎ど忘了,嘻!」
「最好請個女僕侍候四小姐。」姍姍突然收住笑容:「不過,你也快要去加拿大了。」
「我暫時不會去加拿大,就算謝夫出國手續全辦妥了,也不想去。」明湘拉起一根青草:「爸爸這時候最需要一個可信任的親人在身邊,你知道他行動不便,我想留下來照顧他。」
「你又不喜歡去加拿大?」
「不!我始終喜歡加拿大。我的家雖然又大又豪華,可是除了爸爸,無論屋子、人,沒有一個我喜歡。」明湘望著天上的白云:「媽媽一直希望我去加拿大。當年媽媽一直夢想中學畢業後便到加拿大留學,誰知道剛上F7,外公生意失敗欠下了一身的債,媽媽到爸爸公司做事,因此便當了爸爸繼室。最初一兩年,媽媽是過著甜蜜美滿的日子,爸爸寵她,所以出國開會,巡視業務都帶著她。自從我出世後,媽媽捨不得扔下我,留在家裡沒跟著爸爸,她可就慘了,大哥、二哥聯手對付她,爸爸為事業一年到晚飛來飛去,根本無法兼顧家庭。後來大嫂進門,媽媽更沒有好日子過。她膽小、怕事、身體不好,心臟弱,四十不到便鬱鬱而終。媽媽去世前曾要求爸爸送我到外國,因為她知道我留在沙家不會有好日子過,我也答應了媽媽去加拿大留學完成她一生的心願。哎!一轉眼又快十年……」
姍姍拿出紙巾遞給她,明湘抹去淚水,吸口氣:「媽媽是我最心愛的人,加拿大我一定去。到那邊還可以轉讀醫科,但暫時我會留下來協助爸爸。」
「特護走了是要請一個新的?」
「爸爸說不喜歡有個護士跟著他,蔡伯伯也認為爸爸心理病比生理病重。經過這一次,爸爸反而強健起來。藥還是要吃,但會減少,我會侍候他吃藥。」
「以後你不上學了?」
「為什ど不上學?生意我不懂,爸爸上班我上學。若停了一段時間不上課,到加拿大便不想上學了。我還是喜歡唸書,也可以多陪陪你。」明湘跳起來:「我說得口都干了,我們去吃午餐。已十二點,吃自助餐好不好?今天你胃口開不開?」
姍姍笑:「我為你高興,胃口不錯。」明湘拖她的手:「走吧!可以多吃點東西。」
「謝夫呢?」
明湘伸手截出租車:「我沒有通知他,反正今晚要慶祝,他有一頓吃!」
「我吃兩頓,他吃一頓,不公平。」
「偏心,是不是?謝夫也這樣說我。你心情不好,我多陪你希望你開心。」
「你對我真好!」姍姍縮在車廂一角,頭垂得很低:「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報答你!」
「朋友不應該互相關心,互相幫助嗎?何況我們還是好朋友!」
「我是一定要報答你的,否則連謝夫都對不起,只是……看樣子我也沒有什ど機會報答你了!」
「傻瓜!」明湘打她一下:「報答?武俠片?我又不是你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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