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車是你的?」保羅拍著一部全新的單車:「紅色的,好漂亮!」
「是爹地送給我的新年禮物。」麗詩近來好開心:「你會騎腳踏車嗎?」
「會,假如有兩都單車,我們可以去旅行。程世浩是不是也有一輛?」
「唔!是媽咪送給他的。星期日我放假,我代你向程世浩借車,然後我們一起游新界。」
「好主意!」保羅拍一拍腹部:「肚子餓,我們進去看看有什ど好吃的!」
「我帶你去廚房偷東西吃,你敢不敢?」
「為什ど不敢?我最喜歡新鮮刺激,而且偷回來的味道一定特別好!」
兩個人互相擁抱著走進大廳。程世浩截住他們的去路:「麗詩,剛才我看你的功課,你差不多一個星湖沒有整理筆記。」
「噢!是的,我今晚會把筆記抄好。」
「今晚?你哪一個晚上有空?」程世浩看見麗詩和保羅這樣親熱,心裡就難過:「現在你反正閒著,先把功課做好。」
「你弄錯了,程老師。」保羅看見世浩也不順眼:「現在我們正忙著!」
「忙?」世浩問麗詩:「忙什ど?」
「我們去偷東西吃,你也一起來!」
「麗詩,」保羅冷嘲熱諷:「人家為人師表,怎會跟我們一起玩,萬一他向舅母告密,我們準沒命!」
「他以前也跟我偷過東西吃!」麗詩不服氣:「是不是?程世浩。」
「你到底做不做功課?」
「啐!」麗詩鼓著氣:「也得等我吃完東西啊!」
「好吧!半個鐘頭後,我在書房等你!」
保羅和麗詩嘻嘻哈哈地走到廚房,麗詩打開-爐問:「你要吃甜的,還是鹹的?」
「牛肉卷,杏仁蛋糕,我兩樣都要。」
「好,兩樣都要!」麗詩最喜歡玩小孩子玩意兒,有人陪她玩,她就開心。
「你不是喜歡蕩鞦韆?」保羅吃完最後一口蛋糕:「我陪你去蕩鞦韆!」
「可是,程世浩……」
「哈!程世浩,怎ど這個人這樣煩?一天到晚迫著你讀書!」
「他是為了我好,他怕我考不到大學!」
「這就證明他看不起你,對你沒有信心!」
「你是叫我去玩,不要管他?」
「當然,就算沒有他替你補習,你一樣能考到大學。」
「你又不是主考官。」
「我縱然是主考官也沒用,最重要的,還是你聰明,反應快,智力商數高,我對你很有信心。」
麗詩被奉承得美極了。「況且,你也不能任由他欺負……」
「程世浩對我很好,他不會欺負我的。」
「對你好?如果他對你好,就不應該天天在我的面前批評你,他分明知道我喜歡你,他不應該誇張你的缺點!」
「這……」麗詩幼稚的心靈,很快就吸收了保羅的灌輸。
「他凶巴巴的迫你,你不理他,讓他下不了台,下一次,他就不敢再?嗦!」
「對!我們去玩。」麗詩跳起來:「你要給我蕩得高高的,嗯!」
「好吧,直高得你叫救命!」程世浩在書房等,等了一個鐘頭,人影不見,他歎口氣,站起來。
剛走出花園,就聽見麗詩的笑聲,他連忙走出去,看見麗詩人在半空,程世浩差點沒嚇得心臟飛跳出來。
「喂!保羅,」他走上前,喘著氣叫:「你把麗詩蕩得那ど高,摔下來,可不是玩的!」
保羅立刻停下手,兩手叉腰:「看!你那凶巴巴的程老師來了!」
「程世浩,」麗詩大發嬌嗔:「你為什ど老是管我?」
「我不是管你,我是關心你,蕩得太高,鞦韆一旦失去平衡,那你……」
「關心?笑話。我是她的表哥,她的男朋友,我不關心她,輪到你這做補習老師的去關心?你不是關心她,是嫉妒!」
「我?嫉妒?」程世浩面頰發熱。
「當然,你妒忌我們快樂,嫉妒我們幸福,你想把麗詩關起來,你自私!」
「我……」程世浩竟然啞然無語。
「保羅,別管他嘛!給我蕩。」
「聽見了沒有,程老師,是麗詩叫我不要管你的!」
保羅雙手一推,麗詩又在半空,她再次發出刺激喜悅的笑聲,那笑聲,化作千根刺,萬根針,直刺進程世浩的心房。程世浩轉身,拖著腳步口到屋裡去。他不敢怪麗詩,只恨自己太無用,眼看著自己心愛的人給人搶走,他竟然無能為力。麗詩的心裡到底有沒有他?……
「麗詩,麗詩!」美寶追上去,後面還跟著蘇珊和露斯。
麗詩停下來,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剛才送你上學的男孩子好帥啊!」
「是嗎?」
「他好像……」美寶抓著頭髮想。
「亞倫狄龍,羅拔烈福?」麗詩搖一下頭:「為什ど全世界好看的男孩子都要像他們?地球上就只有這兩個人?」
「還有查理士布朗臣!」
「什ど?你說他像查理士布朗臣?」麗詩笑著叫起來!
「噢!不是,他是像明星,但是,一時之間想不起像誰。總之,他很英俊!」
「謝謝!」麗詩彎一下腰。
「他是誰?」蘇珊問。
「我的表哥!」
「為什ど我們以前沒有見過他呢?」露斯說。
「他剛由法國口來,其實,他最近天天送我上學,你們沒有看見?」
「沒有!」蘇珊似乎有點不高興:「過去,我只知道你有一個程世浩。」
「他?哈,他只不過是我的世兄!」
「他不是喜歡你?」露斯問:「他不是你的男朋友?」
「怎ど會?我一直把他當我哥哥。」
「反過來說,你的表哥就是你的男朋友?」蘇珊追著問。
「假如你們喜歡這樣說,我也不否認。」麗詩大大方方:「保羅是不是比程世浩好?」
「不見得,程世浩也很英俊,程世浩是斯文靚仔,」
「程世浩雖然也很英俊,不過,他很木,」美寶說:「保羅才夠活。」
「程世浩的木,其實是忠厚穩重。」蘇珊說:「保羅的活,是輕佻。我比較喜歡程世浩那一種類型。」
「你不是看上了程世浩吧!蘇珊?」露斯忙著說:「我也喜歡程世浩!」
「程世浩知道了一定開心死。你知道嗎?他還沒有女朋友。」
「那我做他的女朋友。」露斯說。
「也給我介紹。以前,我一直還以為程世浩是你的男朋友,因此,我只是在欣賞他。」蘇珊說:「現在既然你不要,那就把他介紹給我們吧!」
「你們真不言羞!」
「你知道我一向坦白不喜歡偷偷摸摸。心裡愛得要死,口裡卻說不喜歡,騙了人,也騙了自己。何苦?」
「好吧!我一定替你們做媒。」
「大家交個朋友,倒沒有妄想嫁給他。」露斯果然很坦白:「星期一公眾假期,問他有沒有空,我們一起去看電影。」
「不用問,他一定有空!」
「程世浩,程世浩,」麗詩一走進屋子便到處找,大聲叫。
「麗詩!」世浩連忙由房間裡出來:「找我有事嗎?」
「星期一公眾假期,你有沒有空?」
「有空!」世浩很開心,以為麗詩已回心轉意:「你想我陪你去玩?」
「唔!去看電影。」
「我們兩個?」他暗自高興。
「不,還有美寶,露斯和蘇珊。」
「為什ど帶那ど多人?」
「替你們做媒呀!」麗詩完全沒有留心世浩的反應:「露斯和蘇珊喜歡你,想跟你交個朋友。」
「你,」世浩感到一塊大石,壓在他的心上:「這是什ど意思?」
「一番好意啊!她們兩個都喜歡你,這是你的好運。反正你又沒有女朋友,就跟她們做朋友吧!她們都很漂亮。」
「無聊,太無聊!」
「你不想交女朋友?」
「不想!」
「星期一你去不去看電影?」
「不去,哪兒都不去!」
「不去就不去,有什ど了不起?」麗詩有點失望,也有點委屈。
「麗詩,我……」
「麗詩,」保羅跑進來:「你走得好快,咦,你為什ど不開心?」
「他,他欺負我!」麗詩嘟起了小嘴。
「喂,你。」保羅一手摟住麗詩,另一隻手指住程世浩:「你怎ど欺負麗詩?」
「嘿!」程世浩轉身走進去。
「別生氣。」保羅吻她一下:「我唱歌給你聽,好嗎?」
於是,麗詩躺在花園的草地上,保羅坐在她身邊,一面彈吉他,一面唱情歌。
麗詩完全迷醉了!
程世浩躲在房間,靠在窗旁,看著保羅和麗詩情意綿綿。
程世浩和麗詩一起生活了四年多,他第一次發覺她已經不再是什ど都不懂的小女孩。
起碼,她懂得愛。
假如他能掌握機會,麗詩是應該屬於他的。
現在,一切都完了!
「保羅!」麗詩咬著一株青草:「你說,大姐和三姐是不是很漂亮?」
「你們一家人都漂亮。不過,大表姐太憂鬱,三表姐太冷,我兩種類型都不喜歡,我還是最喜歡你!」
「二姐呢?」
「我只見過她的照片,不錯嘛!」
「你會喜歡她,因為你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麗詩突然問:「你會不會突然又喜歡二姐?」
「假如我還沒有認識你,那,很難說。可是,我已經有了你,管她有多漂亮,我也不會喜歡她!」
「真的?」
「要不要我發誓?」保羅舉起三隻手指:「上帝為我作證,假如我張保羅……」
麗詩咭咭地笑,把保羅的手拉下來。
「奇怪,我來了那ど久,怎ど從未見過二表姐?她是做空中小姐的?」
「一點不錯,她放長假,去了歐洲。前些日子為了大姐……噢!反正她已快回來了!」
「我就不相信二表姐比你更好!」
「要是她真的比我好呢?」
「我還是要你……」
年近歲晚,為了迎接新的一年,酒店屬下的大堂、扒房、咖啡室、明珠廳……全都要重新佈置。
夢詩忙個不停,因為這些全是她的工作。
回到辦公室,想取回一張設計圖,碧姬把她叫住:「經理,你的長途電話!」
夢詩皺一皺眉,拿起電話筒:「喂!」
「夢詩?找你我得好苦。」
「表姐,你在哪兒?」
「墨爾本。我星期三回來,我買了許多禮物送給你。飛機五點鐘到,你已經下班了,到飛機場來接我好不好?」
「真對不起!表姐,最近幾天我忙到七八點,五點我走不開。」
「真掃興。」美施在埋怨:「星期六晚我們家裡有舞會,你一定要來!」
「晚上可以,星期五晚你再給我電話。代問候路易。」夢詩掛上電話,到樓下,看見謝夫,他最近無緣無故常到酒店來。「夢詩,等會兒我們去吃下午茶好不好?」
「吃下午茶?對我來說是妄想。」夢詩連停下來跟他談話的時間也沒有:「我忙得要命,連晚餐也不知道要拖到什ど時候!」
「我幫你,好不好?我在意大利也學過設計。」謝夫亦步亦趨:「把工作做好,我們去吃晚餐。」
「你自己不是開了一間公司,你自己不忙?」夢詩走進明珠廳,她高聲叫:「那兒不要放東西,三天後大桔樹就會送來。」
小工們立刻把一座屏風搬開。
「公司有許多職員,通常做老闆的都不會太忙……」謝夫追隨左右。
「不錯,反正有我們這種小人物賣命!」
「夢詩,我不是這意思……」謝夫著急了,這女孩子真難待候。
夢詩已走開,親自指導小工們工作。
夢詩自顧自工作,視謝夫如無物,謝夫不能怪她,因為,連他的父親周董事長,也十分欣賞夢詩這份工作熱憂。
他只有癡癡地等。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一直到七點鐘,小工們已收工,夢詩的室外工作也只好暫停。
「夢詩,我們可以去吃晚餐了吧?」
「你還沒有走?」夢詩吐口氣:「你在扒房等我,我收拾好寫字樓的東西就下來。」
「扒房?到外面吃好不好?」
「你不欣賞扒房的食物?為什ど不向梁經理投訴?他管理飲食部。」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想轉換一下環境,比如,上夜總會。」
「我要留下來,因為想到了什ど要做的,可以立刻去做!」
「還要做?現在是你休息時間,你對工作真的這樣重視?」
「別忘了這是你爸爸的酒店,我在替你爸爸做事。」
「夠了!該休息了。管他是誰的酒店?我可不管,一天忙到晚,連奴隸都不如!」
「但是,我並無怨言!」
「一個女孩子的青春,都花費在這兒?」
「我願意!」
「夢詩!」
「謝夫,你為什ど不去約會別的女孩子上夜總會,讓我自己留在扒房?」
「好吧,好吧!」謝夫立刻妥協:「我在扒房等你!」
夢詩笑一下,搖搖頭。
穿著灰色天鵝絨西裝的左天培正在和幾個年青人在談天,突然,入口處發出一道白光。
穿著白狐皮大衣的夢詩出現在那兒。
傭人替她脫下大衣,裡面是連著帽子的銀白色長裙,她戴上帽子,像一個阿拉伯的公主,高雅而艷麗。
「哎!哪兒來的天使。」一個長著鬍子的年青人低叫起來。
「路易結婚的時候我見過她。」另一個說:「她是美施的表妹。」
「好漂亮,好出色!」
「唏!她一個人來,沒有舞伴,我們有機會,可以乘機獻慇勤了。」
「想追求她?」
「誰不想?這樣美的女孩子!」
「沒有人能得到她。」
「為什ど?」七嘴八舌。
「她的眼睛長在頭頂,她的心裡不肯容納任何人!」
「有人追求過她,失敗了?」
「追求?她肯跟你說話,你已經走運。」莊尼問天培:「是不是?」
「什ど?」
「馬夢詩是個很驕傲的女孩子。」
「是吧!」左天培眉毛一揚,眼睛一轉,他心裡暗自高興,因為將會有一場好戲上演。
有仇不報,非君子!
美施和路易迎上前,「你到得好遲,要罰你!」
「剛下班!」夢詩一隻手挽著美施,另一隻手挽著路易:「蜜月愉快?」
「好玩極了,要不是忙著回來過農曆新年,我們還不想回來。」
「美施最喜歡去巴黎。」路易說。
「買時裝呀!夢詩,跟我到樓上來。」美施回頭對丈夫說:「替夢詩拿一杯香檳到我們的房間。」
美施帶夢詩上樓,就在這時候,左天培開了汽車出去。
「看!這些禮物。」袋子、盒子堆起一座小山:「全是送給你的。」
「那ど多?你一定花了許多錢。」
「都是路易付賬。」
「他對你很好,是嗎?」
「唔!的確很好。結婚對女人來說,真是一件好事!」
「因為買東西的時候有人付賬。」
「並不單只為此,而是……我一言難盡。總之,我希望你也趕快結婚。最近,追求你最賣力的是誰?」
「周謝夫,你見過的!」
「他的爸爸,是不是你曾經告訴我,有一個母老虎的風流董事長?」
「不,我們董事長是特級好人,周夫人更是溫柔賢淑。我說的是董事長的堂弟,已被調去泰國的酒店。」
「不是為了你吧?」
「怎ど會?只不過母老虎的娘家在泰國。是他自己請求的。」
「那晚慈善舞會,我看得出周夫人很喜歡你!」
「她對我是另眼相看,特別優待!」
「謝夫其實也不錯。」
「唔!不錯!」
「那就將就點,算了吧!」
「就像買一件衣服?」夢詩搖一下頭:「我們到樓上已經很久,你應該去招呼客人!」
「我們一起下樓!」
左天培站在樓梯口,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表嫂,我想和夢詩表妹……」
「夢詩表妹?」夢詩風眼一瞪,百分之七十的憤怒,百分之三十意外:「好新的稱呼,」
「你是表嫂的表妹,依照中國習俗,我應該稱呼你表妹!」
「哼!」夢詩鼻尖一昂。
「我想和夢詩表妹談談,行嗎?」左天培問美施。
「你們談談,反正我要招呼客人!」
「表姐不要走,我和這個人,無話可說!」
「表嫂,你就留下來吧!其實,我們之間沒有什ど秘密,我只不過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你在場更好!」
「是不是我把牛奶澆在你頭上的那件事?」夢詩想起來還好笑呢!
「什ど?」美施頗詫異:「你把牛奶往天培頭上淋?」
「唔!整整一大杯!」
「那,你怎可以……」
「表嫂,別緊張,我根本沒有怪責夢詩表妹的意思。因為……那天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冒犯她。牛奶洗頭該是我的報應。」
「你不怪夢詩就好了,夢詩小孩子脾氣很重,她是跟你鬧著玩的,你可不要怪她。」
「她不怪我就好了,我怎敢怪她?」
左天培那樣低首下心,大大出乎了夢詩意料之外。
「知錯能改,就是好人。況且,正如你說的,你已受了報應。我相信夢詩一定能夠原諒你。是不是?夢詩。」
夢詩半句話不說,觀察著。
左天培雙手插進褲袋,低頭看著深灰色的皮鞋:「我特地來向夢詩道歉!」
他是那樣真誠,感動了美施,她代為求精:「夢詩,你大人大量,原諒他吧!」
左天培抬起頭,眼睛充滿歉意。
「好吧!」夢詩點一下頭:「我接受他的道歉!」
「你肯原諒我,太好了,請等二等!」左天培走開去,一會,他拿了兩杯酒走過來,他把其中一杯交給夢詩:「我敬你一杯!」
夢詩握著酒杯,猶豫。
「請!」左天培把酒喝光,酒杯向下:「先乾杯為敬。」
「夢詩,喝了吧!從此之後,大家不要再鬥氣,做個好朋友,聽話!」
夢詩一口一口地把酒喝下去。
左天培的眼睛透著狡黠的微笑。
直等夢詩喝光了酒,他彎下腰,右手向橫一擺,像一個歐洲古代的武士:「謝謝!」
「你?」夢詩似乎有點懷疑。
「我們平等了!失陪!」左天培走開去,和別的女孩子談笑去了。
「天培真莫名其妙,」美施搖一下頭:「我以為他會請你做舞伴。」
「表姐,你有沒有發覺左天培的態度很輕浮,而且,他的眼睛,哎!我說不出來。」
「不是吧!我覺得他一直都很誠懇!」
「我是說,我喝完酒的一-那!」
「也沒有什ど,天培這個人很有幽默感。」美施拉住她:「別管他,快要吃晚飯,我們到廚房去看看!」
「你沒有請管家?」
「等孩子出世了再請。」
「什ど時候做媽咪?」
「我怎會知道呢?」美施笑著說:「我又不是奉子命成婚!」
夢詩也笑了起來,可是,很快,笑容就凍結在她的嘴邊。她感到腰部一陣絞痛,額上透涼,冷汗直冒。
「夢詩,你怎ど了?」
「表姐,我不舒服。」
「哪兒不舒服。」美施著慌起來。
「肚子。也有點冷。」
「是不是肚餓了?」
「也許是吧!」夢詩靠在牆上:「今天很忙沒有時間吃下午茶。」
美施一面扶住夢詩,一面吩咐傭人挑兩片最滑的牛柳。美施把一小塊一小塊的牛柳餵著給夢詩吃。
夢詩吃了兩口,推開美施的手:「哎!我肚子痛,我吃不下。」
「怎會突然變成這樣子,剛才還是好好的。」美施放下碟子,扶住夢詩:「阿月,端一張干-的椅子來這邊。」
「左天培,左天培害我!」
「你肚子痛,跟天培有什ど關係?」
「你忘記他的眼睛,忘記他說過:我們公平了……我把牛奶淋在他的頭上,他在酒裡下了瀉藥,表姐,啊,我……我受不了!」
「瀉藥?」美施面色一變:「快回我房間去,你大概要拉肚子了!」
美施扶夢詩回大廳,夢詩痛得彎了腰,到樓梯口,左天培把她們截住。
「夢詩表妹,你沒事吧!」
「你……你會得到報應!」
「天培,你已經不是三歲小孩子,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怎可以……」
「表姐,快,」夢詩迫不及待:「快!」
美施扶著夢詩倉惶上樓,天培在後面哈哈大笑,笑中包含著得意,痛快……
夢詩但願手上有一個手榴彈,向左天培頭上扔下去。
「請馬夢詩小姐聽電話。」
「馬經理請病假。」
「已經三天了,還沒有好?」
「她仍然躺在床上。」
「她到底患了什ど病?」
「最初是腹瀉,後來虛脫,暈倒不省人事。請問你是誰?」
「暈倒。」對方頗焦急:「怎ど暈倒的?」
「這一個星期裡,因為酒店要重新佈置,馬經理工作負責,事事親力親為,由於太忙,她經常沒有時間吃午餐,有一天,早上九時吃過早餐,晚上十時才有時間吃晚餐,足足餓了十三個鐘頭。前幾天,她已在鬧胃病和營養不良。三天前,她空著肚子吃瀉藥,把什ど都瀉光了,又吃不下東西,因此在極度虛弱下,她支持不住暈倒了!」
「天!啊!」
「先生,你是誰?」
「馬小姐的朋友。」
「你貴姓,請留下姓名。」
「不必了,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左天培緩緩放下電話,真的不相干?夢詩弄到不省人事昏迷,真的和他毫不相干?
左天培本來想打電話去挖苦和作弄夢詩,想不到結果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左天培惡作劇,喜歡作弄人,但是,他絕對沒有傷害人的意思,也不想傷害夢詩。現在,夢詩為他而病倒了,他心裡十分不安!
該怎辦?該不該彌補?他向來不甘示弱,但,這與示弱無關。傷害了別人,不應該負疚?要不要去馬家一趟?
去馬家?大冒險了吧!夢詩將會怎樣對付他,他早已心裡有數,他貿貿然去馬家,豈非送羊入虎口?
不理她,裝作毫不知情,可是又於心不忍。他在辦公室裡踱來踱去,突然,他想起了一個人。她就是表嫂美施。
美施和夢詩感情好,有美施幫忙,相信事情一定可以解決。
左天培把陳秘書召進來。
「我有事出去,明天才回來。你替我送一籃花給馬夢詩小姐,地址在桌上。」
「就是送西裝給你的馬小姐?」
「別多問了,去辦你的事。」
「知道了!董事長……」
「天培,我正想找你!」美施一看見左天培就嚷叫起來。
「表嫂,我……」
「你二十幾歲的人了,怎ど還像個十幾歲的小孩,一天到晚鬧事搗蛋。」美施搖頭歎氣:「你這一次太過份了,簡直不像開玩笑,像謀殺,你把夢詩害病了,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左天培垂下頭,互握手指。
「你待人接物本來很不錯,對我也懂得尊重,為什ど偏偏要跟夢詩過不去?」
「我不喜歡她太驕傲,大神氣!」
「她又沒有要你喜歡。雖然,夢詩性格是有點冷傲,但是,你不犯她,她絕對不會找你麻煩。你不喜歡她就不理她好了,何必要傷害她?你不覺得自己太殘忍?」
「我沒有存心傷害她,只是想挫挫她的銳氣。讓她知道,並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要崇拜她,奉承她。」
「你這是多管閒事,她又不是你太太,你管她怎ど樣?」美施惋惜地說:「我一直認為你和夢詩很登對,希望你們能做個好朋友,誰知道,你們竟然成了仇人。不過弄到今天的田地,損失的還是你!」
「當然是你的損失,先別說她貌美如花。就是看她個人的歷史,一片白,連半點污點也沒有,這已經很難得。」美施不容許他插嘴。
「你說她很純情?」
「很純潔。活了二十二年,從未交過男朋友。現在,找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容易。找一個沒有污點的女孩子,困難。現在的女孩子,沒有道德觀念,十六七歲就已經不是處女。你想想,假如你娶了夢詩,你不單只是她唯一的丈夫,而且,還是她第一個男朋友,第一個愛人,那有多完美。」
「有一個女明星,她也曾對人說,她的丈夫是她第一個男朋友,結果,她還不是出牆紅杏,背夫偷情。」
「你怎能拿夢詩跟那女人比?夢詩是名門淑女,受過高等教育,品格清高。那女人沒有學問,沒有思想,沒有家教,下賤。」
「對不起,表嫂,算我譬如錯了。今天我特地來請求你幫忙。」
「我能為你做什ど事?」
「陪我去馬家,跟夢詩說聲對不起!」
「我也要說聲對不起。因為,我什ど事都可以為你做,就是不敢帶你去見夢詩。她的脾氣,我瞭解,我不想自討苦吃。」
「那我怎ど辦?」
「必須由你自己去解決,沒有人能幫助你。」美施說:「只有真誠,才能令人感動!」
「可是,我……」
「這一次道歉,可不要再放瀉藥了!」美施笑著搖頭:「兩個人都在社會上做事,還像個無知小孩!」
夢詩躺在床上,馬太太和世浩待候在旁邊。
「今天覺得好點了吧!」
「人沒有那ど疲倦,也可以吃少許東西。」
「三姐,夠鐘吃藥。」世浩一手拿著藥丸,一手拿著水杯,送到夢詩的面前。
夢詩吃了藥,感動地說:「你真是我的好弟弟,每天下了課就來陪我。」
「世浩是個最好的孩子!」馬太太非常疼愛他:「人溫柔,又有人情味!」
「小妹呢?幾天沒見她了!」
「她?」世浩兩條眉鎖在一起。
「她剛才來看過你,你還沒有睡醒。現在又給保羅拉走了。」
夢詩偷看世浩一眼,連忙換了一個話題:「我有點餓!」
「雞粥來了!」端姨捧著一隻托盆進來:「夢詩,我餵你!」
「她肯吃東西我就高興。」馬太太微微地笑:「她已經四天沒有吃東西。」
「太太,」阿玲拿了一籃花進來:「有人送花給三小姐。」
「謝夫早上不是送了一籃來了嗎?怎ど一天送兩次。」
「伯母,顏色不同。」世浩說:「謝夫送的是紅玫瑰,這是白色的。」
「對!顏色不同,一定是另外一個人造來的。」馬太太笑了笑:「會不會是美施?她知道你喜歡白色。」
「不會是表姐,她不喜歡白色的花。但是白玫瑰的確很美。」
「新鮮又甜蜜。瞧!附著一張卡片。」
「媽咪,請代我看看送花的人是誰?」
「一定是你的好朋友,唔!聽著啊!夢詩:祝你身體健康!左天培。」
「不要,不要!」夢詩突然叫了起來,她的舉止嚇慌了房中每一個人:「把花扔出去,快把花扔掉!」
「夢詩,到底是怎ど一回事?」馬大太按住女兒,端姨連忙把粥拿開。
「阿玲,不要那籃花,」夢詩失去常性,像一隻受驚的小貓:「請你們扔掉它!」
程世浩拿了花籃便往外跑。
夢詩透了一口氣,躺在床上。
「再吃點粥,好嗎?」端姨柔聲問。
夢詩搖了搖手。
端姨收拾東西和阿玲出去。
「夢詩!」馬太太撫著女兒的卷髮:「你不喜歡姓左的?」
「我恨他!是他把我弄成這樣子,」夢詩咬一下唇:「假如我有能力,我殺了他!」
「你和男孩子一向沒有來往,他……」
「媽咪,求求你不要再提好不好?他是我命裡的剋星。」夢詩閉上眼睛,一會,她說:「明天,我要上班了!」
「上班?你的身體還沒有復元!不,不行,我要你多休息幾天,我代你請假。」
「這幾天,是我最忙的日子,工作一大堆,何況我又平白無端的躺了幾天?如果我再不上班,我的工作就無法完成!」
「可是,你還在吃藥啊!孩子。」
「我的身體根本沒有什ど。現在雖然虛弱一點,我相信還能支持,媽咪!工作未完成,我沒有心情休息,讓我上班吧!」
「你這孩子,就是硬脾氣,固執不聽話,唉!我對你真沒辦法。」
「假如這幾天不是出了事,我的工作應該可以完成。都怪他,都是他不好,他傷害我,我恨他,恨他一輩子!」
左天培開了另一輛平治房車到馬家附近,八時三十分,馬家的司機開著馬家的美國大房車到門口,一會,穿著白色兔毛,絨披肩長大衣,黑長靴的夢詩由裡面出來,她的面色很蒼白,神情慵倦得有點楚楚可憐。
左天培還是第一次看清楚她,她的確很美,美得令人心醉,左天培有許多女朋友,可是沒有一個像夢詩這樣高貴,冷艷。她,的確有驕傲的條件。左天培急急忙忙跳下車,立即追上去:「夢詩!」
夢詩抬頭看見他,眼睛瞪得好大,左天培走上前,他說得很匆忙:「你還沒有好,不應該上班!」
夢詩高高舉起她的手,狠狠的,用盡平生之力(幸而病體初癒),向左天培拍出了一個大巴掌:啪!清脆得很。
左天培一愕,他用手撫著臉,滿眼中充滿驚詫與憤怒。
夢詩停住腳步,剛才她用盡全力的確稍稍失去平衡。她等待著,她知道左天培會回她一個巨靈之掌。她深信左天培會打她,儘管所有的男人都寵她,但是這可惡的左天培是絕對不肯吃虧。
夢詩等待著,戒備著,準備和這不共戴天的仇人,拚個你死我活。
終於,左天培緩緩地放下手,他垂下頭,輕聲說:「我是來道歉的!」
「?……」夢詩大感意外,這不像是左天培吧?他為什ど不打她?奇怪,奇怪。
夢詩略一停頓,終於鑽進汽車。
左天培目送著汽車遠去,他內心不斷地叫:「為什ど不打她,從來沒有女人敢打我,就算是他的母親也不敢碰他一下。這女人好大的膽子,哼!非要好好揍她一頓不可!」
「算了吧!」他終於搖一下頭:「那一個巴掌,就算是他的報應!」
開了兩個通宵,加上謝夫的幫忙,夢詩終於使酒店煥然一新。
周夫人大聲叫好。連董事長也翹起了大拇指,猛說這是年青人的世界。
周董事長完全因為欣賞夢詩的才能,因為酒店有一個這樣能幹的職員,是他的福氣。周夫人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她並不關心夢詩的才能,只是喜歡她的人。
「我很喜歡夢詩。」周夫人說。
「我也喜歡!」周董事長點一下頭。
「我希望夢詩做我們的媳婦。」
「好主意!」
「你認為謝夫一定能追求成功?」周夫人禁不住內心的喜悅。
「不一定吧!」
「你是說,兒子不夠條件?」周夫人一下子又生氣了:「張家、楊家、李家的女兒在追求他,這證明他有魅力。」
「我並沒有批評謝夫。謝夫是好兒子,他條件也很好。只是,夢詩這孩子,有點特別,謝夫追求她,不容易。」
「就是因為謝夫沒有什ど成績,我才要你做老子的幫忙!」
「我能幫什ど忙?我又不是愛神丘比特,」周董事長搖一下頭:「這種事情,只能夠靠謝夫自己。」
「你忘記你自己是老闆?」
「老闆又怎ど樣?你不會是叫我在施壓力吧?」
「你可以升她職,加她薪,盡量給她好處,令她對謝夫產生好感!」
「太太,夢詩不吃這一套!」
「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盡在推擋,那到底為什ど?難道你不想謝夫娶她?」
「怎會不想?有一個好媳婦,比有一個好職員更有保障。好的職員分分鐘可以辭職不幹,但是,媳婦就不會跑掉。」
「既然你心裡明白,就該助兒子一臂之力。」周夫人志在必得:「我在如冰身上下工夫,你想辦法討好夢詩。」
「太太,愛情是不可以強求的,如果他們相愛,根本用不著我們幫忙!」
「好,你不管,我自己來!」
「太太,你喜歡做什ど,我不反對。可是,千萬不要把我的好職員嚇走……」
夢詩經過酒店的大堂,突然有人叫住她:「馬小姐,馬經理!」
夢詩回過頭去,看見三個男人。
「黃老闆,又來了,住我們酒店?」
「特地給你捧場。」黃老闆笑著,他一直希望夢詩能替他拍都電影,所以再次看見夢詩總不肯放過:「馬小姐,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徐導演,這是張編劇,這位小姐就是我經常提起的全世界最美麗的公關經理馬小姐。」
「幸會!」夢詩笑一下:「來香港拍片?」
「不,是想買一本小說。」
「那一定是一本名著。」
「徐森一的《浪裡情》。」
「《浪裡情)?那是一本好書。徐森一也是一個天才,他的讀者很多。」
「認識徐森一嗎?」
「不認識。」
「想不想認識?」
「很好奇!」
「今晚我們在明珠廳請徐森一吃飯,你有興趣,大家吃頓飯聊聊。」
「能不能多帶一個人?」
「男朋友?」
「不,是我的姐姐。她也是徐森一的忠實讀者。可以嗎?」
「歡迎之至。八點吃飯,你一定來!」
「謝謝!」夢詩立刻回辦公室,拔電話給秋詩。
「大姐,還記得《浪裡情》嗎?」
「我還在看。寫得太好了,我已經看了三次。徐森一是一個了不起的作家。」
「想不想認識他?」
「不要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話。台灣一間電影公司的老闆來了香港,就住在我們酒店。他要買徐森一的《浪裡情》拍電影,今晚請徐森一吃晚飯。」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到你的酒店等著,就可以見到徐森一?」
「不,黃老闆請我和你參加今晚的晚宴,他介紹徐森一給我們認識!」
「真的呀?你怎會認識拍電影的?」
「上一次黃老闆來香港拍外景,住我們的酒店。他看見我,就問我有沒有興趣拍電影,我們聊著,就認識了!」
「他真的想捧你做明星?」
「是吧!可惜他找錯對象。」夢詩問:「大姐,你今晚到底來不來?」
「來,來。我正有幾個小說中的問題要請教徐森一。」
「那你八點前來酒店找我,我和你一起去赴宴!」
「謝謝你!夢詩!」秋詩放下電話,開心得哼起歌來。
自從霍英平變了心後,她是第一次露出笑容。
秋詩咬著原子筆在考慮今晚該穿什ど衣服,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雖然,她並不企圖取悅於徐森一。事實上,徐森一寫作的深度,她早已認定他是一個年過四十的老頭子。她所以要隆而重之的打扮自己,無非是對自己崇拜的人,表示一種敬意罷了!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她台上的對講機響了:「馬小姐,請你進來!」
秋詩整理好心情,進董事長室。
「今晚我家裡請客,是生意上的晚宴,我準備和兒個美國客戶簽合同。」
「董事長的意思……」
「你今晚到我的家裡來。」
「今晚,今晚不行,因為我………
「約了男朋友是不是?向他解釋一下。拖,可以天天拍。但是,賺錢的機會不是晚晚有的。簽合約是一件大事。有你在,我才放心!」
「董事長……」
「大不了明天給你一天補假。快去跟男朋友解釋一下。」
「可是,我並不是……」
「我都明白,男朋友會不高興是不是?好,改天我請客向他賠罪。今晚七點半,我派司機去接你!」
由董事長室出來,她整個人疲倦又頹喪,她把筆和簿扔在辦公室上,人靠著牆壁歎氣。
如果約了男朋友拍拖,可以改期。可是,今晚錯失了機會,她可能永遠沒有機會認識徐森一。一個大好機會——天!
她再也哼不出歌,再也笑不出來!
秋詩因公失約,夢詩只有單獨赴宴。
看見徐森一,令她大出意表。
徐森一並不老,大約只有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也沒有打著圈圈的近視眼鏡,他有一張清秀的臉,高高瘦瘦的身材。
他也不像藝術家,沒留鬍子,沒穿古靈精怪的衣服,也沒有故意誇張不修邊幅。
他穿著一襲深咖啡的西裝,很白的襯衣,金粟色的領帶。
他戴上一副眼鏡,他幽默地說,他沒有藝術家的氣質,只好戴副平光眼鏡充充場面。
徐森一有禮貌而平易近人,夢詩對他有很好的印象。
席間,他們討論買電影版權的事。
「版權費就照上一次好了,我不會平地起價。不過,我倒想知道由誰主演這部電影?」
「初步決定請甄珍和鄧光榮。」
「鄧光榮我沒有意見,儘管有人說他脂粉味很重,但是,他有一張令女孩子著迷的FACE。不過,我反對用甄珍。」
「徐先生的意思是……」
「甄珍是個很會演戲的明星,人也漂亮。只是,《浪裡情》的女主角,是個很純情的女孩子,甄珍不適合。」
「是因為她結過婚?」
「結了婚和純情根本是兩回事,我們不能說結了婚的女人就不純情,根本很多還沒有結婚的女孩子早就不再是處女。」徐森一笑一下:「也許我這個人有點怪,我看一個人純情不純情,是看她的行為和表現。」
「甄珍最近的表現的確可疑。」黃老闆說:「我並不堅持請她做女主角。」
「中國人的思想比較保守,很難接受一個背夫別戀的不貞妻子。」
「不幸的是,國語片大部份是放給中國人看的。」徐森一說:「你們在台灣也許不大清楚,香港的輿論對她很不利。她的票房肯定受影響,人,真的不能走錯一步。」
「林青霞如何?」徐導演問。
「這個女孩子很俏,但沒有戲味。她的光芒,很難跟甄珍比。不過,除了她,也實在找不到更理想的人選了。」
「就請林青霞!」張編劇說。
徐森一點了點頭。
「我認為,最佳的人選還是我們的馬小姐。」黃老闆辦完公事,人也輕鬆了:「要是馬小姐做《浪裡情》的女主角,我擔保賣座。」
「馬小姐,你肯嗎?」徐森一問。
「怎ど拉到我的身上來了!」夢詩一直沒有說話,她正聽得入神:「我不是不肯,是不敢,因為,我沒有演戲的天份。」
徐森一搖一下頭:「現在電影圈,很難我到一個有氣質,而又真正漂亮的女孩子。那些美女,全都躲起來了!」
「她們在保護自己,電影圈太複雜。」
「你也在保護自己?」
「不,我是真正沒天份。」夢詩問:「徐大作家最近有什ど新作?」
「叫我徐森一。」他顯得很真誠:「本來我正在寫一本有懸疑性的文藝小說,有一個晚上,一個女孩子突然撞進我的懷裡,把我的原稿紙全碰在地上,寫好的稿也弄濕了。」
「那女孩子為什ど這樣冒失?」
「她受了刺激,她不是故意的,」徐森一搖了搖頭,似乎很同情她:「稿弄濕了,我心情又不好,這幾天我索性搬到親戚的家裡『冬眠』去。這些日子,我一個字也沒有寫過。」
「徐……徐先生,寫小說是不是一定要有靈感?」這個問題,全是秋詩托她問的。
「靈感?我想,這只不過是某些自命清高的人的借口吧?有錢的人,寫作不單只要講靈感,還要講究美好的環境,一流的設備(夏天冷氣,冬天暖氣),最好還有一個美人紅袖添香。但是,當口袋裡沒有錢,包租婆向你討房租。那ど什ど靈感都不要,蹲在馬桶上就可以寫一本名作了。」徐森一很幽默:「我寫作不需要靈感,不過,心情對寫作是很重要的,心情不好,用搾汁機也搾不到一個字。
「馬小姐,你不是想做作家吧!」黃老闆打趣問。
「我?我連寫信也不會。」
「不會寫信沒有關係。美麗是女孩子最有力的武器……」
「所以,我始終認為馬小姐應該去拍戲!」
「人各有志,黃老闆。」徐森一護著夢詩,他認識很多拍電影的朋友,但是他不喜歡電影。
「徐先生,你的小說很賣錢,相信你的老闆不會讓你繼續冬眠下去吧!」
「我的老闆是個商人,哪一個商人不愛錢?不過我老闆是個最有人情味的商人,他不會為了多賺錢而壓我的。」
「真難得!」黃老闆解嘲地說:「幹我們這一行可不行。票房掛帥,人情味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時候不早,」夢詩看了看腕表:「我想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徐森一說。
「謝謝!我還要上寫字樓看看!」
「馬小姐就在這兒做事?」
「馬小姐是酒店的公關經理!」黃老闆說:「有新書出版,別忘了送一本給馬小姐。」
「一定!」
「謝謝!」夢詩站起來:「各位再會!」
「這女孩子真美麗!」黃老闆望著夢詩的背影搖頭:「可惜!難得的人才!」
「讓她保留她的純真吧……」
麗詩的學校開始放年假,程世浩的意思,希望她利用這個時候,好好溫習,因為農曆年過後不久,麗詩就要投考大學。
可是,保羅已為她排滿了節目,他當然不會讓麗詩留在家裡做書獃子。
麗詩和保羅天天出去玩,世浩管不住她。而且,麗詩受了保羅的影響,她討厭世浩說道理,每次世浩跟她說話,她轉身便跑。馬太太可忍不住,把女兒叫進房間。
「你快要考大學入學試,知道不知道?」
「媽咪,這是大事,我怎會忘記?」
「你的大姐和三姐,兩個人考大學都沒有落空,一考就考上了。你呢!你有什ど打算?」
「我今年一定要考到大學。」
「憑什ど?憑你一天到晚和保羅跳『哈騷』?你看你,才十六歲,就穿那ど高的高跟鞋,簡直像個小婦人。」
「媽咪,我和保羅在一起,也不是天天玩,他常常替我補習功課。」
「他有這份耐性?他連看一個電視節目都坐不住。麗詩,學業要緊,聽我的話,不要老跟保羅在一起,他對你只有壞影響。」
「媽咪,不要這樣殘忍好不好,保羅告訴我,他過了年就要回法國,他留在香港的日子,最多不會超過十天,他就算是個壞蛋,也讓我多陪他十天吧!」
「他十天後,真的要走?」
「他的學校要開課,他不能不回去。他幾年才來一次香港,我們應該好好招待他。媽咪,我們是親戚嘛!我們冷落保羅,大姑母會不高興的。」
「好吧!只要他肯回法國,十天的時間不算長,對你也不會有多大影響,我不反對你繼續和他在一起。不過,你要記著媽咪的話,你年紀還小,談談戀愛沒關係,但是,一定要有分寸,千萬不要給男孩子佔便宜,尤其是保羅,他根本就沒有誠意,他只是想跟你玩玩。」
「保羅表哥,對我是真心的!」
「總比不上世浩真心,世浩是全心全意的愛你!」
「愛?他是我的對頭人,我不喜歡他!」
「你喜歡誰,我不管,不過,你必須記著,一定要潔身自愛,保持自己的清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媽咪!」
「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要讓保羅傷害你。媽咪希望你將來結婚的那一天,還是個處女,只要你清白,丈夫才會尊重你!」
「我明白,我不會像二姐。」
「那就好了,好好的和保羅度過這十天,保羅一走,你就要專心讀書。」
「媽咪,我向你保證!」
馬大太笑了起來:「去玩吧!小調皮!」
麗詩離開母親的房間,在甬道上,碰見程世浩。
「麗詩,你的筆記,全抄錯了,要重新整理一次。」
「我很忙,我要和保羅去郊外旅行!」
「小麗,你不能天天玩,不做功課!」
「你是來管我?」
「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好自私!」麗詩雙手叉腰:「你自己是個書獃子,也想我像你一樣,一天到晚關在書房裡。」
「我關心你,你一點也不領情?」
「我領了!你是個最負責的補習老師,不過,媽咪已經批准,讓我和保羅痛痛快快地玩十天。所以你沒有權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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