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馮千石是什麼關係?」鈺紓的爺爺謝清峰打量來訪的這位年輕人;在他的眉宇之間,他依稀可見馮家人的影子。
「那是家父。」他恭敬地回話。
馮朝剛一見到謝清峰,一股親切感不禁油然而升;他早已白髮蒼蒼,穿著一襲藏青色的長袍,配上垂到胸前的長鬚,頗具道骨俠風。
「你排行老幾?」
「我排行老二,上有一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
「你們有三個兄弟啊……」
時間過得真快,千石的孩子都已經長這麼大了!謝清峰感歎不已。馮朝剛的出現勾起他塵封已久的回憶──當初自己的女兒要是能跟馮千石結婚,那眼前這個孩子就會是他的孫子了!唉!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進來吧!」謝清峰招呼馮朝剛進屋,並沒有詢問他的來意,只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朝剛,我可以稱呼您──爺爺嗎?」馮朝剛問。
「當然可以,我跟你爺爺情同手足,他還曾經救過我一命,這件事你可能沒聽說過。」謝清峰非常喜歡眼前這個謙恭有禮的孩子。
「我聽家父提過,今天,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
「哦?」謝清峰微瞇的眼,在-那間透出犀利的光芒,而展現的神情淨是等馮朝剛提出進一步說明。
這還是馮朝剛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在別人的注視下感到心怯;不過為了達到目的,他還是鼓起勇氣說:「我聽家父提過謝、馮兩家曾訂過親,但後來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鈺紓的姑姑。
「因為我女兒悔婚,所以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謝清峰簡單的替他把話說完。「唉!是我對不起你爺爺!」這件事擱在他心裡面已有三十幾年了,每次想起來,他就覺得慚愧。
「如果有辦法彌補,爺爺是否願意一試?」他試探地問。
「你的意思是──」
「我想爺爺之所以覺得對不起我爺爺,是因為沒有辦法照當初的約定讓兩家結為親家。其實現在也不遲……」
「現在?我女兒一直下落不明,而千石也早已結婚,都生了你們三兄弟了,怎麼還能……」
「我指的不是我父親他們那一代,我的意思是──我跟鈺紓。」馮朝剛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羞澀的紅暈。
「你跟鈺紓?」謝清峰沒料到馮朝剛會扯出鈺紓。「你們認識?」
「嗯──差不多,可以說得上認識,我們見過一次──哦,不,應該說是兩次面。事情是這樣的……」
馮朝剛簡單地說明了兩個禮拜前鈺紓跟天姿夜闖馮家的事。
「這個孩子實在太荒唐了!竟然會做出這種事!還敢帶天姿一起去……」謝清峰氣得不禁大罵了起來。
「這也是鈺紓的一片孝心!她以為我家的『玉麒麟』是偷自您家的,所以才潛進我家來,想把東西拿回去的,您別怪她。」他怕鈺紓會因此而受到處罰,所以竭力替她辯護。
這一切,謝清峰當然都看在眼裡;這孩子僅見過鈺紓兩次面,怎麼就對她有了這麼深厚的感情?
「你剛說,你跟鈺紓──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想請爺爺答應讓她嫁給我,這樣您也就不必再為婚約之事而感到愧對我爺爺了。」
「這件事鈺紓知道了嗎?」謝清峰又問。
「呃──我還沒有機會告訴她,不過,只要爺爺您答應了,我就有信心能說服她。」
好小子,原來是想利用他來套牢鈺紓。
謝清峰假裝難以決定的說:「現在時代不同了,我這個做爺爺的實在沒辦法勉強自己的孫女嫁給你,所以,這件事恐怕……」
馮朝剛著急地說:「我不是要您勉強她,只是要您先答應這件婚事;我有信心讓她心甘情願嫁給我的。」
「你這麼有信心?」
「是的,爺爺,請您給我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一到,要是她還不願意嫁給我,那我們之間的約定就一筆勾消。」
「好吧!就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的期限一到,你可不能再藉我的名義逼她哦!」雖然謝清峰裝出一副勉強答應的樣子,但實際上,他心裡正快活得很!
他這個孫女,個性生就像個男孩子,平時叫她打扮、打扮,真是有如登天之難。唉!再這樣下去,他早擔心她會找不到合適的對象。而天姿都快結婚了,比她還大四個月的鈺紓,婚事卻還在未定之天,嗯!也該替她的婚姻大事打算、打算了。不如就讓馮朝剛試試,如果鈺紓跟他真能成為一對,未嘗不是件好事!
「謝謝爺爺!今天晚上我再來拜訪您跟──鈺紓。」已經兩個禮拜沒看見她了,馮朝剛快等不及今夜的到來。
☆ ☆ ☆
鈺紓一回家就立刻脫下公司的制服──背心跟短裙,換上她心愛的牛仔褲,躺在沙發上看雜誌。
忽然她聽到一個硬物擊在玻璃上的聲音,條地,她從沙發上彈起,考慮著要不要驚動爺爺大駕,或者自己出去看看就行。
爺爺正在打坐,這種小事何必打擾他呢?她一打定主意,就輕聲地開了窗戶,身輕如燕的飛掠出去。
鈺紓仔細地環顧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奇怪,剛才明明有東西打在玻璃窗上的──莫非,有人故弄玄虛?
「是誰?快出來!躲躲藏藏的算什麼好漢!」她朗聲說,一邊小心地注意四周的動靜。
突然,右邊林子裡閃過一個人影,她馬上追了上去;追到林子裡,卻失去了蹤影。她警覺地向後退了幾步,卻撞上了一個厚實胸膛,她驚叫一聲,還來不及逃走,就已經被身後的人緊緊攫住,動彈不得了。
「是我!」背後傳來的低沉嗓音讓她渾身一顫──怎麼會是他?
「你怎麼找到我的?」她心跳加快,彷彿要喘不過氣來了。
馮朝剛貼近她的頭後,吹著氣說:「你別管我是怎麼找到你的,你不能再逃離我了,我們早已注定好是天生的一對。」這是他第一次擁抱她,他絕不容許她再次逃離。
「誰跟你是一對?你放開我,我要好好地教訓你這個自大狂!」她拚命地掙扎。「放開我,我最討厭你了。」
「為什麼你的心跳得這麼快?」他毫不吃力地制住她的掙扎,自顧自地用他的臉頰去感覺她頸項間劇烈跳動的脈搏。
鈺紓對這種親暱動作感到心慌意亂,最後,她才害羞地哀求說:「你別這樣,你這樣會讓我覺得緊張、不安的。」
她的哀求令他心軟;他不希望兩人的關係是以駭怕、恐懼為開端,因此,他略拉開彼此的距離,安撫著說:「我不會傷害你的。」他急切地保證。
「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只是我不習慣被摟──就像現在這樣,所以,請你放開我。」鈺紓也不希望他以為她怕他,所以試著說明她的感覺。
她的話帶給他莫大的鼓舞;原來她對他並不是無動於衷,這份驚奇讓馮朝剛決定放開鈺紓,好好地跟她談談。
鈺紓一得到自由,馬上跳到離他兩公尺遠的地方。「你為什麼會找到這裡來?你打算把我送去警察局嗎?」
「不是!」他笑她荒謬的猜測,而這笑容在無意間緩和了他粗擴的五官線條,令鈺紓一時看呆了。
「你怎麼了?表情怎麼那樣怪異?」馮朝剛好笑地問愣在他面前的她。
「哦,沒什麼!」她覺得雙頰發燙,趕快引開他的注意力說:「你還沒告訴我,你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我是來追求你的!」
「什麼?你──你別開玩笑了。」鈺紓壓根兒就不相信他所說的話。「我們兩家是宿敵,怎麼可以──追來追去呢?」
「我們兩家根本沒有什麼仇恨,相反的,你爺爺跟我爺爺還是好朋友呢!」
「你認識我爺爺?」
馮朝剛點點頭,鈺紓接著又間:「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下午──」他停了一下又說:「你爺爺已經決定把你許配給我了!」
「他要把我嫁給你?哼!你別想騙我了,我爺爺他怎麼可能會讓我嫁給專偷我們的傳家寶的壞蛋的兒子?」
「我父親不是壞蛋,他也沒有偷你們的傳家寶,這一切都是誤會。你只要回去問你爺爺就知道了。」馮朝剛對她的指控快傷透腦筋了。
「就算是誤會,也沒有必要讓我嫁給你呀!」顯然的,她對他所說的話完全不相信。
要她跟他結婚,真的這麼難以令人置信嗎?馮朝剛有點火了。「這是上一代的事,總而言之,你們謝家欠我們馮家一個新娘,而我們這一代,你們謝家就只有你一個女的,當然應該由你嫁入我們馮家。」
「你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麼我從來沒聽我爺爺提過?」
「你要是不相信,現在就可以回去問你爺爺。反正這輩子你是注定要嫁給我了。」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也不一定要嫁給你呀!我只要嫁給姓馮的就可以了,像是嫁給你哥哥或是你弟弟都沒問題──嘿──你……」
馮朝剛氣不過她不合作的態度,不待鈺紓說完話就抓住她,用他的唇淹沒了她的喋喋不休。
鈺紓終於乖乖就範了,不過,馮朝剛明白,這只是暫時的勝利,因此在他一結束這個吻,趁著鈺紓還陶醉其中、神智不清之際,他加強語氣說:「明天我就開始追求你;兩個月內,我們一定要結婚。」話一說完,他就溜了,絲毫不給鈺紓反對的機會。
謝鈺紓跟馮朝剛自此展開了長達八周的婚姻大事追逐戰──
☆ ☆ ☆
一個禮拜之後
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春風徐徐地傳送著教堂喜樂的鐘聲直達雲霄,漸漸揭開這場婚禮的序幕。
在伴娘鈺紓的伴隨下,天姿隨著悠揚的風琴聲步向禮堂;天姿完全將自己沉醉在神聖的氣氛中,她幸福地想著,她心愛的人兒正站在那裡等著她。
忽然天姿停住了,驚惶地看著前方──為何她的他的身旁竟多了個馮朝剛?看他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彷彿在等著鈺紓,不對!不對!事情怎麼會這樣?
鈺紓淨顧著不要踩到天姿曳在地上的裙擺,沒發現天姿早已停了下來,還兀自隨著音樂聲前進,直到撞上了天姿。
「天姿,你怎麼了?」她輕聲地問。
「鈺紓,你快逃!他在這裡。」她緊張兮兮地說。
「誰呀?」鈺紓探頭一看,前面只有宋擎天跟馮朝剛,並沒有別人。
「馮朝剛呀!他在前面,擎天沒告訴找他的伴郎是馮朝剛,要不然,我一定會先告訴你的。」天姿抱歉地說。
「你不知道伴郎是他?上次我去試禮服時就是跟他一起去的呀!」鈺紓已經接收到觀禮親友投來的疑問眼光,連忙推著天姿往前走。
在半推半就下,天姿和鈺紓漸漸地向前進,當她們兩個還沒走到牧師面前,英俊非凡的新郎、伴郎已經等不及地快步過來迎接兩位漂亮的小姐。此刻,天姿了無當新娘的喜悅,只有滿腹的疑問跟著宋擎天走到禮堂最前端;她實在搞不懂,鈺紓對馮朝剛的態度怎麼會有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一天?
馮朝剛被盛裝打扮的鈺紓給迷住了;除了第一次見面時,看過她穿低胸的禮服以外,日後的相處,她都是做中性的打扮,任憑他如何的威脅、利誘,鈺紓就是不肯為他穿上他特別為她買的洋裝。
因此,馮朝剛的視線一直緊隨著鈺紓,當他陪著她走到天姿身旁後,竟也不顧鈺紓的暗示就逕自站在她身旁,似乎忘了他應該是站在宋擎天旁邊,安安分分的做他的伴郎才對。而對於他的反常,鈺紓只能氣惱地直視前方,絲毫不理會站在她旁邊一徑傻笑的馮朝剛。
牧師望著眼前這對表情怪異的伴郎、伴娘,正想糾正伴郎所站的位置時,宋擎天卻猴急地要求牧師馬上開始為他們證婚。牧師不得已,只好輕輕喉嚨,在宋擎天命令的眼光下勉強開口:「今天,在神的面前,為宋擎天先生與林天姿小姐……」
天姿的一顆心全放在鈺紓跟馮朝剛身上,也不管牧師是否已經開始為他們證婚,她一個勁兒地側身研究他們兩個人的關係。
宋擎天注意到她奇怪的舉動,輕扯一下她的手,等到她抬頭看他後才低聲說:
「天姿,你專心一點行不行?」
她困惑地晃晃腦袋,同樣低聲地說:「是鈺紓自己告訴我說不希望跟馮家人扯上關係的,可是為什麼她看到馮朝剛在這裡出現時,卻一點也不驚訝?」
此時,牧師正好問及宋擎天:「宋擎天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林天姿小姐為妻?」
「我願意!」宋擎天先朗聲回答牧師的問題,然後再低頭對她說:「他們上個禮拜就已經見過面了,他們兩家的長輩原本就是好朋友,所以,『玉麒麟』的事只是一場誤會。」
「真的?」天姿很高興得知馮朝剛的爸爸不是偷走她師父傳家寶的壞人,一點也沒注意到婚禮進行到哪裡了。
「林天姿小姐?」牧師喊道。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不專注於婚禮的新人,竟然能一邊舉行婚禮,一邊討論事情!
「什麼事?」她像上課不專心、被老師唱名的學生一樣,心虛且無知地反問牧師。
宋擎天萬萬也沒想到在自己的婚禮上竟會出這些狀況!更讓懊惱的是,他為什麼沒事先把鈺紓跟朝剛的事跟她提一下;現在可好了,在他人生最重要的時刻裡,他最美麗的新娘的小腦袋瓜裡相的淨是別人的事,對自己的婚禮卻完全不在意!
「告訴他,你願意嫁給我!」他歎息地吩咐她。
「我願意嫁給他。」她遵照吩咐,大聲對牧師說。
不待牧師宣佈婚禮完成,他就給了他的新娘一個深情的吻──以防她再冒出其它的問題;這一刻,她的心裡應該只有他才對呀!
他熱烈的吻果真讓她忘了鈺紓跟朝剛,腦中唯一的念頭是──她成了宋太太了。她傻傻地笑著,並陶醉在「已屬於他」的幸福裡……
宋擎天勉強結束這個已變得激情、難以控制的吻,快速地帶天姿離開教堂,而迫不及待地奔向兩人的甜蜜世界──
跟隨著宋擎天匆忙的腳步,天姿只能隨意地把新娘捧花往後一扔,無心注意是哪個人接到了捧花。
天姿應該回頭望一眼的,因為,那束捧花正不偏不倚地擲中馮朝剛的胸前;只見他雙手捧住平空而來的花束,興奮地對鈺紓說:「我接到了新娘捧花,你得嫁給我了!」
鈺紓帶著狡猾的笑容對他說:「你不知道嗎?接到新娘捧花的人會是下場婚禮的新娘。」她上上下下的打量馮朝剛一圈後,噗吃一笑說:「像你這麼魁梧的身材,要是硬塞進新娘禮服裡,一定像極了北極熊!」她不管還楞在原地的馮朝剛做何感想,逕自快步地離開教堂。
待馮朝剛回過神後,才急急地把新娘捧花塞給站在他旁邊的一位老太太,然後追了出去,嘴裡還嚷著:「鈺紓,等等我呀!我們只剩下七個禮拜了。」
哎!可憐的馮朝剛還得經過七個禮拜的奮戰,才能抱得美人歸──
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