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夢迷蝶 第九章 曉夢·初醒
    百味軒上上下下全慌成一團,只因為再過幾天便是事關百味軒存亡的神廚比賽,可胡蝶卻在這個時候不見了!

    「你倒是給我說明白,為什麼人好端端的會不見?」莊曉生一臉怒火的問著和胡蝶一起到宛清園賞花的丫環小菊。

    小菊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跟丟了人本來心就慌,再看到莊曉生一臉的怒氣,便整個人軟跪下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見淚水簌簌不停的落。

    「你快說呀!」莊曉生又怒吼一聲。

    神廚比賽是很重要沒錯,可是,他掛心的反倒是他大哥的心情。

    也許是娘的態度讓他總覺得愧對大哥,現在好不容易他大哥回來,又偏偏發生把他大哥的心上人弄丟的這種事,讓他倍覺愧疚。

    「曉生,別這樣,蝶兒的性子好動,也許是在哪邊玩忘了。小菊只是個小女孩,你把她都嚇哭了。」莊曉夢反過來勸他弟弟。

    雖然對胡蝶的失蹤他比誰都著急,但他還是不忍心看小菊哭成那樣。

    「可是——」

    莊曉夢不讓曉生再說話傷著小菊,連忙搖頭示意他別再說話.

    他走到哭得很是淒慘的小菊面前蹲下來,雙眼和她平視。

    「別哭了告訴我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柔聲問。

    莊曉夢清雅的俊臉突然這麼靠近,又聽到他又低又柔的溫柔嗓音,原本哭得很是淒慘的小菊一下子忘了哭泣,只是楞愣的看著他。

    「是、是、是這樣的,我、我、我和胡蝶小姐原本在園子中,看那棵今年被採花郎點到的一品牡丹,哪知道我才一轉頭,胡蝶小姐人就不見了。」說著,小菊又抹起眼淚。

    「就這樣?」莊曉夢微皺起眉頭。人好端端的怎麼會不見?一種不安的感覺突地在他的心底渲染似的漫開——

    「我找了好久,直到申時宛清園要休息,還是找不著胡蝶姑娘,我真的很努力的找過,可是胡蝶姑娘就像煙一樣不見了。」小菊像是怕莊曉夢不相信似的,說得又急又怏。

    她真的真的很努力的把宛清園的裡裡外外都找過,可就是找不著人呀!

    「我知道了,這不能怪你,你一定很累,先下去歇著好了。」莊曉夢讓她先下去休息。

    「可是我們還沒——」莊曉生、心急的開口道。

    「曉生看她的樣子,再問也問不出什麼,還是讓我去宛清園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說不定能找到些蛛絲馬跡。」莊曉夢小心藏好自己心中的不安,他不想再加重曉生心頭的負擔。

    莊曉生突然想起一件事「會不會是胡姑娘有事先回她家?」

    「應該不會。」莊曉夢搖頭。「她如果要離開這兒,就不會把饕餮單獨留下來。」他指著一旁安靜的大白猿。

    他知道胡蝶有多重視饕餮,對她來說它並不只是一隻寵物!而是她的家人!她說什麼也不會把它丟下來一個人走的。

    「那—」莊曉生的話才剛要出口,就發現四個男人不待通報的來到內院.「你們是什麼人?來這兒做什麼的?」

    這四個人給人的感覺並不差,各個都是相貌出色的佳公子,若是在平時,莊曉生定然會生出惺惺相惜之意,可現在他根本沒有心情交朋友。

    「你們是蝶兒的兄長嗎?」莊曉夢突然開口問。他們四人的眉宇之間都和胡蝶有幾分神似,再加上他曾聽胡蝶提過她的四個哥哥,就推出這樣的結論。

    「看你不怎麼說話,沒想到腦筋還挺不錯的嘛!」胡結磐豪氣的拍拍他的肩。「對了,我叫胡結磐是蝶兒的四哥。至於那個板著一張臉的是我大哥胡起堝,那個滿臉笑容的是我的二哥胡承畹,還有不大愛吭聲的是三哥胡轉琥。」

    胡結磐這個人很好明白,他遇上欣賞的,嘴巴就會不停的講,講到生的都變熟了。可要遇上他不喜歡的,根本不用說話——直接動手。

    「四位這一次來是因為胡蝶嗎?她是不是和你們在一起?」莊曉夢稍稍放了心中的大石塊。

    看他們幾個人的身手和氣勢,若胡蝶是和他們在一起,必然不會有什麼事。

    胡起堝兄弟互看一眼,最後默契十足的由胡承碗把話說明白。

    「是這樣的,我想給你看樣東西。」

    也許是他們交換的眼神讓莊曉夢感到疑惑,那不安感覺又隱隱躍上心頭。

    「什麼東西?」

    「你認得這個嗎?」胡承畹將一方純白的小手絹遞給莊曉夢。

    莊曉夢點點頭,「這是蝶兒的手絹,為什麼——」

    他說了一半的話突然打住,因為他發現這手絹上面竟然有行字——

    欲見蝶歸來夢與神廚賽

    莊曉夢的臉色陡然凝重起來,這上面的字雖然不多,但意思十分清楚,如果要胡蝶回來,那就要由莊曉夢上場此神廚賽。

    「大哥!那上面寫的是什麼?」莊曉生看到他大哥臉色沉重,當下不由得著急起來。因為會讓一向無波無浪的莊曉夢露出這般神情,一定是件嚴重的事。

    「是下神廚帖的人帶走胡蝶,只要我去參加神廚賽就會沒事的。」莊曉夢說得好是平淡,但他微微下垂的嘴角已說明一切。

    「大哥你——」莊曉生雖然不明白當年他大哥為什麼不願再下廚,可是為了不讓好不容易回家的大哥覺得心煩,他也不想過問太多原由,如果他真不想做廚師的話,也就隨他吧。可是現在下帖子的人擺明了針對他大哥,怎麼教他不為他大哥捏一把冷汗呢?

    莊曉夢將臉埋在手中的手絹中,他閉起眼睛.腦中浮現的都是胡蝶的盈盈笑語和翩翩身形,在他的心湖盤旋下去。

    他深吸一口手絹上淡淡的香氣後,張開眼掃了四週一眼。

    「這比賽就讓我去吧!」

    神廚賽的場地就在城郊雨巖山半山腰的平台上。

    那是一處自然風化的場地,它的形狀就像是洗腳盆,所以,也有人稱這個地方為『濯足台』。

    神廚賽加上那經現世的消息,濯足台的四週一下子湧進成千上萬圍觀的民眾,所有的人都爭著想目睹這曠世難逢的廚藝比賽到底鹿死誰手,當然其中也有不少人是為了那一本那經而來。

    盤坐在場中的莊曉夢,絲毫不理會四周嘈雜的人聲,只是靜靜打量著面前的線香,等待著線香一滅就將要開始的比賽。

    線香最後的一絲白煙終於裊裊的在天際化於無形,繼之而來的是一道由天而降的黑色身形,穩穩的落在莊曉夢的面前。

    莊百味的出現引起在場還認得他的人一陣驚呼,更對這父子交戰的局面大為好奇。

    「你到了。」莊曉夢起身立直身子,抱起雙拳,緩緩的向著黑褲、玄衣的莊百味行禮如儀。

    「你來早了。」莊百味輕輕吐出四個字。

    「既然不得不來,早晚又有何別?」莊曉夢俊眸淒然,臉上的神色難辨。

    「說得也是既然不得不來,早與晚又如何?」莊百味仰天長笑,卻笑得很是冷清。

    一陣風吹過,卻吹不開兩人的無語相凝。

    「胡蝶她可好?」在這緊張時刻,莊曉夢掛心的仍是那佔住他心上一角就不肯離去的胡蝶。

    「結束這一場比賽,她自然就會出現。」莊百味沒有給他直接的答案.

    莊曉夢點點頭,「既要比廚藝,你想比些什麼?」

    崖底突來一陣強風,吹得四周的人驚叫連連,也將許多人隨身的東西吹上半空,然後像下雨般的落了一地。

    落在莊曉夢和莊百味跟前的是詩抄的一頁他們同時伸手將紙撿起,一下子紙張應聲而裂。

    兩人在看了手中和對方手上的紙後對看一眼微微點頭。

    「天意如此,若不順應天命,豈非悖天而行?」

    莊百味將自己手中的紙交給今日身為評審的四位料理界知名人士。

    「這是我的菜名。」

    「這是我的。」莊曉夢也將手中的紙遞了出去。

    評審一看紙上的字全傻了眼因為莊百味的紙上寫的是——

    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而莊曉夢的紙上題的是——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檔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邊。

    他們兩人的行為不僅讓評審、也讓在場觀看的人都覺得匪夷所思,這明明是李白的兩首詩,怎麼會和比賽的菜名扯上關係?

    可就算再怎麼不明白,也沒有時間讓他們多想,因為頃刻間,這兩人已拿了所要的材料回到各自的位置,眼看一場龍爭虎鬥便要開始。

    只見莊百味將所有的材料一次丟上半空中,也沒人看見他何時動刀,但材料在重回灶台時,不僅已一樣樣分好類,最可怕的還是所有的材料已裁切整齊。

    莊百味的這一個動作引來全場的驚呼,而後是滔滔不絕的叫好聲!久久不絕於耳。

    而另一方面,莊曉夢輕抓起如黃綢般的豆皮甩開,豆皮就像天女的綵帶一般柔柔舞開,然後等距離的如落英般飄落在他之前已分好的材制上就成一個個的方形餃子。

    莊曉夢這彷彿舞蹈般輕盈優雅的畫面一樣引來眾人久久不停的贊語。

    若說莊百味之前表達的是排山倒海的氣勢,莊曉夢呈現的便是行雲流水的婉約。就技巧而言是各有千秋、難分軒輊。

    既然在刀工、技巧上難分高下再來比的便是菜的色、香、味、形與食感。

    莊百味的年紀為長,所以先將他的菜端給早已忍不住食指大動的評審。

    「這『一枝紅艷露凝香』,說的就是用紅椒的辣味鎖住所有材料的味道嗎?」一入口,香辣的感覺就在日中飄散開來。

    「配上這大小恰好的肥腸滋味實在難以形容,這就是『雲雨巫山枉斷腸』的意思嗎?」一個評審讚歎出聲。

    那肥腸嫩而不爛的口感,沒有完美的控制好火候的話,根本很難到達這境地。

    「只是這燒汁中隱藏的味道是什麼—?此鮮甜卻又不失濃郁?」其中一位評審突然提出疑問。

    莊百味淡淡一笑。「是蟹殼和燕窩一起熬出來的湯作為高湯調味。」

    「是了,蟹殼和燕窩,這真是好個『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評審豁然開朗,不覺又是一聲驚歎。

    廚藝到達這般的境界已是出神入化,沒想到這信手拈來的詩竟然能變成這麼一道無可挑剔的珍饈,這手藝已達空前。

    接著上的是莊曉夢那以一二尺見方的白雲盤裝著的料理,一個個雙色餃子浮在開著蛋花的芡汁上頭,組成一幅不可思議的迷離幻境。

    「好一個『雲想衣裳花想容』這雲衣用的是用豆皮裹著豆腐的餃子吧!」

    這一入口,生出的竟是濃濃的豆腐香引得評審又是一陣絕倒。

    「加上這滲著香芋末的高湯,便是如春風拂檻般的濃露華和群王(芋)山頭見。」莊曉夢細膩的巧思無一不可見。

    評審發出讚歎的嘖聲。「這最妙的還是這『會向瑤台月下逢』,蛋花是月!月下是用瑤柱(干貝)熬成的上湯對成芡汁,不僅是色、香、味、形,就連意境也美得令人傾心。」

    面對這樣的讚譽,莊曉夢僅僅微點頭,算是接受,並沒有做大大的反應。

    評審對兩方面都是讚譽有加,似乎難以取捨。本以為莊百味的手藝已是空前,可沒想到卻是後繼有人。

    這廂還在猶疑難決,一旁等候的眾人卻已是不耐煩紛紛在底下鼓噪著「誰贏?誰贏?誰贏?」

    眾人的呼喊聲愈來愈大,可是四個評審交頭接耳的,似乎總做不了決定。

    眼看就要造成一場暴動時,評審們終於站了起來,眾人那如狂浪的怒吼一下子歸於平靜,大夥皆屏息等著評審會做出什麼樣的結論。

    沒想到四位評審竟一致的向莊百味和莊曉夢行禮後,又向眾人行禮,「我們只能說,這味道皆是我們所僅嘗的美味,實在無法認定高下。」

    莊百味的嫩香濃辣和莊曉夢的柔清雅致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就像拿鳳凰比麒麟,根本就此不出高下。

    眾人又是一陣喧嘩。「那不就是平手了嗎?」

    「那本那經該歸誰?」這個問話一出—所有的人立刻議論紛紛。

    莊百味這時卻突然舉起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也許是因為他的氣勢,也或許是他高強的廚藝仍深撼人心,無論如何,眾人真的立即靜默下來。

    「這場比賽是我略遜一籌。」

    他的話立刻掀起波瀾。

    但所有人的訝異卻沒有莊曉夢一個人來得多,他一臉惜愕的瞪著眼前那長得像是他爹,但行事完全兩樣的人。

    他記憶中的爹,是那個為了勝自可以殺死自己親骨肉的男人!

    「你總得說出個道理。」由人群中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即便是莊百味自己開口認輸,但事關那經這本人人求之不得的珍寶,人們還是要他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這兩首詩都是取自詩仙李白的清平調。我那以濃辣重味為主的四川料理只是合了詩意,卻不如他那清雅平和的廣東料理一般,即合詩意,也合『裡白』和『清平調』的題。」

    莊百味這一席話說得讓眾人口服心也服,沒有任何人還能講出反對的話。

    「你贏了,這是你遲來七年的勝利。「莊百味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莊曉夢能聽得清楚。

    莊曉夢震懾的僵在當場,混亂的思緒讓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我不要你的那經。」這是他唯一想得出來的話。

    一個紅色的身影飛身而入,輕靈的由莊百味的身上抽走那經。「這那經是我的。」胡蝶巧笑倩兮地道。

    「蝶兒?你不是?」莊曉夢不解。她不是被軟禁了嗎?

    他乍見胡蝶的喜悅,在突然明白事情的原由後,化成濃濃的怒氣。「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對我?我還以為全天下你一定是最不可能負我的人!」

    「我負你?」胡蝶的笑僵在臉上。

    「就為了這一本書,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比賽的,卻用計設計我,你當我是什麼?」

    莊曉夢知道他該心平氣和的冷靜下來和她談的,可是現在的他被他爹突然的出現弄亂了心緒,鬱悶的心情要找一個突破口發洩,否則他絕對會崩潰。

    「我為了這本書而設計你?」胡蝶面色陰鷙,緊握那經的手不住的輕顫。

    「不是嗎?」他一臉苦澀。

    胡蝶一把將手中的那經往她身邊的灶中一丟,稀世的食經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如曇花一現般的消失在熊熊烈火中,徒留無限秋吁。

    「我說過了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冤枉我!你以為我就那麼希罕那一本書嗎?」胡蝶死命的狠狠瞪著他。「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機會!」

    「機會?」他問得很是疑惑。

    「虧你剛剛贏了神廚的比賽,真是笑話!你若真是個廚師,你會看不出你爹只想藉著這一次的比賽給你和他自己一個機會,一個跳脫過去、重新生活的機會罷了。」胡蝶冷冷一笑。

    「對他來說這個機會比那經還要重要,所以,他寧願用那經為餌引你出面,而我,原本也以為你值得的。」

    莊曉夢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這許許多多乍現的轉折已完全混亂了他一向平和無波的思緒,他完全失去言語的能力。

    胡蝶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你根本不值得!」

    絕然而去的紅色身影,和方才突然出現一般迅速的消失,讓人欲留已是不及。

    他一向是個恬淡和靜的人總是少怒少喜、不忮不求。

    可是自從他爹向他認輸以來,那亂成一團的心緒,他說什麼也制不住、也壓不下。感覺像是暴風雨中的一片孤葉,根本找不到靠岸的力量。

    莊曉夢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那個人長得很像他記憶中的爹,只是老了一些,但他又不像他爹,他爹看人的時候總是冷冷的,眼光銳利得像是會刺人似的。

    「我想那時真是著了魔吧!才會做出——」

    莊曉夢沒有聽到他爹後面的話,他的思緒一下子飄得好遠,飄到那初次學廚的午後。那時他才五歲,他爹要他舉著比他身子還大的鐵鍋站在太陽下,直到太陽西下。

    「因為你娘的死,我才發硯我竟走火入魔,所以,我就離開百味軒——」

    莊曉夢的回神祇一剎那,很快又神遊開來。

    他還記得他從小就知道不能哭、不能鬧,他如果犯了錯,半夜裡他娘就會偷偷的起來哭,時間久了,他也就忘了該如何哭、要如何鬧。

    「曉夢,你能原諒我嗎?」

    莊百味的話把他從過往的記憶中拉回來。他不大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是由他爹的口中說出,他爹從來就不是個會請求別人原諒的男人。又為什麼用這般祈求的神情看著他?

    「我——」莊曉夢倒吸一口氣。

    他該微笑的說他不介意的就一如其他的人向他道歉時一樣。可是為什麼他張了口,聲音就是無法出來,就連他一向易展露的笑容似乎也背叛他的僵在他臉上,極不自然。

    「你還是不原諒我嗎?」莊百味聲音緊繃的問。

    莊曉夢明白他該說些什麼的,可心中愈急腦中愈是一片空白。

    「夠了!你明明做錯這麼多事,你以為你只要回來說幾句,他就應該馬上原諒你嗎?」一個冷厲的女聲響起。

    莊曉夢怎麼也沒有想到,出聲替他解圍的竟然是那個一向拿他當眼中釘的大娘,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大娘?」莊曉夢受寵若驚。

    「我不會為我對你的態度向你道歉,因為你的存在真的令我難受。我會說那些話不是幫你,只是看不下他的自以為是。」柳吟秋冷冷的看了莊百味一眼。

    「我明白的,大娘。」莊曉夢溫順的點頭。

    「你就是這個性子,什麼事都默默接受。」柳吟伙苛責的話中竟然有一絲不捨。「什麼事都放在心中也總有放不下的一天,你若真生你爹的氣,就大聲說出來,放著一點用也沒有不是嗎?」

    她的話像一瓢冷水,剎那間澆醒了莊曉夢的神志,讓他全身上下胡亂奔走的情緒全靜下來。

    「你怎麼明白的?」他訝異的看著他大娘。

    柳吟秋嚴厲的嘴角剎那間似乎曾上揚一點,「你和我在處理傷害時的態度有某些相似的地方,所不同的是,我用偏激的態度憎恨一切而你則是粉飾太平。」

    莊曉夢點頭。「這樣啊!」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剛剛會那麼失常,原來那種感覺就是憤怒。因為他已經把憤怒埋在心中所以根本忘了真正的憤怒是什麼。

    「爹!我是真的對您所做的事感到氣憤。」

    莊曉夢的話讓莊百味微縮一下,他知道那是他應得的,可聽到了卻還是刺耳。「對不起我——」他該說什麼?

    莊曉夢釋然一笑。「我會氣憤,可是,我會原諒您的。」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只有勇於面對自已的過去,才有可能走出過去。

    「還有大娘謝謝您。」謝謝她點醒了他。

    柳吟秋尷尬的移開眼光,「不用謝我,是你帶來的那但小姑娘讓我明白這事,要謝你就去謝她。」

    他不由的想起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喜怒哀樂。

    只是,她會肯原諒自已粗心的對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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