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心——
從來不奢望有誰能瞭解我荒涼的心事,唯有她。
細細的品味,愛情,我仍認不懂怎麼回事,但是,她的倩影在我心中流轉,她的一顰一笑,叫人如何厭倦?
「我跟安琪也是在網路上認識的網友,只不過他的不愛說話上人印象深刻,上網不說話,絕啊!」
單獨跟班奈在一起後,郁倪慢慢體會他的安靜不言只是假象,表面不成熟穩重容易嚇壞病人,只有跟他相處過的人才曉得,他也是長舌公一個,想來,蛇鼠一窩這話還真他媽的有幾分准。
「那些人都是?」班來拿著皮膚探照器在她臉上磨來蹭去,她連說話都不方便。
「我們的共同點不只這個,重點是我們這幾個全部受過安琪的恩惠,我們都欠他一次。」
「既然是朋友,互相幫忙是應該的。」郁倪如是想。
「漂亮的小姐,世界上沒有什麼叫應該,尤其安琪的幫忙解除了我的困境,你知道嗎?我能進醫學院讀書都拜他所賜,我曾經通過嚴重的醫療糾紛,也是他幫我擺平的,至於伊文,他的網路系統有今天這番成就,安琪有很大功勞。
「至於奧黛荷嘛,她不是一開始就坐上銀行總裁位子,其中的腥風血雨不足為外人道,據我所知,安琪為了她,獨自面對意大利黑手黨跟歐洲黑幫挑釁,能夠完好無缺的回來,我們大家都為他捏了把冷汗,因為這樣奧黛荷才決定終生不嫁,只要安琪對她表示一丁點意思,她就準備下嫁。」
精彩萬分的情節讓郁倪的心情起落不停。
一個天才。
除了這話,她想不出來該怎麼形容她所知道的火安琪。
至於班奈沒有提到的麥可夫想必也跟火安琪有一段過往。
她的世界如此貧乏單調,一直以來還沾沾自喜,用井蛙的態度對待安琪,她……可憐又可笑!
班奈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只見郁倪的表情又喜又悲,又嗔又澀,老天!希望他不要說了不該說的話才好,阿拉真主啊……
才一開門,門神火安琪就把班奈攔截到屋外。
「怎麼樣?」
「呵呵,安琪兒,」一離開郁倪的視線,班奈的真面目就出來見人了,「你別緊張,我們邊散步邊談怎樣?」
「現在說!」火安琪不想離開郁倪太遠。唯有放下身段黏著她,她才沒時間胡思亂想。
「別這樣啦,你也撥點時間敷衍朋友一下,連起碼的施恩都沒有,你很偏心。」難得火安琪有求於他,他就覺得自己特別了些。
想不到火安琪仍然不賣帳。
沒有疾言厲色、沒有咄咄逼人,他只是拿著冷淡緘默的眼注視班奈。
「好好好,我投降,反正我被你吃牢、吃死,只有摸鼻子認了,我怕你,我說就是。」他爭取緩刑失敗,臉上無光的就事論事。
火安琪點頭,眼睛浮起一抹微乎其微的希冀。
「她的傷乍看下滿嚴重的,但是,傷疤在燒傷後經過仔細的照顧,肉皮也生得整齊均勻,其實沒有大礙,目前,她的體力還不夠,肌肉也在脆弱的生長期,最好能多點時間休養,再來進行整容手術。」提到專業領域的知識,班奈多了幾分嚴肅。
嗯,跟他猜測的差不多。火安琪暗忖。
「但是……」班奈故意攢眉。
火安琪果然上當的揚起眼。
呵呵,要著安琪豐富的表情,看來他已經抓到竅門了。
「她日曬過多,火傷最怕艷日,她最好能多待在屋子裡面。」
「嗯。」他瞭解。
「你們談完了?」像貓一樣跟著腳尖出現的人帶著可掬的笑靨,從中間切入,硬是把身體模進班奈跟火安琪之間。
火安琪下意識的往後退去好幾步。
來人大大受傷。
「Angel,你怎麼忍心待我這樣?」麥可夫捧著心,試圖軟硬兼施的進攻。
「別來。」火安琪伸出一臂抵著他的入侵。
這是他能容忍的限度。
「Angel,我有正事找你,你瞧!」為了取信火安琪,他打開手掌心,上頭有一塊黏土似的東西。
他試過幾百次,得到的結論是——要安琪把視線放到他身上的最好方法就是,多做事、少哈啦。
當然,打蛇打七寸,做事自然要投其所好,白忙一場不如不要做。
火安琪捻上一撮,經由陽光的照射還有指頭的油膩感,再加上地放在鼻頭嗅了下,便可分辨出來。「油。」
麥可夫嘉獎的露出燦爛笑容,「好樣的,安琪,你知道這玩意我打哪裡找到的?」
「你說我就知道。」
「嘿嘿,就那!」他努努嘴,比著長出雜草的荒田。「我叫人用鑽子往下挖,你猜我發現什麼、呵呵,寶藏喔。」
不理會他的故弄玄虛,火安琪眼光投遠。
「跟我猜的相去不遠。」
他早料到應該是這樣。
「短期內聯絡專業的鑿油井師你辦得到嗎?」
麥可夫立刻回答,「一個禮拜。」就算用飛的也是極限了。
「謝謝。」火安琪靦腆的說。
麥可夫眼射怪異的光芒,他居然得到了安琪的感謝,不行!他要趕快加緊腳步才行。
想著,他拿起銀色的手機,以阿拉伯語快速的吩咐,那尊榮的語氣也是在上位人說話的調調。
講了好一會兒之後,按鈕一按,結束了。
「我底下的人最慢四天後到齊,你等著就好了。」安可夫馬上發表最新情況。
「底下的人?你不會想炫耀自己有一組油井開發人員吧?」班奈戲謔的說。
「賓果!」麥可夫甩了下手機上的帶子,臉上淨是得意的神色。
「你這個阿拉伯爆發戶。」要比錢,班奈確實矮人家一截,心裡不禁有氣。
「眼紅你也來挖,我可以免費出借一塊地給你。」麥可夫在心氣地。誰叫這傢伙一來就獨霸他們的安琪,氣死最好。
「有些人就是不要臉,只會淨往自己臉上貼金,愛炫耀的人多得是空殼子,金山銀山,作你的白日夢去吧!」
兩個大男人蜃槍舌劍,你來我往,口水滿天飛。
然而,一心想吸引火安琪注意的他們沒發現,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被等在一旁的伊文給帶走。
伊文口沫橫飛的告訴火安琪,他為了心自中的安琪兒,組裝了一台功能凌駕科技公司專業的電腦,為的是怕他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過於無聊,給他打發時間用的,當認,Anme的配備絕對超優。
他把火安琪拉走,除了免受口水荼毒,還有獻寶的企圖以外,最主要是想能把心儀的偶像佔為己有,那就更妙了。
他的如意算盤打來打去,不料,殿後的奧黛荷招招手就把火安琪給招走。
男人果然敵不過女性魅力的紅袖招。
伊文氣得跺腳,誓言要打敗女暴君奧黛荷,奪回失土……
呃,失人。
一輪轉下來,火安琪乾脆把一群黏著他的蒼蠅轟走,誰敢再來煩他,一律贈送冷冰冰的眼刀供其切腹謝罪。
他一進門就貼著郁倪的肩膀,她女性化的骨架非常迷人,從鎖骨的角度朝上看,她白皙的下頷很美麗,那線條讓人想細細撫摸,享受視覺跟觸覺的快感。
跟她在一起可以完全放鬆,沒有壓力,火安琪摟抱著她,汲取她身上的芬芳。心滿意足。
「你今天很奇怪喔,回來就一句話都不說,還很累的樣子。」他平常就不愛說話,今天一見她,索性像無尾熊一樣黏在她身上不動了,他在外面做什麼辛苦的工作啊?
「跟我說,你今天又不要命的做什麼去了?」這種角度實在不好說話,郁倪只好抬高他的頭,讓他面對自己。
「他們太黏人,我受不了,好想叫他們滾回去。」火安琪哀怨的語調像在投訴一件非常委屈的事。
她忍不住摸摸他的瞼,沒想到她不規矩的「狼爪」動作,已經落入屋子外面一群人的眼中,也幸好她沒察覺,要不然馬上就有中箭落馬的危險。
不若她的單純,精明從來不外露的火安琪帶著慍意走到牆邊,重重踹了一腳。
這一踢,震得屋外一群人紛紛倒地。
「外面有什麼嗎?」郁倪起身想來探個究竟。
「我腳癢。」火安琪的聲音不大不小,恰恰夠屋外那些人聽見。
細碎的腳步聲像從四面八方進去,火安琪這才收回大腳,拿捏得當的把郁倪轉身,回到椅子上坐著。
「好多隻老鼠,而且還很大只。」郁倪傾耳一聽便聽出來了。
「哦,你聽得出來。」他很感興味。
「砰、咚、唉唷……一堆聲音,只有很大的老鼠才能製造出這麼龐大的噪音,咦,也不對,老鼠會人語喔?」
火安琪聽著她的童言童語,又感到好笑又為外面那群朋友喊冤。這不,他們撞得不輕,短時間內不會再來打擾他跟郁倪了。
想到這,他心情變好,不自覺得莞爾一笑。
「我就知道你笑起來好看。」郁倪被他的笑迷得目眩神迷,忘了剛才還想追究的事。
「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靠近她,火安琪覺得整個人都心曠神怡起來。
「是……關於我的……臉嗎?」她還是敏感的。
「嗯。」
郁倪深呼吸了下。強自假裝鎮定,但是微微顫抖的睫毛還是洩漏她心裡的波動。
她把雙手在在裙褶裡。
「你說吧,我承受得住。」
看她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火安琪忍不住笑出來。
「哦,你這麼可愛,叫我怎麼辦才好?」
啥意思?郁倪瞠大眼睛。
該死的!他幹麼這種笑法,笑得人家好想染指。
「你別笑了!」她趕緊踩煞車。
火安琪以為自己肆無忌憚的笑很難看,笑容頓時僵在嘴角,肌肉也變硬了。
「我不是笑你笑得難看,你別亂亂想喔,我是想知道…算了算了,我老實說吧,是你笑得太迷人,害我想撲上去,懂不懂?像色女一樣把你壓倒,然後那個那個啦。」
「那個那個。」他一頭霧水。
哇,她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不通氣的笨蛋!
不懂就拉倒,免得她落個風騷名。
「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我的臉有救嗎?」
「沒問題,但是目前要多休養、少日曬,灼傷最怕太陽,這些日子就委屈你多待在裡面別出去。」
「不要!我窩在家做手工啊?會悶死的耶。」她又反對、又抗議,必要時要她綁白布條靜坐她也在所不惜,完全忘了周家夫婦就在這兒住下來的事實,正可以陪伴大喊無聊的她。
「別小孩子氣了,過幾天等你的皮膚細胞穩定,班奈會幫你做第一次的局部整形,你要堅強知道嗎?」
她咬著唇,點點頭。
火安琪愛憐的在她嘴邊偷了個吻。這可是他頭一回大膽的示愛,對郁倪的在意已經是盡在不言中。
兩人自然的靠在一起,手握著手,溫馨的感覺環繞在兩人身邊。
「認識你這麼久,我從來沒聽過你提家裡的人,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嗎?」許是人的通病,愛上一個人總是想瞭解他的過往、家庭。
火安琪有些遲疑,想了想,就在她想開口叫他別說的時候,他帶著憂鬱的眼神從飄浮的空茫裡凝聚了焦點。
「其實,我沒有親人,我是個孤兒。」
郁倪心中一動,臉上的表情仍是甜美婉約,她用力的握握他的手,鼓勵他繼續。
他接收到她傳達的力量,隨即道:「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看了你就能明白。」長篇大論不是他擅長的,用事實來證明比嘴巴更有效果。
火安琪打開伊文幫他新組裝的電腦,按下一連串密碼,從他建檔的資料庫裡叫出一份鎖碼的檔案。
那是一張年代久遠,七四七客機失事的檔案照片,旁邊還附上一些罹難旅客的名字,一架可搭乘上百名旅客的大型飛機,因為機長臨時心臟病發導致飛機失事,獲救的旅客名單只有三人,一對N度蜜月的中年夫妻、一個六歲的男童。
火安琪指著罹難者的照片。
「這個,是我爸爸,」他的手指緩緩移動,接著又道:「這個是我媽媽。」
他困難的吞陽口水。
「有很多年,飛機爆炸的恐怖聲音擾得我睡不好、吃不好,只要一個恍惚,血肉橫飛的景象就在我眼前重演。」
唯有不想,什麼都不要去想,他才能苟且偷安的活著。
「後來,我被跟我一起獲救的夫妻收養,變成他們的么兒,我前面有四個哥哥,有三個常見面,最大的大哥就一點印象也沒有。」隱臧在他心底最深處的傷痛被引導出來,過去他一直鎖著,以為那埋藏的往事依然簇新鮮活,此刻別著心翻開記憶,才知道所有的扉頁統統發黃了,他覺得那些事離他好遠好遠。
「他們對你不好?」郁倪好戰的想為他打抱不平。
「相反,他們對我好極了,真的當我是最小的弟弟看待,有好玩、新奇的馬上遣人送給我。」
「你哩,之前沒說清楚,害我在心裡把你媽媽罵翻了。」她吐吐舌頭。
「我心情不好,不想多作解釋。」
「還好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要不然憑你那些話我就殺過去大鬧一場。」
「你啊,我就知道你會亂來!」火安琪笑著搖頭,滿瞼縱容。
「哼,那可是因為你,別人我才懶得理咧。」她在鍵盤上亂按,居然把遊戲叫了出來。
「角色扮演耶。」她最愛玩的GAME.說到遊戲,她的功力只在「青蛙過街」的等級上,角色扮演的華麗佈景跟劇情對她來說難度有點高。
那是一款美國新開發來上市的新GAME只要有兩個控制器就能對打,背景是異世界的國度,可以按照玩者的心情,當情侶一起闖江湖,還是變世仇,最後雙雙投水自盡,劇情不複雜,卻能讓玩家瘋狂的投入。
「伊文還真捨得。」
大手筆的螢幕,最IN的軟體,完全配合火安琪對電腦的要求。
「陪我玩、陪我玩!」這時候的郁倪像個天真的小孩。
於是兩個人對著超大液晶螢幕,開始雙打。
不過她馬上就後悔了。
遊戲對火安琪來說再簡單不過,一個半鐘頭後,他已經把郁倪操控的女主角甩得老遠,一路領先。
「我一定要打敗你!」她撂下話。
班奈的話在她的腦子轉了一圈,果然,安琪對電腦的所知遠遠超越過她,嗚。她只是一個愛玩又不精的電玩白癡。
不行!淑女可殺不可辱,她一定要想辦法扳回一城。
就因為不服輸,她乖乖掉進火安琪為她安排的陷阱裡,從那天開始,她足足好幾天沒出門,間接養好膚質,臉部的整容手術在她破關後的第一個時間裡舉行。
樂極生痛……
要說服手術過後的郁倪出門實在不容易。
她耍賴的板著門,一副誰敢拉她出門就要給他好看的拚命三郎模樣。
「不過就拜拜嘛,有什麼好玩的,你們要去自己去,我要在家裡頭睡覺,唉唷,別拉我,你們把我當拔河的繩子拉巴!」她咭咭的笑了出來,他們邊拉她邊呵她癢,想讓她放手,都沒有人站在她這邊。
「你是地主,我們可不巴望安琪會帶我們去,異國情調的廟會耶,當然要湊熱鬧。」
麥可夫報理所當然的要求。
一個烏龜不靠岸的地方,要PUB沒有PUB,要KTV沒有KTV,天還沒黑,畜生貓狗躲得一隻都看不到,幾個在國外住慣的人已經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了。
所以他們一聽到有廟會可參觀,不管三七二十一,拗著郁倪要她克盡地主之誼。
在大家哀怨、企盼的各種眼色裡,郁倪只好硬著頭皮答應。
廟會造醮請來和尚、道士設壇唸經祈福,超渡往生的鬼魂,在任何地方都是大事。
想當然啦,祭祀過的東西最後還是統統進了人類的肚皮,但總是陽世間人的一番心意,虔誠的人復虔誠,呈裊香煙裡有陰陽相隔的悲傷,有偶像膜拜的崇敬,也少不了撈金跟賣吃喝的,多豐富有趣的人生。
他們一行人走在鑼鼓喧天的街道上,說有多耀眼就多耀眼。
「早知道我就不要出來了。」郁倪一看見人群就開始後悔,她的腳步往後退,想趁大家不注意時落跑。
「早知道我更應該早點把你拖出來,你都快變成自閉兒了。」火安琪拉著她的手,不允許她有任何脫隊的行動。
見她抵死不從,他乾脆把她攔腰抱起。
「哇,不要,我下來走路就是了。」這一抱,她可能要一輩子關在家不出門了。
笨安琪,真是給他氣死,也不想想這裡是風氣閉塞的鄉下,當著鄉親父老的眼前抱她,真有夠給它放肆的,她雖然不要貞節牌坊,面子還是要的。
「不鬧了?」
「我乖。」
他不信的確認,「說話算話?」
奸詐小人!她黠笑的點點頭,「嘿嘿,一定噢。」
「多吃一點東西。」
哼,才不吃這一套,「這不用你管……咳咳,我是說沒問題。」
火安琪無奈的帶著她前進。
以他孤僻的性子,他寧可選擇在屋子裡看書也不愛人擠人,擠出一身大汗就為了一些看也看不清楚的東西,可為了不讓郁倪繼續把自己關在家,他背著個性帶她出來,名為散心。
「這些東西真新鮮,北海道青森的睡魔祭、秋田竿燈祭有得比,」火安琪避開人潮,卻對寫著龍飛九天、鵬程萬里的花燈很仔細的研究著。
對他的無所不知郁倪已經不驚訝了,她黏著買來的冰淇淋,蓄意躲在暗暗的角落。
她還是怕人家的指指點點。
火安琪沒有脅迫她一次就要面對許久不曾接觸的人潮,他只是擔任起護花的任務。
帶她走進小路,棲在人少的樹幹上看燦爛的煙火,共度華麗又精彩的涼夏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