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黑衣哲學持續發熱,明年時尚潮流仍以黑色為主。」苻天沼嘲弄的朗讀著時尚雜誌的封面標題,隨後將那本印刷精美的雜誌往左側的垃圾桶一扔,擦板得分。
端坐在他對面辦公桌前的屠軍,對他的舉動只是一挑濃眉,「天沼,它惹到你了嗎?」
「沒有。」苻天沼優閒地靠向沙發,語氣輕鬆而愉快,完全沒有兩年前的嚴肅、不苟言笑。反觀屠軍卻像和他調了個性一樣,兩年來沒看他笑過,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那本雜誌沒惹到我,不過你惹到我了。」他看著又提起黑筆替設計稿上色的屠軍,不禁搖頭,「軍,你不可能賣一輩子的黑衣黑褲。時裝界再怎麼盲目崇拜你設計的衣服,也不可能一輩子流行黑色,再這麼下去會出問題的。」
「問題?頂多是屠軍這個招牌垮台,改變不了什麼的。」
「軍,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像具行屍走肉。」屠軍不在乎的態度幾乎激怒了苻天沼,「你忘了你當初的抱負了嗎?難道你要看著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事業毀於一旦?」
「事業?」屠軍擱下畫筆,目光遙遠而茫然,似乎在思考著這兩個字的定義,「天沼,這兩個字代表什麼嗎?我現在如果多賺一億可以讓芙蓉活過來嗎?屠軍服飾集團如果再成長兩倍可以讓丫頭回到我身邊嗎?再併吞十家梁若芸的服飾集團可以抹去我用肉體換取發表會的過去嗎?不,什麼都改變不了。告訴我,我還需要在乎什麼?屠軍這塊招牌要垮就垮吧!我不在乎。」
「那羽容呢?」苻天沼衝動之下脫口而出,但隨即閉上嘴不再談她。
屠軍忽而牽動嘴角,流露出一抹近似笑意的表情,但隱藏在愉快表情下的,是令人心生不忍的劇烈痛楚。他瞇細眼,彷彿極享受那種痛楚帶給他的「快感」。「繼續說啊!丫頭現在怎麼樣?她和誰在交往?還是準備結婚了?」
苻天沼閉上眼,不想看他自虐的表情。
屠單從不避諱談羽容,但他從不要苻天沼拿她的近照給他看。每一次他總愛讓強烈的思念狠狠啃噬著自己,讓自己嘗透那種椎心刺骨的痛,也不願滿足自己的渴望飛到溫哥華去看她;他藉著這種自虐懲罰從前自己對羽容的傷害。
「別再自虐了,總有一天你會把自己逼瘋的。」苻天沼睜開眼,憂心的看著屠軍。「去看看她吧!我曉得你很想見她。」
「她以前很想見她丈夫時,不也是沒有人能幫她,她只能可憐兮兮的呆在家裡等她無情殘忍的丈夫施捨一些注意力。我現在受的苦抵得過她當年的一半嗎?不夠的;永遠都不夠,負心人理應獨自忍受這些。」
「你確定受折磨的人只有你自己嗎?或許羽容早就原諒你了……」
「如果你當場撞見你的妻子和別的男人半裸躺在床上,你會原諒她嗎?」
苻天沼無言以對。他始終不知道羽容決定和屠軍離婚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因為直到兩人簽了離婚協議書之後,屠軍才打電話告訴他,他們離婚了。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羽容絕對不會輕易跟你離婚的,她之前還信誓旦旦說要把你從芙蓉手裡搶回來。」以羽容的個性,她絕對不會那麼快就認輸的。
「我跟一個幾乎和芙蓉長得一模一樣的模特兒躺在床上。」屠軍輕描淡寫地說,沒有任何為自己辯護的理由。
「為什麼?」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忘記芙蓉。」
「結果呢?」儘管如此,苻天沼還是不相信屠軍會真的和那個女人上床。
「沒有結果,你只需要知道丫頭受的苦就夠了,她是如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在床上。」
「你和那個女人什麼事都沒發生吧。」苻天沼聽出他話中的真意,「為什麼不向她解釋?只要你肯解釋,她絕對會相信。」
「因為我本來就不可饒恕!」屠軍突然大吼,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盡,他頹然地伏在桌上。「我不值得她愛,也沒資格求她原諒。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懲罰傷她心的人,讓『他』承受思念的苦痛,讓『他』的世界只剩下無盡的黑色,讓『他』就算多想見心愛的人也不能見面。」
一個人究竟能多恨自己,這大概是最佳示範了。若屠軍只是靠自殘來懲罰自己或許還好過一些,肉體上的疼痛雖然難耐,一咬牙就過了,可是心靈上的自我折磨卻是種綿長且深層的痛,無時不刻地啃咬著他早已傷痕纍纍的心。
面對這樣的屠軍,符天沼同情卻無力拯救。
他站起身,臨走前忽然回過頭說:「她不好過。你確定你懲罰的人只有你自己嗎?還是連癡心的她都一併折磨?」
「天沼,你說什麼?」他是說她現在也不好過嗎?
「你知道她的地址的,去看看她,你就會知道我在說什麼。」苻天沼究竟是何時離開的,屠軍全然沒印象,怔忡出神的他只是呆望著辦公室裡那具穿著「天使羽翼」的人形模特兒好久好久。
☆ ☆ ☆
兩年了!縱然度日如年,七百多個日子竟也這麼過了。
羽容停下手中的雕刻工具,抬頭望向窗外嫩綠的廣大草坪,一如往常,他依舊沒有像她夢裡的情景般出現在教室外。七百多次的期望落空,她是該放棄了,但習慣不是這麼容易更改的。
一回過頭,一個金髮碧眼的大男孩害羞的站在她面前,垂低的雙眼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是在數自己鼻樑上的雀斑。這年頭要找到這麼害羞的人不容易了,別說是外國人,就連素以含蓄為美德的中國人都不見得找得到這類品種。
「大衛,有什麼事嗎?」羽容友善的露出笑容,不想嚇壞他。
「雪倫,下個禮拜六的舞會你找到舞伴了嗎?」雪倫是羽容的英文名字。
「舞會?」她根本不記得有這件事。
「如果沒有,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擔任你的舞伴?」羽容不自覺地伸手探向用銀煉繫在脖子上的鑽戒。
兩年前坐上飛往溫哥華的飛機時,她才想起忘記歸還屠軍這只婚戒,幾次想寄還給他,卻又捨不得。她在乎的不是上頭價值不菲的鑽石,而是這只鑽戒代表的美好回憶,因此便自私的一直留在身邊,或許改天拿去給珠寶商估個價,寄錢給他好了。
望著大衛單純而燦爛的笑臉,羽容忽然覺得自己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為了不耽誤他的青春,她拿出那只鑽戒晃了晃,「我老公恐怕不會同意我當別人的舞伴喔!特別是你這種年輕人,他會覺得有威脅性。」
「你結婚了?」大衛期待的笑臉當場垮了一半,但仍不死心的再確認一遍。
「嗯。」羽容肯定的點點頭。她不止結婚,也離婚了,今天還是她離婚兩週年紀念日,只不過這些用不著告訴大衛,她相信這點小小挫折不會讓他難過太久的。
「可是你這麼年輕。」大衛還是不甘心,不敢相信夢中情人竟然已經結婚了。
羽容聳了聳肩,「沒辦法,我太愛他了。」
「算了,忘了這件事吧!別擔心我,我很快會痊癒的。」大衛無奈的揮了揮手,沮喪的走回自己的位置。
這種不會死纏爛打的仰慕者可愛多了。可是,為什麼該死纏爛打的人卻連句解釋都不肯說?才一得空,思念便無孔不人的鑽進羽容腦內,日夜折磨著她,直到她再也載不動這許多思念。
「O.K.!希望下周可以看到各位完成的作品。」棕髮圓臉的指導教授在教室內晃蕩了一圈後,簡單交代完話就離去。
指導教授離開後,羽容將雕刻工具收進背包,捧著未完成的小型雕刻品,獨自離開。她在溫哥華並沒有交到太多朋友,有的只是點頭之交,並不是她適應力不高,而是對一個無心適應這個環境的人來說,適應力的高低並沒有任何差別。
離開學校,她漫無目標的在街上閒逛。
溫哥華是加拿大各都市中華裔比例相當高的城市,觸目所及有不少是黑頭髮、黃皮膚的,有時還會聽到一兩句廣東話。其實羽容並不太懂廣東話,但聽到來自屠軍出生地的語言,心中總有點莫名其妙的愉快感,偶爾到香港移民開的燒臘店,她還會故意用她瞥腳的廣東話問老闆「幾多錢」。
走著走著,四周的街道突然陌生了起來。住在溫哥華兩年,她的生活相當封閉,除了學校和住家附近,她幾乎鮮少在其他區域走動。
就當今天是離婚兩週年紀念的冒險吧!
羽容沒有往回走的打算,依舊沿著大馬路往陌生的區域走去,倏地,一家規模相當大的服飾精品店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
白色約兩層樓建築其實並不是太引人注目,它的店名才是她注意的焦點,搬來溫哥華兩年,她竟然現在才發現屠軍在這裡開了一家服飾旗艦店。
軍,你會來這裡視察,順便看一下我嗎?羽容走向服飾店的玻璃櫥窗,伸手觸摸冷冰冰的玻璃,渴望能穿透那片玻璃輕觸櫥窗裡海報中的那個人。
你還記得我嗎?為什麼不來看我?軍,你為什麼連絲訊息都吝於給我?我多想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我多想再看看你的笑臉,我多想再見你一面,哪怕只能遠遠的看著你,我也情願。羽容雙掌緊貼著玻璃,思念他的心扭轉抽痛至不能自己,兩年來強抑下的淚水終於決堤,狂肆的爬滿她的臉。
軍,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能感覺到嗎?還是另一個複製品佔據了你的心,讓你連撥出一秒鐘想我都覺得浪費?如果能再重來一遍,我不要再離開你了,隨你把我當成複製品也罷,就算我永遠取代不了「小容」在你心中的地位,只要偶爾能看到你,我就滿足了。另一個兩年太難熬了,我不要再嘗一次。她在心中吶喊著。
「軍,讓我再見你一面,好嗎?」羽容緊貼著玻璃窗緩緩滑下,充浦胸臆的痛楚強烈撕扯著她的心,幾乎用盡她每一絲力氣讓她無力再支持雙腳站立,只能跪倒在牆邊痛哭失聲。
「小姐,你沒事吧!」經過的路人關心的低問。
羽容用力搖著頭,聲音全梗在喉中,說不出半個字。
經過的路人來來往往,她全都不在乎,只想哭盡心中的思念,「軍,軍,來看看我吧!求你,來看看我吧!」
在她哀傷的世界中,忽然有陣輕悄的腳步聲介人,隨後一雙熟悉又溫暖的大手輕覆上她不停顫抖的肩頭,輕緩的動作彷彿不敢太接近,怕會將她碰碎。
羽容驀然回過頭,不敢置信的瞪視著面前朝思暮想的面容,深怕只是自己的幻覺,只要一觸碰馬上就會消失無蹤。
屠軍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心疼至極。「別哭,你從來都不是這麼愛哭的人,不是嗎?你一向都很堅強的。」
「你是真的嗎?」羽容依舊不敢相信,舉起手打算用力咬下去,以確定自己不是又作了一場好夢,夢醒一切都只是空。
「別咬!」屠軍連忙抓住她的雙手,包覆在掌中,「我是真的,丫頭,我是真的。」
羽容感覺到他掌中的溫度,不可思議的呆望他一會兒,猛然投入他懷中,聲嘶力竭的哭喊道:「軍,我們不要再分開了!我受不了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每一天我都想你想到快發狂,答應我,永遠都不要再離開我。」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屠軍不再保留,牢牢地抱緊懷中的人兒,一遍又一遍重複著他最堅定的承諾。
☆ ☆ ☆
段譽擎並沒有阻止羽容跟屠軍回台灣。搬到溫哥華後,羽容雖然表面上不說,但他看得出來她一點也不快樂,茫然的眼神時常望著窗外,彷彿希望自己能長出一雙翅膀飛回台灣。或許屠軍對羽容也是真的有情吧!不然以他在時裝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無上權力,多的是願意以身相許的美麗佳人,何必千里迢迢到溫哥華探望已經下堂的前妻?
還有,聽說屠軍和羽容離婚後便結束旗下的婚紗品牌,從此不再設計婚紗,這樣的男人應該算是深情的吧!然而這想法只不過是他的猜測,屠軍的心思太難捉摸了,他也只能希望他真的能善待羽容。
直到坐上屠軍的銀色跑車,羽容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到台灣、回到他身邊了。她呆望著銀色跑車內熟悉的設備和身邊她摯愛的男人,感動得幾乎泫然落淚。
「別哭。」屠軍見她眼眶微紅,連忙出聲以免洪水-濫。
羽容看見他緊張的模樣,驀地笑了出來。沒錯!她是不該哭,好不容易才失而復得的幸福不該用淚水來慶祝。她傾身在他頰上親了一下,「放心,我再也不哭了,只要有你在我身邊,不再有什麼事能讓我落淚。回家吧。」
別墅裡的擺設依舊是她離開時的樣子,只有屠軍房間裡的東西全搬光了,只剩下空蕩蕩的一片。
「你房裡的東西呢?」羽容站在他房外,十分不解的問。
「燒了,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屠軍簡單陳述著,沒有多做解釋。
「為了某個人而燒的嗎?」羽容還是沒有勇氣問他做這件事是為了誰,或許再過些日子吧!等她更確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時,或許她會有勇氣接受他的答案。
「嗯。」屠軍關上房門,牽著她的手走向她以前的房間。
羽容不敢再追問是誰,改換個話題,「那你睡哪?」
「你的房間囉。」他打開她房間的門,替她把行李搬進去;她當初沒帶走的衣服和他的並掛在衣櫥裡,連她以前用的枕頭也放在旁邊。
他心裡畢竟還是有她存在的。一絲甜蜜滲進羽容心裡,安撫了心中的不確定感。
羽容脫下平底鞋,將枕頭拍松,仲了個懶腰,「坐那麼久的飛機真累,睡個午覺吧。啊!忘了問你,我現在回來了,你要睡哪裡?」
屠軍故作苦惱狀,沉思了半晌,才皺起濃眉說:「睡沙發吧!」
「那麼可憐啊!」羽容拍拍身邊的位置,「我這個人最大方了,一半分你睡,不過千萬不要跟我前夫說喔!我還在等他再娶我一次呢。」
「我不會說的,我的口風最緊了。」
「這樣就好……喂,你在做什麼?」
「脫衣服啊!」
「睡……睡午覺不用脫……脫得那麼徹底吧?」
「我習慣裸睡。」
「可……可是我沒那個習慣──啊!你……不用連我的都脫吧?」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忽然傳來一道抽氣聲,然後室內就陷人旋的春光中……
☆ ☆ ☆
「羽容,你就這樣又搬回去跟他住了?」
「嗯。」羽容跟著古莎莎在玻璃櫥窗前停下。
古莎莎打量著櫥窗裡人形模特兒身上的黑色套裝,一邊還分神跟羽容對話,「你別用一個音節就打發我的問題,這可是關係到你的終生大事。他跟你解釋過那天發生的事了嗎?」
「小莎,這件的樣式滿不錯的。」
「可能不便宜,不知道買不買得起?」古莎莎順著羽容的話說,一會兒才發現自己輕易就被她轉移了話題,「喂喂喂,我們不是在討論這件衣服,不要想轉移我的注意力。」
「我哪有?」羽容無辜的眨眨大眼睛,「這件衣服真的很好看,穿在你身上一定很適合。」
「是嗎?……少來了!快說,他跟你解釋了沒有?」古莎莎閃神了幾秒鐘,馬上又回到原來的話題上。
「沒有。」轉移不了她的注意力,羽容只好老實招認。屠軍對那天的事隻字不提,有回她故意提起,他也沒有乘機向她解釋,只說事實就像她看到的那個樣子。
「沒有?」古莎莎不自覺提高了音調,「他連解釋都懶得說,你就這麼傻傻的跟他回來台灣?搞不好他那天真的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我相信他。」
古莎莎長聲歎了口氣,「愛情讓你變得太盲目了。」
「如果他真的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再多的解釋也沒有用;如果他沒做,就算不解釋……」羽容說到後來就說不下去了。對啊,他不解釋,她怎麼知道他和艾咪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古莎莎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瞅著她,等待她自動認錯。
「好吧!我也很想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什麼都不肯說,我總不能拿槍逼他解釋給我聽吧。」
「我告訴你吧!」
羽容狐疑的轉向古莎莎,但見她搖了搖頭,表示剛才的話並不是她說的。
「好久不見。沒想到繞了一圈,屠太太的位置依舊是你的。」
羽容和古莎莎同時望向聲音來源,才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另一位身著黑色緊身洋裝的摩登女郎。
「好久不見。」羽容望向另一張與自己相似的臉龐。
「我想你一定寧願永遠不要見到我。」艾咪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她是?」古莎莎的目光在兩張相似面孔間流轉,似乎頗為驚訝。
艾咪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道:「我是第三者,你可以叫我艾咪。」
「我才是『第三者』,艾咪,你得排第四。」羽容出聲糾正,除了「小容.人有資格當屠軍的「原配」。
「我沒說錯,兩年前你就已經不再是『第三者』。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什麼第三者、什麼她得排第四……古莎莎聽得一頭霧水。地想起那時和屠軍公然出雙入對,傷透羽容的心的名模好像就叫艾咪,但羽容見到艾咪似乎沒什麼強烈反應,換成是她遇到害她和丈夫離婚的第三者,就算不甩她一巴掌,也要狠狠罵她幾句才能洩心頭之恨。而最令她訝異的是,羽容居然點頭願意和那個艾咪去喝咖啡。
「小莎,一起去吧!我也想找個地方歇歇腳。」
「哦。」古莎莎訥訥地點了下頭,也跟著走進咖啡廳。
落坐後,艾咪優雅的輕啜一口卡布奇諾,才開口道:「那天我和屠先生什麼都沒發生,其實本來是會發生一些事啦!」
羽容對她曖昧不明的話只是揚起眉,不發一言。
「你還是老樣子,正常人聽到後面那句話早發火了,你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看起來真礙眼。」艾咪對聽眾的缺乏反應實在莫可奈何,只得幾續把事情說完,「你要是再晚一分鐘進來,今天伸展台上大概就沒有艾咪這個人了。我其實不止統計歸類出屠先生喜歡的女人的類型,還找人調查他以前的事。那天我蠢得以為說出藺芙蓉的事可以引起他的注意,結果我不止引起了他的注意,也點燃了他的怒火,你進來時看到的曖昧姿勢其實是他在逼問我。」
「他把你剝光才逼問你?」古莎莎覺得她的說詞荒謬到了極點。
「好問題。」艾咪轉頭望著依舊面無表情的羽容,她似乎打定主意就是不給反應。「你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
「我在聽,你還沒說完,不是嗎?」她料定她一定會把事情解釋清楚,所以連問都懶得問。
艾咪不得不認輸,摸摸鼻子又說:「其實我並不太懂他的想法,他載我到他的別墅去,我以為他對我有興趣,所以我就很自動的跳上他的床。但他只是脫掉上衣,之後就坐在椅子上喝酒,連理都不理我,我怎麼勾引他都沒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會不會是不行了,所以才不理你?」
古莎莎猜測道,成功的惹來羽容的白眼相贈。
「這種問題麻煩別亂猜測,我看起來像怨婦嗎?」
艾咪咯咯笑出聲,「我想應該不是這個原因。大概是因為複製品已經不再引起他的興趣。」
「因為任何複製品都不能取代他心裡的那個女孩。」羽容太明白這件事實了。
「不!如果你看見你宣佈要和他離婚時的樣子,你就會知道他心中早已容不下任何複製品,他的心中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
羽容愣了一下,她需要時間好好消化這個答案,再決定可不可信。「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
「良心突然出現吧!別懷疑,我這種人也是有良心的,只不過通常鎖在保險箱裡,不常拿出來見人。」艾咪自嘲道。她優雅的站起身,拿起皮包和帳單,「這頓我請,算是答謝你挽救我模特兒生涯的謝禮。後會無期。」
她不再是複製品了嗎?羽容攪拌著濃郁的卡布奇諾咖啡,忽然好想知道屠軍的回答。
☆ ☆ ☆
「我今天在路上遇到艾咪。」羽容偎進屠軍的懷裡,故作不經意的提起下午的事。「我們聊了好一會兒。」
屠軍輕撫她髮絲的手震了一下,連動作也僵硬了起來,但他仍強作鎮定地問:「你們聊些什麼話題?」
「你。」她仰起頭,直勾勾地望著他,臉色忽地變為凝重,「她說你們那天確實發生了一些事。」
他又要失去她了!屠軍深吸一口氣,任心中的痛由一個小點迅速擴散至整顆心臟。
他硬擠出一抹勉強的笑容,「這次我們不用辦離婚了,我們連婚都還沒結。」
「騙子!你說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結果現在你連個解釋都不願對我說,就直接選擇放棄我們的未來。」羽容猛然坐起身,氣憤的瞪著他,「我一直在等你的解釋,足足等了兩年,那天你和艾咪根本沒有做出對不起我的事,為什麼你不向我解釋清楚?」
「我確實對不起你,所以沒什麼好解釋的,我不想替自己的負心找借口。」屠軍的眸光忽然變得極溫柔,他伸手撫摸著羽容柔細的面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你需要我的時候陪你,在你厭煩我的時候識趣地離開。我不敢奢求你的諒解,畢竟我曾經那樣傷害過你,就算你現在決定以同等的痛回報我,我也沒有怨言。」
「就算我隨便找別的男人上床也無所謂?」羽容拉住他輕撫她面頰的手。
屠軍遲疑半晌,「若那真是你想要的,我會接受。」
「去你的!」羽容倏地推開他,但隨即又傾身向前緊緊抱住他。不需言語,他眼底赤裸裸的痛楚已經告訴她他真實的感受。
「我不要你贖罪!我只要你愛我,不用太多,只要有她的一半就夠了。」她埋進他赤裸的胸膛,讓語聲直達他心中。
「來不及了。」
羽容疑惑的抬起頭看他。
「因為我早已愛你比愛她還多,你不能叫我把多出來的愛再收回來一點吧!你要是嫌太多了,剩下的部分就當作沒看到好了。」
「我不再是複製品了?」羽容不敢相信的問道。
「我不會跟一個複製品結婚,不管她有多像芙蓉。」屠軍等於是間接承認自己當初決定和她結婚時,就已經不把她當成芙蓉的複製品了。
羽容愣了一下才想通他話中的意思,她再次投入他懷中。「老天!我們竟然繞了這麼一大圈。為什麼你當初不告訴我?」
「我想證明自己並沒有忘記芙蓉,結果我不止負了芙蓉,還傷害我最深愛的女人,這樣的人值得你愛嗎?」
「值不值得由我決定!你只要負責愛我就可以了,我不要你抱著贖罪的心情來對我,那種愛太沉重了。忘了過去不愉快的事,我們重新再來過吧。」羽容鬆開環抱他的雙手,慧黠的眸子閃了閃,「第一步,你要先說你愛我。」
屠軍從善如流,立刻奉上愛語一串。
「再來你要向我求婚,戒指在這裡。」羽容解下繫在脖子上的婚戒,塞到他手裡。「我記得上次你沒跟我求婚喔!」
「我這次連同上次沒說的都一起補給你。」屠軍輕執起她的手,認真而專注的低語道:「嫁給我吧!」
「這個嘛……」羽容故作遲疑的沉吟了會兒,才很勉強的點了點頭。「不過,我要穿著屠軍下季婚紗秀的主題婚紗進禮堂,這點小小的要求應該不困難吧。」
「可是從他離婚之後,他已經很久不設計婚紗了。」
「他要是敢不替我設計婚紗,我們就抄傢伙砸了他的招牌。」
「這麼殘暴啊!」
羽容挑眉看他,「你有意見?」
「不敢!」準新郎連忙搖頭,「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替你拿到。」
「真的嗎?」羽容撐起上半身,媚笑著挨近他,「那我現在要你。」
「拿去吧!我不會反抗的。」屠軍自然樂於奉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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