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隨著春天的來臨,一向靜肅的齊家也有春回大地的景象,處處充滿著開朗的氣氛。
齊天洪對待陳玉欣像他不曾擁有過的孫女,不像他跟齊銘始終保持的嚴肅關係;他以嬌寵的心情對待她,有時會倚老賣老地纏著她,要她陪他下棋、散步,讓她為他做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她實在是巧手蕙心,平常讓他倒胃口的東西,經過她的手就變成一道道佳餚,讓他再也吃不習慣王嫂做的東西,王嫂也樂得把這苦差事交給陳玉欣。
只不過,這樣一來就累垮了陳玉欣。每天上午,她忙著準備中飯、做點簡單的家務事,陪齊天洪吃完中飯以後,趁著他午睡,又趕回家去陪她母親,順便為她母親純補品,到了傍晚再急急忙忙趕回齊家預備晚飯,這樣來去奔波、上山下山,累得她一吃完晚飯就體力不支、頻頻點頭了。
受到家裡溫暖氣氛吸引的齊銘,每天盡可能地回家吃晚飯,當陳玉欣陪齊天洪在書房下棋聊天時,他常藉找資料為由到書房去,待在那裡聽他們兩個人溫馨的對話。
愈是跟她相處,愈是受到她的吸引,齊銘知道自己已經深深地陷入她柔情的網裡。
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素來認為女人除了美貌便無一可取的他,卻被無驚艷外表的她給蠱惑了!她那內蘊的溫潤蕙質緊緊地攫住了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愛憐湧現心頭。他想他是愛上她了——齊銘終於明瞭自己的真心。
讓他遲遲沒有表白的是陳玉欣對他的態度——她在他面前是那麼拘謹小心,總是迴避他的注視,她跟爺爺和家裡的每一個人相處時總是掛著甜美的笑容,除了他以外!這是齊銘最耿耿於懷的。
在未確知她對他的情感之前,齊銘是不會 露出自己的情意的。他只能在晚飯後的短暫時間,趁她忙著陪爺爺下棋時,偷偷地注視她。當她笑時,他也感染一分喜悅;當她蹙眉傷神時,他渴望能站在她的身旁幫助她。
有一天,他突然發覺到陳玉欣是強打起精神陪他爺爺的,因為她在他爺爺沒注意的時候總是猛打哈欠、強撐開愛困的雙眼。雙過了一段時間,齊銘發現在爺爺思考下一著棋時,她會不自覺地打起瞌睡。
最後連專心下棋的齊天洪也發現了!棋下了一半的陳玉欣竟睡著了!齊天洪既心疼她累壞了,又懊惱沒人可陪他下棋;在一旁的齊銘立刻自告奮勇解決了他的困擾,他先把陳玉欣抱到沙發上,讓她好好地休息,然後接手陪齊天洪下棋。
齊天洪這才知道原來齊銘下棋的功力跟他是難分上下的,兩人戰得難分難解,一盤棋下下來都已經接近子夜了,齊天洪輸得不甘心,還想再向齊銘挑戰;但齊銘掛心窩在沙發上熟睡的陳玉欣,不肯再陪他玩。
齊天洪也擔心陳玉欣兩邊奔波,兩人商量的結果,決定第二天就為好心表個司機接送她,齊銘還打算多請兩個 人來幫忙整理家務,好讓她有時間休息。
沒料到第二天齊天洪告訴陳玉欣這個安排以後,她說什麼也不肯答應,齊天洪已經領教過她的固執,跟她周旋了半天,她才勉強同意再請兩個 人,因為這會減輕王嫂的工作量,她不能不顧王嫂自私地拒絕;可是為了她顧用一個司機,她絕對不能接受的,爺爺對他這麼好,她非常感激他,但她不能不知分寸利用人家的好意。
她猜想齊銘一定沒告訴他爺爺,齊氏的營運情況並不太樂觀,否則齊銘也不會答應娶她;就因為不知道這件事,爺爺才會提議要幫她請個私人司機。請個司機可是要花不少錢,她已經欠齊家這麼多了,怎麼能再接受他奢侈的安排。
齊銘知道她的決定後,也曾提議讓他的司機來接送陳玉欣,可是還是被她拒絕了;她以為他是受了爺爺的壓力才會提出這樣的提議,她當然也不能接受。
齊天洪心疼她每天徒步上、下山,就叫她把她母親接到齊家來,陳玉欣也覺得這樣對她母親比較好;可是張秋霞卻拒絕了,她的觀念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己又不是沒有兒子,怎麼能住在出嫁的女兒家呢?
倒是金佩萱舉雙手贊成,竭力鼓吹張秋霞搬過去,這樣他們才有藉口常往齊家跑,拉攏彼此的關係。不過,張秋霞打定主意說什麼也不搬過去麻煩人家,陳玉欣只好繼續兩頭跑,練腿力了。
陳玉欣抬頭看了眼天空急速變動驟結的烏雲,趕緊加快腳步希望能在下雨前回到齊家。今天是爺爺的生日,原本她打算今天下午回去看她母親的,可是下午接到瑪麗的電話,說她母親昏倒了,家裡沒人在,她吩咐瑪麗先送她母親到醫院去,她再趕過去會合。
她到了醫院時,她母親已經清醒,直吵著要回家,醫生說最好住院觀察幾天,她馬上辦了手續,等聯絡到她大哥、大嫂後,才放心離開醫院。
爺爺一定等得很著急,她答應過今晚給他做他最喜歡的黃魚翠餃跟酸菜鴨,這兩道菜都很費時的,時間恐怕太晚了——陳玉欣愈想愈心急。
突然轟隆隆的雷聲響起,豆大的雨點倏地疾灑下來,不一會兒工夫,陳玉欣已全身濕透,連眼鏡片上都水漬淋漓,她只好拿下眼鏡,埋著頭繼續往前走。
突然,她暫緩速度側耳聽,在瀟瀟的雨聲中似乎夾雜著微弱的哀鳴聲,她睜大眼,在水氣迷濛的大雨中找尋聲音的來源——終於在及膝的草叢中找到了一隻剛睜眼不久的小黑狗,它全身打著哆嗦,乞憐地對她搖著尾巴。
「哦!可憐的小東西,你的主人不要你了嗎?」陳玉欣彎身抱起它,包裹在外套內。「不要怕,我帶你回家。」
她剛走出草叢,一輛賓士轎車緊急煞車,停在她的身旁,前座車窗倏地降下,露出一張秀氣甜美的臉孔。
「你要上山?雨這麼大,我們送你吧!」
她看看自己的衣服濕淋淋的,下擺還滴著水,只得搖搖頭。「謝謝你,我家快到了,就在前面。」
「不管你要去哪裡,先上來吧!」車內的女子堅持地說。
她摸摸自己濕透的衣服,不好意思地說:「可是,我會弄濕你的車子的。」
「沒關係的,快點上車。」那名女子笑著說。
陳玉欣只好打開後車門,坐進車裡;這時她才注意到車內除了那個熱心的小姐以外,還有一位氣宇軒昂的男子,他沉默地看她一眼就又發動了車子。
「這是我先生宋擎天,我姓林,你叫我天姿就行了。」林天姿轉過身來對她自我介紹,然後好奇地問她:「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車內的冷氣讓陳玉欣微微顫抖,她用雙手裹住自己御寒,回答林天姿的問題:「我叫陳玉欣,住在陽明三路十號。」
「齊家?」開車的宋擎天神情訝異,突然開口。
「嗯。」陳玉欣點點頭。
「你詮在齊家?你是齊家的人?」宋擎天又問,雖然他跟齊家並沒有來往,但據他所知,齊家人口簡單,只有齊天洪、齊銘祖孫兩人。
「是……不過,我不是齊家的人。」陳玉欣想起齊銘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我是在齊家煮飯的。」
林天姿一聽她是為齊家煮飯的,馬上想到個主意:「那你一定很會做菜嘍?可不可以教教我?」
自從她跟宋擎天結婚以後,宋擎天就不讓她再到宋氏去工作。懷孕以前還好,起碼她還可以到師父家去練功,隨便遊蕩;可是她懷孕以後,宋擎天就採取二十四小時緊迫盯人,擔心自小體質孱弱的她發生不測,害她每天待在家裡過著乏味的生活,再不找點事做,她會抓狂的。
陳玉欣還來不及回答,林天姿眼尖地注意到她外套內有東西在蠕動。「那是什麼?」
「是一隻小狗,我剛才撿到的。」她拉開外套讓小狗露出頭來,濕透的胸襟接觸到冷氣,她不禁打了個噴嚏。
林天姿注意到了,立刻拿起宋擎天掛在椅背上的風衣遞給她:「快披上,小心感冒了。」
「謝謝你。」陳玉欣接過衣服披在身上,調皮的小狗在衣服中鑽來鑽去,一會和露出頭,一會兒露出不斷晃動的小尾巴。
「哇!好可愛。」林天姿解開安全帶,整個人轉過來趴在椅背向後看著小狗。
宋擎天著急地喊著:「天姿,這樣太危險了!你快坐好。」
林天姿完全不理會他,逕顧著頭號陳玉欣:「它是公的還是母的?不曉得它是哪種狗?如果我摸它,它會不會咬我?」
面對一連串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問題,陳玉欣哂然一笑,乾脆舉高小黑狗讓林天姿觀察個夠——
「它好可愛哦!啊!是只公狗……它好乘哦!會親我的臉頰,不知道能長到多大?乘,不要怕,再親一個!」林天姿放開原本拉著椅背的手,親熱地抱過小狗,完全不理會一旁嚇得臉色發白的宋擎天。
逼不得已,宋擎天只好先將車停靠在路旁,不顧林天姿的反對,硬是把她手中的小狗還給陳玉欣,然後強迫他嘟著嘴的老婆坐好,繫上安全帶才再發動車子。
「你什麼都不讓我做。」林天姿賭氣地說。
「我是為了你好,要是你有什麼……」宋擎天低啞地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宋擎天話語中濃厚的擔憂,讓她立刻忘了鬧彆扭,反過來安慰他:「懷孕生子是很普通的事,每天都有人在生孩子,我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想太多嘛!」
宋擎天歎氣道:「我沒有辦法不想,你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林天姿吐吐舌頭,不再說話。他說的是事實,結婚一年多了,生活起居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在照料,連懷孕以後的產檢也都是他盯著迷糊的她去的。
「好嘛,以後都聽你的。」林天姿愧疚地說。「不過,你要答應我,讓我跟玉欣學做飯。」這樣她才能有機會出門呼吸自由的空氣。
宋擎天瞇著眼考慮。
林天姿又說:「她住的地方離我們這麼近,不會有問題的啦!拜託嘛!」
「陳小姐並沒答應教你……」他的話還未說完,林天姿已經搶著問坐在後座的陳玉欣。
「玉欣,你願意教我嗎?我一定會認真學習的。」
陳玉欣從他們的談話中明瞭宋擎天非常擔心林天姿的身體,像她這樣嬌小柔弱的身軀挺著隆起的肚子,確實讓人不禁擔憂,可是林天姿語中的渴望又讓她不能拒絕,她想了想才說:「宋太太,我很樂意教你,可是一個禮拜只能一次。」
「太好了,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什麼時候開始?」林天姿興奮地嚷著。
「都可以,只要你有時間。」
「我最有時間了,明天好不好?」
「明天?」陳玉欣愣了愣,想不到她這麼急切。「那就明天早上吧!」
到了齊家時,大雨仍然下著,宋擎天撐著傘送陳玉欣進去。
他突然開口:「陳小姐,你不必先跟你的老闆說一聲嗎?還是你要我直接跟齊先生說?」
「不必了,我自己告訴他們就可以了。」陳玉欣慌張地答道。
「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天姿她就是這樣,想到什麼就……」宋擎天的話被突然打開的門打斷了。
齊銘僵著臉神情陰鬱地瞪著他們。
今天是爺爺的生日,他知道陳玉欣打算為爺爺做一頓美味的晚餐,所以特別早一點下班,回到家後才知道陳玉欣接到家裡的電話回家去了,心裡有說不出來的失望。
外面下著大雨,她一直還沒回來,齊銘忍不住擔心,一直待在窗前凝望,當他看到她跟一個男人從停在前院的汽車走下來時,一股無來由的妒火竄上心頭,心裡只有一個野蠻的念頭——搶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回來了?」陳玉欣驚訝地看著臉色嚴峻的他。「對不起,我回來晚了。」齊銘對她說的話聽而不見,只是陰沉地注意著她披在身上的男士風衣,倏地凌厲的眼神投射在跟陳玉欣共撐一把傘的宋擎天身上。
宋擎天訝異齊銘對他的敵意,困惑地伸出手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宋擎天,我就住在前面。」
齊銘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滿腔的妒火,勉強地握了握他的手,簡短地報上自己的名字:「齊銘。」
宋擎天清楚地感覺到他對自己並不歡迎。「沒什麼事,我先走了,陳小姐,我太太的事以後就麻煩你了。」
「你別這樣說,我很高興能夠認識像她這樣和善的人。」陳玉欣脫下身上的風衣,露出裡頭濕透的衣服。「謝謝你們讓我搭便車,這是你的衣服,都弄濕了……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的,再見!」
齊銘呆住了,原來他弄錯了!宋擎天只是讓她搭便車而已,當他一看到他們兩個一起出現時,直覺地把宋擎天當做自己的敵人,沒想到人家不但已經結婚了,而且還是幫助她的人。
「請等一下。」他走上前去,真誠地對宋擎天說:「謝謝你送她回來。」
宋擎天訝異地看了看他,不知他為何突然改變了態度!
哈啾!陳玉欣突地打了個噴嚏,齊銘動作快速地脫下毛衣外套包住她,掩不住關心地說:「快進去換下濕衣服,這樣會感冒的。」然後推著她朝屋裡走去,一邊叫著:「王嫂,王嫂。」
只聽屋裡傳來:「少奶奶,你怎麼了?雨下得這麼大,你還走路回來……這樣不行的,快洗個熱水……」
少奶奶?宋擎天納悶地想著,怎麼齊家的 人叫她少奶奶?而她卻說自己是齊家的 人?如果她真是齊銘的太太,那齊銘對自己的敵對態度就說得通了;不過他怎麼沒聽說過齊銘結婚了?宋擎天直到上了車還在猜測陳玉欣跟齊銘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陳玉欣匆匆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來不及吹乾頭髮就趕著下樓去準備晚飯。
在她洗澡的同時,王嫂也幫她帶回來的小狗洗了澡,放在墊了舊毛巾的紙箱裡。
王嫂困惑地盯著在廚房裡忙得團團轉的陳玉欣,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她就是覺得少奶奶今天看起來不一樣,好像變得俏麗許多,看了半天,王嫂突然開口:「少奶奶,你的眼鏡呢?」
「我的眼鏡?」陳玉欣這才想起她因大雨拿下的眼鏡,奇怪!剛才換下的衣服裡並沒有眼鏡,該不會是……「糟糕,我留在他們的車上了!」
「沒戴眼鏡你看得見東西嗎?」王嫂好奇地問。
「嗯,看得見,可是看書就得戴上眼鏡了。」看到王嫂不蟹的表情,陳玉欣又說:「太近的東西我看不清楚,我是遠視。」
「你不應該常帶眼鏡的,你的眼睛又大又亮,真漂亮。」王嫂讚美地說。
陳玉欣不以為意,把菜放進蒸鍋裡,洗淨雙手,蹲下來伸手逗弄著小狗,小狗舔著她的手指。「它大概是餓了,可以給這喝牛奶嗎?」她問。
王嫂端了一碟牛奶給她。「你打算養它嗎?」
「我不知道。」她看著整個臉埋在碟裡的小狗:「家裡可以養狗嗎?」
「如果你要養它,老爺一定不去反對的,他那麼疼你;少爺就難說了,他怕吵,好像不喜歡狗,你問問他吧!」
「跟我說什麼?」齊銘已經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了,她跟王嫂說的話他都聽見了,他不喜歡她對自己懷有懼意,所以故意這樣問她。
陳玉欣轉過身面對他。
「我撿到一隻小狗,可不可以讓我養在家裡?」她詢問地瞅著他看。
少了那副粗大的黑眼鏡,她的臉孔顯得細緻動人,晶亮的雙眸期盼地看著他,讓他一時失了神,迷失在那琥珀色的深眸裡——
看齊銘一聲不吭,陳玉欣急切地保證:「我不會讓它吵到你的,也不會讓它弄髒屋子,我會管好它的。」
「你打算給它取什麼名字?」齊銘縱容地看著她著急的臉龐。
她一時會意不過來,隔了一會兒才明瞭齊銘答應了!她臉上浮現了如花的笑容,感激地說:
「謝謝你!」轉身抱起小狗說:「你說,你要叫什麼名字?小黑?旺旺?還是來——福?」
小狗對她汪了一聲。
她笑著說:「哦!你喜歡旺旺這個名字,好,我就叫你旺旺。」
小狗聽她這麼一說,又叫了兩聲——汪!汪!這下子,連齊銘都給逗笑了。
齊天洪被他們的笑聲給吸引過來。「你們在笑什麼?這麼高興?」
「爺爺,你看!」陳玉欣舉起旺旺。
「哪裡來的小狗?黑不隆咚的。」齊天洪聲音洪亮地問。
「我撿的,齊銘說我可以養它。」
「哦?」齊天洪別有含意地看著齊銘:「你答應讓玉欣養狗?」他明明記得齊銘討厭小狗、粘貓的。
「嗯。」齊銘尷尬地避開視線。
「那真是太好了!」齊天洪突然哈哈大笑!他果然沒看錯,齊銘真的喜歡上玉欣了,原先他還以為得費一番工夫撮合他們呢!
陳玉欣睜大眼,納悶地看著笑得很開心的爺爺跟王嫂。「什麼事情太好了?為什麼你們這麼高興?」
齊銘僵著聲,警告地望著他爺爺說:「沒什麼!爺爺覺得你帶回來的小狗太可愛了。」
他的話惹來齊天洪一陣大笑。「是呀!這隻小狗真是太可愛了!」
「哎喲!逛得我腿都快斷了。」金佩萱把一大袋東西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放。
丁月柔——金佩萱的好友——笑著說:「誰叫你要買這麼多東西,現在喊累了。」
「我好久沒Shopping了,最近興朋的公司比較忙,他媽又住院了。」
「他媽住院你忙什麼?你老公不是有個妹妹,有她照顧不就得了。」
金佩萱攪著服務生剛送來的咖啡,埋怨地說:「她啊!別說了,只會在人家面前裝出孝女的模樣,現在一聽她媽住院了,就失去了蹤影;我打了電話過去,竟然還騙我說她病了!真是笑話!」
「她外表看起來很老實,想不到內心這麼狡詐,虧你婆婆還把價值千萬的土地送給她當嫁妝,實在是……」
金佩萱漫不經心地聽丁月柔數落陳玉欣的不是,她一想起那塊地就心有不甘,她婆婆竟然把地送給她當嫁妝,根本沒把她這個媳婦放在眼裡,教她怎麼吞得下這口氣!她忿恨地想著,突然她注意到隔壁桌傳來的談話內容——
「……這個鑽戒足足有三克拉,還有這條珍珠項練,都是齊銘送給我的,我有信心,再過不久他就會跟我求婚的。」
真巧,坐在金佩萱鄰桌的客人就是李仙蒂,她正在跟她的朋友炫耀她用齊銘留下的空白支票所買的珠寶手飾。
齊銘怎麼送別的女人珠寶飾品,該不會他跟這個女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金佩萱幸災樂禍地思忖著,一定是陳玉欣太乏味了,齊銘才另謀發展。
「佩萱,你在想什麼?」丁月柔察覺到金佩萱偷聽隔桌的談話。
「噓——不要吵我。」金佩萱專注地繼續偷聽隔桌的談話。
「你這麼有信心?最近他都沒找你,你不擔心他……」李仙蒂的朋友問道。李仙蒂不在乎地打斷她。「齊銘就是這個樣子,前一陣子他不也是常跟別的女人約會,結果還是跟我到歐洲去度假,還送了我這些禮物。最近我們雖然沒見面,可是報上也沒看過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這次我是百分之一百確定,我是他唯一的選擇了。」
「你不怕他喜歡上家裡的老婆?」她的朋友打趣地說。
李仙蒂得意地笑著:「不可能的,他娶的那個女人我是看過的,長得實在不怎麼樣,穿著打扮都老氣得很,齊銘不可能會看上她的。」
「你沒聽過情人眼裡出西施嗎?」
「齊銘是被迫娶那個女人的,根據我的瞭解,齊銘最討厭受制於人,他們絕不可能變成情人,只會是仇人。」
金佩萱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玉欣這麼厲害,竟然能逼迫齊銘娶她,還從她婆婆的手中騙走原本該屬於她的那塊地,說什麼她也不能放過陳玉欣!金佩萱精明的雙眼溜溜地轉著。
丁月柔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好奇地問:「你認識李仙蒂?幹嘛直盯著她?」
「李仙蒂?你認識?快告訴我這個李仙蒂是幹什麼的?」
林天姿帶著一堆食譜到齊家來看陳玉欣,她跟王嫂打了聲招呼就自己上樓去找陳玉欣。
自從林天姿上次照約定,在她跟陳玉欣認識後的第二天到齊家來找陳玉欣,知道她因為淋雨而引起重感冒以後,她天天都到齊家來陪伴被齊家上下強迫躺在床上休息的陳玉欣。一個禮拜下來,她們已經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了,當然她也知道了陳玉欣跟齊銘的關係了。
不過,依她的觀察,齊銘並不像陳玉欣所說的,是這場婚姻的受害者;她注意到齊銘注視陳玉欣眼光,有種深沉的情感蘊藏其中——他以粗暴的命令來掩飾對陳玉欣的關心。例如他命令她躺在床上休息,不准她去醫院探望她母親,還派了兩個 人照顧她,不准她做任何的事,包括跟齊爺爺下棋,非要陳玉欣躺在床上一個禮拜,只為了齊家的家庭醫師文醫生說陳玉欣有點貧血——這一切都在在說明陳玉欣在齊銘心中的份量,可惜陳玉欣仍懵懂不解!
「怎麼樣?解除禁令了嗎?」林天姿人還沒進門就急著問。
陳玉欣正坐在床邊梳理一頭長髮,一聽到林天姿的聲音立刻開心地說:「天姿,你來了!」
躲在她床底下的旺旺也跑出來歡迎林天姿,她伸手拍拍它的頭,撫著這的頸項對陳玉欣說:「旺旺長得好快,它到底是什麼狗?」
「我也不知道,王嫂說它可能是狼犬跟土狗生的混血狗。」
林天姿托著圓大的肚子,動作緩慢地坐下:「今天你覺得怎麼樣?」
陳玉欣看她行動不便的樣子,笑著說:「我比你舒服多了,今天我打算開始教你做菜了。」
「齊銘知道嗎?我可不敢違背他的命令。」林天姿戲謔的說。
「他還不知道,今天早上文醫生來看過,說我一切正常。」
「那太好了!你看我今天帶了什麼來?」她指指被她丟在椅子上的一疊書。陳玉欣看到她帶來的一大堆食譜,不禁失笑:「你怎麼買了這麼多書?我可不會做這些宴客的料理,我只會做些家常菜。」
「這些書純欣賞用的,我也不敢想自己會做這些菜。」林天姿自嘲地說。
「玉欣,你隨便教我幾個菜,讓我可以跟擎天交差就行了,這樣他就沒有理由反對我每天來找你了。」
「他是因為愛你,才會處處管你。」陳玉欣羨慕地說。
「那齊銘也是因為愛你,才會強迫你躺在床上休養這麼久嘍?」
陳玉欣臉頰倏地泛紅,著急地否認:「你別亂開玩笑,我不是跟你解釋過我跟他的關係了嗎?」
「我知道,可是我不可能看錯的,齊銘他真的對你有——」
「齊銘他有女朋友的,今年過年時他們還一起到歐洲度假。」陳玉欣匆匆打斷林天姿的話,黯然地說。
「真的?」林天姿皺著細眉納悶得很,怎麼可能?她一定弄錯了!
「少奶奶,你娘家的大嫂找你。」王嫂敲了門進來,把無線電話遞給陳玉欣。
陳玉欣一驚,該不會是她母親有了什麼……她不敢多想,連忙接過電話。
「大嫂,我是玉欣,媽怎麼了?……沒事,那我就放心了。」她剛鬆了一口氣,旋即因金佩萱不知說了什麼而僵住了。「……你怎麼知道的?……不是的,你誤會了,我從沒想過要那塊地,是媽……大嫂,請你聽我解釋……不要!求你不要告訴媽,她會很難過的……什麼?我沒有這麼多錢……真的,我沒騙你……大嫂,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辦法……大嫂!大嫂——」陳玉欣徒勞無功地喊著,金佩萱已經掛斷了電話。
林天姿看陳玉欣滿臉倉皇失措的模樣,擔憂地問:「玉欣,發生了什麼事?」
「我大嫂知道了我跟齊銘結婚的真相,也知道齊銘有一個論及婚嫁的女朋友,她要我今天晚上給她那塊地一半的價錢——五百萬,否則就把事情告訴我媽。」她神色黯然自言自語地問著:「我該怎麼辦?」
「她怎麼可以這樣威脅你!?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伯母,不要說那塊地你一毛錢也沒收到,就算你真的得到了一千萬,那敢是伯母給你的嫁妝,她憑什麼要你分她一半?我從沒看過像她這麼不知羞恥的人,也不想想她自己,一點兒媳婦的責任都沒盡到,還敢……」林天姿義憤填膺、態度激昂地說。
陳玉欣突然站了起來。「天姿,對不起,今天我不能教你做菜了,我得想辦法籌錢給她。」
林天姿難以置信地說:「你真要給她五百萬?」
陳玉欣抿著嘴,痛苦地低語:「我沒有選擇,我不能讓她把這件事告訴我媽。」
「她真是太可惡了!」林天姿氣忿萬分,心裡想著該怎麼幫助玉欣?突然她靈機一動,依齊銘重視玉欣的程度,絕不會看她被人欺負的。「你應該把這件事告訴齊銘,讓他——」
「不行,我不能再麻煩他了!我會自己想辦法借到錢的。」
「錢的事,包在我身上。」她拉起陳玉欣的手安撫地說:「可是這件事跟齊銘也有關係呀!你不是說你大嫂也知道齊銘的女朋友是誰,要是她不知足也找上人家勒索五百萬,那怎麼辦?」林天姿仍堅持要告訴齊銘這件事,她想想看看齊銘對這件事有什麼反應,而且直覺告訴她,齊銘不會樂意見到陳玉欣捨棄他而向別人求助。
「可是……」陳玉欣還猶豫不決。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走吧!我們現在就去找齊銘。」她拉著陳玉欣往外跑。
陳玉欣聽她這麼一說,急忙煞住了腳步。「你不能跟我去要是讓擎天知道了我帶著你到處亂跑,他不會原諒我的。」
「你不說他怎麼會知道?」林天姿不肯錯過看好戲的機會。
「不行!」她固執地搖著頭。
林天姿看她態度堅決,只好讓步。「好吧,我不去,那讓我的司機送你過去吧?」她擔心陳玉欣改變主意。
「有什麼事?」
陌生的臉孔,略不耐煩的語氣讓陳玉欣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對不起!我想見齊總經理。」
「你是什麼公司的?約好了嗎?」高惠惠打量站在面前,穿著 素、未施脂粉的女人,懷疑地問。
「我……我不是公司的代表,我有私事想找齊總經理。」
高惠惠聽她這麼一說,立刻換上一張更加冷漠的面孔。「私事?你跟我們總經理有私人關係?」像她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會跟總經理扯上關係!
「我……」陳玉欣不知該怎麼說明自己的身份。「請問,劉秘書在嗎?」
「她出國了。」高惠惠警覺地問她:「你跟我們總經理是什麼關係?」
陳玉欣想了想才說:「我是他家的 人。」
「你的事很急嗎?總經理現在正在開會,他吩咐過不准任何人打擾。」
「沒關係,我可以等他開完會。我可以在這裡等嗎?」
「那好吧!你坐在那裡等,別妨礙我做事!」
跟秘書道了謝之後,陳玉欣安靜地坐著,腦中卻思緒翻騰。雖然天姿肯借給她那五百萬,但這麼大的一笑錢她要怎麼償還?等齊銘知道了她大嫂的威脅後,恐怕會更後悔跟她的這場婚姻,她憂心三個月來兩人之間好不容易有的和平關係會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