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時光總是飛逝而過!十天的假期已到了終結;在回程前,他們一行三人至舒宅告別。
玉湖趁三個男人在大肆灌酒時,好笑的發現舒大鴻的臉上、身上,天天有不同的瘀青;而舒瀲虹在丈夫回來時則一反平日的豪爽快意,端坐在丈夫身邊,抱著女兒,滿心柔婉的笑著。雖然不高興時還會捏著丈夫腰側,但臉上洋溢的幸福紅光是騙不了人的!
今日的告別宴,齊秀波仍沒有出席。玉湖直覺知道她們該有一次面談,因此在見到綠衣一角從側門內走過時,她跟了過去。
面對著一片花海,憑簾而立,齊秀波的面容在萬紫千紅中益加蒼白。她也知道玉湖跟了過來。
「我終究比不上你。」她低啞悲切的說著。
「報恩與愛情不能混為一談;不是誰比不上誰的問題,你並不比誰薄命,何必要和別人共享丈夫?」
「若論先來後到,你比我慢了兩年!也許容貌上我真的比不上你,齊大哥為你不收任何人為妾,他是個專一又胸襟寬闊的好男子,我早知道了!兩年來才一直想法子引他注目,但是你出現了!破壞了這一切。」言下之意的怨懟,是責備玉湖搶了她的男人。轉過來的面孔,有著深沉的不明白與不諒解。
玉湖歎了口氣,立場上她們是情敵,無論她勸些什麼,在別人眼中都是惺惺作態並且幸災樂禍!反正真如劉若謙所言,死心眼的女子在面對相貌俊俏的恩人時一律決意以身相許。倘若今日救她的是個糟老頭或其貌不揚的人,她還會一心巴望嫁給恩公媽?說真的,她不信。
「如果天磊對你有心,早兩年前就該表示了,豈會等到今天還讓我過門?你可以將天磊不納你為要的帳算在我頭上,因為我的確不會允許丈夫有二心。我沒有如你的胸懷,願意與人共用丈夫。既然我這一生決意與他共度,他也得完全一心對待我才行,否則我寧願一刀解決他。」
「你太自私了!」齊秀波不可思議的低呼。她眼前這個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居然這麼粗悍又蓍妒!以為女人與男人是平等的,她一定瘋了!「倘若你無法生育,難道也要讓齊家一同絕子絕孫嗎?」
玉湖笑了笑,俐落的跳坐在欄杆上,不理會齊秀波不贊同的側目。
「光你這念頭,就擔當不起天磊的伴侶了!對愛情純淨的執著是自私嗎?一個男人若同時擁有三妻四妾才叫侮辱了愛情。我並不比你美,事實上美麗也不代表什麼,我唯一與你不同的,是思想。」她不會明白的!玉湖當然只看到更多的不同意。但,天磊喜歡就夠了!
於是,在回家途中,馬車上,她告訴她的丈夫:「娶到我是你的福氣!」
這般自大,讓兩個大男人仰天長歎不已,齊天磊也不甘示弱的回應:「當我的妻子必定是你修了五百年的善果!」
然後劉若謙下了一個結論:「你們當然是天造地設的神仙眷屬,不知得修幾輩子才能將兩個自大又噁心的人扯在一起當夫妻!恭禧恭禧!但願兩位早日生下集噁心自大於一身的孩子,讓我來開開眼界!」
十天來的蜜月之旅夾帶一顆電燈泡,倒也一飛而逝,到此畫下終結!此刻的輕鬆互損,也不過是在回齊家面對紛擾事物前唯一的悠閒。
就不知接下來齊家會有怎樣的變化了!不過,玉湖心中安定了不少。十天來的惡補與接觸,對商業的事不再一無所知。她倒想看看柯世昭那人渣想對她做什麼!
若嫁過來的是冰雁,她那麼柔弱的人,想必會被欺負到不能再欺負的地步。玉湖心中的罪惡感漸漸減輕了些。齊天磊是這年代少見的專情男子,看來也不會太早死;總覺得她這份「俠義」心態,似乎表錯了情,如今顯得佔盡便宜。可是……她回頭不得了!唯一得做的,是要表明真實身份,她不能一輩子冒冰雁之名當齊三少奶奶。天磊心中想必有所領悟,至於其他人,再說吧!至少得等「清理門戶」之後再說。她相信天磊有一些計畫要實行。
昨夜的一場細雨飄灑到早晨!滴答的落地聲,轉來別有一番閒趣。天未光,微微清冷,她披上外袍捲起竹簾觀雨。大致上她已看出目前的情況。天磊不是多話的人,也絕不道人是非,他只讓她自己看,自己意會。尤其出外走了一遭回來,她的眼光更客觀。
這齊宅,眼看所有傭奴全依向柯家三人,輕易便可明白往後必然的情勢對天磊如何的不利,也難怪天磊要自創事業了!這種豪門大宅的權勢鬥爭,也真教她開了眼界。外來的人喧賓奪主,正統繼承人反而被判了死刑,除了死亡沒有第二條路。
好奇怪的情形!沒有權勢如齊二夫人者,母女全沒人管她們生死,黯然的住在偏廂房,不能參與任何事,也沒有任何地位。只有在有大事時出來見見人,大多時候,幾乎讓人忘了她們的存在。
大大的宅子,冷清又無情。她歎了口氣,開始想念在戴雲縣的日子,也想念未出嫁前那一段時光!若非齊宅有天磊與劉若謙,她大概早悶死了!
真好!齊天磊一回來可以「生病」,躲在苑中不見任何人;但她不行,今日起要開始加入爭權斗勢的行列中,將來還不知會如何呢!
「在想什麼?」不知何時,齊天磊也醒了,走過來摟住她一同坐在躺椅上。
「煩心事。」她皺眉看他。「有錢人的生活太過複雜,或者我玩上興頭,總覺得一回到這裡,很難開心起來。」
「別去想!做你想做的事便行。則讓那些禮教困住你,我要你快樂。再不久,一切會改觀的!想信我。」他輕吻她粉頸。
她推他直笑,怕癢的低叫:「不要!老親得我青一塊、紫一塊的,都穿上春裝了,多丟人!人家還當我偷了男人!溫文病弱的齊三公子可不會有力氣對我調情!」
齊天磊從鼻子哼出氣,更肆無忌憚的進攻她粉頸,又咬又啃,力道只好的讓她求饒不已!
「你忘了我這快病死的男人是專門負責讓你受孕的?我不努力可不行!至少得讓柯世昭知道,我的妻子沒他的份,懷孕一事不必他代勞!」
原來他在乎?她低低的笑著,他的吻已深入她衣襟中,玉湖又笑又喘道:「你得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至少對付登徒子綽綽有餘。」
「你有無能力自保是一回事,而叫一個擁有美女妻子的男子不擔心愛妻遭人覬覦則是不可能!」
「我美?只有你這呆子會這麼說了!當寶似的!天下美女何其多,你眼睛有問題才說我美,不然你就是在哄我!」在家鄉,她也許出色。但在這,美女處處可見,光一個舒瀲虹就夠她自歎弗如了!
齊天磊抬頭看她,手指沿著她光滑粉嫩的面頰走。
「你不明白情人眼裡出西施嗎?二十年後,待你白髮漸漸多了時,我依然認為你是獨一無二的大美人。」
雖然很誇張,但情人間的肉麻話還是很受用的!玉湖暈陶陶的泛紅了雙頰。
「難怪人家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原來我也愛聽誇大的甜言蜜語!說!你還對誰說過好聽話?」一下子要來個大審問!自從嫁給了齊天磊,她的醋桶本色表露無遺!
「娘子啊!你想,你這個自幼被當成女子養大的丈夫,又長年臥病在床,如何有機會對別人說甜言蜜語?即使我肯說,還沒有人要聽呢!你當你丈夫與劉兄相同受人歡迎呀?」他促狹的對她眨眼,十分享受她的醋意。
玉湖指著他鼻子。
「以前如何我不管,將來只能對我說。否則我會讓你絕子絕孫!」
他抓過她雙手吻著。
「是是是!我會記得今年的釀梅子換個新口味!」
話題轉到那兒去了?她不明白的問:「什麼新口味?」
「把糖改成醋,讓你狂吃個夠!」他開懷大笑,緊緊摟住她,讓她無法趁機打人。
「齊天磊!你又欺負我」
玉湖的哇哇叫聲最後讓她的丈夫堵住了!
在昏昏沉沉之時,玉湖仍不明白,她是如此強壯又剽悍,而她的丈夫卻溫文又瘦弱,為何每次的結果都是她被他給欺負去呢?被克得死死的人竟是她這個大女子!每次都像是他妥協了,輸的人卻是她!怎麼回事?
接過太君交代要詳看的羊皮卷,她正想捧回新苑好好與天磊研究一下。下午就得隨太君與婆婆乘馬車去巡視所有產業。不過她看得出來,太君她們最關切的是她的肚皮,直問她有沒有消息。最好是能一舉得男又多一個得力助手!太君實在是個精明人物,想在天磊死後將她推給柯世昭來絆住柯世昭為己長用,又滿望她生下齊家的骨血來繼承正統。這樣也許將來產業移交到柯世昭手中,二十年後仍是齊家所有。太精明了!可怕得讓人咋舌。
忍不住低頭看自己平坦的肚皮,她笑著想,也許裡頭已有小娃娃了!嫁入齊家這麼些日子,她未曾來潮,心下也明白了幾分!加上天磊似乎有意讓她受孕,沒有放過任何可能的機會。即使有了也不必太訝異。
正走過九曲橋要踏入新苑,冷不防看到偏廂房的方向那一個怯生生的雪白纖影!是那個她只見過兩次面的齊燕笙二娘的女兒;無言的看著她,似欲言又止!在齊家所有女眷中,玉湖最順眼的就是這一對與世無爭、深居簡出的母女;也相當可悲的,因為二房沒生兒子,因此十來年中完全遭人遺忘!像齊燕笙,雖是唯一的齊家正統小姐,但僕人並不尊重她,反倒巴結那二個僕人身份的方氏姊妹更多。致使方氏姊妹自以為是大小姐,目中無人得很。
柔弱無依的女子總是令玉湖不捨又心憐!當下招手道:「燕笙,你過來!一同到新苑坐坐。」
齊燕笙的俏臉霎時亮麗了起來,雙頰湧上了暈紅,提著裙擺小碎步跑了過來,連忙躬身叫:「嫂嫂。」
「來!進來坐。」牽著她的小手,一同進入「寄暢新苑」;交代著立在一旁的女傭在小花廳擺上各色糕點零嘴,她挺喜歡吃這些東西的!想必才十五、六歲的燕笙也十分垂涎。
也由於玉湖從不招待任何女眷入苑中,更別說進入屋內了,所以這舉動招致僕人好奇的打量,企圖站在一旁聽一些新消息好去告知他人曾幾何時,不被重視的齊小姐竟受到三少奶奶款待,莫非二房要翻身了?
玉湖不耐煩的揮手。
「退出苑外!我沒喚人,不許進來。」她才不讓僕人有多舌的機會。在新苑的規矩是,傭人不許逗留在裡頭,只能守在大門口;除了不讓傭人看到來去自如的齊天磊外,也不讓他們的談話遭人渲染。齊家各門各派何其多,那些僕人太懂得賣弄小道消息,又幾乎全是柯家的耳目!玉湖暫時的對付方法只有如此,將來擺平了野心份子,她若仍待在齊家,必然會對下人行再教育。全沒了分寸嘛!
傭人退走後,玉湖招乎燕笙吃甜食,問道:「有什麼困難,說出來無妨。」
齊燕笙低聲道:「太麻煩嫂嫂了,三哥與我並不親。」
「他與你不親是他的事,我與你親就行了!衝著你喚我一聲嫂嫂,我怎麼說也要幫你一幫。」
「嫂嫂」齊燕笙紅了眼眶。「可不可以拜託太君不要將我許配給鄰縣的張家?」
「太君已替你決定婚事了?張家?」
「是表哥對太君提起的。他說我至少對齊家有這麼一點用處。張家擁有鄰縣一半以上的山頭,我們的木材來源大多以張家為主。他們想更便宜的取到貨源,就想將我嫁過去。張家的兒子是個白癡,說我嫁過去的話,將以三座山頭為聘金換我。」齊燕笙已委屈的垂下淚水。
「那個人渣!這麼好的事為何不嫁他的妹妹?動腦筋到你頭上來了!你是齊家大小姐,他敢說你沒用處!那他們一家子拖過來吃白食當米蟲又算什麼了?你別哭,這事我來處理!」
「可是,太君對他言聽計從的!嫂嫂你若與表哥對上可不好……」
「這是小事,不打緊。將來誰會受太君重視還不一定,到底我仍是齊家人,太君不會糊塗的。」玉湖輕拍燕笙肩頭,發現她的小姑衣著樸素,身上一件貴重物品也沒有。不知她們母女過的是如何的生活?身為人家的偏房,既沒身份又沒地位,一旦丈夫死了,便什麼也不是;加上這個家族的怪異結構,她們這種與世無爭的人,活得益加艱辛了。也許那些僕人正以為天磊快死了,而她很快就會成為像這對無權無勢的母女一般,什麼也沒有,才行事冷淡沒有分寸。她真討厭這個地方!
一雙溫暖的大掌輕放在她肩頭;她轉身,看到丈夫瞭解的眸光。她笑了!
「我以為你不在。」
「剛回來。」他坐在她身邊,看向他唯一的妹妹,輕聲笑道:「你長大了,燕笙。」
「三哥……」倒是齊燕笙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自小到大,她從沒有機會與哥哥們單獨相處,更別說平起平坐了!她被認定是沒有資格的。
「坐下,讓三哥看看你。」齊天磊溫和的說著,他溫文俊逸的面孔很有安撫人心的效果,齊燕笙再度坐下。
「二娘好嗎?」他閒著。
「娘很好!她一直想來看看您的,可是大娘說您身體虛,不宜見客,我們就不敢來了。」
「那兒的話,你們以後可以常來,這邊的大門隨時為你們而開。你三哥應該還可以活個幾年,一時半刻上不了西天的,放心!」
玉湖建議道:「如果你有興趣,不妨四周逛一逛,尤其後院養了很多珍禽異獸,我是沒什麼興趣,若你有,倒可以開開眼界!」
齊燕笙開心得雙臉紅透,說不出話,玉湖便放她一人去苑中玩耍。正好她要與天磊談燕笙的事。
「有比反駁太君更好的法子可阻上這件事嗎?」
齊天磊沉吟道:「除了由『鴻圖』出面搶去張家這條貨源,再來就是找另一縣約合作對象了!
世昭會看中張家的原因是張萬貫年事已高,又不是個太精明的人,唯一的白癡兒子是他的繼承人,柯世昭意圖併吞!否則柴林縣的易家會是更適合約合作對象。易家有兩個兒子,都相當出色有才幹,燕笙若嫁了他們其中一個會更幸福,可惜世昭並不打算正當做生意。」
「太君全依他?無論如何將燕笙當棋子是很殘忍的!天磊,我真不喜歡這個家的氣氛。」
齊天磊想了一下。
「再忍一忍,世昭這些年來的做法遲早會出亂子。至於燕笙這邊,我會說服太君,讓她明白招贅比嫁掉她更好。你當真以為太君捨得齊家的基業拱手送人?世昭畢竟只是她的外孫而已。」
「好好的一個家,門來斗去成何體統?還有,剛才婆婆還對我暗示勸你納妾的事,你自個兒去給她交代,下午我就得去巡商號了,你看看這些羊皮卷。」她指著桌上的文件,忍不住哀哀的歎息。當齊家的媳婦百分之百的命苦。
齊天磊笑著拉她坐在膝上,用青湛湛的下巴磨挲她細緻的臉蛋。
「別擔心,短時間之內,沒人指望你會有好表現,尤其則讓世昭感到你是個威脅;他想佔你便宜,可不希望你比他能幹。玉湖,別將太多事情攬上身,不然夠你累的了!」
「我心中總是不安定。」
「你怕什麼?」
「我並不是太君她們所期望的那個人!」
他笑。
「何妨?只要你是我所等待的佳人即可。玉湖,你肚子中已有我的孩子,這便是你最大的勝券了!」
她嚇了一跳,呆呆的看他。
「你怎麼能肯定我有了?你又不會死,為何算計我懷娃娃?」
「別忘了劉兄是名醫,我多少知曉一些常識。快些讓你受孕,到時「挾天子以令諸侯」,誰敢來指責你的不是?就算你是個冒名新娘,誰又能奈你何?」這件事他們彼此是心知肚明的,不如早點明說與她一同分擔。有時候,玉湖不太容易想通,成天揣在心中悶也會悶出病來!他唯一還不明白的是:是什麼原因讓兩個女子錯置了花轎?當初酒醉的玉湖只嚷嚷著花轎抬錯了,人也嫁錯了,叫他快生去死,她想回家了……
玉湖早知道她的老公不是簡單人物;嫁他半個多月,每天都有新發現,今日又再度發覺她的丈夫心機無比深沉,似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經過深思熟慮,自有其用處,連讓她受孕都有話可說!幸好他心地還算善良,只喜歡欺負她而已!不然恐怕他作惡的手段比柯世昭更高超了!老太君的老謀深算與天磊比起來不知誰技高一籌?
「那天晚上,我到底說了多少事?」
「不多,但該說的全說了!」
「那你還佔我便宜!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妻子!你會後悔的,那天你真正見到冰雁,你會後悔與我圓房的!」她雙手抱胸,嬌蠻的揚著下巴,表示「貨物既出,恕不退回」,他若敢後悔就等著瞧!
這個小傻瓜!他若想反悔還會努力想讓她懷孕嗎?對付一個滿心念著回揚州的蠻女,讓她懷小孩是最好的方法;即使杜家千金比玉湖更美又如何?
「你實在不瞭解男人。」他捏她粉頰。
她回他一口齒印在手背上。
「至少我知道男人好色,你們孔老夫子說的。」
「他老人家早成一堆骨灰了!信那些死人骨頭做啥?我這輩子只打算與你耗上了!如何?」
「只要你不會比我早死!」她突然想到──「你老實說,是不是有人會想加害於你?你那兩個哥哥真是意外死去的嗎?」
齊天磊唇角噙著些許譏誚,淡淡道:「我大哥是真的溺水而亡,二哥也真的在上山打獵時被毒蛇咬死。如果二哥當天沒有在山上中毒死亡,也會在回家後與人起衝突遭人殺死。」
玉湖想了一下,猜測:「是不是有人買通流氓對他下手?卻不料你二哥先遭蛇咬,不必他們動手?」
他點頭,讚賞的親她一下。
「你如何得知?」
「曾經有人在我的湯藥中下慢性毒藥,如果再多吃幾帖,我便會輕易死去而查不出病因。但那時,太君找來了劉兄,那一陣子我身體的確幾乎要如你所願的報銷,因為那些湯藥我已喝了三個月。劉兄治好了我,然後我們一同著手查兇手,巧合的是,在一次遊玩中,聽到幾個土匪談起收了一大筆銀子卻不必殺人的好差事。
我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會是誰?」想必他心中有數,玉湖心中起了一股憤慨!現在是否還有人想伺機害他?
「你先猜猜看。接下來幾天,你有機會接觸每一個人,轉轉你的聰明腦袋,我看你夠不夠厲害!」齊天磊很有玩樂的興致,連自己的命都玩得很高興。
玉湖爬下他膝蓋,心知他故意弄得她更混亂!嘖!他都不急了,她才不會上他當的一頭熱!這人連生死大事也拿來玩,想來是死不了了!低頭看自己肚子,連天磊都說有了,她沒理由認為沒有。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天磊還有別的用心呢?跟這種人鬥智力恐怕只會使自己折壽而已!她才不浪費那種力氣呢!
「我才不猜!你快些把一些要點告訴我,免得下午出糗。」她打開羊皮卷推到他面前,順便交代道:「至於燕笙的事,你下午對娘說一說。」
「是,娘子。」齊天磊表現出一副懼內的表情,逗得玉湖直瞪他!
午飯時光就在作功課中流逝。直到燕笙抱著一隻白色小狗跑進來時,玉湖才想起忘了問天磊他早上閃那兒去了!她絕對不信他會乖乖待在新苑中;而且:自從回到齊家後,劉若謙的形跡也成謎,否則那一票女子為何會成天無聊的繡花?早當他的跟班去了!
看看自己,也許已經是孕婦了,卻苦命的沒人關切!丈夫的反應像是奸計得逞,沒有益加擔心她的身體,還放她去與太君參與商行經營呢!
不過,若讓太君她們太早知道也不好,因為她們的反應絕對是神經兮兮,到時成天得躺在床上的人恐怕會是她了!那多悲慘!
所以,她仍是認命的擔起強壯媳婦的責任了!畢竟就某方面而言,這個丈夫是挺不錯的。只要時機到了,他會透露更多事情讓她知曉,不急於一時。
唉!不過她仍是認為她的老公很奇怪!
果然,如天磊所言,沒有人寄望她在短時間之內成為雄才大略的女強人。幾天的巡視下來,她只須跟在太君身後當應聲蟲就可以了:尤其柯世昭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們,急切的想表現他的厲害,根本沒讓她有發揮的餘地!
這柯世昭是存心給她下馬威還是想讓她表現出對他無上的崇拜?每每得到太君含笑應和時,他公子總會得意的瞟她一眼,無視長輩的存在,像在對她調情似的:而有趣的是,當他眼光飄向她時,她立即可以感覺到方大嬸不悅的眼光,盯著她,似乎在罵她不守婦道似的。
玉湖比較玩味的是方大嬸的態度;她只是太君陪嫁過來的丫頭,如今挾太君的重用與信任,一家子得以與主人平起平坐,但主僕仍有分野的,她為什麼敢用逾越的眼光指責她?而且在她完全沒有錯的情況下!她凝神想了會,記得上次方小巧對柯世昭佔有的神情。會不會是她們怕她搶去柯世昭這個「金龜婿」?
是了,方家現在什麼都有;缺的,只是一個「身份」上的改變。一旦方小巧嫁給了柯世昭,而柯世昭繼承了齊家產業,到時就唯他們獨尊了!想來,太君有意提拔她還有不少人持反對意見呢!
仔細想來,層層的人事糾葛還牽絆著利益上的關聯;那麼,最想要天磊死的人會是誰?
「冰雁,這一家「大利」是世昭經營獲利最多的商行,以後你就來這裡與他學習,學習他做生意的手腕,明白嗎?」太君拍著她的手,含笑說著。
「大利」是專營傢俱的商行,裡頭網羅了一流的木匠製造桌椅。玉湖站在門口沒有多做打量,反而看著「大利」兩旁貼上封條的房子,上頭掛著「傢俱」的招牌。為何會關了門,並且貼了封條?是「大利」生意太好讓別家無法生存而搬走了嗎?這麼條繁華的大街,不做傢俱,開業賣別的也是很賺錢的!
柯世昭又擠了過來,得意道:「左右這兩家的地皮已被我買過來,正等著裝修。今年底以前,我要將「大利」擴充成十四間商行中最大的一間。讓『鴻圖』不能在本縣立足!」
「鴻圖」要來富林縣發展嗎?正式要與齊家對上了?玉湖正要問什麼,突然打斜裡衝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怒喝著:「姓柯的!還我爹娘的命來!」雙手握著一把亮晃晃的」首衝向他們而來!
但少年沒近到柯世昭三步內已被兩個壯丁打倒在地!被打了好幾拳後讓人給拽在地上,面孔埋在黃土中。
「世昭,這是怎麼回事?」齊老太君皺著白眉,不悅的問。
「太君,你們先進屋內喝茶休息。只是個小癟三不知死活的上門敲詐,我會賞他幾口飯吃,打發他走的。」柯世昭邪笑著,揮手讓家僕退開。
齊老太君點點頭。
「不必送官了!省得破壞齊家的名聲,盡快打發他走,則讓小乞丐擋了我們的生意。」
「我省得。」
直到太君一行人進了屋內,柯世昭踢了那少年一腳,讓奄奄一息的少年面孔朝天。
「別踢他!」玉湖在他身後低叱。
柯世昭才發現她沒進屋,雙手抱胸笑道:「表嫂好慈悲的胸懷,別忘了他要殺我呢!我沒押他送官已是天大的恩惠了,難不成表嫂還要我感謝他對我行兇?」
那少年掙扎的坐起身,忍著痛破口大罵:「柯世昭!只要我活著一天,一定讓你死無全屍!」
「憑你?別笑死人了!黃竟棠,你們家的商行經營不下去可不是我的錯!誰叫你爹好賭成性,將家產敗光!如今我被你家欠了一屁股債卻追不回來,你居然還要來殺我!真是忘恩負義呀!」柯世昭裝模作樣的說著。
「你──」少年怒吼一聲向他衝了過去。但卻在柯世昭的拳頭下再度被打倒。
那少年恐怕有好些天沒進食了。
玉湖看不過去,擋在少年面前。
「他還只是個孩子,你一個大人打個孩子算什麼?」
「為了你,我可以不計較。」柯世昭輕薄了她一記,手上的折扇挑了她下巴一下。
玉湖怒目以對,但他卻更得寸進尺的附在她耳邊道:「你遲早會是我的人!這麼的美麗,這麼的香,我會讓你明白跟那病鬼比起來,什麼才叫真正的男人……」他哈哈大笑的往屋子裡走去,沒讓玉湖有發作的餘地;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他在跨過門檻時卻滑了一跤,整個人直挺挺的趴向屋內,撞上了堅硬的石板地!只見夥計急忙的圍上了他,大呼小叫。
玉湖直覺的抬頭看向西側客棧的二樓欄杆,沒有意外的看到劉若謙正慢條斯理的在吃花生米。他對她舉了下杯,玉湖的心情一下子大好!由於在大街上,她不能對柯世昭的輕薄有任何反應,兀自氣得半死時,正巧看到一粒花生疾射向柯世昭的腳踝穴道,讓他出糗。
總有一天,她會連本帶利的向他討回來!沒有人能在欺負她之後安然過日子!
不過,現在倒是小男孩的事令她掛心。這男孩被柯世昭打了之後陷入昏迷,她不能放著不管。這少年是那家的孩子?忍不住又看向劉若謙那頭,他正對她揮了個手勢,表示他會處理。她才安心的依循夥計的叫聲進入商行內。
她相信柯世昭不是個正直的商人,做起事來不擇手段,小男孩的家也許就是這麼垮掉的──驀地,玉湖回想起了季瀲漣,似乎……她的家也是瓦解在齊家手中是嗎?舒大娘每每提起齊家,口氣總有些怨恨;那天磊的作法更將她弄糊塗了!
不過,至少她知道,齊家霸道不留人餘地的做法,遲早會出問題。連看來慈眉善目的老太君面對一個落魄少年也沒丁點憐憫之心。這就是富人的嘴臉了!
天磊與劉若謙對這一切有怎樣的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