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隻貓、保險絲盒或任何其他東西,我們未做任何處理便鑽進了被窩,科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先是哭個不停,後來又著了涼,渾身發抖,我花了兩個多小時才使她安靜下來。她在我的懷裡躺了一會兒之後,我倆便聊了起來。
「再也別幹這種事了,弗蘭克。」
「說得對,再也別幹了。」
「咱們一定是瘋了,徹底地瘋了。」
「只是咱們僥倖,才得以脫離險境。」
「都怪我。」
「也怪我。」
「不,怪我,是我動的這個念頭,你本不想幹。下次我聽你的,弗蘭克。你很聰明,不像我蠢得要命。」
「只是不會有下次了。」
「說得對,再也不幹了。」
「即使咱們這一次得了逞,他們也會看出破綻。對這種事,他們總能看出破綻,出於職業習慣他們就一定能看得出來。因為你看啊,那個警察有多快就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頭。這一點真是令我毛骨悚然。他一見我站在那兒就察覺到了。既然他如此易如反掌地察覺到有什麼不對頭,那要是希臘人死了的話,咱們還會有多大逃脫的可能性呢?」
「我想我並非真的是個惡婦,弗蘭克。」
「我說的不會錯。」
「要是我真的是的話,就不會這麼容易便受到驚嚇。我嚇壞了,弗蘭克。」
「我自己也嚇得夠戧。」
「你知道停電那會兒我想要什麼嗎?只想要你,弗蘭克。那時我根本不是什麼惡婦,只是一個害怕黑暗的小女孩。」
「我不是及時趕到了嗎?」
「你讓我滿心感激。多虧了你,否則真不知道咱們會怎麼樣。」
「關於希臘人跌倒的說法,編得是不是很像?」
「他自己居然相信了。」
「只要是有一點點可能性,我就能鬥過那些警察,每次都是這樣。你總得給他們個說法,就這樣。所有的細節都得編出來,又要盡可能說得跟真的似的。我沒少和他們較量過,因此我瞭解他們。」
「你把問題解決了。你總會替我把問題解決好的,是不是,弗蘭克?」
「你是我所在乎的惟一一個女人。」
「我想我真的不想做個惡婦。」
「你是我的寶貝兒。」
「對啦,只是你的笨寶貝兒。好吧,弗蘭克,從現在起我聽你的。你出主意,我幹活。我能幹活,弗蘭克,幹得不錯。咱們會相處得很好的。」
「當然會。」
「咱們現在睡覺好嗎?」
「你覺著你能入睡嗎?」
「這還是咱們第一次在一起睡覺,弗蘭克。」
「你願意嗎?」
「願意,太願意了。」
「親親我。」
「能親你,真是太美了。」
次日清晨,電話鈴聲把我倆吵醒了。她下樓去接的,接完電話上來後,兩眼放出驚異的光。
「弗蘭克,你猜怎麼了?」
「怎麼了?」
「他的頭蓋骨破裂了。」
「嚴重嗎?」
「不嚴重,但他們不讓他走,大概要他在醫院裡住上一周吧。今晚咱們又能一起睡覺了。」
「過來,親愛的!」
「現在不行,咱們得起床了,還得開店呢。」
「快過來,要不我就揍你!」
「你這個瘋子!」
這對我倆來說確實是十分快樂的一周。每天下午,她都要開車去醫院看望希臘人,但其他時間我倆都在一起。我們每天都正常營業,而且還主動找生意做,也還真的攬到了生意,讓他住在醫院裡不用幹活,也算是對他的一個款待吧。當然,那天一百來個主日學校的孩子們乘著三輛公共汽車來到店裡,要了一大堆東西好帶到樹林裡去吃,這也幫了不少的忙,但是即使沒有這筆生意,我們也賺了不少的錢。從現金收入記錄機上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不正常,說真的,從那上面是看不出我倆之間的甜情蜜意的。
後來有一天,不是她一個人開車去醫院,而是我倆一起去的。她從醫院裡出來後,我們便向海灘疾馳而去。她要了一件黃色泳裝和一頂紅色泳帽,換裝出來時我一下子沒認出她來,她看上去像個小女孩。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清楚她有多年輕。我倆在沙灘上玩耍,後又在水裡游出了很遠,任憑浪濤搖晃我們的身體。我喜歡頭部隨波浪擺動,她則喜歡雙腳隨波浪擺動。我倆面對面躺在那裡,手在水下握著。我抬起頭來望著天空,也只能看見天空。我想到了上帝。
「弗蘭克。」
「怎麼啦?」
「他明天回家。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我知道。」
「我得和他睡覺,而不是和你。」
「你是得和他睡覺,只是等他回來時,咱們將不見了。」
「我就盼著你這麼說。」
「只是你和我去流浪,科拉。」
「只是你和我去流浪。」
「只是兩個流浪者。」
「只是兩個吉卜賽人,但咱們會在一起。」
「說得是,咱們會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我倆收拾了行李,至少科拉收拾了行李。我曾買過一身西裝,穿上它,似乎也就沒有任何別的東西可帶了。她把自己的東西裝進一個手提包,裝好後,把它遞給了我。
「把它放在車上,好嗎?」
「車?」
「難道咱們不帶車走嗎?」
「不帶,除非你第一個晚上就想在監獄裡過,不能帶車的。偷一個男人的老婆,這沒什麼,但偷他的車,那可是非法侵佔財產。」
「喔。」
我倆動身了。到公共汽車站有兩英里的路,我們只得步行。每次有汽車從身邊經過,我倆便伸著手站在那兒,就像開雪茄煙商店的印第安人,可是沒有一輛車停下來。一個男人獨自一人能搭著車,一個女人要是很蠢想搭車的話,獨自一人也能搭著。但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就沒有多少運氣了。大約過了二十多輛車之後,科拉停了下來。此時我倆走了能有四分之一英里。
「弗蘭克,我做不來。」
「出什麼事了?」
「這就是——」
「這就是什麼?」
「流浪。」
「說什麼瘋話,你不過是累了罷了。喂,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前面路上叫個人開車送咱們去城裡,反正咱們也要去那兒,這樣就行了。」
「不,不是這麼回事。我不累,我就是做不來,根本不行。」
「難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科拉?」
「你知道我想。」
「你知道,咱們不能打退堂鼓,不能像從前那樣重新再來,這你知道。你必須跟我走。」
「我告訴過你我並非真的是個惡婦,弗蘭克。我根本沒有吉卜賽人的感覺,什麼感覺也沒有,只是覺著害臊,好好的不呆在家裡,卻在這兒乞求搭車。」
「我和你說過了,我去叫輛車來送咱們進城。」
「進城以後又怎麼樣呢?」
「進城以後就開始咱們的流浪生活。」
「不,咱們不會的。在旅店裡住上一夜之後,咱們就得開始找工作,還要住在一個垃圾堆似的髒地方。」
「難道你剛離開的那個地方就不是個髒地方嗎?」
「那不同。」
「科拉,這點困難會把你嚇倒嗎?」
「已經嚇倒了,弗蘭克。我不能再和你走了,再見。」
「再聽我說說好嗎?」
「再見,弗蘭克,我回去了。」
她不停地用力拖她的手提包,我本不想鬆手,心想至少也得幫她把包拎回去,可她還是搶了去,然後便拿著手提包往回走。出發的時候,她穿了一身小巧的藍色套裝,戴了一頂藍色的帽子,看上去很漂亮,可這會兒卻顯得憔悴不堪,鞋子也滿是灰塵,哭得連走路都不成了樣子。忽然間,我發覺自己也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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