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完沒了地和證人談話,可最後都一無所獲。五個警察白忙了一場,又回到了起初的那種漫無頭緒的狀態:
既然沒有新的線索,丹尼爾決定再回過頭去看看以前的那些線索。他又來到監獄,提審菲特瑪的哥哥安沃,問他和伊薩的最後一次談話的內容。丹尼爾竭力想弄清楚,伊薩是否說過菲特瑪離開聖地後去過哪兒。有可能安沃沒有把他所知道的內容都說出來,對伊薩和菲特瑪的行蹤他應該知道得更清楚才對。
監獄的警衛把安沃帶進了審訊室,他穿著一件過大的囚服,囚服鬆鬆垮垮地搭在他的身上,看上去至少大了三號。丹尼爾從安沃的臉上看出了明顯的敵意,他和剛進來時已經截然不同了,監獄把一個人改變得太大了。
他是一瘸一拐地定進審訊室的,進來時根本不管丹尼爾向他伸出的右手和警衛讓他坐下的命令,就那麼直挺挺地站著。最後警衛走上前、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你他媽的給我坐下。」然後,警衛又回過頭問丹尼爾:「你還要別的東西嗎?警官。」
「謝謝!我不要什麼了。」
警衛走了之後,安沃把背往後一靠,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院起二郎腿,盯著天花板一言不發,根本不回答丹尼爾的問題。
丹尼爾不禁暗暗問自己,眼前這個安沃和兩個禮拜以前自己審問的安沃是一個人嗎?變化太大了。看樣子,這個小伙子受到了什麼鼓惑,想當一個和警察作對的英雄。監獄的警衛說,他的父親定期來看他。父子倆一塊祈禱一塊聽阿曼電台的音樂節目,甚至像老朋友一樣互相敬煙。老頭每次走時,頭都昂得高高的,看樣子很為自己有這麼一個兒子而驕傲。
二十分鐘過去了,丹尼爾還是一無所獲,審訊室有點悶熱,丹尼爾感覺到內衣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後背上,很不舒服。
「讓我們重新開始,」丹尼爾說,「老老實實告訴我,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誰?」
「伊薩。」
「他什麼也沒說。」
丹尼爾打開面前的審訊記錄:「上次審訊時,你說他跟你說了很多。我記在這兒!
他拿著刀朝你走過來,說要像殺菲特瑪一樣殺了你,菲特瑪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堆要扔掉的垃圾?你還記得你說過的這些話嗎?」
「我什麼也不記得了。」
「關於菲特瑪的死,他還說了些什麼?」
「我要見我的律師。」
「你沒必要見你的律師。我們沒有討論你的罪行,我們討論的是菲特瑪的死。」
安沃笑了:「別騙我了。」
丹尼爾站起來,朝安沃走過去,盯著他說:「你很愛她。
你願意為她犧牲一切,我認為你也希望抓到殺害她的兇手。」
「兇手已經死了。」
丹尼爾彎了彎腰,臉朝安沃面前湊了湊:
「兇手沒死。他又在外面殺人了,他還活著,他正在嘲笑我們的無能。」
安沃閉上眼,搖了搖頭:「謊話。」
「這是事實,安沃。」丹尼爾拿出一份《解放報》的複印件,在安沃面前晃著,直到他睜開眼睛,丹尼爾才說:「你自己看吧!」
安沃把頭擺向一邊,根本不理睬丹尼爾。
「安沃,你還是看一看吧。」
「都是些政府的謊話,有什麼看頭。」
「每個人都知道,《解放報》是巴解組織的宣傳喉舌,難道它會登政府的謊話?」
「政府在撒謊。」
「伊薩沒有殺她,至少不是他親手干的。還有一個兇手,逍遙法外。」
安沃得意地一笑:「我知道你不過是在騙我罷了。」
「我是在想辦法抓殺害你妹妹的兇手。」
「殺她的兇手已經死了。」
丹尼爾直起腰,往後退了一步,盯著安沃,安沃的固執和偏見把丹尼爾氣得說不出話來,而他卻在那兒悠裁自得。
一點事也沒有。他往地上吐了好幾口唾沫,正用腳沾著口水在地板上寫丹尼爾一言不發等了好一會。他感覺到憤怒之火正在自己的內心深處熊熊燃燒,他已經快控制不佐自己了,真想狠狠地揍安沃一頓。
丹尼爾聽見自己憤憤地朝安沃喊道:「你這個白癡,我這麼李辛苦苦是為了什麼?是想抓住殺你妹妹的兇手,他像宰羊一樣把你妹妹繪殺了,連她的屍體都不肯放過,給分成了好幾段。這樣的深仇大恨你都不想報,你還是人嗎?」
安沃雙手摀住自己的耳朵,尖聲叫道:「你別撒謊啦!
你這個騙子。」
丹尼爾大聲吼道:「安沃,他又做案了,他還會繼續干的,他會繼續像殺你妹妹一樣殺人的。」
「謊話,骯髒的謊話。」安沃也吼了起來。
「他在殺人,你聽見我說了嗎?」
「你這個猶太騙子,閉嘴。」
「你現在這種態度,不但報不了仇,對你的家庭也是背叛。」丹尼爾繼續吼著。
「猶太騙子,你給我閉嘴。」
「你給我聽著、安沃、你這個白癡,你對猶太人的偏見只能把事情搞糟。」
「骯髒的猶太騙子,快滾!」安沃用慘白的雙手摀住自己的耳朵,極力想躲避丹尼爾,嘴裡還喋喋不休地說著:
「猶太騙子,猶太騙子。」
「你這樣做對我們大家都沒好處。」丹尼爾不管安沃對他的態度,盯著安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拿出點男子漢氣概出來,不要讓偏見蒙蔽了你的雙眼,告訴我們伊薩都對你說了些什麼,只有好好地跟我們合作,你才能夠替你妹妹報仇,抓住殺害你妹妹的兇手。」安沃突然發出一種古怪的叫聲,就像一隻受傷的野貓在荒原上慘叫。還沒等丹尼爾明白怎麼回事,他已經跳下椅子,朝丹尼爾撲了過來,兩隻手可怕地揮舞著,顯然想掐住丹尼爾的脖子。平時嚴格的訓練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丹尼爾想都沒想掄圓胳膊就給了他一耳光,一下子就把他的眼鏡給打掉了,手上戴的結婚戒指在他臉上一下子就拉了一條血痕。緊接著,丹尼爾反擰過安沃的胳膊,把他按倒在地上,抓住他的頭在水泥地上使勁撞了幾下。當然,丹尼爾的腿也沒閒著,踹了安沃好幾腳,他痛得臉都變顏色了。
見安沃已經沒有反抗的力氣了,丹尼爾才鬆開雙手,站了起來。安沃躺在地上,雙手抱著自己的胸部,痛苦地呻吟著,看來丹尼爾的膝蓋把他的胸給壓得夠嗆。
門「吱」地一聲打開了,警衛揮舞著警棍,衝了進來。「沒出什麼事吧?」看到安沃躺在地上呻吟,丹尼爾站在一邊,正在活動著手關節,警衛鬆了一口氣。
「一切正常。」丹尼爾氣喘吁吁地說。
「你這個猶太豬!法西斯!納粹T」安沃躺在地上還不安靜,還在不停地罵著。
「你給我站起來,手放在牆上,快點兒!」警衛朝安沃吼著,一邊吼一邊晃著警棍,好像隨時都準備給他來一下。
安沃躺著沒動,警衛一下子火了,上去當當踢了幾腳,然後一把把安沃給拉了起來,反擰過他的胳膊給鍺了起來。
「我還沒說幾旬,他就惱羞成怒了,企圖襲擊我。」丹尼爾給警衛解釋著事情的原因。
「你這頭猶太豬,你他媽撒謊。我操你媽!」安沃被拷上了還不老實,還一邊掙扎著,一邊罵著丹尼爾。
「閉嘴!你再叫,我送你上禁閉室。」警衛吼完安沃,扭轉身問丹尼爾:「你沒事兒吧,警官。」
「我很好,沒事兒。」丹尼爾一邊回答,一邊收拾著桌子上的資料。
「問完了嗎?」警衛拽著安沃的襯衣領子問丹尼爾。
「問完了,你可以把他押回去了。」
在回警局的路上,丹尼爾禁不住暗暗自責,怎麼會這樣呢?自己怎麼會失去自控呢?
自己平時不是一向以自控力強而驕傲嗎?但很快丹尼爾就告訴自己不要再想這些啦,還是想想手頭的這兩起兇殺案怎麼破吧?那兩個姑娘死得真可憐!
由於注射了足量的海洛因,兩個姑娘死前都沒有明顯的反抗。但令人奇怪的是,為什麼她們身上一點反抗的痕跡都沒有,也就是說,對注射海洛因,她們倆誰也沒有反抗,朱莉婭還可以讓人理解,她以前有過吸毒史:在賣淫之前,她習慣先來點麻醉劑。因此她注射海洛因一點也不讓人奇怪。可菲特瑪就不同了,所有的證據、調查結果都表明她是個行為規矩的姑娘。也許在埃伯拉迪夫的鼓惑下,她曾經偶爾吸過大麻,但對於靜脈注射海洛因,她可是從來沒幹過。
這說明她非常信任那個給她靜脈注射的人。儘管安沃最後表現失常,丹尼爾還是相信,在審訊中他說的是真話。既然埃伯拉迪夫提到了菲特瑪的死,他很有可能就是那個殺人犯的同謀,也有可能他沒有參與殺人,他說他殺了菲特瑪是另有所指,他有可能把菲特瑪出賣給別的嫖客了,而自己則做了自己女朋友的皮條客。在穆斯林眼裡,不貞潔的女子,活著跟死了沒有什麼兩樣。無論是哪一種情況,菲特瑪的變化都是令人吃驚的,簡直令人難以想像。這有可能與文化傳統有關,人們總是說女孩子要溫柔,要順從,在家時聽父母的話,出嫁後聽丈夫的話。菲特瑪可能就是受這個影響,才會對伊薩這種社會渣子百依百順,因為他畢竟是她的男朋友,當然也有可能與殺手本人有關。也許對菲特瑪來說,殺手本人的某些特徵深深打動了她,贏得了她的信任。
如果是這樣的話,殺手應該是一個受人尊敬的人,這倒值得好好考慮考慮。
但是受害者不光是菲特瑪一個人,還有朱莉婭這個職業妓女。為什麼她也沒有反抗,而是很順從地注射了海洛因呢?顯然,文化傳統對她的影響很小,不足以解釋她的順從,那會是什麼原因呢?
丹尼爾以前在卡塔摩裡姆值勤的時候,認識了很多妓女。說實話,他很同情她們。這些妓女活得都很消沉,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當然,表面上她們每天活得都輕鬆愉快,彼此打打鬧鬧,開著各種玩笑。她們甚至自己欺騙自己,說那些嫖客是可憐的獵物,她們自己才是真正的獵人。對於像這樣的妓女來說,溫順也是一種可以出賣的商品。沒有錢的活,想要這些妓女溫柔順從,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莉姬可能在拿了錢後,表現得很順從,對嫖客的要求會百依百順。當然錢可能也不多。朱莉姬習慣於和各種性變態者做愛,注射海洛因對她而言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沒準她還挺喜歡在做愛之前來點海洛因。
這麼分析下來,殺人犯應該是一個受人尊敬的人物,他還應該有一點錢,雖然也不太多。
丹尼爾把頭忱在桌上,閉上眼睛想像著殺人犯的一些特徵:一個表面上看起來值得信賴的男人,有錢而且有毒品,他顯然是用甜言蜜語誘姦了兩個少女(正如本-戴維分析的那樣。
他很有風度,用一些漂亮的言辭打動了兩個少女的心)。在他的誘導下,兩個少女都注射了海洛因。她們的動作都逐漸不太靈活,目光也慢慢地呆滯了,最後,都進入了夢鄉。
正如心理學家分析的那樣,兇手是一個膽小鬼,他甚至不敢面對受害者,更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直到受害者已經失去知覺了,他才敢放心大膽地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當然受害者剛死時,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感情,冷酷無情,像外科大夫動手術一樣精確地解剖著女屍;慢慢地在受害者身上徊淚流著的鮮血的刺激下,他逐漸失去了自控,像個瘋子一樣亂砍亂剁受害者的屍體;菲特瑪的子宮肯定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剁爛的。直到他精疲力竭了,他才停下來。休息了一會以後,他又逐漸恢復了冷靜:
他很鎮定地在女屍身上割下他想要的紀念品,將女屍擦洗乾淨,收拾好現場,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站在兇手的立場上想問題,並沒有繪丹尼爾帶來什麼啟示。
丹尼爾開始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上考慮問題。
如果你是菲特瑪,你對誰會這麼信任,放心大膽地讓他給你注射海洛因呢?
醫生,只能是醫生。
如果你是朱莉婭,癲癇病發作需要治療時,你會去哪兒呢?只可能去找醫生。
問題是以色列到處都是醫生。施姆茨曾經提醒過他:
「如果比較每百人所擁有的醫生數,以色列是世界上最高的國家之一。」與此同時,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幾乎所有的醫生都是政府的僱員,他們的薪水都很低,甚至不如一個汽車司機掙得多。
每一個被審問的醫生都矢口否認認識朱莉婭和菲特瑪。丹尼爾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難道要把每一個醫生都抓來審問一番嗎?
丹尼爾暗暗地問自己:「你該怎麼辦,丹尼爾?難道要靠直覺去破案嗎?」
問題在於他的直覺可靠嗎?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睛,就開始考慮如何破案,白天忙碌一天後很晚才回家,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只顧埋頭吃飯,連飯前禱告也是草草了事。吃完飯就躲進工作室,可那兒的圖表統計資料,各種案件記錄也幫不了什麼忙。白天連電話都沒有給勞拉打過。自從接手菲特瑪的案子以來,他已經有十九天沒有空陪父親聊聊了。對露安妮和基恩這兩個客人,丹尼爾更是沉默不語。
這宗案子搞得丹尼爾昏頭昏腦的。他感覺自己越來越沒有耐性了,幹什麼都氣沖沖的。那天朝安沃大喊大叫只不過是一個小例子罷了,以前丹尼爾可不會這樣,他是以自控力強而著稱的。
自從他上次手受了傷,在醫院病房使了一段時間,做了個外科手術以後,他就經常這樣了:
自己越來越控制不佳自己,脾氣越來越壞。丹尼爾一想到那兩具女屍慘不忍睹的樣子,就暗暗責備自己,自己怎麼這麼矯情,不去好好想如何破案,反而把時間浪費在自己的私事上面呢?
丹尼爾又想起了心理醫生尼浦希茲告誡自己的話:
「你不是工作,工作也不是你,你不能整日陷在公事之中,你要公私分明。」當時丹尼爾還在軍中服役,剛受傷不久,左手整天吊在胸前,什麼也幹不了,每天晚上都被同一個惡夢驚醒,他一次又一次地夢見那些死去的戰友,夢見他們被炮火炸得血肉橫飛……白天,丹尼爾也心情憂鬱,老是責怪自己,為什麼沒有和戰友們一樣戰死沙場,為國捐軀,而是獨自一人活了下來,苟且偷生。他按照上級的指示去看心理醫生,在和尼浦希茲的一次談話中,丹尼爾一口氣倒出了自己的滿腹苦水,本以為會博得尼浦希茲的同情,當然丹尼爾並不準備接受這種廉價的同情。可出乎他的意料,尼浦希茲並沒有流露出絲毫同情的意思,只是在那兒點點頭,臉上還帶著職業的微笑,這可激怒了丹尼爾。
「丹尼爾上尉,你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可現在你必須學會面對有缺撼的生活。你為什麼悶悶不樂?你在想什麼?」
「我的手。」
「怎麼啦?」
「它什麼也幹不了啦!」
「你的醫生告訴我,只要你加強鍛煉,你的手會恢復部分功能的。」
「我天天都鍛煉,可是你看,它還是什麼都幹不了。」
「這麼說你失敗了。」
「難道不是嗎?」
「你要記住,你的左手雖然很重要,但它畢竟只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不能把它看作是你的整個生命。即使它不能動了,你也要勇敢地面對生活,不能自暴自棄。」
丹尼爾陷入了沉默。
「可你別忘了我們是在部隊服投。沒有手,我們就沒有了工具,就成了個廢物,什麼也幹不了。」
「我是個醫生,不是將軍。」
「可你是上校。」
「對,上尉,我是上校。可我首先是一個醫生,如果你擔心我會告訴別人我們的談話內容……」
「我並不擔心那個。」
「那你擔心什麼呢?你現在在想什麼?」
「我什麼也沒想。」
「上尉,你還是說出來吧,這樣你心裡會好受一些。」
「可是,你並不打算幫助我!」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我需要的是好的建議,而不是漠不關心的微笑和點頭。」
「難道你想聽上級給你下命令嗎?」
「你在嘲笑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上尉。我是說、一般而言,我不給別人提什麼建議,但是看來這一次我要破例了。」
「你是一個優秀的軍官,你的心理資料上說,你聰明能幹,富有理想。膽大心細,有一種強烈的領導欲,所以我分析你會繼續呆在軍隊做一個職業軍人或者去幹一些類似的職業。」
「我想當一名律師。」
「噢———」
「你不相信我能當一名律師?」
「能不能做到,這要看你自己了,丹尼爾上尉,我可不是預言家。」
「醫生,你還是說說你對我的忠告吧。」
「上尉,我的忠告很簡單,就是無論你幹什麼,總會遇到一些失敗。而且你爬得越高,摔得越慘。你要記住,你只不過是幹工作的人,不是工作本身。你得把這分清,要公私分明,不要讓自己陷在工作裡了。」
「就這些?」
「就這些,根據我的計劃,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談話。
當然如果你認為有必要,我們可以再安排幾次談話。」
「不用了,我很好,再見,醫生。」
從此丹尼爾不怎麼看得起心理醫生,但很多年過去之後,他發現尼浦希茲當年的話是對的。
工作並不是一切,工作就是工作,不能讓工作擾亂了自己的生活。
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丹尼爾解決這個難題的原則是:既要把工作幹好,也要好好地生活,不能讓工作擾亂了自己的生活。
說起工作,沒有人簡單地當作一回事。可那些複雜的工作,讓人捉摸不透,人們對那些能幹這種活的人很敬佩,稱他們為專業人士。
丹尼爾又想起了那些醫生,人們對他什J總是很尊敬,對他們的話百依百順。
除了醫生以外,人們對教授、科學家、老師也很尊重。當然,對於像馬可斯基這些上帝的子民,人們更是格外青睬,對他們總是畢恭畢敬。耶路撤冷也就到處都是教堂和清真寺,城市裡也隨處可見毛拉和牧師,他們總是宣稱自己能夠領會上帝的意圖,占卜未來。很多人為了尋求精神的安慰,紛紛頤歸宗教。像菲特瑪這樣的女孩子,在宗教世界中尋找心靈的歸宿是很正常的。
菲特瑪曾經是一個虐誠的穆斯林,每當遇到什麼煩心事總是去找毛拉訴說,尋求他們的幫助;既然她有信奉宗教的習慣,那麼她在有困難時,很有可能求助於羅塞利牧師,但是很難想像朱莉婭這樣的妓女也會信教。
探員達奧得對羅塞利牧師展開了調查,但也沒有發現什麼反常的地方。晚上他出來散了會步,幾分鐘後他又折回去了。這雖然有點奇怪,但還不至於讓人聯想到謀殺。對他的過去進行的調查雖然發現他曾被捕過,但那是因為他參加了反戰遊行,這也說明不了什麼。
心理大夫本-戴維曾經提到過兇手往往有強烈的政治欲,但是在本案中丹尼爾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羅塞利白天呆在修道院,也不出來。丹尼爾一看是這種情況,就安排約瑟-李和另外兩個巡警監視羅塞利,把達奧得袖回來幹別的。沒想到這差點把達奧得給害死了。
達奧得被派到一個市場上去調查阿爾尤里的情況。沒想到在那兒,阿爾尤里的一個朋友認出了達奧得,他一見達奧得,立刻認出他是一個警察。因為在前年的一次毒品交易中,他被達奧得抓住過。雖然當時達奧得蒙著面,但這個人記住了達奧得的眼神,他一下子就認出了達奧得。他沒有絲毫猶豫,馬上用手指著達奧得大聲叫起來:「這是個該死的警察。」由於市場上到處都是一些危險分子,丹尼爾不願意拿自己手下人的生命開玩笑,就把達奧得也撤了回來。再考慮到阿爾尤里殺人的可能性不太大,而且據調查,他整天呆在家裡,衝著他老婆大喊大叫,從不在晚上出去,這樣丹尼爾就只派了個警察遠遠地監視他,也沒採取什麼別的措施。達奧得對自己被抽出來幹別的,嘴上也沒說什麼,但顯然他不太高興。丹尼爾安慰他這沒什麼,每個警察都可能碰上類似的事情,讓他別想得太多。
埃維-克漢負責監視馬可斯基,這也是一個表面上看起來受人尊敬的牧師,幹這項工作克漢太合適了。他開著寶馬車,穿著花襯衫,又長著一張北方人的臉,有時還穿上網球服,所有的這一切使人立刻聯想到游手好閒的浪蕩子,沒有人會懷疑他是個警察。以前在雅倫和布瑞克勒時,克漢幹得很不錯,偷錄了很多磁帶,而且沒有受到絲毫懷疑。這一次在對馬可斯基的調查中,克漢又一次成功地證明了自己是一個好警察:他錄下了馬可斯基的每一句話。
但是,在細細聽過錄音帶後,丹尼爾什麼也沒有發現。
自從丹尼爾去找過他以後,這個幼童強姦犯整日就帶著他的四個孩子到處轉悠,發現牆上貼的那些有關他的傳單就撕下來,小心翼翼地撕成碎紙片。
根據克漢的觀察,馬可斯基雖然對孩子們態度很惡劣,指使他們幹這幹那,衝著他們直嚷嚷,但他對自己的孩子並沒有性騷擾的行為。
把傳單都清除乾淨以後,馬可斯基的生活又恢復到和從前一樣:每天早上,他都開著一輛勉強能坐進去的小車去修道院,呆在裡邊一直不出來,直到中午回家吃飯。有一兩次,克漢看見他和主教在一塊,主教用手指著他,大聲地呵斥他,這時候,馬可斯基的臉色很不好看。中午,馬可斯基總是回家吃飯,下午上班時,他的衫衣上總帶有菜湯的污漬;穿過大廳時,他總是背著手,顯得憂心仲仲的。
錄音機裡傳來了克漢的聲音:「馬可斯基很緊張,顯然是在竭力控制自己,我估計他快頂不住了。」
每次出來吃完午飯,回去以後就再也不出來,一直呆在修道院裡邊。天黑了才回家,而且在路上也不閒逛。總之,馬可斯基整天忙於工作,或者說裝作每天忙於工作。
丹尼爾還要求青少年權益維護處的工作人員協助,請他們調查一下馬可斯基在家裡有沒有虐待孩子。同時丹尼爾還著手進行了另一項調查,他要找出是誰在包庇馬可斯基,使這個強姦幼童犯得以混進以色列。
丹尼爾六點半回到家,本打算和孩子們一塊吃晚餐,卻發現他們都已吃過了。丹尼爾養的小狗旦亞最先發現主人回來,它汪汪地叫著,還撲來咬丹尼爾的褲腳,想和多日沒有親熱過的主人好好親熱親熱。孩子們也圍著丹尼爾又叫又鬧。丹尼爾親了親每一個孩子紅潤的臉頰,向他們保證:以後一定會抽時間陪他們玩。
聽到丹尼爾令人滿意的保證後,孩子們就又散開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丹尼爾的長女,薩莎娜正在餐桌上做作業。她走過來親了親丹尼爾,打了個招呼又回去做作業了。她今天的作業是一頁代數題,她已經做完一半了。
「怎麼樣?有沒有不會的?」丹尼爾問她。數學是她的弱項,以前老是要丹尼爾輔導才行。
「還行,爸爸。」她一邊回答丹尼爾的問題,一邊揚著臉想著數學題,嘴裡還習慣性地咬著鉛筆桿,想了一會,她在本上寫下了一個數字,丹尼爾一看,做得是對的,便誇道:「做得好,薩茜。媽媽在哪兒?」
「她在畫畫。」
「好好做,爭取都做對。」
「嗯,我會好好做的。」
畫室的門關著,丹尼爾還是聞到了松油的香味。他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去了,看見勞拉穿著一件藍色的工作服,正在明亮的檯燈下畫一幅油畫。
「畫得真漂亮。」
「謝謝,丹尼爾。」她坐在凳子上沒動,只是側過臉來親了丹尼爾一下。
「你吃過了?」丹尼爾說。
「我已經吃過了。」她一邊說,一邊拿著畫筆給畫塗色,「我不知道你今天會回來吃飯。」
丹尼爾看了看表:「才六點半,我以為回來還能趕上吃飯呢。」
勞拉放下畫筆,在抹布上擦了擦手,轉過身來:
「我怎麼知道你會回來吃飯,冰箱裡還有一些剩的漢堡包,要不要我給你熱一熱?」
「不用了,我自己熱熱就行了。」
「那太好了,我正畫了一半,還打算在睡覺前再多畫一點呢。」
「真漂亮!」丹尼爾又誇了一次勞拉的畫。
「這是為基恩和露安妮畫的,到時候送給他們作離別禮物。」
「他們現在怎麼樣?」
「挺好的。他們今天去海邊了,說要在海邊上散散步。」
「他們什麼時候走?」
「可能再過幾天吧,我也不太清楚。」
「他們玩得還好吧?」
「看起來還不錯。」說著,勞拉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了幾步,丹尼爾還以為她要過來和自己親熱,誰知她只是偏著頭看了看油畫,覺得從遠處看效果還不錯,滿意地笑了笑,然後又走回去接著畫她的畫了。
丹尼爾站了一會,就去廚房給自己做晚飯。等到他吃完晚飯,收拾好東西,孩子們已經坐在電視前,目不轉睛地看著《星球大戰》了。電視太精彩了,他們甚至沒有注意到丹厄爾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