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宮鮮花店的負責人是王蕭情小姐。王蕭情小姐乃職業高中畢業,身材苗條,尖尖臉面,薄薄嘴唇,是一位秀氣玲瓏的姑娘,是東風汽車公司職工的女兒。她先是在送花隊裡當送花小姐,在送花工作中,極為認真負責,別的小姐送不到的花,都是安排她去送,她一送便送到了。
有一名叫做程旺旺的送花小姐,是農村戶口,有一次,送花隊長高淑君,安排她向某樓區居民家送花,從下午5點鐘出去,一直到半夜還沒有回來。她到處找這一家,無論如何找不著,終於哭哭啼啼在夜晚12點鐘以後才回未。訂這籃花的人規定,在卜午6點鐘一定送到做生日的受花人手中。現在到了夜晚12點鐘多,沒有送到,人家的生日都做完了,這還了得!干蕭情這時在公司的女工宿舍睡了,送花隊高淑君隊長將王蕭情喊起來,讓她去送這籃鮮花,王蕭情二話沒說,翻身起床,穿好衣服,拿起鮮花籃和生日卡就走。高淑君跟隨她身後,在這三更半夜,壯她的膽。同時也是為了再次試試她的送花能力。送花隊長心裡肯定她能將這個鮮花籃送到受花人手中,問題是受花人肯不肯接受,假若受花人不肯接受這籃鮮花,那訂花人明天就要上門來,拉著龔愛香,到有關部門去投訴。最後訂花人和受花人,雙方都會要求賠償所謂的「喜慶影響」的損失。這種「喜慶影響」損失,可說大,可說小。至少要拿比原來一籃鮮花的價錢多出許多倍的錢給予賠償,還要加上誠懇做出檢討才能了結。
王蕭情很快找到了那家,高淑君站在遠處,看王蕭情這籃鮮花怎麼送?開門的是一位老爺子,一看,是他的女兒。女婿在愛心鮮花預訂處訂的祝壽鮮花籃。到了祝壽高潮,正需要送花小姐出現時,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氣得他那訂花的女婿,鼻子冒煙,眼睛噴火,氣沖斗牛地發誓,明天要去取下愛心鮮花有限公司的牌子,到政府有關部門去告狀。
王蕭情微笑著,迸得門來,恭恭敬敬向老爺子鞠了一躬,然後說:「爺爺,這是我個人拿錢買的鮮花籃,為您老人家祝壽。至於您的親人,為您祝壽訂的鮮花錢,我現在帶來了,原數奉上。我是愛心鮮花公司的送花隊長,今天下午5點鐘,派了一名姓程的小姐,從下午5點鐘找到半夜12點多鐘,找不著您家。我身為送花隊長,這是我用人不當,是我的責任。所以,我就拿錢,買這個鮮花籃,為您老人家祝壽,就算我是您老人家的孫女兒,收下我這個鮮花籃吧!這裡是訂花人填寫的愛心禮儀鮮花訂購單,上面寫有訂花人交的錢款數字,現如數奉還,請您老人家收下。」
老爺子先是怒氣沖胸,哪肯接受這遲未的鮮花籃?但這位送花隊長,自己拿錢買鮮花,作為他的孫女兒為他祝壽,這位姑娘的話多甜。多心誠呀!能不收下她祝壽的鮮花籃嗎?並且,又將他的女婿訂鮮花的錢如數送還,那就很清楚了,這個姑娘送來的這籃鮮花,等於是她送來為我祝壽的,我能夠發她的怒嗎?
老爺子這樣一想,轉怒為喜,忙說:「不敢當,不敢當,哪裡還要你買鮮花來為我祝壽?請坐,請坐。我來叫醒我的老伴,弄夜宵給你吃。請坐,請坐。」
王蕭情就如此巧妙地將一場麻煩消除了。公司曾多次對王蕭情予以獎勵,我也很器重這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所以,公司這次將她調到文化宮愛心鮮花店負責生意經營。文化宮愛心鮮花店是十堰市推出的第一家鮮花店,從此,十堰市汽車城有了鮮花店。
公司調吉胖妹到文化宮鮮花店,做王蕭情的助手。吉胖妹本來還有一個全名,叫吉慶慶,但因為她長得胖乎乎的,年齡又不大,因此,大家不喊她的全名,都喊她為吉胖妹。文化宮鮮花店開業後,生意一直火紅,銷售額每月成倍地增長,利潤也極為可觀。這時鮮花店裡的銷售商品,不光是鮮花,還包括兼營的工藝品。愛心鮮花公司的禮儀服務是一條龍服務:若顧客送人一個鮮花籃,又要送一件兩件工藝禮品,不必出我公司的鮮花店門,就能選購到稱心如意的工藝禮品。若顧客要我們鮮花店,為他送到受花。受工藝禮品的人手中,則王蕭情馬上向送花隊高淑君打個電話,送花小姐就會立即來,為顧客送去鮮花和工藝禮品,王蕭情說話甜,人又秀氣機靈,再加上吉胖妹,胖得可愛,所以,文化宮愛心鮮花店,常是小伙子們光頃的地方,生意特別好。
王蕭情在文化宮愛心鮮花店的始建時期,立下了不可磨滅的汗馬功勞。可是過了半年後,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公關部部長林代玉與她有了矛盾,找到愛香和我,告王蕭情的狀:告她經常在工作時間裡,躲進文化宮的舞廳,與小伙子們跳舞。王蕭情在白天工作時間躲進舞廳與小伙子們跳舞,我叫愛香找上蕭情談了一次話。這件小小風波,本來就可以這樣結束了,不料,林代玉又找我和愛香告狀,說王蕭情拿店裡的鮮花,送那些與她跳舞的小伙子們。到了此時,愛香覺得王蕭情在花店裡工作不合適,又將她調回了送花隊。她服從調動,在送花隊仍然同原來一樣,送花認真負責,安排她送的花,皆一件件送到了受花人的手中。她再次在送花隊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提出要回父母親的工廠接受招工,因而辭職離開了我的公司。
王蕭情在我的公司一兩年,我天天看見她,沒有覺得什麼。但她一走了,回想起她的業績,我在心裡總是懷念這位工作很不錯的姑娘。我常對愛文說:「她在工作期間,有時躲進文化宮的舞廳,跳一下舞,不能算個錯誤啊!她拿花店的花送過人,這也是小事一樁啊!為什麼我們要小題大做呢?」
愛文和王蕭情也在一起玩過,據說林代玉狀告王蕭情與一些小伙子們躲進舞廳跳舞,其中也有愛文。因此,林代玉起了疑心,要狀告王蕭情。王蕭情離開我的公司時,愛文和她互相告訴了家庭電話號碼,兩人常常在夜深人靜時候,互相打電話致以問候。因此,我也常對愛文說:「你在打電話問候她時,向她說,我也沒有忘記她對公司的貢獻。」
有時,我對愛文說:「現在,王蕭情招了工嗎?如果她想回我們公司工作,我一定熱烈歡迎。」
每逢我這樣說的時候,愛文便歎著氣,不吭聲。
再回轉去談談吉胖妹。她心寬體胖,一副天真無邪的面孔,我也很喜歡這位胖姑娘,她來自農村,進了我的公司後,與公司的幾十位小姐融合在一起,慢慢地城市化了,心也大了,她想找一個城市戶口的郎君,脫離她的農門。每人夜晚便過滑冰場,玩得半夜才回寢室。同寢室的小姐們,勸她不要同城市的小伙子們玩,謹防上當,但她很自信地回答說:「我上不了當。我是想找一個城中戶口的正式對象。我又不是找情人。」
她回答得認真,彷彿她是一位最正派的姑娘,她夜晚去娛樂場所,是找正式對象,而其他的小姐出去娛樂,則都是找情人。大家笑她說得可愛,沒有人計較她,但以後也沒有人管她了。
忽然有一個夜晚,同寢室的小姐們,被她在門外喊醒了,打開寢室門一看,見她坐在門外的地面上站不起來,大家間她是怎麼了?她說:「我在滑冰場,同我的一位正式對像滑冰,我不小心,滑倒了,骨折了。請你們將我背到床上,好痛喲,好痛喲!」
有一個叫做焦細梅的小姐,是開始第一批招進來的姑娘,她動手來背她,吃驚地說:「啊喲,好重呀,我背不起吉胖妹,大家都來抬,抬到她的床上去。」
大家都來試著背吉胖妹,可是沒有誰能背得起她。見她用手握著腳的骨折處,口裡不斷地喊著:「好痛喲,好痛喲。」
大家知道她痛得厲害,只有一鼓作氣,將吉胖妹抬到她的床上。
焦細梅問:「你痛得這樣厲害,怎麼走到寢室門前的?」
吉胖妹說:「好痛喲,好痛喲!是我的正式對像同他的一個朋友,兩人換著背我,將我背到寢室門前來的。」
大家問:「你的正式對象呢?他的一個朋友呢?」
吉胖妹又是先喊著痛,再回答大家說:「他們說明天來看我。我的那個他,他是城市戶口哩!他的父母親是東風汽車公司的職工。」
焦細梅問:「他對你有感情嗎?」。吉胖妹回答說:「好痛喲,好痛喲!他對我頂有感情的,將我背到了這寢室門前。」
焦細梅嘲諷著說:「對你頂有感情?你真是個糊塗胖蛋。如果對你頂有感情,就應該背到醫院的急診室去。他是將你當做個糊塗胖蛋,丟在這寢室門前,不來了喲!你這個糊塗胖蛋,還說他明天未看你。好好,你睡在床上,等他明天來看你。」
焦細梅平日最是關心吉胖妹的,對吉胖妹勸告得最多的也是焦細梅。為弄清吉胖妹那個正式對象的來路,焦細梅又問:「我再問你:他家住在哪條街?哪棟樓?年齡又是幾何?」
吉胖妹回答說:「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裡,他只說他是城市戶口。也不知道他的具體年齡,大概跟我20多歲的大哥年齡差不多。山歌唱得好:『哥哥妹妹心連心,不嫌哥哥鬍鬚深。年紀大的哥哥喲,抱著妹妹最是懂愛情』。我不嫌我的正式對像年齡大,因此,我也就沒問他的具體年齡,好痛喲,好痛喲!」
焦細梅說:「不講了,不講了。這個人是個人販子。我是城市戶口,知道城裡男孩們的心。你又不是天姿國色,他們哪會要你這個農村女孩呢?照你說,這個人不是小伙子,誰知道他是個什麼人?他一定是個人販子,慢慢引你上鉤,騙你賣給哪個邊遠的農村。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是農村出來的女孩,將你賣到農村,仍然去做農村戶口的媳婦囉!」
吉胖妹聽焦細梅分析得有條有理,明白受了騙。如今腳骨折了,成了殘廢人,她再也不講她的正式對象了,只是口裡更加大聲地喊著:「我好痛喲,我好痛喲!」
還是嘲諷她的焦細梅,跑到郵電局的電話夜班室裡,給我家打了個電話,我連忙叫愛文騎摩托車趕到女工寢室,將吉胖妹送到醫院,辦了住院手續,住院進行接骨治療,吉胖妹姑娘,在白天上班的工作時間裡,高高興興地工作,從來不離開工作崗位。文化宮愛心鮮花始建時期所取得的經濟效益,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勞。我希望她早日痊癒出院,在工作中,大家來幫助她找個如意郎君,我公司的男青年,小伙子,多著是哩!此時,已將焦細梅調到文化宮鮮花店擔任負責人。
再講張灣愛心鮮花店的負責人王書琴小姐,先從她的助手程旺旺講起,程旺旺小姐原在送花隊工作,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煉,尤其經過送花隊隊長高淑君嚴格要求和親自輔導,程旺旺進步極快,後來沒有送不到的花,而且皆是按時送到,受花人非常滿意,常有表揚她的信寫到公司來,張灣愛心鮮花店一創建,便將她調來做王書琴的助手。王書琴管錢,她管賬。王書琴在函授學習大學的財會專業,她常自誇是城市待業青年,人事勞動部門給她發了《待業證》,她計劃獲得大學的財會專業文憑後,即要求人事勞動部門安排她到國家財政金融單位工作。當了張灣鮮花店的負責人,又兼出納管現金。她策劃一套貪污的辦法:首先,她身先士卒,店裡一切業務自己一人包做,讓助手程旺旺去看小說;繼而,她賣出的鮮花。工藝禮品,收了錢以後,有時向程旺旺少報賬,或者乾脆不報賬;最後,改寫公司書寫的商品出售價格,擅自向顧客抬高價格,提高價格賣的錢不報賬,歸自己所有。這一套辦法真有效,程旺旺首先樂得看她的瓊瑤小說。程旺旺已經看了《心有千千結》。《我是一片雲》。《聚散兩依依》。《問斜陽》。《一簾幽夢》五本,她要將瓊瑤寫的50多本都看完。本來程旺旺是記賬的,王書琴賣了一件什麼東西,程旺旺隨之記一筆賬。向公司交錢,是憑程旺旺賬上的數字。現在,程旺旺完全進入了瓊瑤小說那些讓人淒傷腸斷的故事裡面去了,樂得王書琴貪污錢。
化子有一天,到她們的花店看了看,見程旺旺正在聚精會神地看瓊瑤小說,連化子去了,她也不知道。
一個顧客向王書琴買了一件珍貴的工藝禮品,原價為100元,王書琴改寫為120元。顧客沒有講價,付錢買好便走了。王書琴喊程旺旺記賬。程旺旺眼睛看著小說,在賬上下筆時,問:「賣多少錢?」
王書琴面不改色地說:「100元。」
化子明明看見王書琴向顧客要120兀,顧客也給了120元,為什麼報賬只是100元,王書琴不是貪污20元了嗎?化子當時沒有聲張,回到公司向公司出納愛文講了這個情況。下午下班關門收店,程旺旺拿著賬,王書琴拿著錢,向愛文交錢。化子和愛文見王書琴賣的那件珍貴禮品,是按照賬上100元交的。化子立即證明那位顧客交的是120元,不是100元,然而,程旺旺證明賣的是100元,她沒有少記賬。而王書琴則說公司規定這件工藝禮品出售價也是100元,化子阿姨這個不管部的部長,冤枉人囉!無事生非囉!因此,王書琴找到我訴冤。我生怕化子冤枉了王書琴,安撫了她,這事便算了結。
化子第二天到文化宮鮮花店去看看,想不到昨天向王書琴買了那件工藝禮品的顧客,到文化宮來玩。化子記得這位顧客,便向這位顧客說:「昨天,你在我公司的張灣鮮花店買的那件工藝禮品,公司定的出售價是100元,營業小姐收了你多少錢?」
顧客說:「那位營業小姐說是120元,她收了我120元。既然定價100元,她為何多收我20元呢?」
就這樣,這位顧客同著化子到張灣鮮花店,憤怒地拉著王書琴,找公司經理講理。現在是涇渭分明了,我便向顧客說:
「這位小姐向公司交的錢是100元,你多付的20元,是她個人貪污了。但我身為經理,對員工也有管理不嚴的責任,我向你道歉。多收你的20元,我現在就給你。」
我說完道歉的話,便從我的口袋裡拿出刀元錢,退還給這位顧客。這位顧客臨走時,我握著他的手說:「你可能從十堰幾家報紙上,知道我是園林局技術人員出身的,我沒有管理生意的經驗。今後,還要請你多多指教。」
這位顧客為我的話所感動,他搖著我的手說:「老經理,不要著急,慢慢來。吉人自有天祐,會有很多人才,來幫助你辦公司的。」
王書琴要求辭職不幹,我同意她離開了公司。我想了想這件事,主要責任應該在程旺旺身上,便叫化子去負責張灣鮮花店的生意,目的是為了用我們老年人的責任心,去教育程旺旺在做事時間內要守制度。紀律,不能看小說。
化子在張灣鮮花店負責,她管錢;還是由程旺旺管賬。化子每收一筆錢,立即叫程旺旺當時記上賬。化子笑著對程旺旺說:「你不要少記喲,你在賬上少記了一元,我管錢的人便貪污了一元。我老闆娘也不能貪污。我跟你一樣,也是拿規定的工資,我的那個老爺子,對我。對兒女管得非常嚴,我們不能多拿一分錢,他本人也不能多拿一分錢。」
程旺旺感到非常不理解,也不相信我是不要利潤的老闆,她問:「你們家裡的人,不分公司賺的錢,那你的老爺子辦這個公司幹嘛?」
化子說:「老爺子講,要積累資金,要辦全球性的跨國公司。」
程旺旺不懂跨國公司,她從來沒有聽說過,便問:「跨國公司是賣東西的公司嗎?跨國是什麼商品?跨國公司是賣跨國的嗎?」
化子笑說:「你不是日日夜夜在看瓊瑤的小說嗎?瓊瑤的小說上講跨國是什麼商品?跨國公司是賣跨國商品的公司嗎?」
程旺旺低下頭說:「我看的小說,沒有講跨國這種商品,也沒有講跨國公司是不是賣跨國的公司。人民商場有日本的索尼電器賣,跨國是不是日本的電器呢?老經理要辦賣跨國電器的公司嗎?」
化子問:「你看的小說上,講的是些什麼事呢?」
程旺旺的臉幾乎低得要靠近地面。化子將程旺旺的臉扶起向著前方,說:「你的眼睛要看著前方,不要看著地面。你很年輕,你是青頭女子,你有遠大的前程,看小說不要著迷了。在做事的時間內,是不能看小說的。在非工作的時間可以看小說,但也只能用欣賞的態度去看它。」
程旺旺如夢初醒,她望著化了說:
「化子阿姨,瓊瑤的小說寫得非常真實生動,讓我們這些少女少男們神魂顛倒,我今後在看小說時,一定用欣賞的態度去看它。並且不耽誤自己的工作,不影響自己的前程。」
化子撫摸著程旺旺的頭髮說:
「旺旺,我的小女兒,你講的這話,就完全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