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妹挑水哥心焦…
情哥願變自來水,
流到水缸不用我妹挑。
大家邊走邊說邊笑,呂隊長見陳曉志有點反常。別人都在唱唱笑笑,歡天喜地,他一個人卻在嘀嘀咕咕。他嘀咕著:“還說是進國營林場當工人,還說是變成了工人階級。這是麼事工人?這是麼事工人階級?在家當農民階級,肩膀挑,腳板走。今日當了工人階級,還是腳板走,肩膀挑。半斤八兩,仍是一樣。這是麼事工人?這是麼事工人階級?”
呂隊長聽到小陳發牢騷,心中惱火,立即吼道:“你這個人的覺悟,怎麼這樣低?工人階級是勞動人民,難道工人階級就不用肩膀挑擔子嗎?工人階級就不用腳板走路嗎?”
小陳不認錯說:“啊喲,我的覺悟哪有你的高?我又不是黨員,又不是隊長。”
我聽了這些話,忙把他兩人的話題轉移開,大聲喊:“歡迎老白把剛才唱的一首民歌,再唱一遍好不好?”
大家齊聲應著說:“好,好。”
小魯左手扶著肩上的扁擔,右手高舉,呼喊著:“要不要?”
“要,要。”
下午兩點多鍾,我們到了東山鄉柯家村。呂隊長帶著工人們,把東西搬進了柯家村的柯家小屋場。這是柯老叟的房屋,獨家獨戶,所以叫做柯家小屋場。柯家村就是由柯家小屋場。柯家大屋場。楓樹辛家,武術田家等十幾個屋場組成的。萬長青科長在東山鄉領導土地改革,擔任東山鄉土改工作隊的隊長,住在柯家大屋場。
柯老叟有一塊林山和幾畝田地,由於本人勤耕苦做,老伴又會養豬,所以在他們的一生中,共建了五間正房,兩間偏房,中間一間正房,蓋得特別大一些,叫做堂屋。堂屋兩頭,各有兩問正房,一間偏房。整座房屋只有一個大門,大門開在堂屋的正中間、兩頭的偏屋,各開一個小門。房屋前面是曬農作物的場地。叫做稻場。房屋後面為竹園,竹園旁邊有幾棵香椿樹,棕桐樹。柯老叟的這種房屋結構,叫做“一進連七”,在我國南方的農村,到處可以見到。比之我國北方的四合院,是兩種不同風格的民家建築。
柯老叟夫婦有兩個兒子,都在縣城住宿讀高中。大兒子讀高中二年級,小兒子讀高中一年級。房子大半都空著,所以,柯老叟搬到堂屋左邊“兩正一偏”裡住,把堂屋右邊的兩間正房,讓給國營林場職工做寢室,一間偏房做廚房,中間的堂屋做會議室。
把工人們的住房安頓好了後,第三天我來到柯家大屋場,向萬科長匯報林場當前的生產計劃和職工的學習計劃。柯家大屋場有一百多戶人家,是一個很大的自然村莊。山上是樹木,山下是田地。樹木種類很多,有馬尾松、柏木、杉木等針葉林,還有青岡棟、榔榆、楠木等闊葉林。
萬科長同意我的計劃。制訂了一些規章制度,寫成條文貼在會議室的牆壁上,這就是國營十萬大山林場經營管理的開端。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我帶領呂好新等13名工人,在十萬大山地區,辦起了後來名聞全國。並得到黨中央領導同志贊揚的國營大林場。
當晚,我安排呂好新通知工人們開會。首先學習《實踐論》,由我邊念邊講,在這建場初期,我一個人要做幾個人的工作:既是技術員;又是工人們識字學文化的教員;還要幫助工人隊長做工人的政治思想工作,做政治教導員;作為一個林場的負責人,負責全面工作,又是有責無職的場長;還要為工人發工資,做財務賬,又兼會計員。中國共產黨在50年代,依靠一些非黨的、家庭出身不好的青年知識分子,做了一些頗有建樹的大事,有的同志甚至成就了名載史冊的大事業。
到了十月份,培育樹苗的土地,全部開墾出來了。采集樹木種子的季節也到了,要上山采杉木和馬尾松的種子。采夠了種子,隨後就要播種育苗。萬丈高樓從地起,營造森林,第一步是采種,第二步是播種育苗。
除了炊事員陳曉志,從事外勤勞動的工人只有12人。工人們采杉木種子是用采摘杉木球果的辦法,每人每天采摘杉木球果40多斤。而每百斤球果僅能曬出三斤種子,因此,每人每天的實際采種量,只有一斤多。我心想,是不是可以來個技術革新,把每人每大的采種量翻一番?翻十番呢?我同呂隊長研究著采種技術革新問題,我還請每位工人同志提建議。實踐出真知,某行業的知識分子,是該行業的實踐者,工人或農民也同樣是該行業的實踐者,兩種人對該行業同樣重要。當時,社會偏重體力勞動者的作用,輕視知識分子。我作為知識分子,應該重視體力勞動者的作用,不能忽視工農的實踐真知。
當然,工農同志也有弱點,在我們的十幾名工人中,對采種的技術革新問題,有的同志持不相信的態度,說:“想把采種工效提高十倍?除非把《天仙配》裡的七個仙女,都請下凡來,幫助我們采種。只有她們在一夜之間,才能織出那麼多的綢緞。”
這一天,我和工人們上山采杉木種子。森林裡靜悄悄的,兩只長有黃色條紋的松鼠,擺動著扁扁的長尾巴,在結滿松果的松樹上,跳躍嬉戲,互相歡追。森林裡靜悄悄的,一只光彩奪目的金光綠雀,在一棵常綠的闊葉樹上,唱著婉轉動人的歌。這只美麗的金光綠雀,一定是一只雌鳥,可能在唱著招引雄烏的歌。我猜對了,很快,一只雄綠雀被招引來了,飛到雌綠雀的身邊。兩只鳥一見面,點頭歡叫,無限親熱。小魯把耳朵向那邊山上一揚,他聽見那邊山上,有一位姑娘唱歌的聲音,歌聲愈唱愈近。小魯興奮地說:“你們聽見了沒有?有一位姑娘在唱歌,唱得多好聽囉!”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那位唱歌的姑娘,背著一筐油茶果,走攏來了,卻是楓樹辛家的化子姑娘。呂隊長叫工人們休息一會兒,對化子說:“大辛姑娘,你摘了一大筐油茶果,也累了,同我們在一塊兒休息,行不行?剛才你唱歌時離得遠,現在和我們在一塊兒了,請你唱首歌,給這些後生哥兒們聽一聽。”
化子的臉蛋,平常就似桃花紅潤,今天爬山摘油茶,更使她滿面紅光。大家心裡想:楓樹辛家這位姑娘真是好漂亮!化子放下裝滿油茶的筐子,笑著說:“土地改革,我家大翻身,分了田地,又分了一塊油茶山。有飯吃,又有油吃,我真是快樂,不由得要唱。好,如果你們不嫌我唱得不好,我唱。”
化子整了整衣服,順了順頭發,便唱了起來:
如今唱歌哎,
用籮裝,
哎,
千籮萬籮堆滿倉。
別看都是口頭語呀,
搬到田裡變米糧啊,
別看都是口頭語呀,
搬到田裡變米糧哎。
種田要用好鋤頭,
喂,
唱歌要請好歌手,
如今歌手到處有,
唱得長江水倒流哇。
大辛唱完歌,大家說說笑笑。我早就走開,蹲在一棵大杉木下面,望著大杉木結的球果,思考著杉木采種的技術革新問題。大辛喊了我幾聲,我都沒有聽見。呂隊長走近我,在我的肩膀上猛一拍,我才回過神來。聽說大辛喊了我幾聲,我連忙向大辛道歉說:“對不起,我沒有聽見。”
大辛笑著說:“你哪裡沒有聽見?你是新中國的。年輕的。有本領的。有社會主義覺悟的林業技術員,哪裡聽得見我們農村女娃子的喊聲!”
大辛說一個“的”字,就用手指頭算一下。她邊說話,邊扳指頭的神情,引起大家大笑。而我呢?則受了委屈。呂隊長忙向大辛解釋說:“化子,你不要錯怪了小曹。他在考慮采種的技術革新,要讓杉木采種量翻十番。”
我懊喪地搖頭說:“一番都沒有翻成,還想翻十番?”
我便將當前每人每大的杉木采種量,向辛化子說了說,並把技術革新的願望,也向她講了。我想爭取這位本地姑娘的意見,幫助我實現杉木采種的技術革新。大辛聽了,望著那棵大杉木的球果,想了想,忽然把手一揮說:“翻十番完全可以做到。現在,每人每天只能采杉木種子1斤多,我有一個辦法,肯定能讓每人每天可以采杉木種子10斤多。”
我高興地擺手說:“你先別說出來,看我想的辦法,跟你想的是不是一樣?大辛同志,是不是用長竹竿敲打樹上的球果,下面接種子?”
大辛贊揚我說:“你到底是新中國的。有本領的技術員,你也想到了這個辦法。”
我如實地說山心裡思考的一個問題:“我想是想到了這個快速的采種辦法,可是,我不了解十萬大山地區杉木球果的自然開裂期。大辛同志,你知道杉木球果的自然開裂期在哪幾天嗎?”
大辛說:“我從小跟我媽上山撿十柴,尋野菜,每大跟十萬大山打交道,十萬大山的嶺嶺谷谷,差不多我都跑遍了。杉木球果自然開裂期,在我的腦子裡有一個印象,如果問我的媽,那她記得會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