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黨、謝映登和羅成從北平府動身齊奔瓦崗山,走了一段路程之後,羅成說:「二位哥哥!我有個想法,不知當與不當。」「老兄弟!有什麼話你就說吧!」「二位哥哥!像咱們這般走法,怕有些不妥。」「這話怎講?」「您想啊!一路之上倘被熟人遇見,傳說開去,於我和破陣都將不利。我想請二位哥哥先行,回到瓦崗山告訴魔王、軍師和我表兄,就說我隨後就到。你們看如何?」「好,老兄弟想的甚為周到,那我們就頭前走了,你隨後快來。」「那個自然!」王伯黨、謝映登便先回瓦崗山去了。
羅成帶著家人親兵,曉行夜住,一路往瓦崗山走來。這一天,他們到了河南省界,離瓦崗山已不遠了。這時,天黑下來,羅成命家人到前邊找一個住宿之地。家人去不多時,回來說:「前邊不遠有一個大鎮,叫興隆鎮,鎮上人口稠密,買賣興隆,鎮上一條大街,路北有一家招商客店,房屋很是寬敞、乾淨,我已定下一座上房。」羅成聽了十分高興。一行人來到店房,掌櫃的一看羅成的穿戴打扮,又帶著這麼多的僕從,知道不是一般住店老客,便圍前圍後,招待得十分慇勤。羅成飯後,僕人用自帶的乾淨茶壺,沏了一壺龍團舌尖茶,香味撲鼻,又用自帶的茶碗給羅成斟了一碗,放在羅成面前。羅成坐在上房,品著茶,想著心事:這裡離瓦崗山還有一天的路程,今晚上好好地睡上一宿,明日到了瓦崗,和表兄以及眾弟兄見面,定有一番熱鬧。他這裡正想著,忽聽店房外邊一陣大亂,原來是從大街的西頭,來了十幾個騎馬的王官,都穿著官服,腰裡掛著腰刀,手提馬鞭,一邊走著一邊朝街道兩廂瞧著。他們來到招商客店,那為首的王官翻身下馬,把馬韁繩交給後邊的人,邁步進了店房:「掌櫃的在不在?」掌櫃的剛從羅成住的上房出來,一聽有人招呼,連忙跑過來答應:「來啦!您老!有事嗎?」「沒有事招呼你幹什麼?」「是,是、是!」「我問你,你這店房有多少間房子?」「一共有五十多間。」「好吧!五十多間,今日我們全包了。」「哎呀!大爺!小店裡已經有不少老客住下了。」「住下也得把他們攆走,我們老將軍要在這裡住,不准閒雜人等打攪他老人家。」「這……」「這什麼?即刻把店房騰出來,我們老將軍說話就到。要是耽誤了他老人家歇息,小心你的腦袋!」「是!」掌櫃的好像吃了苦瓜一樣,只好皺著眉頭,賠著笑臉,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挨門說好話。別的房客大都是作買賣的和出門走親戚的,聽說有什麼將軍要來住,都不願意惹閒氣、招是非,一說就走,到街上另找店房去了。最後,掌櫃的來到羅成住的上房。掌櫃的知道這一位少爺不好說話,進門來就拿出一副可憐相,懇求說:「這位少爺!這位公子!有一點事想跟您商議商議。」「什麼事呀?」「是這麼回事。剛才門口來了幾位王官老爺,說是有一位老將軍打這裡路過,要在小店扎官營,把我這個小店的房子給包下了,要已經住下的客人另外換個地方住,我說這位公子您是聖明人,小店家也是出於無奈,請公子另外換個地方住。這個鎮上還有幾家客店,店房也都不錯,還請公子可憐可憐小店家,把這間房子騰出來。」羅成少年氣盛,哪裡聽這個:「什麼?叫我換個地方?掌櫃的!我住店花不花錢?」「當然您是花錢啦!」「有沒有個先來後到?」「當然應該有呀!」「那麼為什麼我們進來還沒有坐穩你就往外攆我們呢?我不管他什麼老將軍、小將軍,我住店我花錢我自己作主,用不著別人給我分派。」「是是是!您說的太對了。不過,我懇求您可憐可憐我。我怎麼交待呢?人家都是官人呀!」「噢!官人你就怕,就來攆我?」「他們有權有勢,我惹不起呀!」「他們有權有勢你惹不起,我無權無勢你就欺負我。」「啪」一個嘴巴把掌櫃的打得轉了兩圈。掌櫃的捂著嘴,連說:「哎喲!您老別生氣,您老別生氣。哎喲!槽牙都打活動了。」他看看這位大爺也不好惹,只好擦擦嘴角流出來的血,說:「您老先別生氣,我再去和那幾位商議商議。」掌櫃的捂著腮幫子出來見著那幾個王官:「王官老爺!」「怎麼著,房子都騰出來啦?」「嗯!都騰出來啦,就差一座上房,人家這位房客說什麼也不騰。」「你沒說是老將軍要扎行營嗎?」「我說啦,人家說我住店花店錢,不管他什麼老將軍、小將軍!」剛說到這裡,那個為首的王官「啪」照掌櫃的這邊腮幫子打了一個嘴巴。「哎喲!哎喲!那邊腮幫子腫還沒消,這邊又腫了。」「怎麼?你還不服氣,你是怎麼說話?」「哎呀!我的老爺,是那個房客說的,我還敢那麼說話?」「混帳!那個房客在哪兒?」「在上房屋裡。」「走,看看去,什麼人這樣膽大包天天包膽,不給挪地方,還敢說便宜話,活膩味了?」幾個王官氣乎乎地進了上房。羅成在屋裡坐著,抬頭一看進來幾個腆胸疊肚、滿臉殺氣的官人,全當沒有看見,仍然低頭端著茶杯喝茶。掌櫃的站在一邊用手一指:「王官老爺!就是這位少爺,你們自己談吧。」那個為首的王官走到桌子跟前:「喂!你是幹什麼的?怎麼叫你挪挪地方,你還敢不挪?」羅成輕輕把茶杯放下,慢慢地抬頭看了一眼:「我不挪你又能把我怎麼樣?」「不挪?你敢不挪,我就敢打你。」「啊?打我,哈哈哈!我長這麼大淨打人啦,還沒叫人打過。好,你打打試試!」「哈!我打你你還敢怎麼的?」他伸手去抓羅成的衣領子。羅成一閃身,伸腿一腳正踢在那個王官的小肚子上,還沒有敢使勁哪,那個王官就受不了啦,「登登登」被踢得倒退十幾步,到了屋門口,讓門檻兒一絆,撲通摔到院裡去了。別的王官一瞅:「哎呀!你還敢打人?」「呼啦」往上一圍,七手八腳就和羅成動起手來。羅成年輕好勝,豈能吃虧。只見他談笑之間,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這些王官一下也沒打著羅成,反讓羅成三拳兩腳打得他們滾的滾,爬的爬,一個個鼻青臉腫,剎時間,都跑到院裡。一個王官說:「好小子!你敢打朝廷的王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別跑,你等著。」說完撤腿就往店外跑,其餘的王官也都跑了出去。羅成「嘿嘿」一笑:「去找你們的老將軍來吧!」說完依舊坐在上房裡喝茶。待了一會兒,就聽店房外邊,馬掛銀鈴作響,來了一百多號人馬。掌櫃的一看。我的媽呀!看意思馬上就得打起來,這要一打,上房那個小伙兒要是讓他們逮起來,還不找我們店家算賬。別吃這眼前虧,我躲躲吧。掌櫃的溜出門去,夥計們也都躲了起來。這時候,挨打的王官們領著一位老將軍走來。只見他頦下灑滿銀髯,條條透霜,根根露肉,精神矍鑠,坐在馬上穩如泰山,腰中挎著寶劍,得勝鉤上掛著一對五鈞神飛亮銀雙槍。他來到招商店前,挨打的王官說:「稟告老將軍,打人的人就在這裡。」「你們到裡邊去把他叫出來,我要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王官進到店裡高聲喊起來:「喂!我說打人的那個小子,有膽量你出來,來會會我們的老將軍。」羅成正喝茶呢,聽這一喊,知道是那些王官把他們的主人找來啦,心想:管你什麼老將軍,我羅成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還能怕你。他把茶杯放下,邁步走出店房,一邊走一邊說:「好!我就來會會你們的老將軍!」他走出店門,抬頭一看:「啊!是您老人家!」說著快步上前,「撲通」跪倒磕了三個頭。原來,這個老將軍,正是楊林用聖旨把他請出山來,要他坐鎮一字長蛇陣的雙槍將丁延平。丁延平和北平王羅藝是莫逆之交。羅成年幼時,丁延平看他聰明伶俐,就把他認作義子。丁延平沒有兒子,當時約好等羅成長大,他要給羅成娶親;老羅家給羅成娶的媳婦,生子姓羅;老丁家給他娶的媳婦,生子姓丁。此後,丁延平京城為官,羅成還常到京城丁府去,丁延平也常教他兵書戰策,教他武藝。羅成長大後,娶了媳婦,又作了官,公務繁忙,就再沒有到過丁家,丁延平許下給他娶媳婦的事也就撂下了。雖然多年不見,交情依然如舊。所以羅成一見面,急忙跪倒,大禮參拜。丁延平在這裡遇見羅成,自然也是高興異常,忙下馬用手攙扶。他上下打量羅成,見羅成越發英俊,說:「好孩子!有出息,跟當年大不一樣了!你父親、母親都好吧!」「托您老的福,他們都好。您看,看見您,我淨顧高興啦,也忘記問您老人家大安啦!」「好、好!我好!啊呀!兒呀!你不在北平府,何事到這兒來啦?」「啊!乾爹!我是到泰安神州前去替我母親降香還願去。」「好孩子!孝順孩子。」「乾爹!此地不是講話之所,請到店裡去吧!」「好!」說著他點手把挨打的幾個王官叫過來:「過來!過來!這個人你們認識不?」「不認識。」「他就是我的乾兒少保羅成。我看你們的耳光算是白挨了!」「也是孩兒一時氣勝,讓他們受屈了。」挨打的王官們忙說:「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少保原諒。」
丁延平和羅成說著話進到店裡,來到上房。掌櫃的和夥計們聽說沒事啦,都跑了回來,在上房擺好桌案,準備酒筵。爺兒倆坐在一起,推杯換盞,吃喝起來。喝酒中間,丁延平一皺眉頭說:「羅成啊!」「爹爹!」「你適才說趕奔泰安神州去降香?」「是!」「不對吧!到泰安你怎麼走到這裡來啦?」羅成一愣,老頭子看出破綻來啦,忙遮掩說:「啊!是這樣,因為孩兒有位朋友在河南,拐路專來探訪的。」又立即岔開話題,說:「爹爹!我聽說您老人家已經退歸林下,不知您這是到哪裡去?」「唉!我兒不知,這些年瓦崗山混世魔王造反,朝廷幾次派兵攻打都遭敗北。這一次靠山王楊林奉聖旨請我出山,去幫他鎮守一字長蛇絕命陣。」羅成一聽,心中暗想:這可倒好,乾爹去鎮守一字長蛇陣,乾兒去破一字長蛇陣,我們這義父子豈不是冤家對頭嗎?據我所知:這老頭的雙槍,天下無雙,我們老羅家的五虎斷命槍法唯獨破不了他的雙槍。我要把他的雙槍學到手,我們老羅家的槍法可就天下無雙了。再者,他主陣,我破陣,我勝不了他的雙槍,怎麼能把陣攻破。羅成想了個主意:「爹爹!您適才說到麒麟山去主陣。您老偌大年紀,到兩軍陣前可要保重。」「唉!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聖旨派遣,不得不來。不過,我雖然年近八旬,要戰瓦崗山這幾個毛賊草寇,還是綽綽有餘的。」「是呀!您老的這對雙槍,蓋世絕倫,誰也不是您的對手!」「嗯!從我出世以來,還沒遇見過對手。」羅成想:行!這老爺子吃捧。我得捧著他說,把他這雙槍的破法套出來。我用單槍破了他的雙槍,才能破他的一字長蛇陣。不然,瓦崗山把我請去,豈不是去丟人現眼。羅成樂呵呵地給丁延平滿酒,雙手捧著勸酒;看丁延平累了,就給捶捶背;丁延平鬍子上沾上酒了,忙掏手絹給擦乾淨,把個丁延平哄得團團轉。爺兒倆這酒是越喝越近乎,話是越說越投機。丁延平喝得面紅耳熱,心滿意足,不禁問羅成:「兒啊!這些年你都學什麼能耐了?」「學槍!」「嗯!你們老羅家的槍法不錯呀!」「要和您老人家的槍法比起來可就差多了。」「嗯!要說差多啦,還不至於,要說差一些,倒是真的。兒呀,你會使雙槍嗎?」「爹爹!我不會。往常我常到您家去,我說要學,您說還小,等我長大了再教我。以後我因公務在身,老沒去看望您老人家,所以一直也沒學成。」「願意學嗎?」羅成心想:就等著你這句話呢:「願意學。」「哈哈哈!羅成呀!這武藝有了底功之後,一些招數就像一層窗紙,一點就透。雙槍也沒什麼奧妙,但是不說你就不懂。兒呀!為父已經偌大年紀,風中之燭,瓦上之霜,今晚上脫下的鞋和襪,還不知道明日穿不穿。咱們爺兒倆這次見面分手之後,還能不能再見面,就很難說了。兒呀!為父今日高興,就在這酒席筵前,把雙槍傳授給你,你看如何?」羅成一聽,喜出望外,忙說:「爹爹,您何時教我?」「為父說教就教。」說著起座更衣,渾身收拾利索,出了上房,吩咐一聲抬雙槍,然後父子二人,走到庭院。丁延平要月下傳槍,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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