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山馬關大帥的女兒裴彩霞正帶領丫環婆子收拾細軟,準備隨王伯黨、謝映登到瓦崗山去,副帥劉大朋帶領官兵堵住帥府大門,王伯黨、謝映登拉出兵器以備不測。王伯黨對門人說:「你去請副帥進來,就說老夫人請他到書房答話。」門人出去之後,王伯黨在左,謝映登在右,把寶劍提在手上,躲在門後等候,不大工夫,劉大朋來到院裡:「哈哈!老怕母,我看您來啦。多日不見,把侄兒我想壞了。」裴老夫人在屋裡坐著,嚇得腿肚子都哆嗦了。劉大朋原來是這裡的副帥,自從裴仁基調進京師之後,宇文化及叫他代理元帥之職,並叫他暗中監督裴家的動靜。這一天,劉大朋得到手下人稟報,說有兩個生人騎馬到了帥府,進去後就一直沒有出來,還聽說帥府裡正在收拾細軟,看樣子是要搬家。劉大朋暗想:我得去看看,要真出了事兒,老丞相那裡沒法交待。所以他帶人來到帥府,把人留在外邊,自己進到院子。他剛要進屋,忽然在屋門口停住腳步。這時候,謝映登沉不住氣,從門後跳了出來,舉劍照劉大朋就劈。劉大朋往旁邊一閃,一伸手也拉出了寶劍:「好你個響馬!你是哪兒來的?」說著和謝映登交起手來。王伯黨也從門後出來,一腳把劉大朋踹了個仰面朝天,然後把寶劍對準他的咽喉刺去,這時,劉大朋在地上高喊:「等一等!我有話說,住手!」王伯黨住手撤步,劉大朋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說:「你們二位還認識我嗎?你們不是王伯黨、謝映登嗎?」王伯黨瞅了瞅,覺得有點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是誰。劉大朋說:「啊呀!我的狀元爺,您怎麼把我忘了?想當年我在您的狀元府裡當差,您還記得有個總管叫劉二的嗎?」「噢!你是劉二呀?」「是呀!」「這麼說你可出息了,當了山馬關的大帥了!」「瞎!出息什麼呀,我也是沒法子呀,在人矮簷下,不能不低頭。」「我們要把裴大帥家眷接走,你打算怎麼辦吧?」「狀元爺!適才我聽人稟報說來了兩個人,不知道是您。現今見到您了,這還不好辦?不知您要把裴夫人接到哪裡去?」王伯黨想:我把實話告訴他,他要翻臉,我們哥兒倆也能對付得了他。於是把奉軍師之命接裴仁基家眷的事說了一遍,然後說:「劉大帥,望你行個方便,把城門打開,放我們出去,日後必有重謝!」劉大朋本來對朝廷也有些不滿,又知道瓦崗山的聲勢,再加上王伯黨的面子,就答應了:「好吧!狀元爺!您只管走您的,我送你們出城,保你們平安無事。往後你們瓦崗義軍要來打山馬關,我定插旗迎候。」「好!既然這麼說,請到屋裡稍待。」這時裴家已把行裝收拾停當,老夫人、彩霞姑娘和裴元龍、裴元虎的妻子都出門上了轎車,丫環婆子把細軟包袱裝到車上,願意跟隨的丫環也都上了車,王、謝二人騎馬跟在後邊,一行人出了山馬關,上了大道。劉大朋很講信義,他把王、謝二人一直送出去五里地,道了珍重,然後才領兵回關。
王伯黨、謝映登二人保護著裴家一行人在路上晝夜兼程,恨不得插雙翅飛回瓦崗山。這一天過了青石樑,進了瓦崗寨,軍師聞報,忙率眾文武官員前來迎接;王伯黨、謝映登上前交令。徐懋功忙道辛苦:「二位賢弟多多辛苦,裴老夫人全家都來了麼?」「都來了!」車輛趕進內寨,程咬金的母親和秦瓊的母親率領眾女眷出來迎接。裴老夫人、姑娘彩霞和裴元龍、裴元虎的妻子全都進了內寨客廳,設酒款待,裴老夫人等人坐下之後,暗暗觀看,不見裴仁基父子,心裡不安,但初來乍到,又不敢多問。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有一個婆子進來稟報:「裴老夫人,我們的軍師看您來了。」「噢!」裴老夫人也不知道軍師是何等樣人,只聽-櫳一響,徐懋功進到屋裡:「無量天尊!裴老夫人!一路多有辛苦。」這時秦母忙介紹說:「老嫂子,這就是我們瓦崗山的軍師徐懋功!」裴老夫人見徐懋功相貌不俗,不敢小瞧,忙站起讓座。落座以後,徐懋功說:「老人家,旅途累人,您好好地歇息歇息,這裡吃喝住處都甚方便。」「多謝軍師!只是老身有一事不明,還請軍師指點!」「好吧!老夫人有話就請說吧!」「老身到此,不見我的丈夫和孩兒,不知何故?」「啊!您問老將軍裴仁基和您的三個兒子嗎?」「正是!」「老夫人!他們爺兒四位投到瓦崗山,家眷一時沒有接來,不敢讓他們露面,以防官軍知道之後,到山馬關驚動老夫人,所以我命他們爺兒四位押運糧草到金堤關去了。」「啊!原來如此。」「對!過幾天他們就回來啦!裴老將軍臨走之時,給您留下一封信。」說著拿出第二封假信,遞了過去:「夫人請看!」裴老夫人接過書信觀看,這封信的大意是:「你們母女來到之後,要安心住下,我們爺兒四個到金堤關押運糧草,回來之後即可團聚,關於女兒彩霞的親事,我已和軍師議定,等你們來後,即令她和魔王千歲成親,不要為等我錯過吉日。」老夫人反覆看了三遍,看不出有什麼破綻,又把信交給彩霞姑娘觀看。彩霞看過之後,低頭不語。徐懋功問:「老夫人可曾看得明白?」「看明白了!」「關於令嬡和魔王千歲的親事,我已和裴老將軍議定,吉日選在後天。過了後天,近期再無吉日,所以老將軍留下書信,老夫人倘無異議,一應物件,均由本寨安排。我將命人專司其事,您看如何?」「既然裴老將軍已經作主,老身再無異議。」徐懋功就等她這一句話哪。裴老夫人一答應,滿山立刻就熱鬧起來了。懸燈結綵,置辦筵席,裡外收拾得煥然一新。第三天,彩霞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八抬大轎抬著在山上繞了一圈,瓦崗寨內鞭炮齊鳴,人們見面都互相道賀。花轎抬到新房院內,彩霞姑娘下了轎,由徐懋功主事,新夫妻拜了天地祖宗。彩霞在洞房裡由丫環婆子和女眷們陪伴,程咬金在外邊和眾英雄喝酒。這一天,全瓦崗山真是肉山酒海,不管是將領、頭目和兵丁,一律是酒足飯飽,盡興方休。時光過得真快,不覺日落西山,眾人俱散。程咬金進了洞房一看,姑娘彩霞蒙著蓋頭,臉朝裡在床上坐著。這一天彩霞心裡也七上八下,一會兒想自己嫁了大德天子,就是正宮娘娘,將來他們真要奪得天下,我一定相助皇上把天下治理好;一會兒又想爹爹在信上說程咬金和自己才貌相當,今天又聽到不少人說魔王千歲長得面如敷粉,唇紅齒白,是一個英俊的美男子,自己能和這樣的人過一輩子,也不在這一生。裴彩霞正胡思亂想,程咬金腆著大肚子,在眾人簇擁下來到洞房門口。程咬金讓大夥兒進屋,齊國遠說:「四哥!入洞房可不興拉伴兒,你進去吧!」眾人把他推進洞房,把門倒帶上,各自散去。程咬金帽插金花,十字披紅,一身的新打扮。他進得房來,坐在太師椅上,用手捂著大肚子,翻了翻眼皮,瞅一眼裴彩霞,心裡美滋滋的。哈哈!我老程也有今日,也娶媳婦了,這就是我的昭陽正宮。我聽說裴彩霞這姑娘人才出眾,等我把蓋頭給她揭下來看看。老程慢慢地過去,把姑娘的蓋頭揭開。裴彩霞把臉扭過來,從下邊往上看程咬金。眼睛一落在臉上:「哎呀!媽呀!」嚇得她芳心亂跳,忙問:「你,你,你是何人?」「我?我就是混世魔王、大德天子呀!你不是我的愛妻、正宮娘娘嗎?」裴彩霞往後倒退了幾步,吸了一口涼氣,真好像萬丈高樓一腳蹬空,楊子江心斷纜翻舟一樣。唉!爹爹呀!你可把女兒害苦了!想著想著就哭了起來。她這一哭不要緊,程咬金這心裡就像壓著個秤陀一樣,扎煞著兩隻手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忙說:「-!我說姑娘!你別哭,別哭呀!你聽我把話說清楚你再哭好不好?」裴彩霞止住悲聲:「你有什麼話說?」「你聽我說,是這麼回事。你哭就說明你不樂意唄!你不樂意,我還不樂意呢。這個事兒也不怨你,也不怨我,都怨那牛鼻子老道徐懋功!他左說右說非要從中作媒不可。你這一哭我明白了。大概你是嫌我模樣長得醜,是吧?你不要哭了,這好辦,你不樂意咱就算拉倒,這門親事就算作罷,我程咬金不是非要娶媳婦,騙人家的大姑娘不可。不就是作個新郎官嗎?我也不幹了。」說著一伸手把頭上戴的金花扯掉了,把身上的十字披紅也扯掉,往地上一扔,說了聲:「去他媽的!」轉身往外就走。裴彩霞光顧看他這舉動,把哭也忘了。她原以為自己一哭,這個醜漢還不過來強迫自己同意呀!誰知他竟連碰也沒碰自己,竟然要出房去,足見這是個剛強漢子,不是酒色之徒。如今我們兩人已經入了洞房,往後鬧起來,肯定說什麼的都有,那時我的臉面放到哪兒。再說這事由我父親作主辦的,將來讓我父親怎麼辦。唉!看起來萬事不由人呀,也許是我們兩人前世有緣,我還是認命吧。想到這裡,不由得說了聲:「魔王千歲且慢!」「怎麼?這事還可商量?」「-!魔王千歲!咱們這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呀!我們既然已經拜了天地結了親,豈有再作罷的道理!我、我情願和你白頭到老!」「啊!你真樂意了?」「樂意了!」「好!你樂意了,我也樂意了。你跟我成了夫妻呀,你就偷著樂去吧!小白臉兒沒有好心眼兒,別看我長得傻大黑粗,咱心眼兒好,往後你就放心,咱兩口子連拌嘴的事兒都不能有,你看我程咬金怎麼對待你。」就這樣兩個人成了夫妻,和和美美呆了三天。三天回門,新姑爺得陪著新媳婦去娘家串門。裴老夫人一見程咬金這相貌,可有點後悔,不禁掉下了眼淚。心想不該冒冒失失就把姑娘給他。就憑他這長相,怎麼能配得上我那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是,她一看姑娘的神氣,彩霞和這個醜八怪的魔王還真情投意合,說話樂樂和和的,不禁有點納悶兒。彩霞趁沒人的時候反倒勸她娘:「娘啊!您哭什麼?和魔王千歲過一輩子的是我,您老人家這又何必呢?」「啊!」老夫人一想:對呀!女兒都樂意了,而且已經成了夫妻,我這是何苦呢?這時她再看程咬金虎背熊腰,頗有男人氣概。這麼一想,再看程咬金也不那麼難看了。再者,他現今是混世魔王、大德天子,將來當真當了皇上,自己就是皇上的丈母娘了。反正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再反對也晚了,倒不如樂樂和和大家歡喜。不過,我那丈夫和兒子們去押運糧草也該回來了吧,呆一會兒看見軍師徐懋功我得問問他。還沒有等她看見徐懋功呢,忽聽見瓦崗山下「咚!咚!」炮聲連天,裴老夫人一聽,不覺一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時候藍旗官如飛跑進魔王殿前來稟報:「報!魔王千歲!軍師、大帥!裴元慶傷已養好,現在寨門之外討戰!」「再探!」藍旗官退出後,徐懋功看了看秦瓊和程咬金:「哈哈哈!魔王千歲!我給你道喜!」「道喜?哪有那麼多喜?」「不但你收了昭陽正宮,今日咱們還要收服裴元慶!」「我說你這牛鼻子老道怎麼淨念喜歌!裴元慶可不比裴彩霞,就憑你上下嘴唇一碰,他就能投降咱瓦崗山啦!」「魔王千歲,老臣自有道理,有道是逢強智取,遇弱活擒。必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牛鼻子!你的損招可真不少,三哥呀!聽你的。」「好!那我傳令啦。」
瓦崗寨點齊兵馬,炮響三聲,在金雞嶺前擺開陣勢。程咬金騎著逍遙馬,端著開山斧,腆著大肚子往對面觀看,只見裴元慶在陣前耀武揚威。
原來,裴元慶的眼睛、棒傷都已痊癒,元帥張大賓不能放過他。這一天早飯後,張大賓升坐元帥帳,手下將官參拜畢,張大賓三角眼一翻問:「裴元慶你好了?」「托大帥的福,末將業已痊癒。」「好!既然病好了,就該出戰。我給你一支令箭,務要掃平賊寇,方可回來見我,不然的話,這次是定斬不饒。你可聽得明白?」「末將明白。」「你可能在今日把瓦崗山掃平?」「末將盡力而為。」「嗯!聽你這口氣,莫非要臨陣脫逃?」「末將不敢!」「讓你如此出戰,本帥不能放心,如今把你父、兄暫且押在本帥帳下,等你掃平瓦崗,本帥給你們父子慶功。倘若打了敗仗,臨陣脫逃,就先斬你父、兄。來呀!把裴仁基、裴元龍、裴元虎綁了。」裴元慶暗暗咬牙,心想:張大賓呀!張大賓!你真是逼人太甚,待我掃平瓦崗,回來和你算賬。
裴元慶這次出戰,期在必勝。他在陣前耀武揚威,人賽猛虎、馬賽蛟龍。兩柄銀錘,不時揮舞。瓦崗軍徐懋功、秦瓊等人看了,沒有一個不讚賞的。這就更增強了徐懋功要收裴元慶的決心。徐懋功雙腳點鐙,馬往前提,出了本陣。裴元慶也離開本陣,提馬向前。徐懋功面對面用拂塵一指說:「無量天尊,裴將軍近來可好?」裴元慶把馬帶住,大錘左右一分,叫了一聲:「徐懋功!妖道!前者你施詭計,迷了我的眼睛,不然的話,也不能叫你活到今日。我看你今日往哪裡走!」說著話催馬掄錘,直取徐懋功。徐懋功胸有成竹,毫無懼意,說:「裴將軍!裴三公子!你聽我良言相勸,還是歸順了瓦崗寨吧。張大賓是怎麼待你的,難道你就不生氣?」「少廢話,放馬過來,讓你家三少爺先打你二百錘。」「將軍你當真不降?」「決不歸降。」「你以為你的武藝高強,無人匹敵。我告訴你,今日就要打你個心服口服。裴元慶!你可敢追我?」「不要說你徐懋功一個,就是你瓦崗山全部人馬我也不在乎,我不光追你,我還要拿住你碎屍萬段。」徐懋功說:「好好好!你來追,你要不追你就不是英雄,是狗熊。」徐懋功說罷,一拍馬朝瓦崗山斷壁澗跑去。裴元慶氣盛,求勝心切,再加藝高人膽大,沒有多加考慮,放馬直追徐懋功。心想:徐懋功是瓦崗山的軍師,我要把他拿住,瓦崗山就亂了營,那時掃平瓦崗山就易如反掌了。他一邊追一邊喊:「徐懋功,哪裡跑,拿命來!」徐懋功前邊跑著,一拐彎進了斷壁澗,等裴元慶拐彎也進了斷壁澗,再往前邊看,徐懋功蹤影皆無。再往兩邊一看,都是峭壁懸崖,中間一條窄道。裴元慶跑了不遠,急忙把馬勒住,心想:不好!這裡是個絕地,我可不要上當,便撥轉馬頭,想退出來,可是已經晚了。只見一員大將,一擺大鐵槍攔住去路。這個人正是傻英雄羅士信。羅士信說:「哎!來了個小白臉,你別走,來來來,咱倆比一比。」說著話把大槍一擺直取裴元慶。這兩個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個馬上,一個步下,錘槍並舉,戰在一處。要知如何收服裴元慶,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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