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遠、李如輝一看自己惹了禍,慌慌張張回到屋裡,不敢隱瞞,對秦瓊眾人說明闖禍的經過。王伯黨把桌子一拍喝道:「當初不叫你們來,就是怕你們惹禍,果不出所料,剛進京你們就惹出事來,這不是給二哥找麻煩嗎?」謝映登也怪他們:「咱們是幹什麼的,你們心裡還不明白?這次進京又是冒名頂替來的,一旦被官府查出來,咱們這腦袋就別想要了。咱們死了事小,叫秦二哥如何擔待?」齊李二人也傻眼了,只好低頭不語。秦瓊勸道:「事已至此,責怪他們也無用了,大家還是想一個萬全之策,躲過眼前的大禍才是。」正在這個時候,就聽院裡夥計站在院內高喊:「各位住店的客官聽著,長平玉邱老王爺有令,凡是住店的客爺都到院裡,王爺要挨個查看。」秦瓊等人無奈只好來到前院。這時院裡已經站滿了人,都是住店的,約有二三百位。秦瓊一看,店房內外都是官軍,虎視眈眈把這座店房包圍起來,堵著大門放著一張八仙桌,有位王爺居中而坐,懷抱大令,殺氣騰騰。左右站著刀斧手、削刀手、棍棒手和捆綁手。開店的東家、掌櫃、賬房先生站在一旁,不住地發抖。秦瓊等六人也站在人群之中。秦瓊因王伯黨等四人是冒名而來也很緊張,倘被查出不光他們有罪,就是自己也脫不開干係。看樣子今日是凶多吉少。
這個查夜的長平王邱瑞,本是隋朝開國的五位老王之一,官高職重。今晚奉旨查夜,從牆上看見齊國遠,懷疑他不是好人,所以要查個水落石出。他把店簿子翻看一遍,然後挨個點名。點到誰頭上誰就站出來。邱瑞上下打量一遍,然後詳細盤問。他一連叫了十幾個人,也沒有問出毛病。問來問去,問到秦瓊幾個人的頭上。秦瓊趕緊來到王爺面前施禮:「小人秦瓊給王爺磕頭。」長平王一見秦瓊一愣,手捻長鬚上一眼、下一眼看了半天,把秦瓊看得心裡直發毛。王爺問道:「你是哪裡人氏,進京何干?」「回王爺!小人本是山東濟南府歷城縣人氏,現在山東節度使衙門任四品旗牌長,奉唐大帥差遣領著四名旗牌官進京,給岳王千歲進獻壽禮來了,這是小人的文憑路引。」說著秦瓊把公文呈上。邱瑞又把秦瓊打量了一陣,這才觀看公事,問:「秦瓊!你帶的四個人呢?叫他們過來!」「是!」他點手把四人叫過來:「快參見王爺!」王伯黨、謝映登、齊國遠、李如輝趕緊給王爺施禮。柴紹自有文憑路引和他們是兩回事。長平王一指王伯黨:「你叫什麼?」「回王爺,我叫張轉,現為山東帥府六品旗牌官。」「你呢?」邱瑞又一指謝映登。「稟告王駕!我叫楊合,也是帥府旗牌。」還沒等邱瑞再問,李如輝沉不住氣,大聲說道:「回王爺!我叫何輝,也是旗牌。」兩旁當兵的衛隊喝道:「可惡!王爺還沒問你,你忙什麼?」「反正也得問,我先說了省得王爺再問。」邱瑞看了李如輝一眼,沒有發話,又用手一指齊國遠:「你叫什麼名字?」這時齊國遠的腦袋早糊塗了,一時竟把他頂名李濟忘了:「我叫……這個……我叫……」大傢伙兒一聽,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這時他把臉憋得通紅,在地上直轉磨磨,嘴裡連說:「我……我……」長平王邱瑞把桌案一拍:「你、你怎麼?剛才本王在街上就看見你手把牆頭,偷看本王。現在居然連叫什麼名字都說不上來,分明心裡有鬼,來呀!」「在!」「把這個匪徒給我綁了,送交殿帥府嚴刑審問!」秦瓊一看這可壞了。真要審問他,他還不定說什麼哪,那時不光他一個人沒命,我們大夥兒都得遭殃!秦瓊聰明,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忙向王爺施禮:「請王爺息怒,小人有下情回稟。」長平王一擺手,闖上來的兵士暫且退下。邱瑞面沉似水,說:「秦瓊!你有何話說?」「回王駕的話,我這個兄弟名叫李濟,路引上開得明白。不過此人素日犯有癡頑之症,請王駕原諒。」「胡說!」邱瑞把眼一瞪:「既是此人患有癡頑之症,唐璧為何派他隨你來京,為何不派精明強幹之人?」「王駕說得對,唐帥本不想派他前來,這是我向唐帥求情才派他來的。」「卻是為何?」「王爺請想:他今年剛剛二十多歲,正是為朝廷出力的時候,患了癡頑之症,豈不可惜。因此我求情帶他進京,是想來京給他治病。」「你要找何人給他治病?」「回王爺!小人常進京,認識一位名醫李靖,打算拜求他給醫治。」長平王聽了又打量了秦瓊一下,問:「你認識三元李靖?」「正是!」原來這個李靖乃是隋唐年間著名的遊俠。他醫卜星相,無所不精;天文地理,無所不曉。滿朝公卿差不多都和他有往來。因為他是京兆三元人,所以人稱三元李靖,長平王也和李靖至厚,聽了這話,氣消了不少,又問秦瓊:「你的原籍確是山東嗎?」「山東濟南是後遷去的。當初,我家住在馬鳴關。」「馬鳴關?你父親叫什麼名字,他是幹什麼的?」秦瓊一聽這倒好,越問越多,盤查起三代來了,說:「回王駕,我父名叫秦彝,號叫子厚。當年扶保南陳後主,曾任馬鳴關大帥之職。」「啊!」長平王的聲音有些哽咽,「你母親娘家姓什麼?」「我娘姓康!」「你可知道你母親姊妹幾人?」「聽我娘說過,共有姊妹二人。我娘居長,我還有個姨娘。」「你可知你的姨娘現在何處?」「這個小人不知。聽我娘說,以往兵荒馬亂,她姐妹二人早已失散,音信隔絕了。我娘還記得我姨娘名叫月春,七月初六的生日。」「哎呀!兒啊!」長平王一把抓住秦瓊,二目流淚。秦瓊忙問:「王駕,這是為何?」「秦瓊,我就是你的姨父啊!你姨月春乃是我的王妃!」秦瓊一聽,慌忙下拜,給姨父施禮。二人相對落淚。大傢伙兒一看,鬧了半天成了親眷。柴紹、王伯黨等人這顆心才放下。邱瑞道:「孩子!你母親好嗎?」「托姨父的福,很好!我姨娘身體可好?是否在京居住?」「現住我的府中,孩子!不要住店了,趕緊和我回府去見你姨娘,咱們骨肉團聚,也好敘敘離情。」「這……」秦瓊心想:按理應該去看望多年不見的姨娘,也該住在府中,不過我怎麼能扔下弟兄們不管;如果帶他們同去,他們都是佔山為王的主兒,和官府水火不相容,將來真要出點風波,豈不連累姨父。可是這話又不能直說,只好婉轉地說:「姨父!按理說我應該跟您回府。只是要務在身,還有這些兄弟跟隨,諸多不便。我先送了奉禮,再去給姨娘請安,您看如何?」「也好!我就住在正陽大街長平王府,你要去時一問便知。」「是!我一定去。」長平王也不往下盤查了,一擺手讓住店的客人散去,又把掌櫃叫過來說:「這是我的至親,小心侍候,不得怠慢。」「遵命!」掌櫃的一聽,好嗎!嚇死我也不敢怠慢呀。長平王還要查街,查街後還要進宮復旨,不能久停,便和秦瓊告別。
眾弟兄鬧了一場虛驚,回到屋裡,王伯堂又把齊國遠申斥了一頓。齊國遠把大嘴一咧:「嘻嘻!我就知道沒事嗎!不是我捅了婁子,咱二哥還碰不上這門親戚呢!」次日眾人起床梳洗已畢,用過早膳,秦瓊把壽禮備好,柴紹也備齊,就直奔岳工府而來。來到府外,只見府門前高搭-棚,收禮的一排賬桌有好幾十張,每張桌上都有三四個人記賬、收禮、搬運、入庫。送禮的人和趕廟會一樣,一個個愁眉苦臉,排滿了街道兩旁。秦瓊和他們一打聽,原來都排了好幾天啦。因為一來送禮的人太多,二來收禮的人刁難,給他們點好處,就能先收,死心眼不願花錢的只好乾生氣,就是不收你的。這些送禮的大都是手下人替主人送的,壽禮交不上去,回去沒法向主人交差,所以無論如何也得等。這岳王楊素是隋文帝的同胞二弟,貴為親王,大權在手,誰不巴結?所以在京的滿朝文武,大小官員,外地的州府郡縣大小衙門誰敢不送禮。秦瓊一看這種情況,不由得暗打主意,然後和柴紹眾人商議,說:「咱們如果這麼等著,怕十天半月這禮物也送不上去。咱們是遠道來的,我去和管事的說一說,有道是張嘴三分利,能讓碰了,別讓誤了。如果真碰了釘子咱再想別的法子,或者去找長平王托個人情,你們看怎樣?」眾人讚成。秦瓊叫大伙在旁邊等著,他自己來到府門口台階下邊。只見門外邊放著長條板凳,坐著幾個腆胸凸肚的人。靠裡邊一把椅子,坐著一個四十多歲,又白又胖的傢伙,渾身穿綢掛緞,坐在那裡閉目養神。秦瓊趕緊上前,沖椅子上坐的白胖子一抱拳說:「這位大爺您好,在下有禮了!」白胖子慢慢睜開眼睛,連動也不動,上下看看秦瓊,傲慢地問:「幹什麼的?」「回大爺的話,我們是山東節度使衙門來的,我的名字叫秦瓊,奉命給岳王千歲進獻壽禮,不知壽禮交給何人?」還沒等秦瓊把話說完,白胖子小眼一瞪:「去,去,一邊等著去!節度使衙門算個屁,去!一邊去。」秦瓊耐著性子,只好退下,心說:罷了!怪不得世人都拚命爭權奪勢,有權有勢也就有了威風,慢說求他辦事,連送禮都這麼難。這些傢伙實在是可殺不可留,我秦瓊是奉向來送禮,要是我自己呀,有東西扔到溝裡也不給他們送。秦瓊鬧了一肚子氣,轉身就走,剛走出幾步,忽聽見大門裡邊有人出來說話:「楊總管!我跟你打聽打聽,這兩天有沒有山東來上壽禮的?如果山東濟南府有個叫秦瓊的來了,你可千萬告訴裡邊一聲。」秦瓊聽得真切,心說:這是怎麼回事?回頭一看,說話的這個人穿團花錦襖,有四十來歲,看樣子比那個白胖子職位高。那白胖子早已站起來笑臉相迎,露出十足的奴才相,點頭哈腰,一邊說:「是,」一邊又說,「這可太巧了,那一位就是山東來的,他說是姓秦。」說著又衝秦瓊點手:「哎!我說秦大爺您先留步。」秦瓊只好走回來。白胖子忙對那個穿團花錦襖的人說:「這位就是山東姓秦的。」穿團花錦襖的人抱拳帶笑說:「您就是山東的秦大爺嗎?」「不敢!在下秦瓊秦叔寶。」「秦大爺您跟我進去吧!有人等您好幾天啦!請!」白胖子也滿臉堆笑說:「請吧!恕我眼拙不認識真人。您請!」秦瓊也不計較,淡然一笑。他一邊往裡走,一邊想:岳王府的人和我素無來往,是誰要見我呢?為何事等我?他怎麼知道我要到京城來呢?這些謎一時解不開,只好跟著往裡走。
岳王府裡的地方真大,五步一樓,十步一閣,房屋櫛比,殿字重疊。左一道門,右一道門,把秦瓊都走糊塗了。這時走到一座跨院,正房五間,院落清雅。這個人來到房門外,站住對秦瓊說:「秦大爺您先留步,我先進去給您回稟一聲。」時間不大,那個人出來說聲:「有請!」秦瓊進到屋裡,抬頭觀看:「哎呀,原來是您!」究竟是誰,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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