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長庚道:「如果國師肯大力支持,事情尚可一為,少夫,你看如何?」
白少夫道:「齊天教中只有教祖才能統御一切,此外誰也擔當不了那個任務,國師死了這條心吧!」
白長庚道:「可是強教祖已經仙遊了!」
白少夫道:「教祖雖然仙遊,他仍是本教的主宰,輪不到您,更輪不到我,父親還是別作這個打算吧!」
白長庚道:「可是我總得回京有個交代。」
白少夫道:「沒什麼好交代的,齊天教不跟大內作對,已經是您最大的收穫了,您請回去吧!」
白長庚臉色激變道:「畜生,我辛辛苦苦地圖謀進身還不是為了你,你居然會說了這種話來。」
白少夫道:「父親!在盧溝橋時,你已經將我逐出門戶,現在我是齊天教下一分子,我們的關係已經斷絕了。」
白長庚勃然震怒道:「忤逆的畜生,我是為了提拔你,想不到你會不識抬舉,你以為我非要靠你不成?」
白少夫道:「父親,我是站在兒子的立場,給您一句忠告,京師大內的一點力量,能夠保住京師已經是運氣了,江湖絕不容許您插足。」
白長庚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轉向樂和問道:「鐵笛仙長,你們是真的不管了?」
樂和笑笑點頭道:「不錯,我們早有決議,強兄在世一日,我們為他效力一日,強兄不在了,我們同時隱退終老湖山,絕不再理人間是非了。」
白長庚道:「如果兄弟派人接掌,各位可有異議?」
樂和道:「沒有。我們兩不管,不過令郎的話也不無道理,齊天教中能人頗多,白大人派的人,雖不必高於強兄,至少也不能低於其他人。」
白長庚笑道:「那當然,接掌教務的人,自然還是在齊天教中物色,方可駕輕就熟,白某只是站在輔助的立場,絕不干涉教中事務!」
樂和道:「那就由大人自決了。」
白長庚道:「公孫先生意下如何?」
公孫述見問到他,神色不禁一震,猶豫不答。
白少夫道:「不行!公孫先生的人望不夠。」
白長庚道:「目前兄弟以全力支持,等國師調來了大批高手,歸先生轄下,先生就不怕人手缺乏了!」
公孫述想了一下道:「白大人要在下付出什麼交換條件呢?齊天教是江湖組織,可不能跟官方發生聯繫。」
白長庚道:「那自然!國師派來的人,也不具官方身份,至於兄弟,則更別無所求,只要先生能轄令江湖人不再參加顛覆朝廷的活動。」
公孫述笑道:「有這種事嗎?」
白長庚道:「前朝遺臣孤老,有不少已轉入江湖,暗圖復國之舉,朝廷接獲密報,卻不便公然處置以刺激民心,這些活動只有請先生以江湖立場予以制止!」
公孫述道:「如果我真的能夠主持教務,這倒可以辦得到,可是齊天教與官方只能履行這一點合約。」
白長庚笑道:「那當然,兄弟出京,也就是想請強教祖幫這個忙,教祖不幸身故,只有寄望先生了!」
燕青忍不住道:「公孫述,白長庚是關外人,與現今當朝是一家的,他投身官府是忠於其主,你是漢夏子民,做這種事就是背祖忘本了,將會受到天下的唾棄。」
公孫述笑笑道:「不然,我這個做法是為了悲天憫人,朝廷今乃氣數使然,一般遺臣志士妄圖以人力抗天,結果只是徒興戰亂,生靈塗炭而已,教祖在世之日,也是抱定這個原則,我只是遵行教祖遺志。」
張自新道:「那麼強永猛也是個大壞蛋?」
樂和笑笑道:「這倒不盡然,一個人武功再高,也只能敵十人百人而已,不能敵千人萬人的。
「所以,強兄婉拒了不少遺士孤臣的遊說,力求清淨超然的身份,維持住江湖的平靜,天下以有德者居之,武林霸主則以能者居之,我們都是能有餘而德不足,所以不想介入國事的糾紛中。」
公孫述笑道:「是啊!代代都有江湖人,江湖不臣天子,身份何等超然,所以我們所要求的就是這一點。」
白長庚道:「那就是這樣說定了!」
公孫述道:「這只是我們間的協定,齊天教中卻未必人人同意。」
白長庚道:「先生可以問一下,合則留,不合則去,今天我們不作理會,以後再搗蛋,我們就不客氣了!」
公孫述轉身問身後眾人道:「各位有何意見?」
松月道長首先道:「貧道退歸武當。」
白長庚道:「道長除非退出江湖,否則武當仍為江湖一脈,官府不干涉,齊天教仍然不能叫武當逍遙法外。」
松月道長剛要開口。
公孫述笑道:「那可以暫且不管,目前先把齊天教的內部決定了再說,以後如何治理江湖是齊天教的事,由在下解決,各位還有意見嗎?」
崆峒祁海棠道:「在下已歸納本教,為同道所不容,惟有與齊天教同進退。」
公孫述一笑說道:「這就行了,你在齊天教中一日,本教絕對保護你的地位,各位護法們呢?」
苗天神道:「我回苗疆去,教祖不在,我誰也不服!」
把守第二關的中年婦人花蝶影卻抗聲道:「我與齊天教共存亡,卻不贊成公孫述來主持教務!」
公孫述臉色微變道:「花夫人自己是否有意見?」
花蝶影道:「如果有高於我的人出來主持,我沒有話說,如果三仙二老與東門夫人都不幹,我就出來主持。
不過我對這姓白的也沒好感,官府不犯我,我不願多事,否則大家走著瞧,皇帝也不過是天子,齊天教就是與天同高,叫官府聽我們還差不多。」
徐中行應聲道:「花夫人說得對,我不離開齊天教,也不肯聽命於官府,維持這個原則,誰來主持都行。」
其餘各人也都同聲支持。
白長庚乾笑道:「官府只有一點要求,並不干涉各位行動。」
花蝶影沉聲道:「去你的,齊天教的行動由我們自己決定,管你什麼要求,套不到我們頭上。」
白長庚道:「看來只有公孫先生一個人支持白某的要求,白某也只好要求公孫先生的合作了。」
花蝶影道:「他一個人肯合作是他自己的事,齊天教卻不理這一套,最好是他滾蛋,否則就殺了我們再說。」
白長庚朝樂和道:「鐵笛先生有何指教?」
鐵笛仙樂和哈哈大笑道:「強兄的齊天教不是任何人能接下去的,我也不敢做主出主意,還是問問強兄吧!」
他的一手指向強永猛,眾人隨著看去,都嚇了一跳,不知怎的,強永猛的腔上又長出了一顆腦袋,完全是原來,的樣子。
巴魯克衝上前,直攻出一拳。
巴魯克舉掌一擊,同時身上中掌,強永猛卻安然無恙,巴魯克卻連連退後幾步坐倚地下,口中鮮血直噴,還夾著細小肉塊。
顯然,強永猛一掌已震碎了他的心臟。
強永猛哈哈大笑道:「巴魯克,強某挨你血滴子一套都不在乎,你連強某的一掌都挨不起,還想接替齊天教,不是做夢嗎?」
巴魯克仍難以相信,顫聲道:「剛才你的頭縮到哪裡去了,怎麼看不見?」
強永猛解開外衣,原來他肩上有兩支木架,臨時將木架升高,剛好將腦袋藏了起來,領口在頂上,看上去好像丟了首級,實際上卻安然無恙。
巴魯克臉色又是一變,掙扎叫道:「白大人,他雖然使用巧計躲過了血滴子,可見血滴子還能威脅他,欲除此人,必須慎用血滴子。」
白長庚臉色如土,駭然不知所以。
強永猛也不理他,朗聲笑道:「樂兄、純陽兄,二位的精心設計果然巧妙無比,這個番僧不足為道,他的橫練功夫雖強,仍然敵不過我的一掌,早知如此,我不必攻他的命門了,就憑我的掌力,也是可將金剛震成肉泥,不過那血滴子的確很厲害,我試了一下裡面的利刃,實在不敢冒險了。」
純陽子道:「利刃尚可一抗,裡面的蝕骨毒藥倒是真的難防,血滴子在以前很普通,現在經過改造,已厲害百倍。
所以大內才視同拱璧,輕易不肯交人使用,最好能弄到一具,我細心研究一下,大可仿造幾具。」
強永猛道:「那番僧身上就有一具,純陽兄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以後充為本教的鎮教利器,倒是一大收穫。」
樂和笑道:「血滴子不算什麼,強兄這一試,總算將教中忠奸分明,像公孫述這種人,實在不宜再留!」
公孫述臉色大變,連忙搶到巴魯克身畔,拿起他腰間的血滴子道:「教祖,我並沒有存心背叛!」
強永猛笑道:「不錯!你對我還有三分畏敬之心,像你這種人,我本來還不在乎的,可是你今天表現太壞,本教的人沒一個對你有好感的,我實在容你不得,今天你算運氣好,我不想殺人,趁早放下血滴子走吧!」
公孫述道:「即使教祖放過我,其他人也放不過我。」
強永猛道:「那我可管不了,我不殺你已經夠寬大了,其他人要殺你,我也無法禁止,這是你自找的。」
公孫述冷冷地道:「所以我不能放下血滴子,這是我的防身之器,誰要殺我,我就摘誰的腦袋!」
強永猛道:「不錯!白長庚,你剛才已經把來意表露無遺,我們之間合作談不成了,因此你最好把他拉在一起,有他的指點,你們下山還有希望!否則你們即使衝出這個大殿,也無法逃過山上重重的機關佈置。」
花蝶影一怔道:「教祖還準備放過公孫述?」
強永猛笑道:「念在他對我三分忠心,我總要給他一分活路,齊天教容不下他,只讓他在白長庚那兒有個安身之處,但能否逃過今天一劫,要看他的運氣了。」
說完對白少夫道:「我早知道你跟你父親串通一氣,但最後的表現還不錯,好好幹下去,齊天教不會虧待你的。」
白少夫忙道:「謝謝教祖栽培。」
強永猛揮揮手,又向燕青道:「小伙子,你看怎麼樣?我還能讓你心服嗎?」
燕青淡淡地一笑道:「除了知人欠明之外,大致還不錯;但說要令我滿意,只有一點是可取的。」
強永猛一怔道:「我什麼地方知人不明,公孫述有野心,我早就明之若揭,因為他起不了多大作用,我聽任他胡鬧下去,藉以考察別人的忠心,難道有什麼不對?」
燕青笑道:「教祖就是對公孫述的處置還可以,他叛意已明,還放他一條生路,所謂用人以忠,乃上上之策,至於知人之明,教祖實在差得遠。」
強永猛忙道:「我什麼地方知人不明?」
燕青笑道:「白少夫跟他老子串通一氣,教祖能看出來還不錯,可是最後那句褒詞,則令人笑掉大牙。」
強永猛道:「他為了我不惜與他老子反目,這是大家都看見的,難道還不可信?」
燕青道:「白長庚是大笨蛋,對他兒子不諒解尚且可說,教祖自負雄才蓋世,居然相信他的忠心,就大大不應該了,怎麼叫我心服呢?」
強永猛笑道:「你倒是說說看,他什麼地方不可?」
燕青淡淡地道:「教祖身試血滴子,玩了一手假丟腦袋,只可以騙騙糊塗蛋.騙不了聰明人的。」
純陽子喝道:「我們的精心設計,可謂天衣無縫,強兄為了逼真,還故意先喝了幾口水,到時噴到血滴子裡面,迫使用人不知真假,你怎麼看出不對了?」
燕青道:「設計沒問題,問題卻在鐵笛先生身上,他見教祖丟了腦袋,居然還笑得出來,這就是破綻。」
樂和道:「我們的七情六慾,已至不形於色的境界,即使強兄真丟了腦袋,我還是照笑不誤。」
燕青道:「那固然不錯,可是笑有多種,先生所表現乃得意之笑,如果教祖斷頭為先生得意之舉,則先生的為人太可怕了,以後教祖倒該提防一二。」
樂和呆了一呆。
強永猛連忙道:「樂兄與我乃生死之交,你不必挑撥離間,就算你再聰明,看出我是假死的,與白少夫的忠心又有什麼關係?」
燕青道:「我能看出假死,白少夫自然也看出了,他與老子反目,實際上是向他老子遞消息,叫白長庚別太得意,只可惜白長庚不爭氣,不明白他的意思,以為教祖真的死了,將陰謀竊取之心表露無遺,自毀善罷之道;這是他的愚蠢之處,可是教祖也把白少夫認為是忠心之表現,就不見得高明了!」
強永猛冷冷一笑道:「成!小伙子,真不錯,老夫越看你越滿意,不過老夫還不像你那麼笨,策略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燕青笑道:「我怎麼不懂,教祖若不是真糊塗,就是故意裝糊塗,藉以安住白少夫,使他留在教中,以後可以從白少夫身上得到大內消息。」
強永猛一頓道:「不錯!大內能人不少,白長庚卻是個蠢材,我今天打算給他一點厲害,還是要放他回去以後才能瞭解宮中動靜。
因為大內對齊天教如此注意,我必須有個預防之策,如果換了別人,我將一無所知,小伙子你賣弄聰明,卻打破我的計劃,看來還是不夠聰明。」
燕青微微一笑道:「這是我的打算,我猜想到有此可能,但我有我的打算,必須要揭穿出來!」
強永猛道:「你有什麼打算?」
燕青道:「萬一我要留在教中,白少夫必將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千方百計想除去我,以為他進身之階,我可不想平白無故丟腦袋。」
強永猛道:「你已經有意投效了?」
燕青笑笑道:「目前還談不上,但我必須作萬全之打算,反正破壞這件事,對我有益而無害。」
強永猛道:「如果你真有心投效本教,我一定會保障你的安全,絕不會叫你受別人的暗算。」
燕青笑道:「那我可不敢領教,蕭麟與卞京的前車可鑒,教祖的保護令人心寒。」
強永猛道:「他除非不要命了!」
燕青笑道:「教祖用人惟才,如果除去了我,白少夫是最理想的人選,到時候教祖就捨不得殺他了。」
強永猛歎了一口氣道:「你這小伙子真叫我沒辦法,現在我的計劃已被你破壞了,你說該怎麼辦?」
燕青道:「等我加入齊天教,我再謀求補救的辦法,目前教祖只好自己想辦法了。」
強永猛盯著燕青看了片刻道:「我一定要將你這小伙子爭取到手,你說吧!要什麼條件才肯答應加盟?」
燕青笑道:「不難,我看教祖如何應付白長庚這批人後,自然會有個決定,不過教祖可得高明一點,別又讓我看出毛病,否則你只有把教祖位置讓出來,我才會有興趣。」
強永猛道:「只要你答應,遲早會輪到你的。」
燕青笑笑道:「我可等不及你死了再接位,因為叫我在一個飯桶手下聽候鞭策,我一天也受不了。」
強永猛又歎了口氣道:「燕青,老夫生平沒遇見一件難事,你可把我難住了,你等著瞧吧!老夫一定讓你心服口服!」
燕青道:「等候高明!」
強永猛對白少夫冷冷一笑道:「白少夫,對燕青的話你也不必賴了,我心中跟他一樣明白的,你怎麼說?」
白少夫臉色微變,頓了頓才道:「沒什麼可說的,不過教祖要想得到燕青,最好還是殺了我,否則我一定還是幫家父的。
這不是父子之情,而是家父才智不如教祖,在教祖這邊,我始終落於人後,在家父那邊,我永居人前,我的脾氣也一樣,絕不甘永居人下的。」
強永猛哈哈笑道:「你比不上燕青,卻比其他人強多了,為了要得到燕青,我決心留下你了,而且立升你職位,遞補公孫述總壇執事的缺。」
燕青笑道:「高明!高明!此舉深獲我心。」
強永猛道:「你不是要剔除他嗎?」
燕青笑笑道:「等我進了齊天教,再剔除他不遲,目前我倒希望他蒙受重用,試試你的魄力。」
強永猛又是哈哈一笑,然後道:「白長庚你可以一個人回去,最多帶個公孫述,把其他人留下來!」
白長庚深感駭然,連忙道:「教祖,白某或對貴教有失禮之處,但出於上命,實為無奈,何況白某對貴教亦可盡力斡旋,剛才教祖偽裝身死,白某雖然眼拙未能辨察,然對貴教仍無不敬之心!鐵笛先生亦可證明!」
強永猛哈哈大笑道:「我的腦袋縮架裡,並沒有真掉下來,一切經過都耳聞目睹,不必要人來證明。」
白長庚道:「那就更可以見得白某用心無他了,白某對三仙二老,敬禮有加,曾極力央請他們主持大局。」
樂和笑道:「那是你對我們五個人有所畏懼,才如此客氣,當我表示我們不插手時,你的嘴臉立刻變了,甚至還支持公孫述對付其他人。」
白長庚道:「貴教中只有一位公孫先生肯與白某合作的,白某為職責所關,自然要對他支持一點。」
強永猛笑道:「現在還是只有一個公孫先生肯與你合作,你應該繼續支持他下去呀!」
白長庚道:「那時白某以為教祖不在人世,乃作非分之想,現在教祖健在,白某豈敢如此狂妄。」
強永猛臉色一沉道:「白長庚,你不是說過嗎?就是我不死,你也非達成任務不可,言猶在耳,你怎麼就忘了,我對你的合作建議不感興趣,更不會接受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條件,你還是趁早下山去吧!」
白長庚道:「教祖無意合作,白某自然不敢勉強,但京師方面對教祖聲勢日隆,的確是很不放心……」
強永猛朗聲笑道:「我倒很放心,京中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好了,齊天教總有辦法接下來!」
純陽子這才笑道:「教祖倒不能這麼說,教祖自己也承認,江湖組織,到底無法與正規大軍抗衡,如果朝廷派遣大軍,以武力相抗,吃虧的畢竟是我們。」
白長庚道:「純陽仙長的話不錯,兩軍交鋒,就不是武功能解決問題的了,齊天教總壇雖戒防嚴密,朝廷只要調集百門火炮,一陣猛轟,教祖武功通神,又能如何呢?」
強永猛微笑道:「火炮要人放的吧?」
白長庚道:「當然了。」
強永猛笑笑道:「我只要派出十來個人,就可以把司炮的炮手們殺得一千二淨了。何況我若是存心與官軍作對,隨時可以起動江湖上大批高手,散出攔截,沒有一門火炮能運進洛陽城來!」
純陽子笑笑道:「這方法雖佳,但官軍最犀利的武器並不是火炮,據我所知,朝廷已經秘密成立了火槍營,那才是最厲害的殺人凶器,一管鋼銃,內實鐵砂,以火藥引發,轟然一響,金石洞穿,絕非血肉之軀所能抗受。」
強永猛道:「純陽兄這樣說,我們是非向朝廷低頭不可了?」
純陽子笑道:「那也不必!我們只要表明立場,不與官方正面作對,也不必受官人節制,大家各管各的,齊天教無力與官方作戰,卻有著最佳的刺客,流血五步,殺一人並不困難,哪一個皇帝不怕死,儘管找我們的麻煩好了!」
強永猛大笑道:「純陽兄不愧為我的知己,我早已作了這樣打算,白長庚剛離京,我就派人送了一封通牒到大內皇宮,叫那位安居九重的皇帝小心他的腦袋。」
白長庚臉色一變道:「真有這回事嗎?」
強永猛笑道:「你回京就可知道了!」
白長庚道:「教祖既然有此措施,自然對白某的來意早有所知了,白某立即回京聽候遷命了……」
強永猛道:「你回去只能帶一個公孫述,其餘的人必須留下。」
白長庚道:「為什麼?」
強永猛道:「朝廷養了這批供奉原是為了對付江湖人的,齊天教既然要領袖江湖,自然不能再容這批傢伙去殘害江湖人。」
白長庚皺皺眉道:「教祖這就強人所難了,白某率領他們出來,如果不帶他們回去,如何交待呢?」
強永猛笑道:「公孫述會替你想個最好的理由交代,也可以替你證明這批人是被齊天教留下來的。」
白長庚皺眉道:「白某卻不能這麼做!就算上面能應付過去,他的朋友家人也放不過白某,何況全軍皆沒,白某在朝中的前程也完了……」
強永猛笑笑道:「你來齊天教動歪腦筋,前程已經完蛋了,能保得住性命,已經算是你的運氣!」
白長庚一咬牙道:「教祖是逼人走上死路,白某雖然武功不如,也只好拚死一決了。」
強永猛笑道:「很好,這像句話,齊天教是江湖組織,一定照江湖規矩來處理此事,你準備如何拼法呢?」
白長庚道:「此時此地,還有容我們選擇的方式嗎?」
強永猛道:「有兩條路,一條是你們全體力闖,走得一人算一人,這個方法較為有希望,因為你這批人個個都是武功高手,為了求生,困獸之鬥實不可輕視。」
白長庚道:「另一個辦法呢?」
強永猛笑道:「另一個方法較為困難,我比照你們的人數,也調派相當的人選一對一決鬥,闖得過的,我無條件放他下山!」
白長庚道:「看來還是第二個方法較為合理些,因為我們即使闖得出此殿,也闖不出山下層層埋伏佈置!」
強永猛笑笑道:「那你就錯了,用第一個方法,你們有公孫述引路,至少可以闖出一部分人去……」
白長庚道:「可是要闖過三仙二老與貴教這六大高手,我們的機會太微渺了,倒不如一對一,最多犧牲六個人,其他人還有點希望。」
強永猛笑道:「你打錯了算盤,如果你們採取硬闖,我與三仙二老怎麼好意思參加混鬥,連十大護法都袖手不管,完全由手下對付你們。」
白長庚臉色一動道:「真的?」
公孫述道:「話是真的,但白大人還是選取第二個辦法的好,這裡的埋伏佈置何異於銅牆鐵壁。
「我雖然熟悉情況,最多也只能保全大人一人而已,你想三仙二老,十大護法都能袖手不管,足見厲害尤有過之……」
白長庚忙點頭道:「不錯!」
強永猛道:「單打獨鬥機會更難,三仙二老不說,十大護法也不是泛泛之輩,你們闖得過嗎?」
白長庚道:「反正總要一闖,我們只好試試了!」
強永猛道:「你們決定了?」
白長庚向眾人看了一眼,見無人反對,乃道:「決定了!」
強永猛道:「你們這還有十四個人,我們也準備十四個人各接一場,看你們的運氣了,燕青,你看我這一手如何?」
燕青笑道:「公孫述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叛教祖,這根本是個障眼法,把公孫述安插到宮中去,就像白長庚把兒子插到這邊一樣,可是為了保全公孫述安然入京,自然要把其他人解決,這一手不算什麼。」
強永猛頓了一頓才道:「好小子,算你眼睛尖,不過你考了我半天,我也該考考你了,你說現在怎麼辦?」
燕青笑:「一切照舊!」
強永猛道:「什麼?我的計劃既然被你揭開了,還是照舊施行,那不是存心送掉公孫老弟的命?」
燕青道:「那怕什麼?教祖這兒有了白少夫作人質,公孫先生如有不測,白長庚的兒子就別想活命了!」
強永猛道:「那你對公孫老弟不太公平。」
燕青道:「白長庚只有一個兒子,齊天教卻有無數個公孫先生,諒他不敢輕動,而且更會保護公孫先生的安全,此其一也。
公孫先生只有一條命,他想活下去,必須為自己找個安身立命之策,如果沒有這點能耐,他也不足為教祖所重視,此其二也……」
公孫述怒道:「小子!你簡直在坑我!」
燕青笑道:「白少夫明知身份已為教祖識破,教祖有魄力留下他,他也有種敢留下,公孫先生難道就沒種?」
公孫述道:「白長庚可沒有教祖這種魄力!」
燕青笑道:「可是他心疼兒子,這個兒子是他畢生的期望所寄,因此公孫先生遠比白少夫安全!」
白長庚汗如雨下,顫聲道:「這不是白某一個人的事!」
強永猛道:「你放心,我已經說過了,今天只有你與公孫老弟兩個人能回去,其他的人你不必擔心……」
白長庚臉色如土,不知怎麼辦才好。
燕青忽然道、「教祖,你與張兄弟有一場未了之約,何不在正式交手前,先來一場預鬥,把這十四場分成兩邊,留一半給他。」
強永猛笑道:「你要張自新也參加決鬥?」
燕青笑道:「教祖也未必每一場都下,張兄弟自然也不必如此,我們這邊,也可以推出七個人應斗呀!」
強永猛道:「我的意思不是留活口,你們辦得到嗎?」
燕青道:「那是另外一回事,反正抽到我們這邊的人,生死由我們決定,這是生死之鬥,我們如果有意放手,必然賠上一命,這個代價也不輕呀!」
強永猛在沉吟。
樂和道:「強兄,此子實在是大將之才,好用奇謀,料事如神,本教倒是很需要像他這種人才。」
管翩翩道:「這是那小伙子對你另一種考察呢!如果你要爭取他,就得答應他的請求。」
公孫述道:「如果他們漏放過一兩個人,我就慘了。」
燕青笑道:「這一舉是對我們大家同時的考驗,教祖的魄力,我的謀略,你的應變能力,教祖有意思接受嗎?」
二老中的赤霞客突然道:「答應下來,難道我們還會不如一個小伙子,強老弟,本教最多損失一個公孫述。」
燕青道:「也不見得一定會損失,公孫先生如果認為無力自保,大可留在洛陽,不必到京中去。」
公孫述叫道:「放屁,那我還有什麼顏面在本教立足?」
燕青道:「這就是了,公孫先生如果要想建立聲威,重得人望,必須要有一番表現,我給你出了個難題,卻也給了你一個機會,否則你在齊天教雖生若死,雖存若亡。」
強永猛哈哈大笑道:「好,燕青,我答應你。」
燕青道:「有趣!這十四場決鬥一定是精彩絕倫,事不宜遲,大家宣出名單吧!」
強永猛一揮手,有三名侍女送來三份筆墨紙硯,分交到各處,只有白長庚戰戰兢兢地接了過來。
他身後一名中年漢子厲聲叫道:「白大人,你簡直拿我們的生命開玩笑,我不能接受,對不起,我要走了!」
揚聲挺刀,直往殿外沖。
剛到門口,呼的一聲,一個黑壓壓的東西,直往他的頭上罩落,卻是公孫述拋出手中的血滴子,順手一帶,他已成了一具無頭屍體,跑了兩步,砰然倒地。
公孫述將血滴子往下一傾,倒出一汪清水,冷笑道:「白大人,我施用血滴子並不含糊吧?告訴你的手下人,最好別隨便亂動……」
白長庚見他的手法較之兩個番僧還要純熟,不禁駭然失色。
忙轉向身後諸人道:「列位,白某並非不顧各位,實在是出於無奈,大家還是各憑技藝與運氣闖闖吧!」
公孫述道:「我說過了,這山上步步驚險,硬闖出去一定是死,現在話說明了,我倒不希望各位全部就死,因此強留各位,在這兒為一線生機而決鬥吧!抽到齊天教的對手,我不敢存指望,抽到另外一邊,可能有希望!」
燕青見身死的那個漢子,正是先前與張自新對手的那一個,也是與白長庚不睦的一個,乃輕輕一歎道:「這位仁兄太性急了,如果抽到我們這邊,我一定會保全他活命的,現在少了一個,叫我們也不好分配了。」
強永猛道:「我們各勾掉一個名字,公孫老弟的身份已明,也可以把他撇開了,就以十二場為勝負吧!」
白少夫見燕青搶儘先機,又恨又怨,忍不住道:「教祖,家父的名字也可以勾除了,因為他是教祖特許不死的。」
強永猛笑道:「你緊張個什麼勁,我許他不死,他絕不會有危險的,但虛應故事,總得湊一下熱鬧!」
白少夫道:「教祖,燕青跟張自新一夥,絕不會投入齊天教的,他用意在瓦解本教,如果家父抽到他們那邊豈不危險……」
強永猛微笑道:「我當然清楚,他們絕不會放過你老子,那也沒辦法,只能怪運氣壞,可是等一下決鬥時一定是十分公平,令尊能領袖大內高手,自保功夫應該有一點,如果他保不住自己,我也覺得沒有活下去的必要,齊天教即使要找人作對,也得找個相當的對象!」
燕青微微一笑,交出六份名單。
強永猛的名單則是由純陽子代書就的,白長庚將十二份名單交出時,那雙手不住發顫,顯示他心中的緊張。
強永猛用兩個金盂,將二十四份名單分別置放,齊天教與燕青這邊則混在一起,然後笑笑道:「燕青,我們兩邊如何決勝負呢?」
燕青道:「決鬥並不以殺人為尚,最高明的是勝得漂亮乾淨利落,在場都是行家,自然有個公平的判決!」
強永猛道:「我是問我們的勝負有什麼條件,光是以場多寡為結果,未免太無味了。」
燕青道:「教祖與張兄弟之鬥也是生死之搏,我們不妨以得勝的場數相積而計其差數,每差一場,則寬貸對方一年的生命,在這一年中不能加害對方。」
強永猛軒然大笑道:「你以為我會輸給張自新嗎?」
燕青道:「教祖何必擔心這個問題呢?這對教祖有利無弊,因為在這六場中,我們也未必能居先,教祖斤斤計較,倒好像對名單上的人不放心。」
強永猛笑道:「怎麼說都是你有理,反正我也不在乎,哪怕六場全負,我只要不輸給張自新就不算丟臉了。我也不相信他在這六年內能強過我。」
燕青笑道:「正是這麼說,這六場的勝負與你們的決鬥影響不大,可是貴教多勝一場,教祖就是輸了,一年之內也不會有生命威脅,這是很上算的事。」
強永猛隨即將兩個金盂內的名單攪動了一下,各取出一張,展示開來,赫然正是白長庚,可是決鬥的對象卻是他兒子白少夫,大家為之一怔。
白長庚道:「教祖不會要我們父子相殘吧?」
強永猛笑向白少夫道:「不管你內心意向如何,目前你總是本教的人,你如何作打算,你先說說看?」
白少夫道:「屬下忠於所事,全憑教祖指示。」
強永猛道:「我叫你自己決定。」
白少夫想想道:「屬下認輸,齊天教是江湖組織,自然以道義為上,不能教子殺父,此其一也,教祖既然有言可以保證家父不死,自然要讓家父勝得這一場,此二也;教祖武功蓋世,絕不會怕一個張自新,為示寬大起見,應該讓他一場,此其三也;根據這三點理由,屬下必須認輸。」
強永猛大笑道:「說得好,我准你認輸。」
白長庚這才吁口氣,忙笑道:「教祖也未必就輸,因為張自新那邊還沒勝,如果他們也輸了,就不會有貴教這麼漂亮,教祖仍可勝一場。」
燕青道:「為了要替張兄弟爭取一年的生命,我們下場非勝不可!因為這一年中,可能發生很多變化……」
純陽子笑道:「你別高興,下一場未必就抽到你們。」
燕青道:「反正我們還有六場機會,你們只剩下五場了,每一場我們都拚命力爭,務期全勝。」
強永猛伸手又取出兩張名單,一邊是黃廣宇,另一張卻是張自新,黃廣宇是個老頭子,鬚髮皆白,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張自新頓了頓才漫步出場道:「請問老爺子在大內是什麼職位?家裡還有什麼人?」
黃廣宇瞪眼道:「你問這幹嗎?」
張自新在地下拾起巴魯克遺下的戒刀,輕輕一插,整個刀身沒人石塊中,只留一個刀柄在外道:「老爺子如果具有這份功力,小子俯首就栽,不必再交手了!」
黃廣宇神色如土,顯見得沒這本事,雙眼一閉道:「你殺了我吧!為了幾兩俸銀,賣這條老命也值得了!」
白長庚道:「張自新,這是你的運氣,因為抽到了弱的一個,黃老供奉今年已八十六歲了,任職大內四十年,因為內廷供奉在職無秩,當一天差領一天糧,黃老為了家計浩繁,兒子死得早,孫兒年紀小,不得已還勉強供職,不敢退休,你殺了他,讓他因公殉職,還好領一份撫恤,倒是成全了他……」
張自新一拱道:「老爺子請回座,小子認輸,您這份歲數,也不必替官家賣命,回去還是奏請退休,頤養天年吧!」
黃廣宇沒想到張自新會認輸,他在大內任職有年,對江湖上的動態自然十分清楚,也知道張自新與強永猛之間的過節,更明白張自新此刻能力雖不足於強永猛一抗,假以時日,倒也未可逆料,所以燕青提出那個辦法後,大家都很清楚,那明明是給張自新爭取時間。
強永猛那邊第一場很湊巧,抽中了白長庚父子對陣,強永猛硬著頭皮認輸,張自新卻非勝不可,然而看了張自新一刀插石的功力,他知道要勝過這小子是沒希望了,可是不勝過張自新,強永猛就不會放過自己,想到與其死在齊天教手,倒不如成全這小伙子,所以才閉目就死。
萬沒想到張自新居然肯放棄那延長一年的生計而認輸,這一來可急壞了楊青青,大聲叫道:「張兄弟,你可不能認輸,你知道這一場贏的關係有多大?」
張自新道:「我知道,贏了這場,就可以多活一年,可是我不能為了要多活一年,而殺死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家,因此我只好認輸了!」
楊青青道:「那你也不必認輸呀,你可以贏過他,而不殺死他,那不就解決了嗎?」
張自新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如果我勝過了黃老爺子,就是他並沒有過這一關,仍然要遭受到齊天教的毒手,強永猛是不肯輕易放過一個人的!」
楊青青默然無言,在俠義的立場上,她無法說張自新的不對,換了她自己,她也會這麼做的,只是張自新放過這個機會太可惜了。
打鬥仍一場一場地比下去。
張自新對決鬥充滿了信心,鬥志是無比堅強的。
然而,以他這點能耐,是否能抵得住絕世的梟雄呢?——
無名氏 掃瞄,大眼睛 OCR,舊雨樓 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