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六名胡姬卻拋開了弓箭,同時跪下了,閉著眼,合掌喃喃向天祈禱,然後又膜拜不止!
黃九度怒叫道:「你們幹什麼?」
一名胡姬恐怖地道:「黃九爺,我們遭受天譴了,這是阿拉真主在懲罰我們做壞事,我們要趕快祈求神的寬恕!」
黃九度更形暴怒,哇哇大吼道:「鬼話連天,世上哪有真神……」
那胡姬道:「怎麼會沒有,神派穆罕默德大先知傳道時,一手執劍,一手執可蘭經,叫人不得行惡,劍用以誅殺惡人,許老七他們五個人的死,就是真神用天劍誅殺的,所以沒有任何痕跡……」
她說得活靈活現,臉上一片肅穆之色,語畢又開始膜拜求恕,黃九度手下的人中也有一部份回教的信徒!
聽了她的話後,居然也丟下武器,跪地膜拜了。
黃九度見狀甚為急怒,可是他對這六名胡姬似乎頗為顧忌,大概是為了要在大漠立足,必須連絡維人的感情!
因此他只能叫道:「你們妖言惑眾,回去後將會受到什麼處分!」
那胡姬道:「我們不怕,最多一死而已,可是死在天劍之下,連靈魂也將永遠沉淪黑獄,不得升天……」
黃九度急得沒辦法,連連搓手不止,只得道:「你們殺人也不止一次了,何以天神祇在今天顯靈?」
那胡姬道:「以前所殺的人都有取死之道,真神假我們的手以施懲誡,為真主所默許,今天我們要殺不該殺的人……」
黃九度道:「這些人更該殺!」
那胡姬道:「這是由真神來決定的,九爺,也許你認為我們太迷信,但事實放在眼前,使人不得不信!」
另一名胡姬道:「九爺,要使我們承認錯誤,只有一個辦法,你去殺死那個人看看,如果你能不受天譴,我們就聽你的!」
黃九度看看地下的五具屍體,又看看手下的人,差不多有一大半都在膜拜禱告,另一小半雖非回教信徒,卻也盯著他,等待他作一決定。
明知這與天神無關,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自己卻又不敢再去嘗試,因為先前被殺的五人都是武功高手。
如果他們能被不聲不響地暗算了,證明對方暗殺的手段太高明,自己去嘗試,必是死路一條!
可是擊不破這些人的迷信,就無法使他們聽命!
俞士元等八人未受毒香所迷,已經處於劣勢,現在手下人一大半為神跡所蠱惑,更處於下風了!
沉吟良久,他只好一歎道:「算了,大家回去吧!」
回教的信徒巴不得有此一舉,可是另一小半的人卻有點躊躇,因為旋風牧場的規矩極嚴,所以有人問道:「九爺,回去如何交代呢?」
黃九度道:「實話實說,有責任歸我一人擔承,大家只要替我證明一下就了,毒龍香未能奏功,力拼非我們所能敵,夢蝶先生也不能太歸咎於我們!」
他既然擔承了責任,大家自然都是怕死的,所以立刻一哄而散,跳起來準備行動。
黃九度道:「還收拾什麼,帶足食水口糧,每個人找一頭牲口,把死的屍體帶走,回去作個見證,其他卻扔了算了!」
立刻有人找來五匹駱駝,載了屍體,餘人各找牲口,或駝或馬,一聲呼嘯,飛速地離開了!
遙遠傳來一聲聲的回答,很快就隱入夜空中消失!
這邊幾個人才吁了一口氣,吳韻珊持著解毒的溫玉翠鐲,將丐幫的人一一救了過來,俞士元歎道:「他們的手段真厲害,我們萬般小心,仍然著了道兒,幸虧有了你的玉鐲,否則就一敗塗地!」
吳韻珊笑道:「我的玉鐲只能保全一部份人,最後把他們嚇走的,還是靠宇文瓊瑤的暗助,否則就是保全我們不死,其他的人就難免毒手了。綠綾,來的是誰?」
綠綾笑道:「是綠影與綠蟻,她們早已到達了旋風牧場,跟著這批人前來的,幸虧她們是披著狼皮,不露形跡,也幸虧那批回族人懷疑見鬼,自己把自己嚇跑了……」
吳韻珊道:「來的狼群數量很多,都是偽裝的嗎?」
綠綾搖頭道:「不,只有兩個人,其餘都是真的狼!」
俞士元不信道:「真狼?怎麼會聽她們號令行動呢?」
綠綾笑道:「錢老師年青時曾經來過大漠,他老先生對大漠中的狼群很感興趣,跟它們生活了一段時間,學會了狼語與驅策之法,為了好玩,也教會了我們,因此我們都懂得一點,綠影她們就是用狼語向我連絡的!」
吳韻珊一歎道:「這位老夫子倒是個奇才!」
綠綾黯然道:「錢老師身通百藝,只是性情怪僻一點,卻是個十足的好人,跟我們姐妹四人,情誼屬半父半師,他老人家死在秋月那賤人之手,實在太沒道理了,所以我們四人發誓要替他老人家報仇……」
吳韻珊道:「為什麼要找我幫忙呢?你們的小姐不比我差呀,她審訊俘虜的那一手,我都心折異常!」
綠綾道:「小姐認為錢老師輸在一個女孩子手下,有損武林監督人的英名,恥於報復,故而不許我們報仇!」
吳韻珊笑道:「她不許你們報仇,我又怎能幫助你們呢?」
綠綾道:「小姐知道錢老夫子在我們心中的份量,她為了身份所囿,不許我們報仇,卻也不肯叫我們太失望,故而將我與綠錦派遣到吳小姐手下時候,在這段時間內,我們可以不受小姐的約束!」
吳韻珊微笑道:「我以為她是派你們來保護我的,原來另有所圖!」
綠綾含淚道:「小姐是派我們來保護吳小姐的,至於報仇之事,是我們私下的揣測與請求,吳小姐可以不理,卻不能誤會小姐……」
吳韻珊笑笑道:「你們要我如何幫忙呢?」
綠綾道:「當我們與屠秋月正面相逢作戰時,只求吳小姐為我們提示一下,別受她的巧計所害就夠了!」
吳韻珊點點頭道:「這倒可以,我受你們侍候護衛之職,自然也有義務報答你們不為人所陷害,此外我也不能幫你們太多的忙,因為俞相公是個愛和平的人,不願殺戮太甚……,」
綠綾感激地道:「我們只希望這點就夠了,謝謝小姐!」
薛嬌嬌笑道:「吳家妹子,她們能解狼語,知道有人前來支援,你可聽不懂狼語呀,你怎麼知道有人來幫忙呢?」
吳韻珊道:「綠綾抓住我的手,在手心上暗暗寫字告訴我了,我再告訴俞相公,否則他怎會忍心犧牲大家呢?」
俞士元笑道:「我見來的狼群很多,以為都是人改裝的,誰知只有兩個人,那實在太冒險了,如果他們同時動手呢……」
綠綾道:「幫主放心好了,就是一起動手,也不會傷及丐幫的人的,綠影的一手玄冰珠,足可招呼他們的!」
俞士元道:「玄冰珠是什麼東西?」
綠綾道:「就是殺死五個人的利器,那是一粒粒像黃菜大小的珠子,發出時無聲無息,利用夜色掩護,叫人防不勝防!」
俞士元道:「既然是暗器,怎麼會不著痕跡呢?」
綠綾道:「玄冰珠遇熱即化,進人人體後,消化無形,所以那五個人死了,黃九度也不知道是怎麼會事呢?」
俞士元頓了一頓才道:「這種暗器是厲害,如果以後我遭遇上了,倒是該小心!」
綠綾道:「玄冰珠是黑色,只有在夜間使用,而且那東西質地極脆,只有咽喉或雙目等處,才具殺傷能力,再者只有綠影一個人會使,跟她對手時小心一點就是了……」
吳韻珊笑道:「這妮子吃過我的虧,挾恨在心,我才該小心一點!」
綠綾道:「吳小姐在我們保護下時,絕不必為這提心,如果小姐幫我們對付了屠秋月,使錢老師死得瞑目,綠影感恩懷德,更不會對小姐不利了!」
吳韻珊笑道:「這成了要挾了!」
綠綾誠懇地道:「不是這個意思,錢老師在師之日,對綠影特別鍾愛,教給她的東西也最多,報仇之心,也以她最切……」
俞士元道:「我是最不主張報復的了,可是今天我們欠了她們的情,若不是她們來得巧,真不堪設想了,韻珊,必要時你給她們一點幫助吧!」
吳韻珊奇怪地道:「你也會贊成我幫人家報仇?」
俞士元道:「我並不是贊成,只是為了大局著想,一來是丐幫的精華全靠她們得以保存,再者我覺得綠影那個丫頭性情太烈,玄冰珠詭異莫測,對你又有點過節,我不願意你有一天咽喉上也穿個洞……」
南彪也笑道:「是啊,在對付藍夢蝶那一批人,俞老弟的神威占一半份量,吳小姐的策劃一半,你們兩位可損失不起!」
南彪的話一半是開玩笑,—半也是實情,俞士元只有一笑置之,望著沙地上殘餘的火光,忽而又問綠綾道:「你最後跟她們連絡的什麼?」
綠綾道:「我問她們的行動,她們回答說已經到達旋風牧場附近,也沒有多說別的,叫我們各行其是!」
俞士元沉思道:「看來她們不但到達了那兒,可能已經打入了旋風牧場,所以才能把握住對方的行動……」
吳韻珊道:「是啊,我們對旋風牧場卻一無所知,似乎太冒險了,藍夢蝶此人詭計百出,像黃九度這一次行動,令人防不勝防,此去旋風牧場,還有一兩天的途程,真不知道他們會耍出什麼花樣呢!」
俞士元沉吟片刻才問綠綾道:「藍夢蝶是否知道你們會使用玄冰珠?」
綠綾道:「武林監督人是一代強於一代,下一代知道上一代的會些什麼,上一代對下一代卻未必全清楚了,玄冰珠是錢老師精心研究的傑作,只傳了小姐與綠影兩個人。易老夫人可能還知道,藍化鯤不曾得知,藍夢蝶更不會知道了!」
俞士元道:「那就好了,他們把屍體搬回去,藍夢蝶也未必能看出蹊蹺,當然也不會相信是天劍之說,但是他也無法得知是綠影她們下的手,我們就不必擔心了。」
吳韻珊道:「怎麼不必擔心呢?」
俞士元道:「藍夢蝶見到那些屍體,一定以為是我們下的手,對我們可能會加緊戒備,卻不知宇文瓊瑤她們已經深入,如果他要對我們不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宇文瓊瑤會適時打擊破壞他們,我們豈不是可以安心了?」
吳韻珊道:「可是用狼語作暗號連絡就留了破綻,他們回憶一下當時的情形,一定會想到是誰替我們解的圍!」
綠綾道:「不會的吧,他怎麼知道我們會驅策狼群呢?」
吳韻珊道:「對於狼性我很瞭解,他們雖然凶狠,卻極為畏異謹慎,絕不敢靠近大隊的人馬,綠影她們離得太近了!」
綠綾道:「那也不能證明什麼呀!」
吳韻珊笑道:「他對你們還是有相當的瞭解,錢笑吾到過大漠去他是知道的,如果能喬裝改近狼群,他一定會想到是你們!」
俞士元微怔道:「不錯,你們倆跟著韻珊,他會想到一定是綠影與綠蟻,連帶也想到她們必然是追隨你們小姐到大漠了!」
吳韻珊道:「因此他急切之務,一定是忙著搜索你們小姐的下落!」
綠綾相當放心地道:「那也沒關係,小妲與易老夫人必能保護自己的!」
吳韻珊道:「我不擔心你們小姐,卻擔心綠影她們,如果這兩個妮子無法與你們小姐會合,處境就危險了!」
綠錦道:「如果她們無法保護自己也怪不了誰,小姐事前就關照過她們了,到了大漠上,就必須自己照顧自己……」
吳韻珊道:「但她們是為了替我們解圍而敗露行跡的,她們如有危險,我心中會很不安,因此我想快點趕上去看看!」
俞士元道:「那可來不及了,我們是大隊人馬,行動不會那麼快!」
吳韻珊笑道:「我不能等大隊,我要飛騎先追上去!」
俞士元一怔道:「你單獨前去?」
吳韻珊道:「我一個人可不敢冒這個險,必須要人陪著我去,綠綾與綠錦是專門保護我的,讓她們陪我去好了!」
俞士元道:「不行,我們絕不能分散開來!」
吳韻珊道:「黃九度這件事發生後,我對前途很擔心,所以我必須去打個前站。綠綾,你們準備一下,我們立刻動身!」
兩個女孩子完全以吳韻珊之命是從,立刻著手準備,俞士元見她執意要行,心中不免躊躇,薛嬌嬌道:「我跟你們一起去好了!」
南彪道:「洒家也去!」
吳韻珊笑道:「薛大姐能同行是最好,南天王卻不敢勞駕,相公,如果你不放心,就再請席長老陪著我們先走!」
俞士元道:「那是沒問題,但你們五個女子仍然太單薄了!」
吳韻珊道:「夠了,我們五個人組合起來,不下於一支勁旅呢?不過為了慎重,我想請俞忠大哥同行,因為駱家雄與屠萬夫都是大力士,萬一遭遇上了,有個人跟他們鬥鬥力大概就萬無一失了!」
俞忠道:「屬下遵命!」
俞光卻道:「吳小姐,你為什麼不帶著我呢?」
吳韻珊笑道:「我倒是想帶你的,但怕你淘氣不聽話誤事!」
俞光童心猶盛,最喜歡趕熱鬧,跟吳韻珊等走在前頭,一定比殿後有意思多了,因此連忙道:「吳小姐,你帶我去,我絕不淘氣!」
吳韻珊道:「那就要聽話,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俞光高興地叫道:「一定!一定!」
吳韻珊道:「我也不怕調皮,只要你敢淘氣,我就弄點藥給你吃下去,叫你在半個月內變成瞎子,什麼都看不見!」
俞光苦著臉道:「那可真要我的命,我可以後永遠成瞎子,這半個月卻千萬瞎不得,錯過了這場熱鬧,我會遺憾終身!」
吳韻珊笑笑道:「別耍嘴了,趕快準備一下,每個人都騎一匹快馬,俞光與俞忠大哥多帶一匹,把黃九度的帳蓬拆下帶著。」
俞士元道:「你要這個幹嗎,不是反而顯露行跡了?」
吳韻珊笑道:「我有我的用途,黃九度留下了大批的輜重駝馬貨物,倒是一筆大財富,相公,你可得收拾好了……」
俞士元道:「那不是成了劫掠了,丐幫並不希罕這點東西!」
吳韻珊道:「黃九度的話有真有假,他的六名胡姬我看倒的確是維族的酋長送給他的,維吾爾人要在疏附集會,黃九度所帶的東西都是他們的必需品,我們帶著做個人情,送給漠上的牧民,一則用以交好,再者我也想換幾個胡姬帶回去!」
俞士元皺眉道:「你要這些人幹嗎?」
「我很喜歡他們的歌舞,帶回中原去暇時仔細欣賞!」
俞士元知道她可能又別有用心,笑笑道:「好吧,一切都依你就是!」
吳韻珊道:「我在前面走,如果有警,我就叫俞光回來告急,如果平安無事,我就一直前進,在疏附等你們了!」
因為有著這麼多人隨行,俞士元也就放心了,等眾人收拾妥當後,吳韻珊帶著人先走了。
長途跋涉,吳韻珊學會了騎馬,所以也不再仗人扶持,自己控轡,居然不比其他人落後多少!
俞士元因為丐幫門下部份弟子功力稍淺,受毒龍香迷醉後尚未完全恢復,只得等了下來。
天色微曙時,大隊出發,又添了許多駝馬行囊,自然走得更慢了,可是前面一直沒有警報傳來,大概是平安無事,俞士元也就不再擔心了。
又走了兩天,他們終於穿出了大戈壁沙漠,順著烏聯河上溯,大漠已不是那麼荒涼,人煙水草稀少,但時有片片綠沙點綴著,草長過人,時而見成群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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