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神駿的雪毛明駝,一個神采豐朗的青年英雄,一位姿容若仙的美女,還有一名全身腫脹的病漢!
年青的豪俠與美女雄踞駝背上談笑風生,生病的漢子被倒吊在駝股上呻吟,這種情形太奇怪了!
即使是經常有駝隊過往的晉中,也足以引起大家的驚異,然而這三人一駝走在路上卻沒有引起一點麻煩!
那是關山月的名頭太響亮了,普通人見了他掛在駝鞍旁的奇怪兵器獨腳金神,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明駝令主像傳奇一般的事跡,已經家傳戶曉了,人們只知道這位神奇的俠客又將有一次不平凡的行動!
卻沒有一個敢攔住他們問問清楚!明駝載得很重,卻沒有吃力的樣子。
江帆對這頭神騎愈來愈欣賞了,欣賞之餘,自然而然也生出了憐惜之心,看看快要到達他們寄居的山村了。
換句話說也快到達蛇神居的千蛇谷了,她終於忍不住,拍拍駝的脖子,笑向關山月道:
「關大哥!快到地頭了,這個傢伙大概不會有什麼作用了,還是把他丟下來,也好讓老白輕鬆一點!」
短短一兩天的單獨相處,使她與關山月的距離拉近了很多,不僅把關山月由關公子改稱為大哥,對於那頭明駝,她也親呢地稱它為老白了。
關山月無可無不可地止住明駝,把馬伯憂放了下來,丟在路邊的草地上,痛得他又連連呻吟!
江帆又感到不忍,跟著跳下來,在胸前掏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塞進馬伯憂的口中道:「照你的行為,實在死有餘辜,可是我實在不忍心看你死在路旁邊,吃下這顆藥後,你好好地休息一下,一個時辰後,就可以自己行動了,以後可得放老實點,別再跟我們找麻煩了……」
那顆藥偽效用果然相當神奇,馬伯憂身上的浮腫立刻消下去很多,精神也恢復了不少,可是他仍苦著面道:「關大俠,江小姐,謝謝二位的寬大,可是二位還不如將我殺死的好,二位放過了我,教主卻不會放過我……」
關山月眉頭一豎,道:「一個時辰後你就完全復原了,難道你還保護不了自己嗎?謝靈運自己沒有空來找你……」
馬伯憂歎息著道:「教主雖然目前找不到我,以後我仍逃不出他的掌握,假如我落入教主的手中,那個罪可難受了……」
江帆奇道:「謝靈運叫你暗算我們,你並沒有違命,只是力不能及,謝靈運總不會因此而怪罪你吧?」
馬伯憂遭:「江小姐,你不知道天魔教中的規矩,我們接受一項使命後,若是達成了,功勞自然很大,假若失敗了,處分也一樣地嚴重,我受命阻止二位的行程,結果並未達成任務,又沒有依照規定行事……」
關山月一怔道:「什麼規定?」
馬伯憂道:「教主對於派遣使命的人。都曾交付了一粒毒藥,命令我們萬一失手,只許自殺不許被俘……」
關山月冷笑一聲道:「那你在開始知道失手後,為甚麼不馬上自殺呢?」
馬伯憂垂下頭道:「我被那條毒蛇咬中之後,全身立時發腫,根本無法行動,大俠把我倒吊在駝背上,又將那顆藥丸顛掉了……」
關山月道:「求死之道很多,何必要毒藥不可,你真要有死的決心,什麼方法都行,為什麼卻偏要……」
馬伯憂長歎道:「大俠的話固然不錯,可是人活在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是無法以情理而定的,我在失手被擒的時候,的確不懼一死,又苦於無法行動,現在我能行動,卻又不想死了!然而又活不下去……」
江帆神色一動道:「這倒是句老實話,人沒有好死而惡生的……」
關山月皺著眉頭道:「那該怎麼辦?……」
馬伯憂一歎道:「我既沒有自殺的勇氣,又沒有接受處分的勇氣,更沒有反抗教主的本事,所以只有請大俠做做好事,乾脆把我殺了……」
關山月搖頭道:「不行!我放了你,就不想殺你!」
馬伯憂神色一動道:「那就大俠把我帶在身邊,只有跟著大俠,我才不致落入天魔教徒的手中,否則二位一離開,馬上就有人過來收拾我……」
關山月出聲斥道:「胡說!我怎麼沒看見!」
馬伯憂苦笑道:「大俠一路行來,天魔教徒眾何下百十,卻因為大俠帶著我在一起,他們才沒有出手與大俠作對……」
關山月更不信道:「豈有此理。」
馬伯憂搶著道:「我決不說謊,這些人都是受命阻攔二位的,可是他們的武功都比不上大俠,所採取的手段也不是正面的,他們見我並沒有依照規定自殺,以為我已經投降了大俠,那些計謀圈套便不敢使用了……」
關山月一笑道:「這麼說來,我帶著你一起走,這著棋倒是下對了,免去了不少的麻煩,雖然我不怕這些麻煩……」
馬伯憂苦著面道:「大俠也許不在乎這些麻煩,假如一路上與他們周旋過來,算起來只化了一天半的時間,那一天半的餘暇,都是我替二位爭取到的……」關山月笑了一聲道:
「如此一說我們還該感謝你才對!」
馬伯憂苦笑道:「我雖然沒有向大俠投降,天魔教中的人絕不會相信,情勢逼得我非向大俠投降不可……」
關山月沉吟片刻才道:「我不在乎你投降不投降,不過照你的情形看來,我應該保護你的安全,只是我目前沒有空……」
馬伯憂連忙道:「那就請大俠帶著我走好了,即使再倒吊起來都不要緊,那總比把我留下來好得多……」關山月仍是搖頭道:「不行!我現在要去的地方,帶著你反是個累贅,再說我可能與謝靈運等人接觸,你跟去也未必安全……」
馬伯憂急得幾乎要哭了出來道:「那還是請大俠賜我一死吧!我實在不願意落到天魔教人手中,那種活罪比死難受多了……」
關山月想了一下,回頭對江帆道:「江小姐!他在一個時辰內真能復原嗎?」
江帆點頭道:「錯不了!小玉要是咬中他的血管,他必死無疑,連我也救不了,不過小玉聽了你的話,要留下他作為其他人的警誡,所以只把毒素注入他的肌膚,服下我特製的解藥後,一個時辰內定可腫消如舊……」
關山月點頭道:「好吧!姓馬的,我相信你的話,承認你在無意中幫了我一點小忙,所以我留在此地替你守護一個時辰,等你復原之後,我再離開,以後是禍是福,全憑你自己的命運造化了……」
馬伯憂仍是不滿足地道:「我已不見容於天魔教,茫茫天下,除了你關大俠外,還有誰敢逆天魔教之鋒,大俠既要救人,何不救澈底!」
關山月正色道:「這個麻煩是你自己惹來的,誰教你要投身在這種邪惡的組織中的,對於一個敵人,我已經夠寬大了!」
馬伯憂苦笑道:「除了天魔教,我那有容身之處……」
關山月冷笑道:「你不用狡辯,天下潔身自好的人很多,他們也曾與天魔教公然為敵,像李塞鴻仙子與閒遊一鷗等,天魔教的勢力並未令他們屈服,他們也沒有被天魔教所害!人若立志向善,天必保佑之……」
馬伯憂歎了一聲道:「他們與我不同,在龍華會中,他們地位很高,武功也很強,教主雖然以他們為患,卻因為事務繁多,一時分不出精神去對付他們,我因為有一點醫治牲畜的知識,早就被祈浩看中了,替他搜羅訓練那頭黑色的飛駝……」
關山月神色微動道:「那頭飛駝是你培育出來的?」
馬伯憂點頭道:「是的,為了與大俠的明駝一爭高低,我早就受命尋找另一頭旗鼓相當的駱駝,結果我雖然找到了一頭,仍不足與大俠的神騎相抗的,為了這一點,祁浩已經對我很不滿意,現在又發生這件事……」
關山月想了一下道:「既然你有這種學識,我倒想考考你,你能把我的明駝來歷說出來嗎?它今年有幾歲?有什麼特殊的本能……」
馬伯憂好像忘記了痛楚,精神奕奕地道:「大俠這頭雖產自西域,卻是千古難得其一的龍種,相傳它的先祖繫條駝龍與野駝交合而生,此一說固不可信,然而代代相傳,舉世僅此一頭,舉步生風,千里一日往還,登峰如履平地,踏波尤勝舟楫,在尊師獨孤明教導之下,不僅通靈解語,還學會了不少武功招式,只可惜它是一頭雄駝,無法傳宗接代,千古異獸,到它這一代就要絕種了……」
關山月怔了一怔道:「你說得都很對,它真的無法傳續子嗣了嗎?」
馬伯憂搖搖頭道:「凡駝不足與匹,只有祁浩的那頭墨駝,勉強可以作為它的配偶,可是已經被祁浩打死了!」
關山月再問道:「你不能再找一頭嗎?」
馬伯憂歎了一聲道:「那頭墨駝也是珍獸,只是趕不上它的神駿而已,也許我還能再找一頭差不多的,可惜我的機會不多了……」
關山月毅然地道:「只要你能設法替它找到一頭配偶,我發誓必保護你的安全,絕不讓天魔教的人傷害你……」
馬伯憂神色一喜道:「大俠提出這等保證,我一定盡力而為,老實說我也不希望這一頭通靈異獸就此絕種……」
關山月想了一下,然後將明駝牽了過來,把駝身上的獨腳金神取了下來,鄭重地放在馬伯憂的身邊!
又從身上取出一片明駝令連同一本薄薄的絹冊一起放在他面前,肅容拜了一拜,誠懇地道:「馬先生,過去我也許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希望你能多原諒一點,現在我把一切都交給你了……」
馬伯憂的精神已恢復了許多,從地下一跳而起道:「關大俠!你這是做什麼?」
關山月莊重地道:「家師也因為明駝無後,告訴我說我將是最後一代的明駝令主,可是我不相信,偷偷地作了一個準備,絹冊中是家師全部武功心法,獨腳金神明駝令主的獨門武器,現在都交給你保管……」
馬伯憂連忙搖手,關山月卻不讓他開口,又繼續道:「謝靈運約我在千蛇谷見面,此去吉凶未卜,假如我萬一不幸喪命,請先生騎著明駝離開。一方面替明駝傳後,一方面請你再找一個心地忠厚,質資俱佳的人,讓他繼任明駝令主,絹冊上的武功心法,先生不妨也看看,可是你基礎已定型,不會有多大用處,明駝令主的繼任人選,必須是質美未學……」
馬伯憂連忙道:「大俠神勇過人,春秋正壯,伺必這麼早就把後事交託給我呢!而且這個責任太重了,我怕擔負不起……」
關山月一笑道:「我只是作個萬全的準備,關山月可以死,明駝令主卻不可以終!此事也許不容易,尚望先生盡力而為……」
馬伯憂神色很激動地道:「關大俠對我如此信任嗎?」
關山月朗聲一笑道:「先生對明駝如此熟悉,自然也會對它異常珍視,相信先生不會教我失望的,一切多多拜託了……」
馬伯憂呆呆地道:「我們曾經是敵人……」
關山月一笑道:「現在我把先生當作唯一可信任托重的朋友……」
馬伯憂又想開口,關山月卻明白他的意思,說道:「先生不必擔心天魔教的人為難,等先生復原後,馬上就騎著明駝離開,明駝知道什麼地方最安全的,先生可以一直留在那裡,假如我幸而不死,而且托天之幸,能把天魔教的勢力掃蕩平靜,自然會去找先生,否則先生就留在那個地方,作成第三任的明駝令主吧!」
馬伯憂想了一下道:「我當盡力完成大俠的托付,只怕仍是逃不過天魔教人的追蹤,他們教中的高手很高……」
關山月一笑道:「先生放心好了,只要我留在此地,謝靈運一定會把全部力量集中在我身上,餘人碌碌不足道,先生若不想正面衝突,單憑明駝的腳力,也可以把他們甩礙遠遠的,只要先生不離駝背,先生是絕對安全的!」
馬伯憂再也不說話了,閉上雙目,好像在想心思!又好像聚氣提神,以求提早復原!
明駝卻知道分手在即,走到關山月身邊,口中鳴鳴低咽,流露出無限惜別之意,大眼睛居然淚水盈眶!關山月鼻子一酸,卻忍住眼淚,摸著它的頸毛笑道:「老朋友!你聽見我的話了!你瞭解我的心情嗎?」
明駝點點頭,淚水終於滴了下來!
關山月又拍拍它道:「老朋友!別做出這份可憐相好嗎,我只是作個萬全的準備,也許我們很快就可以重逢了!你這樣倒像是從此永不再見似的,難道你希望我這一仗戰死嗎?我是明駝令主,你卻是明駝令的精神寄托,我們都不許流淚的!」
明駝連忙把頭一搖,掉落眼中的淚珠。
關山月笑笑道:「這才對!到我們的老窩去好好休息一下,也許馬先生很快地就幫你找到一個好伴侶,你們生下了小駱駝之後,我還要喝你一杯喜酒呢?」
明駝將頭連搖,表示反對,關山月奇怪道:「為什麼?你不想有後代嗎?」
明駝又搖頭,然後在地下用前腳畫了兩個字:「等你!」
關山月哈哈大笑道:「等我不等我幹嗎?我可不能幫你生小駱駝!」
明駝低嘯了一聲,表示生氣了,關山月忙又安慰它道:「老朋友,別生氣,我是開玩笑,你可不能胡鬧,你有了後代,明駝令才能永存於世……」
明駝又搖搖頭然後用腳在等你兩個字之下繼續寫著:「生個孩子……」
關山月接著念了下去道:「等你生個孩子……這是什麼意思?」
想了一下,他終於明白它的意思了,哈哈大笑道:「妙極了!你生頭小駱駝!我生個孩子,讓他們明駝令繼承下去,好!老朋友我一定不負你的希望,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不讓明駝令主落到別人身上去,這你該放心了吧!」
明駝歡嘯一聲,又用腳寫了一個字:「快!」
關山月忍住笑道:「這可快不來的,首先我們得找個對象……」
明駝用前蹄在那個快字上連頓了幾下。
關山月忍不住抱著它的脖子笑道:「好!快!快!我們都快點努力……」
明駝連聲低嘯,鼻上的肉不住掀動,表示它內心的歡欣,可是在旁邊看著的江帆卻流下眼淚!
明駝搖搖脖子,把關山月推開,同時爽爽眼對關山月示意,關山月也發現了,連忙問道:
「江姑娘!你怎麼了?」
江帆一擦眼淚,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沒什麼!你們的情形使我很感動……」
說完她又輕歎一聲道:「關大哥!說來也許你不相信,我從小就被蛇神帶進千蛇谷,十幾年來,從來就沒有哭過,我以為我是天生不會落淚的人,今天……」
關山月也頗為感動地道:「喜怒哀樂為人之常情,喜而笑,哀而泣,這是每一個人與生俱來的本能,你只是沒有機會發洩這些感情而已!」
江帆默然片刻後才低聲道:「是的!我在千蛇谷中時,不僅不會哭,也很少有笑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是冷冰冰的,假如你不是去了,也許我會在那冰冷的世界裡生活一輩子,再過十幾年,我一定真的變成一個不哭不笑的冰人了……」
關山月對於她的這番感觸,倒是無法表示意見,只有默默地對著她,心中卻激起一絲憐憫柔情!
明駝忽然咬咬關山月的衣服,在地下畫了一個字「她!」
它先用前蹄指指「她」字,又指指「快」字!
關山月明白它的意思,笑著拍了它一下道:「別胡鬧!」
連忙用腳把那個「她」字塗掉了,唯恐江帆看見!
然而江帆已看見了,她的臉上先是紅了一陣,繼而萬分柔情地走過來,抱住明駝的脖子道:「謝謝你!老白!我……我配嗎?」
明駝點了點頭,又對關山月爽爽眼睛,弄得關山月大是為難,尤其是正對著江帆的目光,他幾乎不敢看她!
可是江帆並不放鬆,依然低低地問道:「關大哥!你為什麼不說話呢?」
關山月怔住了,他的心中,卻感到事態非常嚴重。
為了他拒婚柳依幻,激得她走了上邪路,使他深深地體驗一個癡情的女孩子的可怕與危險!
尤其是江帆,這個天真未鑒的女孩子,她的感情是脆弱的,原始的,愛與恨都非常的強烈!
假如他的回答稍一不慎,很可能使她成為第二個柳依幻,而她卻比柳依幻更不成熟,那後果也更可怕!
要是就此答應她呢?那又置張菁菁於何地!
想了半天,他總算是找到了一句答覆。
那是個圓滑的答覆,只是針對著她配不配的問題!
所以他微微一笑道:「江姑娘!以你的美貌與武功,配得上任何人,因此這個問題該由別人來問,在這世界上配得上你的人倒不多!」
說完這句話後,他吁了一口氣,自以為把這個難題應付過去了,誰知江帆的反應卻遠出乎他的意外!
她對關山月的前一句話已經感到非常的滿意,因此她對關山月的後半段話自然而然地流出了答覆!「關大哥!你是我第一眼見到的男人,也是我最尊敬的男人,我只怕你不要我,不要再說別人了,除了你,我這一生中再也不會有別的男人了!」
關山月怔得不知所以,只有明駝歡躍地舉起了雙蹄!
幸好馬伯憂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總算打破了眼前的尷尬,他對於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似是毫無所知。
只是彎腰把地上的明駝令鄭重地收入懷中,然後又舉起獨腳金神,試試它的重量,勉強地抗在肩上道:「單看大俠這柄金神,就知道明駝令主之所以蜚聲武林,絕非僥倖可致,因此對明駝令主之繼任人選,在下的確不敢擅自作主,最好還是等大俠自己來作主吧……」
江帆等不及關山月答覆,立刻搶著說道:「這個問題用不著你操心了,假如我與關大哥能脫過目前的難關,一定會在兩三年之內,把我們的孩子送來……」
馬伯憂怔了一怔,弄得大是為難,紅著臉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然而江帆卻十分自然地道:「這是老白的主意,它真是一個通靈異獸,它居然會寫字,剛才它用文字表示要關大哥的孩子作明駝令主的繼任人,老白!你是這個意思吧!」
明駝點點頭,江帆又道:「它還會做媒,叫我嫁給關大哥,關大哥也答應了!」
馬伯憂嗯了一聲才道:「二位能夠結婚,倒真是天作之合……」
江帆開心地笑道:「我們一定盡快地生個孩子,送到你那兒去學武的,將來使他成為像關大哥一樣的偉大人物!」
馬伯憂哈哈大笑道:「龍生龍種,二位的後人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間奇材,再也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選了……」
關山月見江帆越說越認真,只得皺著眉道:「馬先生!你快點走吧!」
馬伯憂立刻點頭道:「是J是!我等候二位的佳音了……」
關山月卻道:「馬先生!你對於繼任人選的事,還是要留心注意,若是發現了根骨絕佳的少年,千萬不要放過……」
江帆臉色一變道:「關大哥!你不是答應了要把這個位置傳給我們自己的孩子嗎?怎麼又翻了腔呢……」
關山月對她真是一無辦法,歎了一口氣道:「我不是翻腔,我們目前的生死尚難預料……」
江帆這才一點頭道:「我沒有想到這一點,這樣吧!馬先生你不妨先找一個人準備著,萬一我們不死,你再……」
馬伯憂點頭笑道:「是呀!我會留心的,好在要培育一個新人生長,總要很長的時間,隨時隨地都可以改變的!」
江帆吁了一口氣道:「對了!馬先生!你快走吧,我們已經耽誤很久了!」
明駝也走過來,很馴服地屈腿跪下,讓馬伯憂騎了上去,關山月什麼話都不便多說了,只是一拱手道:「馬先生,一切都拜託了,老朋友!你也多多保重,好好地跟馬先生前去—
—但願我們還能再見……」
明駝點點頭毅然灑開大步走去!
江帆卻高聲地叫道:「馬先生!老白,你們多保重,我們一定盡快地生個孩子,帶著他來見你們,再見!再見……」
關山月一皺眉頭道:「江姑娘!以後你可千萬別再把這些話告訴人家!」
江帆一怔道:「是那些話?」
關山月頓了一頓才道:「當然是你剛才對馬先生所說的那些!……」
江帆笑著道:「關於你托付馬先生的事,是一個秘密,我絕對不會再對別人說的!至於我要嫁給你的事……」
關山月連忙道:「那更不能說!」
江帆一怔道:「為什麼?我雖然不太懂事,卻也知道男女婚嫁是一件極為神聖的事,沒有要瞞人的理由,我覺得能夠做你的妻子是一種莫大的光榮,真恨不得告訴每一個人知道!」
關山月歎了一口氣道:「當我們正式論婚嫁之後,你自然可以告訴給每一個人知道,可是我們還沒有成為夫婦……」
江帆一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反正你已經答應娶我,我也非你不嫁了,人遲早都會知道的!為什麼要守秘密呢?」
關山月無可奈何地道:「男女婚嫁固為光明正大的事,可是在未成事實以前,總不能逢人就說,尤其是女孩子在嫁前……」
江帆嘟著嘴道:「我不懂!嫁前嫁後有什麼不同……」
關山月道:「女孩子嫁前應該保守自重,即使定了親,也不能說起有關男女之事,否則人家會嘲笑她,看不起她……」
江帆搖搖頭道:「我不在乎!……」
關山月大聲道:「我在乎!我不能讓你成為人家的笑料!」
江帆見他生氣了,只得委婉地道:「我不說就是了!關大哥,你可不要生氣!」
關山月見她一副柔情百態的樣子,只是低低一歎道:「你留心注意就是了,我沒有生氣,只是告訴你為人處世的方法,在習俗上,你不能對人說那些事!」
江帆回眸一笑道:「是的!我不懂的地方很多,你要慢慢地告訴我,我一定聽你的話,可是這些習俗真沒道理!」
關山月一歎道:「有許多習俗的確不太合理,可是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不能不遵守它!你慢慢的就會瞭解了……」
說完這番話,他心中不自而然地浮起一層內疚,習俗禮法固為如此,可是他是個豁達的人,對於那些不合理的禮教束縛,他根本不放在心中,然而今天卻拿來要求一個不解事的女孩子……
「是真的會引入訕笑嗎?」
他自己也無法回答,他只是不願意被人知道自己要娶江帆為妻而已,卻說不出理由來!
也不是為了張菁菁,這個癡心的女孩子雖為他吃盡了苦楚,他心中卻並沒有想到要娶她……
江帆卻十分柔順地道:「關大哥!還有什麼不該做的事,你都告訴我吧!我將來要成為你的妻子,明駝令主的妻子是不能讓人家嘲笑和輕視的!我不能使你丟臉……」
給她這一說,關山月更感到慚愧了,紅著臉道:「現在我想不起來……」
江帆柔順地笑道:「那麼你什麼時候想起來,就什麼時候告訴我……」
關山月默然地點點頭,忽然看見明駝載著馬伯憂去而復返,行色匆匆,連忙迎上去道:
「馬先生!你怎麼又回來了?」
馬伯憂人在駝上道:「我剛才走出了兩里許,在一家村店中看見兩個人,雖然經過化裝易容,我卻認出是祁浩與西門無鹽……」
關山月一怔道:「他們沒有留難你嗎?」
馬伯憂搖頭道:「沒有!祁浩見我騎著明駝,好像要出手的樣子,卻被西門無鹽拉住了,也就是因為他們這個拉扯的動作,吸住了我的注意,才看出是他們,祁浩裝成一個農夫,西門無鹽則用面紗遮住她的醜臉,穿著男人的衣服……」
關山月想了一下道:「你怎麼會認出是他們兩人呢?」
馬伯憂微微一笑道:「西門無鹽的大胸脯即使穿了男裝也掩不住,祁浩雖然沒有特徵,可是他的那對跟睛充滿了邪氣,我跟他相處很久,一看就知道了!」
關山月又想了一下,道:「他們一定是對付我的!」
馬伯憂點頭道:「是的!起初他們見到白駝,一定是以為大俠來了,西門無鹽眼睛比較尖,先看出駝上是我,所以才拉住祁浩放我過去,我怕大俠不知道,上了他們的當,趕回來通知大俠一聲!」
關山月又略作沉思道:「好!我知道了,謝謝先生的知照,你還是先走吧!」
江帆卻一整神色道:「不!馬先生現在可不能先走了,他們肯放過第一次,就是為了怕洩露行藏,馬先生去而復返,他們知道行藏已經敗露,就不會輕易再放他過去了,老白能夠闖過他們兩人的攔截嗎?」
關山月點點頭道:「你的顧慮很有道理,白駝雖然神駿通靈,要通過那兩人的聯手突擊,恐怕很不簡單!……」
馬伯憂想想道:「那怎麼辦!我回頭走別條路好了!」
關山月搖頭道:「也不行!他們兩人守住的是我們必經之路,我的問題還簡單,馬先生卻必須及早脫離險地……」
江帆眼珠一轉道:「假如要馬先生平安通過,我倒是有個辦法!」
說著她把馬伯憂叫了下來,三個人圍攏著低語片刻!
關山月叫起來道:「妙極了!江姑娘!你雖然對世事瞭解不多,出的主意卻高明之至,我們就這麼辦吧!」
江帆受到誇獎,顯得十分高興。
馬伯憂卻微帶憂色道:「如此我雖然可以脫身,二位卻……」
關山月搖頭道:「不要緊!我們反正是要遭遇到他們的,得到馬先生的通知後,還可以先有個準備,而馬先生卻必須安全脫身,明駝令的命運,完全寄托在先生身上,請先生不必再多作考慮……」
馬伯憂默然點頭,事情便算是決定了!
X X X
一騎明駝,載著馬伯憂,慢慢地向前行去,駝上的人神色十分緊張,而那頭明駝的行動卻顯得十分蹣跚!
好容易走出一里多,那家村店已歷歷在望j
又走近了十幾丈,店中突然走出一個鄉農打扮的男子,肩荷鐵鋤,擋在路中心厲聲喝道:
「馬伯憂!吃裡扒外的叛賊,你還想逃到那兒去?」
馬伯憂在駝上一欠身道:「祁總管!屬下並未叛教……」
那男子正是祁浩,他把臉染成土黃色,喪門神似的眉毛改為平伸,完全不是原來的樣子。
聽見馬伯憂一口就叫出他的名字,祁浩倒是一怔。
用手摸摸頭上的竹笠道:「馬伯憂!你怎麼認出我的?」
馬伯憂微微一笑道:「總管化裝術精妙,屬下怎麼認得出,只是屬下精於治獸,擅於辨別氣味,屬下嗅出總管的氣味……」
祁浩一怔道:「我身上有什麼氣味?」
馬伯憂一笑道:「說出來總管也許要生氣,因為總管身上的那股氣味十分特殊,即使在四五里外,屬下也能嗅出來!」
祁浩不耐煩地道:「別說廢話,快講我身上有什麼味道?」
馬伯憂笑著道:「總管身上的氣息不像人味,卻與驢子的味道一樣!」
祁浩勃然大怒,歷聲喝道:「混帳!你死在眼前,還敢罵人……」
馬伯憂大笑道:「總管不但氣味像驢子,連說話的聲音也像驢鳴……」
祁浩那裡聽得下去,橫過肩上的鐵鋤橫掃上去,馬伯憂視如未見,鐵鋤眼看著要近身之際……
明駝的腹下突然竄出一條人影,飛快地接住了鋤柄,將那柄鐵鋤推了開去,連帶將祁浩也推後幾步!
祁浩見那人正是江帆,不禁呆了一呆!
馬伯憂已大笑道:「祁總管,江姑娘聽說山西的驢肉特別嫩,她要嘗嘗新,你不可能令她失望,我要失陪了!」
說著催駝疾行,祁浩被江帆攔著,只得眼看他走了過去,不過他走不多遠,店中又閃出一個人1
不用說那是西門無鹽了,她雖然著了男裝,戴著面紗,然而馬伯憂說得一點不錯,她那特大的胸脯仍是隱隱可見,在行動時尤其明顯,馬伯憂勒馬停步,指著她的胸前大聲笑道:
「西門護法,你不該穿男裝的,一個男人怎會有這麼大的胸脯,實在有點不倫不類……」
西門無鹽在面紗的掩蓋下看不出臉上的表情,可是從她的動作看來,她的憤怒也到了極點!她一撩衣襟,取出一枝通體塗著紅漆的竹筒,長約尺餘,粗如人臂,正待掀開筒端塞住的棉花。
祁浩在後面叫道:「西門護法,敵蹤未現,你可不能輕易使用……」
明駝腹下忽然又鑽出關山月,拍手大笑道:「我在這兒!假如你這寶貝是專為了對付我的話,可以不必客氣,我倒想看看那是什麼玩意兒……」說完又在明駝股上拍了一掌叫道:
「老朋友!剛才累得你根不舒服,非常抱歉,現在我們都下來了,你可以輕輕快快地走了!」
明駝撒開四蹄,如飛絕塵而去!
原來關山月與江帆為了要意外地現身,牽制住祁浩與西門無鹽,使得馬伯憂安然脫身起見,他們採用江帆的辦法,兩人都緊貼在明駝腹下,利用它的長毛掩蓋住身形,無怪乎它剛才走路時顯得累贅了!
明駝帶著馬伯憂去遠了,由於關山月等二人的攔阻,西門無鹽與祁誥只好眼看著他離去!
不過他們主要的目標還是在關山月身上,所以祁浩趕了過來,與西門無鹽會合一起,江帆自然也過來了。
關山月等江帆走到身邊,才笑著開言道:「二位打扮得這麼出色,真應該在龍華會上亮亮相的,我從來也沒有想到二位有如此瀟灑出塵……」
祁浩與西門無鹽都憤然地哼了一聲,祁浩不過脫去了頭上的竹笠,西門無鹽卻連面紗與身上的外衣都褪除下來。
關山月又是一笑道:「二位怎麼改裝了,剛才的打扮不是很好看嗎?要不是馬伯憂認出二位,我怎麼也想不到二位會變成那副怪樣的……」
祁浩冷笑一聲道:「現在給你認出來也沒有關係,因為我們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你前進,三天的限期未到,你做夢也別想到那裡。」
關山月一笑道:「謝靈運可是在千蛇谷約我見面?」
祁浩冷笑道:「你知了何必多問?」
關山月又笑笑道:「他約我在千蛇谷見面,自然是想利用蛇神來對付我,可是這三天的期限實在太奇怪了,他趕到千蛇谷至少要一天,剩下兩天時間內,他用什麼方法能把蛇神說服呢?蛇神真會聽他的話嗎?」
祁浩冷冷地道:「你等到期滿了之後,自然會知道的。」
關山月搖搖頭道:「我就是等不及,想先去看個究竟!」
西門無鹽厲聲道:「那辦不到,教主說三天就是三天,在期限以前,你絕對不准去,我們就是阻止你提前到達……」
關山月豪聲大笑道:「我倒不相信你們能攔得了我,馬伯憂試過一次,結果反而投到我這邊來了,你們……」
祁浩歷聲道:「我們這一關不會像馬伯憂那麼好過,教主交代過,假如你要逞強的話,立刻制你於死地!」
關山月哈哈一笑道:「謝靈運最主要的目的就想殺死我,假如你們能辦得到,他何必要等到三天後呢?」
祁浩怒聲叫道:「姓關的,你不要得意,教主想殺死你,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可是他受過你一劍之恥,發誓要在劍下取你的性命,所以才容你活到今天,不過你真要活得不耐煩,我們現在可以辦到……」
關山月想了一下道:「謝靈運要想報一劍之仇,他就不該去我蛇神幫忙,據我所知,蛇神不過是武功高明,劍法卻平常得很……」
祁浩大聲道:「教主如此交代的,我只是轉達教主的命令,聽不聽在乎你,你要是不怕死,就不妨試試看!」
關山月又想了一下道:「人哪有不怕死的,聽你這一說,我倒不捨得拿性命來冒險了,還是等三天期限到了再說吧!」
說著拖了江帆回頭作退狀,祁浩倒是大感意外,連忙追了上來,揮著鐵鋤大聲叫道:
「關山月左右是死,你為什麼不現在求個了結呢?」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這就奇怪了,你們不許我前進,我就不走了……」
祁浩叫道:「教主想在劍下殺死你,我卻巴不得你早死早好,因此,我希望你不妨闖一下我們這一關……」
關山月搖了搖頭道:「不!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說著回頭又要走,祁浩急得向西門無鹽叫道:「西門護法,你還等什麼?快動手吧!」
西門無鹽卻搖搖頭道:「不!我必須貫徹師兄的命令,他只要不硬闖,我就不出手,留著給師兄自己去收拾他……」
祁浩見說不動她,急得又對關山月叫道:「姓關的,你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夫,你是個最無恥野種,你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他為了刺激關山月出手,把一切惡毒的話都罵出來了。
關山月居然充耳不聞,江帆卻忍不住了,憤然回身道:「混帳!你口中放乾淨點!」
關山月微笑拉住她道:「江姑娘!他是一條瘋狗,你何必去理他!」
江帆仍是不服氣道:「可是我不能聽他如此侮辱你……」
關山月淡淡地道:「瘋犬狂吠!我只當聽不見就是了,他一心想殺我,又不敢違抗謝靈運的命令,所以才極力地刺激我,想叫我上當,好給一個藉口……」
江帆不信地道:「你認為他真的能夠殺死我們嗎?」
關山月點頭道:「他那樣希望我出手,可能有相當把握,我倒不是怕死,可是死在陰謀毒計之下,實在太沒有價值了……」
西門無鹽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用陰謀來對付你?」
關山月哈哈大笑道:「憑你們這兩塊料,假如不仗著陰謀,還敢站在此地發橫,恐怕早就躲得遠遠的,連頭都不敢伸一下!」
這句話激發了西門無鹽的戾性,她嗆然一聲,拔出了腰劍厲聲叫道:「關山月,我只聽說你的武功劍法如何高明,卻從來沒有領教過,你不要走,我想在劍法上跟你決鬥一場……」
祁浩的臉上露出一絲奸笑,在旁邊煽動地道:「西門護法,你可別上了他的當,這小子的劍法比他師父高明多了,連林雲亭都比不上他,你怎麼行呢?……」
他最後的一句話使得西門無鹽更形激怒,厲聲狂吼道:「放屁,林雲亭算是什麼玩意兒!」
祁浩火上加油地道:「可是教主對她卻一直念念不忘……」
西門無鹽大概最聽不得這句話,回身一劍反朝祁浩劈了過去,祁浩連忙躲開了叫道:
「西門護法,你別找錯了對象,要拚命也得找關山月去,他是黃鶴散人的徒弟,林雲亭跟黃鶴是夫妻,只有殺了他,才可以把林香亭逼出來……」
西門無鹽此刻像瘋了一般,提劍又朝關山月逼去,關山月連忙抽劍架開了,心中卻無限感慨!
看來這個醜女對謝靈運的確是一片癡情,可是謝靈運似乎在暗戀著林雲亭,而林雲亭卻偏偏愛上了自己的師父獨孤明,以致於才引出這場大變,天下最可怕的莫過於情愛的嫉妒,在此一念下,可以使人失去理性,不顧一切
西門無鹽像瘋虎一般地捲過去,關山月逼得又迎出一劍,這次用的是劍鋒,他手中的黃蝶劍何等鋒利。
嗆啷一聲,西門無鹽的長劍立刻被削成兩截,臂上也劃破了一道血痕,那還是關山月手下留情,盡量地收斂住劍氣,否則這一劍足以削下她殘缺的雙臂。
西門無鹽的兩雙手都被關山月砍斷了,那是在巫山神女峰上他與謝靈運作正式決鬥的時候!
那一次,那一劍,他發揮了白虹劍與大羅劍式的真正威力,本來可以把謝靈運殛於劍下的!
可是這醜女卻奮不顧身地撲了進去,救了謝靈運的一命,卻犧牲了自己的雙手,齊腕而上,都被劍氣絞碎了。
關山月在那一次本來也可以繼續殺死謝靈運的,可是他在接受白虹劍時,卻立下了一個重誓!
非至萬不得已時,絕不妄殺一人,而且白虹劍每次出鞘,劍鋒上只膏潤一個人的血!
就是這個誓言留下了謝靈運的命,也留下了今日的後患,對惡人絕不能姑息,他已經得到了一個教訓。
可是今天他仍是無法狠起心來對待西門無鹽,尤其是見到她在禿臂上安著的那一對假手!
這對假手也是血肉所構成的,是從別人身上砍下來接到她臂上去的,雖然銜接得很好,卻一眼可以看出來!
這種移花接木的手術雖然神奇,但是想到張菁菁的父親張雲竹也在天魔教中時,就不會感到奇怪了。
張雲竹醫道之精,大概只有他的岳母白老太太可以比得上,以手接手,自然不成問題。
不過再接上去的手,多少總不如原有的那麼自然,所以西門無鹽在劍法上也要打個大折扣!
關山月的白虹劍已經被柳依幻偷去了,現在所使的是借自他母親月華夫人的黃蝶劍!
以劍而論,黃蝶之利在白虹之上,可是對關山月而言,卻不如白虹劍來得順手,尤其是使開大羅劍式時!
魔女溫嬌精研的大羅劍招式完全是按照白虹劍上的特殊靈效所創,用在黃蝶劍上卻不見得有那種威勢!就是這樣,西門無鹽仍是敵不住,她扔下了斷劍,手撫著臂上的劍傷,目中凶光更烈!
祁浩又在旁邊陰笑道:「西門護法!我說的對吧!這小子上次砍斷了你的雙手,雖然又換了一雙手接上了,到底要差得多,你只受一點傷還算是運氣,只要他的劍再遞前一點,你這條膀子可完了,張雲竹可沒有辦法替你動第二次手術……」
一句話撩動她的舊恨,飛身退了幾步,厲聲叫道:「祁浩!準備!」
說著又取出了那圓竹筒,祁浩舉起鐵鋤笑道:「早就該這麼辦了,你又何至於再受一次傷!」
西門無鹽利牙一咬,撥開了竹筒口的棉花,祁浩則敲著那柄鐵鋤,使它發出一種難聽而刺耳的節奏!
關山月早在西門無鹽招呼祁浩之時,作了最嚴密的戒備,他見那竹筒一端塞著棉花,就想到筒中之物可能是什麼歹毒的煙霧之類,所以他第一個反應是閉住呼吸,同時也朝江帆打個手勢,叫她提防!
江帆笑著向他擺擺手道:「關大哥!不要緊,我就是不怕毒……」
一言未畢她忽然驚叫一聲,飛快地撲向關山月的身邊,拉住他的胳臂,神色顯得異常驚惶地道:「關大哥!小心!這東西厲害得很……」
關山月倒不怎麼樣,因為從竹筒中爬出來的只是兩條長約尺許的蜈蚣,雖然形狀醜惡,動作卻十分遲緩!
因此他傲然一笑道:「西門無鹽,你就是靠著這兩條毒蟲來對付我……」
西門無鹽臉色凝重,口中發出噓噓的急嘯聲,與祁浩敲鐵錨的聲音和成一片,那兩條蜈蚣受著聲響的指揮,自動地分成一左一右,慢慢地向前爬行,它們的身上閃著觸目的紅光,一對對短足醜惡地划動著!
江帆抓住關山月的手,已經開始在發抖!
關山月不禁微詫地道:「江姑娘!你怎麼會怕成這個樣子?」
江帆顫著聲音道:「我就是怕蜈蚣,它們是蛇類的唯一剋星!……」
關山月傲然一笑道:「蜈蚣可以克制蛇類,卻不見得克住我們,你放心好了,看我的,等它們過來時,我一劍就解決了……」
口中雖如此說著,心中卻嚴密戒備著,因為他知道祁浩與西門無鹽二人利用這一對蜈蚣來作為武器,必非等閒可比,尤其是祁浩的口氣,他把這一對蜈蚣,當作必能致自己於死地的手段……
蜈蚣慢慢地爬近了,現在已可看清它們的形狀了,全身份為三十六個環節,每一環節上生著一對肉足。
最前面的一節是頭部,挺著一對月牙形的彎螫,卻是烏黑色的,口中也噓噓作聲,噴著淡淡的綠霧!
關山月不知道是蜈蚣本身可以傷人,那是它們口中的綠霧會傷人,但是他已決定不能讓它們再接近了。
當左邊的一條蜈蚣走近到五六尺的地方,昂起怪頭,還不等它有所動作,關山月已飛出一劍,直削出去。
他快,還有比他更快的,劍鋒差一點就是挨上蜈蚣的時候,斜刺裡掠過一道白影,撞開了他的劍鋒。
關山月定睛一看,卻是江帆身畔那條通靈的玉蛇,正在想不透它是什麼意思阻攔自己出手。
卻見玉蛇身子一弓,長尾彈了出去,剛好迎著蜈蚣,把它彈到一丈多遠去,然後回過長尾,又把另一條彈走!
兩條蜈蚣先後被彈退了,玉蛇才回過頭來,朝關山月連搖不止,口中嘶嘶作鳴,江帆連忙道:「關大哥!小玉說你不能用劍去砍他們……」
這時祁浩神色卻為之一變,厲聲笑道:「關山月!你這條鬼蛇倒是識貨……」
說完後他自己動手,舉起鐵鋤把兩條蜈蚣斬成十幾段,而西門無鹽的嘯聲也更急促了!
這一來關山月更不懂了,他們既然把蜈蚣放出來阻敵,為什麼又自己把它們給砍死了……
不過這個疑團並不需要太久就可以由事實答覆了!
那一段段的斷蜈蚣見風即長,頃刻之間每一段都長成原來那麼大小,頭足俱全,赫然成為幾十條蜈蚣了!
這種怪事把關山月嚇住了,江帆尤其驚惶,變色叫道:「關大哥!我們快點退走!」
祁浩厲笑一聲道:「現在想退可太遲了!」
鐵鋤連揮,又把幾條初長成的蜈蚣砍斷了,而且還把那些斷片飛擲出去,眨眼間,佈滿了他們前後的左右!
每一節斷片又長成尺許長的蜈蚣,西門無鹽則嘯聲連連,指揮那些蜈蚣上前進攻,月下只見一片火似的紅潮!
祁浩不斷地在四周揮鋤,增加蜈蚣的數量!
關山月與江帆二人呆呆地站在中央,周圍只有五六尺的空地,四外則是潮水般的蜈群!
這一點空地還是靠著那條玉蛇留出來的,它踞中而盤,怒首高昴,口中噓噓作嘯鳴,頭上豎起寸來長的肉冠!
群蜈想是懾於它的威勢,才沒有湧攻上來,然而後面的蜈蚣越生越多,在西門無鹽的催逼下向前擠著!
最前面的那一排受了後面的擠推,身子不由己地慢慢逼往中央,圍近過來,當它們逼近到三四尺時,玉蛇驀地怒嘯一聲,身子像旋風般抖散開來,迅速無匹地繞了一轉,長尾不住彈掃!只見紅光點點向外去!
原來它用那堅強有力的長尾,把進撲的蜈群飛彈出去,總算又把空地擴大到五六尺的範圍!
可是它的能力似乎也僅止於此,事畢後立刻恢復到盤踞的姿勢,神情上顯得頗吃力的樣子!
關山月見了大是不安,連忙道:「江姑娘J你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嗎?」
江帆搖搖頭,遠處的祁浩卻大笑道:「關山月!我告訴你好了,這叫做母飛蜈,每一條蜈蚣有三十六節,只要分散開採,每一節在頃刻之間,又可以長成原來的形狀,生生不已,殺是殺不死,除又除不盡,你們今天是死定了……」
關山月怒聲道:「我倒不相信,你這一片蜈蚣除了生殖得快一點之外,並不見得有什麼了不起,我宰條給你看看!」
說完後,他手挺長劍,劍光連掃,劈向四圍的蜈群,不過他的動作卻十分仔細,每一劍不斬向蜈群的身子!
劍前幻出點點的蝶影,全落在蜈蚣的頭上!
這個方法好像頗為有效,那些蜈蚣頭上受劍之後不僅沒有化身生長,反而翻過身子死了過去。
關山月原是試探的方法,因為他見蜈群分體即長,眨眼成形,心想頭部為生命之源,也許可以殺死它們!
這一試果然奏效了,他心中的高興自是毋庸群言,長劍連挑,把殺死的蜈屍丟了出去,口中大叫道:「祁浩!你看見沒有?」
祁浩站在四五丈外,見狀微微冷笑道:「關山月!你的腦筋真不錯,居然能想到這一著!」
關山月得意地道:「這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打蛇要在七寸上,殺死這些毒蟲,當然只有取它們的要害……」
祁浩冷笑道:「你且慢得意,馬上你就會感到後悔的!」
關山月一怔道:「我後悔什麼?」
祁浩嘿嘿乾笑道:「後悔你這個聰明的發現產生了多愚笨的結果!」
關山月聽完他的話,連忙放眼望去,臉上不禁色變,先前的得意果然變為後悔了,而且還後悔得厲害!
原來那些蜈屍落在蜈群中間,立刻被蜈群嚙吃了去,吃過蜈屍的蜈蚣,身體立刻長大了一倍!
由一尺長而為兩尺,由拇指粗細漲到手臂粗細了,這些體積長大的蜈蚣,連氣力也跟著長大了!
它們紛紛向前擠動,把細小的同伴推開一邊,衝到前面來,片刻之間他的身前全排滿了巨蜈!
玉蛇又利用它的長尾掃了一圈,這次蜈群不像先前那麼容易打發了,最多只被他彈出兩三尺!有幾條反而張開大螯,對準它的尾上咬去,玉蛇仗著鱗甲堅厚,沒有受到傷害,可是要把尾上的巨蜈摔脫,也很費了不少勁力,當它再回到中央來休息時,腹部一起一伏,好像更為吃力!
祁浩哈哈大笑道:「關山月!你若是肯再幫個忙殺死幾條,使它們身體長大一倍,連那條蛇也擋不住了!」
蜈群又有進逼之勢,關山月卻不敢輕動了,看看玉蛇似乎還沒有復原,勉強移動身子準備出動!
他用手勢止住了玉蛇,回頭問江帆:「這種蜈蚣咬上一口會怎麼樣?」
江帆悸然道:「我不知道了,尋常的蜈蚣咬上一口,已經不得了,它們這麼大,那毒性自然更強,尤其是對我們……」
關山月皺眉道:「這是怎麼說的呢?難道我們特別怕蜈蚣不成?」
江帆點頭道:「不錯!我從小是用蛇毒培養長大的,你服過千年寒蚺的內丹,我們什麼毒不怕,就是怕蜈蚣,因為它們的毒素剛好與我們的體質互相衝突,你看小玉就知道了,它可以算是千蛇之王,現在卻可憐成這樣子?……」
關山月沉思片刻,突然沉聲道:「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硬闖一下!」
說著舉步待行,江帆一把拖住他道:「不行,關大哥,那太危險了!」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人家的目的是存心殺死我,我就是留在這裡不動,也挨不了多久,目前還可以靠著小玉,等她筋疲力盡之後,我們只好束手待斃,連抵抗的餘地都沒有,與其如此,倒不如拚一下算了!」
江帆雖是放開了手,卻呆呆地問道:「怎麼個拚法呢?」
關山月搖頭道:「不知道!用手,用劍,用牙齒,反正盡我一切的能力,只要我能衝出這一片蜈蚣群,隨便撈到一個就夠本了!」
江帆想了一下道:「那倒或許有方法,叫小玉替你開路好了!」
關山月連連搖頭道:「不行!小玉要留著保護你,他們主要的目的在我,假如我們分開來,你跟小玉或許有逃出去的希望!」
江帆淒慘地道:「你要是死了,我還逃出去幹嗎?」
關山月爽然一笑道:「那你的責任就大了,馬伯憂帶著明駝令走了,當下一任明駝令主出世之時,還需要你的幫助!……」
江帆嗚咽著聲道:「我只認識你,算什麼明駝令主!……」
關山月忽然壓低了聲音,湊在她的耳畔道:「江姑娘!你不是已經答應嫁給我了嗎?雖然我們尚未正式成為夫婦,可是你已經是明駝令主的妻子,對於明駝令,我們有同樣的責任,帆!請你聽我的話,為我珍重此身!……」
江帆臉上一熱,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關山月的情話,但也可能是最後的一次了,盈眶的熱淚沖目而出……
關山月已大踏步向外衝去,蜈群嘶嘶地猛撲上來,關山月卻豪氣大發,抽出黃蝶劍,舞得風雨不透!
劍光將那些蜈蚣掃為無數斷截,然而那些斷蜈蚣立刻又長成新的,數目反面越來越多了!
關山月向前衝出十幾步,在劍光中偷眼望去,但見原來只有十幾丈的蜈蚣群,已漲到二十多丈了。
祁浩得意地大笑道:「關山月!你認命吧!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些子母飛蜈是越砍越多,到後來別說是咬死你了,擠也可以把你擠死!……」
他的話使得關山月更為激怒了,可是他並沒有亂了方寸,手上劍是為了阻蜈群進逼,根本無法停下來!
然而他已審慎多了,每一劍都改為平著拍出去,所使的力量剛好可以把衝上來的蜈群震回去而不弄斷它的身體!
這一來蜈群倒是停止增加了,可是它們的攻勢卻越來越猛,有一部份居然凌空飛躍起來攻擊。
關山月沒辦法,只得迎著來勢,把劍鋒直砍出去,這是一個新的嘗試,橫砍不行,直劈會有什麼後果呢!
第一條撞上劍鋒的蜈蚣被從頭到尾砍成兩片,後果果然投有分體生長,可是那兩片殘屍立刻被它的同伴吃掉了!
吃過殘屍的蜈蚣體積跟著長大,關山月只想減少它們的數量,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面走,一面劈!
大約走出二十幾步,蜈群被他消滅了一半,可是那範圍並沒有縮小,有幾個已經長得水桶般粗細了。
長度也擴漲到五六尺。
西門無鹽與祁浩也笑不出來了,因為這些體積突漲的蜈蚣似乎不大聽指揮,有一部份反而向他們攻擊起來!
西門無鹽尖嘯連連,蜈群還不敢對她進攻,祁浩身體卻圍上了十幾條巨大的蜈蚣,急得他大叫道:「西門護法,你快叫它們退走呀……」
西門無鹽搖搖頭,瞪大了眼睛道:「投有法子,它們不聽指揮了,除非是下退卻令,可是那樣一來:我們就攔不住關山月了……」
關山月一聽,心中暗喜,手中劍光更烈,而且專找大的劈,因為這些巨蜈的殘屍,小的吃不下,一定要等體積大的巨蜈,才能在一口之下,吞下半條,跟著它的體積就漲大了一倍!
而且體積越大越不聽指揮,等到有幾條長到丈許長時,連西門無鹽都控制不住,將她也包圍起來!
那些巨蜈在身體漲大之後,胃口也大了,找不到死的乾脆吃活的,尺許長的蜈蚣,一口氣就吞進三四條!
大的吃中的,中的為了避免殘於同類之口,逼得改轉目標去追咬小的,以求自己也長大!
這一來,關山月身畔的壓力就減輕了一點,可是他的情況並未轉好,因為那些巨蜈長到一丈多外,軀殼也變硬了,力量小一點,根本砍它不動,全力用勁劈開一兩條,卻造成了更大的蜈蚣產生!
祁浩手中的鐵鋤只能擋住毒蜈的進攻,西門無鹽則手無寸鐵,利用那一株藏蜈的竹筒在努力撐拒著。
現場上只剩下十幾條蜈蚣,三條圍住關山月,足足有兩丈多長,關山月的利劍也傷不了它們了。
祁浩與西門無鹽身前各圍四五條,也有一丈多一點,最巨大的一條,足有三丈,身子粗得像巨缸。
它單獨守住江帆,與靈蛇小玉怒目相對,各自尋找空隙以便伺機突襲,關山月見狀哈哈大笑道:「祁浩,西門無鹽,你們想不到,原來是打算害我的,卻連你們自己也脫不了身……」
祁浩將牙一咬道:「拚著與你同歸於盡,我也認了!」
說完猛地地回過鐵鋤,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胳臂砍下了一條,他居然能夠忍住痛苦,用另外一隻手放鐵鋤,拾起那條斷臂朝關山月丟了過來,關山月用劍一揮,那條斷臂被絞得粉碎!
巨蜈受了血腥的刺激,攻勢突盛,三條巨蜈,像瘋狂一般的撲了上去,而祁浩本身卻在一聲慘叫中,被一條巨蜈咬在口中高高地舉起!
關山月奮力推劍,攔住了第一條巨蜈,另兩條已分左右攻到,巨大的毒螯像兩把閃亮的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