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泰見還是把事情鬧大了,張著兩手撲上前叫道:「各位千萬別誤會,什麼都好說……」
關山月倒沒有怎樣,一名黑衣婦人已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問道:「長華!這傢伙是誰?」
起先與張菁菁交手的哪個女子正是劉三泰所說的陰長華,聞言朝劉三泰鄙夷地望了一眼,然後不住地笑道:「他叫七星刀劉三泰,是涼州城裡的地頭蛇!」
劉三泰不禁臉上一紅,微帶怒色道:「陰姑娘!劉某雖不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可也不像你所說的那樣……」
陰長華擺頭不理他,那中年婦人冷笑一聲,傲然地道:「滾開!這種場合,那有你講話的地方!」
語氣更是狂傲,劉三泰涵養再好,臉上也掛不住,嗆然一聲,撤下背上的成名兵器七星刀,迎面一擺,大聲道:「你是無極派中的什麼人?」
中年婦人抬眼不理,陰長華卻冷笑道:「劉三泰!你枉稱甘涼道上的地老鼠,連我母親都不認識……」
劉三泰沒想到這中年婦人就是無極派的掌門陰素君,他眼皮雖雜,卻沒見過陰素君本人,因此怔怔的,把剛才那股盛氣勉強壓下去,拱拱手道:「原來是陰掌門人,在下雖是無名小卒,然而對貴派並無失禮之處,令嬡陰長華姑娘兩度駕蒞集英客棧,在下竭誠招待,就憑這一點情面,掌門人對在下也不應該說出那種話來……」
陰素君寒眉一挑,沉聲道:「我該怎麼對你說話?」
聲音又尖又利,劉三泰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吶吶地道:「站在江湖禮數上,掌門人至少也該客氣一點……」
陰素君冷笑一聲道:「我從不在江湖走動,因此對江湖禮數不太熟悉,這麼說來,我算是把劉大英雄給得罪了,但不知要如何道歉呢……」
語態更是狂傲不屑,劉三泰就是個泥塑的,也被激起了土性,七星刀一擺叫道:「無極劍派也不是什麼名門正派,劉某叫你一聲掌門人是尊敬你,你自己不懂得抬舉,劉某少不得要請教一番了!」
關山月這時才輕輕一笑道:「劉兄!你方纔還勸我不要意氣用事,怎麼自己反而先發起脾氣來了?」
雖然在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臉色,可是從劉三泰脖子暴起的粗筋上看來,他的憤怒已到了極點,厲聲叫道:「劉某技業雖不精,也是昂藏七尺之軀,怎能受人之辱!」
陰素君臉色一沉,寒著喉嚨道:「二妹!這混帳在誇口他有七尺之軀,你去把他削短一點!」
她旁邊另一個中年婦人,也是身著黑衣,輕輕地應了一聲,驀而身形移動,行進如風,伸劍猛削劉三泰的雙腳!
劉三泰的七星刀上,倒還有幾手實學,單刀下撩,噹的一聲,居然及時擋開她的一劍,不過人卻被格退兩步。
把婦人一擊不中,鼻子裡透出一聲冷哼,身形再度逼進,劉三泰不容她近身,七星刀已舞開一片光網,將她攔住了!
那婦人手挺長劍,連攻了四五招,俱讓劉三泰封了開去,那邊陰素君已經怫然發言道:
「二妹!若是容那混帳走出十招,你就別再姓陰了!」
那婦人聞言劍勢突猛,竟然在刀幕中硬搶進去,劍撩刀鋒,另一手-指如刃,在劉三泰的膝蓋上戳了一下。
劉三泰只覺腿上一軟,身不由主地跪了下去,那婦人冷笑一聲,收劍退到陰素君身旁,陰素君得意地大笑道:「劉大英雄!你是堂堂七尺的男子漢,怎麼會矮了半截呢?」
劉三泰羞憤難當,橫過手中的七星刀就朝頸上抹去,刀光才舉,忽然被一陣大力由手中將刀奪了開去,接著後領上被人一把提起,腿彎上拍拍兩聲,受了兩下重擊後,立刻恢復行動,回頭一看,那救他的人,卻是關山月同行的老婦人。
他只知道她叫彭大娘,卻不曉得她也有一身功夫,彭菊人將七星刀還給他手中,滿臉莊容道:「技不如人無可恥之處,輕易抹脖子可實在不像個大男人所應為!」
劉三泰羞愧無地,接刀在手,低頭不語。
彭菊人回轉過身,對著那婦人冷冷地道:「江湖人可殺不可辱,你要是砍了他的腿,老婆子無話可說,你如此將他折辱,老婆子可實在看不順眼!小輩!你報個名過來!」
那婦人見彭菊人輕而易舉地解了她獨門的點穴手法,心中不禁微驚,因此遲疑著沒回答,陰素君已沉聲道:「二妹!人家在問話呢!你聽見沒有?」
那婦人立刻醒覺亮聲道:「無極劍門下陰鐵君!」
彭菊人哈哈大笑道:「老婆子多年未履江湖,想不到么魔小丑都成了氣候,你給我照樣子跪下去!」
聲容俱嚴,陰鐵君又是一震,彭菊人卻不容她有回話的餘暇,輕輕移身,猛地飄了過去,手指微彈,襲出幾縷指風,陰鐵君還來不及揮劍迎敵,驟覺腿上一麻,膝下無力正待跪下,陰素君臉寒如水,突然推出一掌。
這一掌並未襲向飄身移去的彭菊人,而是推向陰鐵君,將她撞出數尺之遠,滾倒下地上,然後才怒聲對彭菊人道:「無極門下只有伏屍之烈女,尚無屈膝之鼠輩!」
彭菊人見那陰鐵君果已七孔流血而死,不禁大怒道:「你對自己的同胞手足都那樣殘忍……」
陰素君冷冷地道:「不錯!這是我們的家規!而且你別替她難過,她雖死在我的掌下,那筆帳卻記在你頭上……」
彭菊人怒聲道:「自己殺了人,卻要別人負責,老婆子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規矩,這筆帳你要怎樣算法!」
陰素君冷冷地道:「很簡單!血債血還!一命抵一命!」
彭菊人怪聲大叫道:「好極了!我看你如何叫老婆子抵命……」
陰素君將手一揮,她身旁另兩名黑衣婦人挺劍就待出手,張菁菁連忙攔在中間道:「等一下,我們先把話說說清楚!」
彭菊人怒叫道:「有什麼好說的,她們有本事,就把老婆子拿去抵帳,否則的話,老婆子非要她們一個個全跪在地下,看看無極劍門中是否有屈膝之人!」
張菁菁柔聲道:「大娘!您是否能等一下,她們說我爹做了什麼事,我一定要問問清楚!」
彭菊人悻然退過一旁,張菁菁這才對那兩名婦人道:「你們也請等一下,我跟你們掌門人把話說清楚之後,大家再動手也還來得及!」
兩名婦人望真陰素君,還似在等她的指示,陰素君卻怒聲道:「沒什麼好說的!你既是張雲竹的女兒,我們就找對人了,你那該殺的老子做下的好事,找你來抵數也是一樣!」
張菁菁又氣又急,大聲叫道:「我爹究竟做了什麼事?」
陰素君怒聲道:「你是他的女兒,難道會不曉得?」
張菁菁搖頭道:「我在一年前就與爹分手了,到現在還沒有見過面……」
陰素君不信地道:「這話當真?」
張菁菁道:「怎麼不真,關大哥在落魂谷中了毒,我送他去就醫,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步,你不信可以問他!」
陰素君轉臉對關山月道:「你是明駝令主,說話還可以取信,你敢擔保她沒騙人嗎?」
關山月慨然道:「在下以項上頭顱擔保張姑娘之言屬實,這一年來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從未與張老伯見面!」
陰素君怔了一下道:「這就奇怪了,前兩天還有人在酒泉城附近看見過張雲竹帶著一個少女出現,我們才兼程來……」
關山月也不禁一怔道:「前兩天我們也在酒泉,也為的是找張老伯,怎麼沒看見他,會不會看錯了?」
陰素君怒聲道:「絕不會錯,張雲竹現在是眾矢之的,大家都在找他……」
關山月想了一下道:「那也許可能,不過那少女不是張姑娘!」
陰素君沉思片刻,才怒聲道:「就算他們父女沒在一起,今天找到了他女兒,也不能放過她。父債子償,她是張雲竹的女兒,她就得負責任!」
張菁菁急聲道:「我爹究竟做了什麼事,使得你們如此恨他!」
陰素君恨聲道:「說出來你這個女兒也會感到光榮的,張雲竹自從一年前在落魂谷中現身露臉之後,因為他解了大家黃河秋星沙之毒,每個人對他十分感激與尊敬……」
張菁菁笑:「我爹是學醫的人,救人是他的責任!」
陰素君冷道:「你再聽下去就知道他有多盡責了,自從落魂谷事件之後,他突然失了蹤,一直到前兩個月,他才突然出現,遍訪各大門派,由於他的過去表現,大家自然都很尊敬他接近他,誰知他狼心狗肺,做下許多無恥之事!」
張菁菁怒道:「你胡說,我爹不是那種人!」
陰素君瞪了她一眼道:「你聽下去就知道你有一個多好的老子了!」
張菁菁不禁氣短了一點道:「我爹到底做了什麼事?」
陰素君寒著聲音道:「你爹所做的事情,足以使天下人都欲殺而甘心,他在少林寺中,竊取了達摩易筋的秘本,而且用毒手將少林掌門痛禪大師毒成癱瘓聾啞,在武當他偷走了劍訣,將武當掌門天機道長毒死了。至於其他門派中,我尚未與他們取得連絡,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事,不過,從他們對張雲竹緊緊追索的情形看來,那也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張菁菁驟受打擊,掩臉失聲道:「你胡說!我爹怎會做這種事……」
陰素君冷笑道:「你為什麼不到少林武當去證實一下!」
張菁菁哭著道:「我當然要去……」
關山月卻整一整臉色道:「慢著!我與張伯伯相處甚久,知道他的為人,絕不會做出這種卑劣之事,再者此事大有疑點,即使真如你所言,受害的門派也不會有這麼多,只要兩家消息傳出後,其他的人有了警覺,怎會繼續上當呢?」
陰素君冷笑道:「這就是張雲竹厲害之處,他是自東而西,順著次序過來的,消息流傳得不如他的行動快,等到西方的門派得到消息後,他已經到過施下手腳了……」
關山月搖搖頭道:「怎麼我們一路行來,會一無所知呢?」
陰素君冷笑道:「張雲竹所行下的惡事,多半有關各大門派中的秘密,除了一些主要的人物外,大家都不敢把事情宣揚開來,你們當然是打聽不到了!」
關山月冷靜地問道:「你們無極劍法的經訣也失去了嗎?」
陰素君冷笑道:「無極劍法分上下兩冊,下冊為陰家親戚共習,上冊只有八大劍式,卻是掌門人不傳之秘,誰也無從得知,他當然偷不去!」
關山月連忙道:「那你損失了什麼呢?」
陰素君一臉憤色道:「他最後一站便是陰山,我雖然沒有見過他,卻也曾風聞他的俠蹤,所以也竭誠地招待他一番,誰知他……」說到後來,她因憤怒過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菁菁連忙道:「我爹怎麼樣?」
陰素君猛一咬牙,厲聲道:「他……強姦了我的小女兒陰雨華,更將她毒成白癡!」
關山月也是一怔,呆了片刻才道:「這……似乎不太可能吧!張老伯怎會如此……」
陰索君厲聲道:「我們無極劍門中全是女人,除了他之外還會有誰……起初我還不相信,但是我見過少林與武當的門人後,便確定是他了!」
張菁菁失去了理智,大聲哭叫道:「你胡說……你胡說……」
陰素君的臉色在月光下現得格外慘白,沉聲道:「長華!把你妹妹帶過來!」
陰長華一臉悲憤,在人群中牽來一個黑衣少女,容顏十分秀麗,不過十七八歲的光景,兩眼發直,神情癡呆。
陰素君朝張菁菁怒聲道:「你一定也懂得一點醫道,不妨看看這是否你父親的傑作!」
張菁菁擦撐眼淚,走到那少女的身前,將她的眼皮翻開看了一遍,又探了一下她的脈息,然後對彭菊人沉聲道:「大娘!請您把冰麝全散給我一粒丸!」
彭菊人臉色沉重地打開包袱,由玉瓶中倒出一顆丸藥,張菁菁扳開那少女的牙關塞了進去。
陰素君連忙喝道,「你給她吃什麼藥?」
彭菊人沉聲道:「你放心,絕對不是毒藥!」
張菁菁緊張地在那少女身上按摩了一下,然後離開兩步等待著,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著,關山月不禁過來問道:「菁姑娘!你怎麼了?」
張菁菁黯然地道:「假若這藥能將她救醒過來,那……」
底下的話她也沒有勇氣說下去了,關山月的心隨之一沉。什麼話都不說,只得默然地站在她身邊!
這是一段很難堪的時間!
很久之後,那少女的眼珠漸漸開始轉動了,而且喉間發出喃哺的低語聲!
張菁菁一聲驚呼,雙手掩面哭叫道,「關大哥!我沒臉再活了……」
關山月心中一陣猛烈狂跳,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與眼睛!
事情已經明白了,那一切都是張雲竹所為的,但……這可能嗎?
張菁菁哭了半天,突然又抬起頭道:「不!我絕不能相信這是我爹……」
關山月也不死心地道,「是的!,我也不相信這是張老伯所為……對了!這女孩子既然已經恢復了神智,我們不妨問問她!」
張菁菁一衝上前,拉住那少女的手叫道:「小妹妹!有一個壞人欺負了你,那是誰?」
陰麗華睜著她茫然的眼睛,半晌之後,才喃喃地道:「不!他不是壞人!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他要娶我,我要嫁給他……」
陰素君大感意外,也衝上來叫道:「麗華!你瘋了……」
張昔菁卻發狂地叫道:「小妹妹!告訴我!他是誰?」
陰麗華又茫然地道:「我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
關山月立刻對陰素君道:「張老伯既是受過你們的款待。她怎會不認識?」
陰素君哼了一聲道:「她從來不見外客,自然不會知道!」
張菁菁急忙又拉著陰麗華的手問道:「那人是什麼樣子的?」
陰麗華思索良久,才淒苦地一歎道:「不知道!我忘記了!也許見到他,我會認識他的,他是在黑暗中來找我的,我只能記住他的聲音……」
張菁菁失望地歎了一口氣,卻又有點興奮地緩緩地道:「也許不是爹……」
陰麗華忽然眼中光采四射,情意無限地嬌柔說道:「我還記得他的鬍子,那鬍子真美啊,軟軟的,像我的頭髮一樣,拂在我的臉上身上,是那樣的溫柔……」
張菁菁大叫一聲,放開陰麗華,回身就走!
陰素君長劍一伸攔住她的去路喝道:「你都明白了,還想走到哪兒去?」
張菁菁心如刀割,慘聲哭叫道:「你不要攔著我,我要去找我爹……」
關山月也連忙上前拉住她道:「菁姑娘……假若你爹真是那樣的一個人,你不必找他了!」
張菁菁倔強地搖頭道:「不!我要找到他,我會殺死他,然後我再自殺……我不能讓他活著!我也不想再活了……」
關山月連忙道:「這是什麼話?張老伯……張雲竹縱然該殺,也不應由你去殺死他……」
張菁菁哭著道:「不!我一定要親手殺死他!他不再是我爹,我也不再是他的女兒了……」
陰素君冷笑一聲道:「算了!你別使苦肉計了,你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了嗎!」
張菁菁突然變得暴躁起來,怒聲叫道:「滾開!我現在誰都不認了,你別擋著我的路!」
陰素君也怒叫道:「找不到張雲竹,我就必須先拿你填命!」
張菁菁怒叫一聲,寒光閃閃,已自肩頭拔出長劍吼道:「你再攔著我的路,我就要殺人了,現在我一心只想殺人……」
陰素君不等她說下去,長劍已如毒蛇般地掃了過來,張菁菁挺劍迎擊。兩人立刻交纏惡鬥起來!
關山月赤手空拳,無法上前,在一邊搓手急歎,只得對彭菊人道,「大娘!您快想個法子阻止她吧!」
彭菊人苦笑道:「她現在連你的話都不聽了,我又有什麼法子呢……唉!也難怪,這件事對她的刺激太大了……」
關山月焦急無策,張菁菁與陰素君交手已近十數招!
陰素君的無極劍空靈玄妙,攻招狠毒,不過她也在氣急之下,無法將劍術中的精奧之處使出。
反之張菁菁經雪老太太一年的指點後,武功大進,一枝劍使得有如神出鬼沒,搶儘先機,逼得陰素君急得叫道:「大家一起上,把這小賤人剁成肉泥……」
無極劍門中的弟子紛紛持劍圍攻,劍氣如網般罩向張菁菁!
關山月正想上前幫忙,彭菊人一把拉住他道:「不用了!菁姑娘擋得住的!」
果然張菁菁更狠了,雖然只有一支劍,卻使得風雨不透,反而把四周的人逼得險象百出,陰素君更為暴怒,厲聲喝道:「大家拚命上,今天陰家就是死光了,也不放過這小賤人!」
張菁菁也怒叫道:「我要放開殺戒了,那是你們逼的……」
陰素君冷笑道:「殺吧!你跟你老子一樣,都是該千刀萬剮的惡徒!」
張菁菁被她這句話激怒了,劍光猛盛,四下一掃,只聽一片呼痛喊叫之聲,除了陰素君與有數的幾個人外,大部分人都受了傷!
棄劍、傷臂、斷腕,殘肢……
陰素君目中火花四射,厲聲叫道:「死賤人!我跟你拚了……」
一劍猛刺心窩,勢疾無比,連張菁菁削她左耳的招都不顧了,存心要同歸於盡,張菁菁身子一側,已經躲過那一刺,而她的劍勢未變!
關山月再也無法坐視,拾起一柄劍衝上去用劍一格,噹的一聲,總算將劍勢架開,救下陰素君一條命。
張菁菁呆了一呆,道:「關大哥!你……你也要殺我?」
關山月莊容道:「不!我不殺你!可是也不能容你殺人!」
張菁菁目中又流下了眼淚,一言不發,衝開陰素君的阻擋,向前急走,關山月正要追上去,彭菊人自後面趕來道:「由她去吧!目前須給她一個人冷靜一下,你暫時還是不要見她的好!我會跟著她照顧她的!」
關山月欲待反對,彭菊人又擺手道:「她父親的事,我聽來還是不能相信,最好還是找到張雲竹弄弄清楚,你不妨在這件事多費點心!」
說完她緊跟在張菁菁身後去了!
關山月怔在當場,倒是沒有追下去。
陰素君一臉怒色走過來道:「姓關的,無極劍陰家從今天起,跟你永遠沒完……」
關山月一怔道:「我跟你們無怨無仇,而且剛才還救了你的性命,你怎麼反而恩將仇報!」
陰素君冷哼一聲道:「不錯!可是你也救不了她的命,不然的話,我還有一式回手劍,保證可以割破她的喉管,你救了我命,我今天無法再對你尋仇,這筆帳留諸異日,我—定要算算清楚!」
關山月仍是不解道:「就算你和她共歸於盡了,作惡的是她父親,與她有什麼關係呢!
你報仇雪恨也得認清對象!」
陰素君冷笑道:「姓張的毀了我女兒,我就要毀了他的女兒,才算是真正的雪恨,老實告訴你吧!我寧可放過張雲竹,也不能放過她的女兒!」
關山月大怒道:「除非你是瘋了,才會有那種怪想法!」
陰素君不再理他,只招呼那些未受傷的人,扶起重傷不能行動的人走了。
關山月默然良久,直到劉三泰過來招呼他,才怏怏無力地與他一起離去。
遠處有一聲雞啼,天際微泛曙色,啟示著漫漫長夜將盡,關山月不禁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對他來說,這的確是一個漫長的夜!
口口 口口 口口
關山月一乘孤騎,躑躅在黃河之畔,不遠的地方,就是聞名的風陵古渡,劉三泰找渡船去了,他卻被天上的夜月所引,慢慢地策馬上堤岸!
驚濤拍岸,浪花四濺,可是被岩石擊碎的水沫,仍然回到河床裡,等待著下一次的衝擊,像週而復始的生命一樣!
濤聲,給了他太多的感慨,從踏入江湖開始,已經是四年了,雖然這四年中的大部份時間,他都是在養病療傷中過去的,可是每一次他重入江湖,必定掀起了極大的震動……也使他懂得了更多的生命!
於是他記起詩人蘇東坡在赤壁賦詩裡的一段警語:「逝者如斯夫,而實未嘗往也,盈虛者如波,而卒莫長也……蓋將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不能於一瞬,自其不變者觀之,則物與我俱為一也。」
「這波濤不管它如何洶湧,這流水不管它去向何方,多少年來,黃河並未枯竭,波濤也沒有平息,這麼多變的黃河,實際上沒有變化啊……
不管明月如何明晦圓缺,多少年來,月亮仍是月亮,並沒有增加什麼!也沒有缺少什麼啊!大地萬物都沒有變,變動得卻是其中孳生不息的人群,我關山月若是死了,便再也不會有一個我產生了,以易變之生命,處不變的世界,我實在應該有一番作為,即使不能青名留標,至少也不能像那浪花一樣碎了!便消失了!」
於是他的豪情大發,對著長空皓月,對著滾滾濁流,他真想痛快地仰天長嘯一聲,來發抒自己的壯懷!
氣凝丹田,聲如龍吟,他深沉的內力,使得堤岸都起了一陣微微的震動。
胯下的駿馬受驚長嘶,人立而起,幾乎將他掀了下來,幸好他身手敏捷,連忙勒住馬韁穩住身形,遠處卻傳來劉三泰的痛叫聲,與急促的馬蹄聲。
關山月心中不禁一驚,以為劉三泰遭遇到了什麼意外!
這條魯直的漢子,自從那夜與無極派陰家一會後,就跟定了他,說什麼也不肯離開,他的理由很充分,假若陰家那些娘兒們找上他時,他萬萬抵敵不過,關山月因事情是由自己與張菁菁引起的,自然無法拒絕他。
而且一路上他像個跟班似的侍候自己,倒得了不少方便,關山月漸漸覺得少不了他了,所以聽見他的驚喊之後,立刻催馬趕上去!
走沒多遠,就見一匹空馬飛奔而來,正是劉三泰的坐騎,關山月見劉三泰沒在馬背上,心中更是吃驚,連忙拉住那匹空馬飛快地往回趕去!
又走了一陣,只見劉三泰揮著空拳,與一個在馬上的女子扑打著,那女子穿著一身紅衣,手揮長鞭,沒頭沒臉地對準劉三泰抽去!劉三泰伸手要去抓她的鞭子,卻沒有一次抓得著,而且頭上,臉上已挨了不少重鞭,這可以從條條血痕與身上的破襖上看出來!
關山月見狀自是無法坐視,拍馬上前怒喝道:「住手!」
這一聲如春雷乍響,那女子果然住了手,劉三泰卻急叫道:「令主!您別管,我非跟這臭娘們拚個死活不可……」
話剛說完,臉上啪地又著了一鞭,接著是那女子怒斥道:「你再罵一句,我就打爛你這張嘴!」
這一鞭比較重一點,劉三泰的臉頰上立添一道血痕,急怒更甚,厲聲高吼道:「老子非罵不可,你有本事就把我打死,臭娘們!臭……」
那女子神色一變,尖聲叱道:「你可是自己在找死!」
長鞭一抖,又待揮出,關山月己趕到他們中間,女子長鞭揮下,發現了關山月,忙抖手撤回鞭叫道:「你走開,我要打得他不敢罵人為止!」
關山月沉聲道:「他罵人固然不對,可是你隨便動鞭子打人,也未免太過份一點!」
女子眼睛一瞪道:「叫你走開聽見沒有?你再不讓的話,我連你一起打了!」
劉三泰跳起腳來叫罵道:「臭娘們,你要是能打到令主一鞭,我就服你了!」
女子哼了一聲,長鞭刷地抽下,直取關山月的頸上!
關山月嘴含微笑,也不閃躲,伸手就去抓她的鞭梢,用的是分光捕影的手法,本來以為萬元一失的,誰知他剛將鞭梢握入手中,那女郎輕輕一抖手,鞭梢立刻像一條活潑小蛇般,在他的掌握中滑脫了出來!
這一來雙方都是一震,那女郎詫異程度尤較關山月厲害,輕輕地一哼道:「喂,你叫什麼名字?」關山月尚未答話,一旁的劉三泰已搶先叫道:「臭娘們,你連名震宇內的明駝令主都不認識,還跑什麼江湖!」
那女郎一瞪:「誰說我是江湖人……」
劉三泰好似被她打得十分疼痛,氣呼呼地道:「瞧你一身打扮,不是跑馬解的就是耍罈子的,還不是江湖人……」
北方有許多末流江湖賣藝的,多半是表演馬上的騎術與雜耍,叫做跑馬解,再者就是仰臥地上,雙腳朝天舉起,玩弄一隻大瓦壇,這些玩意的表演者,也多半是一些略具姿色的女子,售技半售色藉以餬口。
劉三泰這幾句話,原是罵人的意思,不想那女郎反而睜大了眼睛問道:「什麼叫跑馬解與耍罈子的?」劉三泰不禁嚥了一口氣,不知道她真不懂還是裝糊塗,片刻才道:「你既然知道江湖人三個字,便不該不懂……」
那女郎掀掀鼻子笑笑道:「我的確不懂,江湖人三個字是我娘告訴我的,她說江湖中沒有一個好人,所以嚴格禁止我與江湖人來往,你們都是江湖人嗎?」
劉三泰不禁怒道:「你娘簡直不是東西,她憑什麼敢說江湖中沒有好人!」
那女郎臉色—沉,揮鞭又朝劉三泰抽去,口中還是怒叫道:「你敢罵我娘!你當真不要命了!」
關山月輕叱一聲,揮掌又朝她的長鞭上切去,一方面替劉三泰解圍,一方面想奪下她的鞭子!
然而那女郎用招十分滑溜,身子在馬上一扭,躲開了關山月的掌勢,手腕不改原先的姿勢,仍取劉三泰。「啪!」劉三泰措手不及,腰上又著了一下重的,鞭連打帶取穴,竟然將他拖倒在地,無法動彈!關山月這次也真的發怒了,旋身跳下了喝罵道:「你下來,我要好好地教訓你一番!」
那女郎也鼓著眼睛道:「我不是怕你,而是記住我娘的吩咐,無緣無故,不准與別人衝突,你要是罵我一句,我就給你一頓好打!」
關山月倒不禁一怔,覺得這女郎頗為奇怪,乃笑笑道:「那麼我這個朋友也是先罵了你才挨你的打了!」
女郎氣鼓著眼睛道:「當然!至少我不會先動手打人!」
關山月微笑著過去將劉三泰提了起來,連用五六種解穴手法,也未能將他腰間的點穴解開。那女郎微微一笑道:「這是我娘獨創的手法,你解不開的,假如你肯擔保他不再罵人,我就替他把穴道解了,否則我就罰他軟癱一輩子。」
關山月微憤地道:「只為了他罵了你幾句,你就用如此重手法對付人嗎?」
女郎冷笑道:「他罵我沒關係,可不該罵我娘,幸虧是給我聽見了,要是被我娘聽見了,立刻要他的命!」
關山月怒聲道:「罵一句就要人家的命!你娘簡直是個殺人的魔王!」
他以為說了這一句話後,那女郎一定會出手向他攻擊的,所以立刻凝神戒備,誰知那女郎微微一笑道:「你這句話對娘雖然不敬,然而說的是事實,倒不能算罵她!」
關山月大出意外,怔了一怔,才道:「你娘真是殺人魔王?」
女郎搖頭:「自然不是了,我從來就沒有見她殺過人,因為我家裡也沒有人敢罵她,只是她自稱血羅剎,顧名思議,與殺人魔王差不多!」
關山月吁了一口氣,搜索枯腸,開始想血羅剎這個名字,可是任憑他想破了腦袋。也記不得武林中有這麼一個女人……
女郎這時又催促道:「喂!你趕快決定,再過一會兒,他的穴道閉死了,連我也解不開的了!」
關山月無可奈何,只得道:「好吧!我擔保他不再罵你娘就是!」
女郎緊接著道:「也不准再罵我!」
關山月哼了一聲道:「不再罵你!」
女郎笑了起來,長鞭一抖,劉三泰身上又吃了一鞭,卻將他打得恢復了行動,他方才穴道受制,耳目都還管用,見關山月都無法制止她的出手,果然嚇得不敢再罵了!
關山月見劉三泰能動了,立刻問道:「劉兄!你們是怎麼衝突起來的!」
女郎不悅地道:「我已經解開他的穴道了,你還追問什麼?」
關山月莊容道:「不然!我一定要追問明白,假若其曲在你,我一定要跟你決鬥一場,警告你以後不得挾技凌人!」
女郎哼哼冷笑道:「假如是他的錯呢?」
關山月想了一下道:「你已經打過他了……」
女郎長眉一挑,似將發作,最後還是忍了下來道:「我倒不是怕你,可是也不願擔上無故欺人的罪名,你問他自己好了!」
劉三泰囁嚅片刻道:「在下到風陵渡口,好容易才找到一隻渡船答應趕夜渡過黃河,於是我騎馬來找令主,剛到此地,忽然聽見有人長嘯,馬兒受了驚,恰好撞到她的馬上……」
女郎冷冷地道,「就是這麼簡單嗎?」劉三泰怒道:「當然了,我還招呼你讓開,可是你不由分說就抽了我一鞭,將我從馬上打到地下來,馬也驚跑了!」
女郎哼了一聲道:「總算你還能記得清楚!你是怎麼打招呼的?」
劉三泰囁嚅著不作聲,那女郎又怒聲道:「你不敢說了吧!我替你說出來好了,你叫的是『臭婆娘!滾開!』就憑這—句話,你那一鞭子挨得不算冤枉吧!」
劉三泰凝視著怒目,可不敢發作,悶著嘴生氣!
關山月見內情已明,乃笑笑道:「這是江湖人的口頭撣,並無存心罵你的意思!」
女郎怒目一瞪道:「口頭撣也不能隨便對人叫臭婆娘,難怪我娘說江湖上沒有好人!」
關山月此時知道這女郎的確是末履江湖,可是她卻產生了絕大的興趣,只是這種興趣並不是那種男人對漂亮少女的興趣!
第一,他發現少女的鞭很怪,七星刀劉三泰武功雖不很高,至少也是河洛道上成名的人物,卻在她的鞭下吃盡了苦頭!
其次,他自己也曾用了分光捕影的上乘手法,卻無法捉住這女郎的鞭子,她脫鞭時所用的手法,尤為邪門。
最令他感興趣的是這少女的母親,血羅剎之名從無人知,不過從她調教出來的這個女兒看來,她應該也是一個武林高手,而且她很恨江湖人,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要想得知這血羅剎的底細,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將這女郎打一頓,他揣摸一下自己的能力,大概還制得了她,打了小的,引出老的,不怕那血羅剎不出頭!動手的理由也很充分,他可以說是替劉三泰出頭!
不過,對一個陌不相識無怨無仇的女孩子耍狠,實在太不像個男子漢所為了,因此,他放棄了那個念頭,採用了第二個方法!
這女郎既不是闖蕩江湖,她一定居此不遠,還是跟她好好談一下,乘機探探那個血羅剎的底細吧,因此他微微一笑道:「我雖然也是江湖人,可沒有開口就罵人,而且剛才你用鞭子打我,我也沒有還手,因此你也認為我是壞人嗎?」
女郎哼了一聲道:「我並不想打你,我叫你讓開你不肯聽!」
關山月笑道:「你要打我的朋友,我總不能看著朋友挨打!」
女郎一眨眼道:「所以你要替他挨打?」
關山月見她的談吐很幼稚天真,遂也笑著道:「豈只是挨打,有時為了朋友,斷頭流血也在所不惜!」
女郎詫然道:「為什麼?」
關山月爽然一笑道:「不為什麼?這就是江湖人之間的道義,江湖人有好人也有壞人,但不管是好人與壞人,都有這種道義,否則,他就不配成為江湖人了!」
女郎釋然—笑道:「如此說來,江湖人的生活倒是很有意思的!」
關山月笑道:「不錯,江湖人邀游四海,到處結交一些知心同志的朋友,打不平,除不義,遊俠人間……」
女郎不禁神往道:「那真是太好了!可是……我娘對江湖人的看法可不是這樣的!」
關山月笑問道:「令堂對江湖人作何看法?」
女郎想了一下道:「娘說江湖上儘是些奸詐之徒,爭名奪利,處處陷阱,整天都是在仇恨糾紛裡追逐纏繞,江湖人的生命朝不保夕……」
關山月笑笑道:「令堂說得也有道理,不過她指的是一些江湖敗類而言,江湖生活有苦有樂,要看你走的哪一條路!你若走上邪路,自然處處結仇,苦多於樂了……」
女郎突然問道:「你走的是哪一條路呢?」
關山月不禁一怔,對這個問題感到很難答覆,良久才道:「任何一個江湖人都無法回答這句話,他們只能照著自己心裡想走的路走去,卻要留給人家去評定!唯有苦樂自知!」
女郎又問道:「你在江湖生活中,是苦還是樂呢!」
關山月輕歎一聲道:「一個真正的江湖遊俠是沒有快樂的,他的一生只是在追逐快樂而備受痛苦,範文正公曾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那是聖哲的胸懷,也是江湖人所追求的境界!」
女郎似乎懂了,又似乎不太懂,不過已不再追問了,片刻又道:「剛才那人說你叫明駝令主,難道那是你的名字嗎?」
關山月搖頭笑道:「不!明駝令主是我行走江湖的表記,明駝令主是我在江湖上的身份,我的真姓名叫關山月,萬里關山,一輪明月!」
女郎將萬里關山,一輪明月,念了兩遍,露出神往之態道:「好!真好!你在江湖上很出名的嗎?」關山月笑笑道:「略有虛名而已!」
女郎又問道:「那你也有許多朋友了!」
關山月搖頭:「沒有!明駝令主是寂寞的,我一向都是獨來獨往,萬里江山一孤騎,天地為家身似寄!昨日揚鞭長安市,今宵彈劍易水西……」
女郎輕吁了一聲道:「太美了,我一向就嚮往這種生活,將來我若是做江湖人的話,一定也要像你這個樣子,只可惜我娘不許我這麼做!」
關山月連忙道:「你還是聽令堂的話,不要做江湖人的好,莽莽江湖雖大,卻不是一個女孩子歸宿,入江湖易,退出江湖就難了!」
女郎倔強地道:「不!娘不許我做江湖人,我非做不可,以前我也遇到過一些江湖人,他們多半是些草包,只會欺負女孩子,有些人還對我胡說八道,結果……」
關山月笑笑道:「結果你殺了他們?」
女郎笑笑道:「沒有!娘不許我隨便殺人,結果被我一陣鞭子打得抱頭而逃!」
關山月也微微一笑道:「姑娘的鞭法的確高明,請問姑娘孤身一人,在此地作什麼?」
女郎微一笑道:「我姓樂,我叫樂小虹。昨天到我姨丈家中去拜壽,現在想趕回去,我家就在黃河對面……」
關山月連忙道:「夜間尋渡不易,我們已經找到一條渡船,樂姑娘何妨跟我們一起過河去!」
樂小虹高興地道:「那可太好了!我家的房子很大,你們過了河之後,要是沒有地方住,可以到我家去!」
關山月笑著道:「好倒是好,只是令堂不喜歡江湖人,恐怕對我們不會歡迎!」
女郎微微一笑道:「不要緊!娘假若知道你能接住我的靈蛇鞭法,會很樂於接待你的,她曾經說過天下絕沒有人能躲得過我的長鞭,我一定要帶你去見她!」劉三泰見他們居然談成相識了,撫著痛臉過來道:「令主!多一事不如少—事。你還有大散關之約呢!」
關山月擺擺手笑道:「我知道!時間很長呢,我不會耽誤的!」
劉三泰沒有辦法,只得牽馬走在前面,關山月與樂小虹策馬相隨,不一會來到碼頭,果有一艘大船定泊相候,操舟的是個老頭子,因為等了很久已在船頭睡著了,劉三泰將他喚醒,三人牽馬登舟,老船夫用櫓一點岸石,船就衝進黃河的濁流中了。
三個人在船上都沒有說話,劉三泰因為被那女子打得渾身發疼,看樣子關山月是不會代他出氣了,蹲在一旁乾生氣。
關山月憑舟遠眺,心中一直在盤算著見那到血羅剎之後,應該說些什麼話。
樂小虹則頗不耐寂寞,因為找不到談話的對象,—個人在船頭上哼著歌兒,十足是個天真未脫的女孩子。
走了一陣,船到河心,兩邊都是黑茫茫的不見堤岸,樂小虹忽然有所警覺道:「喂!船家!你是怎麼走的。船怎麼越走越慢了!照你這種走法,什麼時候能渡河!」
這一叫將關山月與劉三泰都驚動了,連忙放眼看時,只見那老船夫雖在一櫓櫓地搖著,船卻未見移動,只有河水在船下緩緩地流著!
關山月更看出蹊蹺來了,他們現在是渡河,應該橫河而行才對,可是現在船身與流水平行,變成逆水而上了!
那老船夫在船尾輕咳一聲道:「不錯,照現在這種走法,一輩子也渡不了河,因為各位的船錢還沒有付!」
關山月微怒道:「還沒有到渡頭,哪有先付錢的道理?」
老船夫漫不在乎地道:「話雖不錯,可是你們都騎著馬,要是到了渡頭,你們一上馬,我連追都沒有辦法,找誰要錢去!」
關山月怒聲喝道:「你看我們是那種無賴的人嗎?」
老船夫笑笑道:「這可很難說,老頭子上當不止一次了,三位還是請先付錢吧!」
關山月本待發作,可是想想他那麼大的年紀,這層顧慮也有道理,也許以前的確有些人欺負他老邁而作出那種事情,遂耐著性子道:「好吧!多少錢?」老船夫一伸手道:「每人二千兩銀子,一共六千!」
三個人一聽都幾乎跳了起來,照目前的生活程度,一兩銀子就可以買幾石米,這老船夫開口就要六千兩,簡直是形同勒索了!
劉三泰第一個忍不住叫道:「胡說!你這條破船也不過值十兩銀子,我看你是窮瘋了!」
老船夫將手一鬆,乾脆不搖了,哼聲道:「你叫船的時候,並沒有談好價錢,自然是由我開價了,你說得不錯,我老頭子孤苦一生,這是一輩子的第一趟生意,當然要把下半輩子的吃喝玩樂都算在裡面!」
劉三泰怒道:「放屁!看你這把年紀,你就是整天都泡在好酒肥肉裡,也花不了六千兩銀子!」
老船夫淡淡一笑道:「人生一世,不能先圖吃喝、老頭子孤苦零仃,死後連個送葬的人都沒有,我得了六千兩銀子,先娶個媳婦,等她生下兒子時,還得供他讀書,圖功名,也好讓老頭子死後圓個榮耀算起來六千兩銀子還不夠使呢!」
劉三泰聽他簡直在癡人說夢,正想跳過去跟他理論,關山月卻神色平靜地道:「老丈說得不錯,我們上船之前既未議價。自然由老丈決定渡資,不過我們出門人身總不會帶著那麼多的現銀……」
老船夫不等他說完,立刻搶著道:「不要緊!你身上還帶著大珍珠呢!一顆可抵萬金,付船錢足夠了!」關山月笑笑道:「老丈的眼光真厲害,我正想用珍珠作抵,你拿去吧!」
說著在懷中掏出一個布包,打了開來,果然是許多晶光閃爍的明珠,他掂起一粒遞了過去,老船夫伸手就接,關山月翻腕就朝他的脈門上扣了過去,出勢極速!
誰知那老船夫如同未覺,敞開脈門由他扣個結實,另一隻手卻輕而舉地將那珠子拿了過去!
關山月的手指搭在他的脈門上,勁力暗送,那老船夫卻如同未覺,笑嘻嘻把珍珠映在月光下照了—照道:「不錯!真是好東西,老頭子一生從來就沒摸過這種寶貝。公子爺!你可真大方,脫手就是萬金明珠,只是老頭子卻拿不出四千兩銀子來找給你呢!」
關山月已運足了十成勁道,而那老船夫的脈門上卻若柔無物,將他的勁力化解無形,不禁心頭大震,連忙放開了手指道:「算了!不用找了,一併奉贈老丈吧!」
劉三泰也看出不對了,駭然不敢作聲,想想這一段日子的經歷,簡直是無法相信,自己在涼州城開著集英客棧的時候,十幾年來,儘是遇見一些三腳貓腳色,跟著關山月不到十天卻是怪事迭生。
先是被無極派的陰鐵君點倒了,人家是成了名的劍派,說得過去,接著被這個叫樂小虹的女孩子鞭打了一頓,已經倒足了霉,更沒想到巧無不巧地雇上這麼一隻怪船,遇上這麼一個怪老傢伙,真邪門透了頂!
那老船夫聽了關山月的話後,卻是一整臉色道:「不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六千兩渡河費是我該得的,除此以外,分文也不能多拿,老頭子總得想個方法找給你!」
關山月此時正在暗中動腦筋,從那老船夫手中開口討價,他已判斷這老者絕非常人,但是沒想到會如此高明,但不知他如此戲弄,是何居心。
老船夫想了半天,突然長眉一掀道:「有了,公子爺,你剛才摸了一把我的手,那四千兩銀子就算一摸之資吧!」
關山月臉上一陣發熱,覺得這老傢伙簡直是缺德到了家,佔盡了便宜,還要口頭不饒人,因此冷哼了一聲道:「聽任老丈怎麼辦吧!」
老船夫高興地將珍珠藏入懷中笑道:「這一來我就受之無愧了,古來許多美人一笑值千金,老頭子的手卻一摸四千金,這生意真是大有可為,公子爺!你還要不要摸兩把!」
關山月憤從中來,覺得這傢伙太過份了,正待發作,那樂小虹已笑吟吟地道:「要!船家,我也想摸你一下,要多少銀子呢?」
關山月見她帶著一臉頑皮的笑容走了過來,知道她也看出老船夫的不凡,要過來碰一下,本來想出聲阻攔的,但是心念一轉,又忍住了,冷眼旁觀,靜待發展。
老船夫對她望了一眼笑道:「老頭子今認夜不知走了什麼好運。幾根老骨頭忽然值錢起來了,先是有人肯出四千兩銀子摸一把,現在又有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也要出錢摸上一摸……」
樂小虹的臉罩著一片怒色道:「別廢話了,你說要多少銀子吧!」
老船夫哈哈一笑道:「得你纖纖玉手一觸,雖死無憾,怎麼還好意思要錢呢,免費奉送!」
樂小虹臉上怒色忽消,嫣然一笑道:「那就謝謝了!」
話說得溫柔,手下可毫不留情,呼的一聲長鞭挾著無比勁風,對準他腕上掠過去,迅速異常。
老船夫神色忽變,連忙抽手要躲,卻已不及,鞭梢像蛇一般地捲上他的手腕,老船夫單臂朝外一振,想摔脫開去。
可是樂小虹好似猜透了他的心意,就著他一振之勢,長鞭跟著一抖,化開他抖動的勁道,依然纏在他手上。
老船夫大叫一聲,猛地一掌推了過來,關山月一直在注視著變化,見狀身不由己地也推出一掌,迎了上去。
在關山月的想法中,這老船夫身手非凡,所以一掌雖用足了全力,仍不一定有把握能擋得了。掌力才發,身形已閃了開去。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那老船夫的掌勁似乎稀鬆平常,竟被他一掌推出老遠,凌空跌下黃河的濁浪之中。
樂小虹的長鞭仍未鬆開,身子被帶得往前一衝,幾乎要跟下去,關山月眼明手更快,搶上去攔腰一把抱住。
老船夫的身子激起無數水花,撲通一聲,沒入水中!
樂小虹因為適時得到關山月抱住,纖手一振,不但抽回長鞭,也保住了自己沒跟著跌下黃河。
船身受此巨震,不住地幌動著,船上的馬匹受驚不止,撲通撲通兩聲響,關山月與劉三泰的馬匹都自動地向水中跳了下去,只有樂小虹那匹紅色駿馬,仍屹立不動地站在船上!
船慢慢地恢復了穩定,關山月也把懷中人兒放開了,他自己倒無所謂,樂小虹卻羞得滿面通紅,訥訥地道:「謝謝你,關……」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我歲數比你大,你叫我關大哥好了!」
樂小虹居然有點忸怩,輕輕地叫一聲:「關大哥,謝謝你!」
關山月毫無所動正待說話,突見水花一冒,那老船夫已從水裡冒了出來,攀在一頭馬的背上叫道:「喂!使鞭的小姑娘,樂衡君是你什麼人?」
樂小虹立刻道:「是我娘。你問她幹嘛?」
老船夫厲聲叫道:「好!我終於找到她了,你們住在哪裡?」
樂小虹毫不考慮地道:「對岸五里地的夕陽別莊,你一問就知道了!」
老船夫厲聲叫道:「你回去告訴她,明天午後。我專程往訪!」
樂小虹也大聲道:「湖誨異叟,你最好後天再來,不但是我娘,連我姨姨也在等你,到時候大家把問題一起解決掉!」
老船夫呆了一呆才道:「也好!後天正午,我一定到,你叫她們準備著!」說完,他開始騎上馬背,順著水沖走了。
關山月倒是大覺意外,連忙問道:「樂姑娘!你認識這老頭兒?」
樂小虹搖搖頭道:「不!我不認識他,可是他叫出我娘的名字後,我就知道是他,聽娘說他是個很壞的人,而且還是我們的大仇人,娘跟姨姨、姨丈一直就在等他找上門來!」
關山月頗感新奇地道:「他跟府上究竟有什麼冤仇呢?」
樂小虹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從我懂人事開始,娘就告訴我這麼一回事,要我注意這樣一個人,同時更教了我一手專門治他的鞭法!」
關山月連忙問道:「就是姑娘剛才用的那—招嗎?」
樂小虹得意地點點頭笑道:「要是他先不中了我一鞭,你就不會感到如此輕鬆了!」
關山月微驚道:「姑娘這話是如何說法?」
樂小虹伸出手中的長鞭,在握柄上微一用勁,鞭梢上突然吐出兩枚小黑刺,一探即縮,迅速無比,若不是她故意展示,即使是被刺中了,也無從發覺。
她一連展示幾次,直等關山月與劉三泰看清楚了,才得意地笑道:「娘說這老傢伙專擅先天混元雲絮氣功,使得全身像棉線一般,任何力量都傷不了他,娘怕我萬一碰上了他吃虧,特別研究了這一條軟鞭對付他,二十年前,他就敗在這一刺之下,今天又吃了一個虧,只怕他到現在還沒有明白為什麼呢?」
關山月臉色微動道:「姑娘這鞭刺上可曾含毒?」樂小虹略感不悅道:「我這靈蛇鞭法,怎麼會含毒呢?那豈不成了毒蛇鞭法了?」
關山月道:「既不含毒,那老兒中鞭之後,怎會功力大減呢?」
樂小虹笑道:「我這鞭上的靈蛇刺長約一寸,刺進脈門之後,剛好通著他的氣穴,自然使他的力全宣洩而微弱了……」
關山月一怔:「氣穴怎會在腕間脈門上的?」
樂小虹道:「這正是他的特異之處,換了別人的話……」
劉三泰接著道:「換了別人就沒有用了!」
樂小虹橫他一眼道:「換了別人連命都沒有了,誰的脈門要穴經得起一刺?而且還是在疏然無備情形下挨上一刺!所以我娘只准我對他使用!」
劉三泰一伸舌頭,心中暗驚,深幸剛才沒有太惹她生氣,否則她火上來了,不管三七廿一的來上一下,自己就是死了也成個糊塗鬼……
關山月卻微微一笑道:「令堂雖然稱號甚凶,其實從她的心性看來,卻是個極為善良的人。」
樂小虹笑道:「我也不知道娘為什麼要起一個凶號,還有我姨姨也是一樣,娘叫血羅剎,她叫白骨魔神,聽起都令人不舒服的!」
關山月又是一怔,心想又是一個怪人,從血羅剃,湖海異叟到白骨魔神,這些名字從未聽聞,卻一個個都是身懷絕技,遠甚於目下一般高手,這般人究竟是幹什麼的?他們有著這麼高明的武功,怎會隱忍住不在江湖上炫露,而自囚於一個很狹窄的恩仇圈子裡面……
「我一定要把這內情探訪出來,也許也是一件足以震盪江湖的大新聞……
心中暗念,表面上卻淡淡地問道:「令堂既不在江湖行走,取這個外號有什麼用?」
樂小虹搖搖頭道:「不曉得,娘與姨姨、姨丈都是外號互相稱呼而不叫本名,也許是為著叫起來別有風味吧……對了,我姨丈叫丑山神,其實他一點也不醜,而且還很漂亮!」
關山月心想這又是一個怪名字,這些人一定別有隱情,絕不會是樂小虹所說的那個原因。
沉思片刻後,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我還沒有請教樂姑娘的令尊,他一定也是個隱名奇人吧!」
樂小虹忽然臉色一變道:「我沒有父親!」
關山月奇道:「人都有父母的……」
樂小虹急忙道:「我就是沒有,娘這樣告訴我,我也必須相信,每當我問起這件事,就得捱一場好罵,因此你見了我娘,千萬別提到這件事!」
關山月的心中已多了一層疑困,可是他不再提什麼問題了,因為他知道在樂小虹身上問不出什麼結果的,這女郎胸無城府,即使是對著自己這樣一個陌生人,也毫無隱瞞地把一切都吐露出來,難怪她的母親不讓她知道太多的事情。
這時稍隨逝水,已經流出很遠,幸好劉三泰懂得操舟,遂由他把櫓,將木船渡過了廣濁的黃河,卻已是天色大光了!
棄舟登岸,劉三泰比關山月還要心急,連忙問道:「樂姑娘,府上在哪裡?」
他從昨夜的那場經歷與談話中,隱約已經猜測到這又是一場大熱鬧,所以將樂小虹給他的那頓鞭子都忘記了。
樂小虹一認周圍環境,道:「現在離家可遠了,你們的馬又丟了,怎麼走法呢!」
關山月笑笑道:「不要緊,你騎馬走好了,我們跑著跟!」
樂小虹拍拍她那匹紅色的大馬道:「你們要想用腿跟它賽跑可是打錯了算盤,它一放開腳來,連風都追不上,我娘說它是大宛名種,世界上難得有幾匹……」
關山月生長大漠,對馬自是認識得很深,知道這匹馬的確是舉世難求的名駒,所以昨夜在船上那等驚險,自己兩匹馬都驚走了,它卻仍屹立不動!」
劉三泰雙手一攤道:「那可怎麼辦,總不能三個人騎一匹呀!」
樂小虹黛眉一掀笑道:「怎麼不能,只要坐得下,十個人它也載得動!」
關山月想想別無良策,只得同意了,他據鞍控韁,劉三泰坐在後面,樂小虹則乾脆站在馬股上,大紅馬潑開四蹄,像旋風一般地去了!
不消多少時間,他們已遠遠地拋開了行人驚奇的注視,折入一條黃泥鋪就的平路,綠樹隱隱中,可以看見一片屋舍!
樂小虹指著前面歡叫道:「瞧!那就是我的家夕陽山莊!」
馬到莊前時,倏然收蹄,一個面貌冷峻的中年婦人迎門而立,樂小虹跳下來,撲奔那婦人的身前叫道:「娘!我帶了兩個人來家,他叫關山月……」
關山月立刻也下了馬,拱了拱手道:「您可是血羅剎樂衡君前輩!」
那婦人冷冷地摔開了樂小虹的手,厲聲道:「小虹!進去,你怎麼會隨便把陌生人往家裡帶,而且還是個江湖人……」
樂小虹對母親的態度略感意外,馬上又叫道:「娘,關大哥不是普通的江湖人,他的本事很大,接得住我的靈蛇鞭!」
婦人臉色微微一動,哦了一聲,開始以竣厲的眼光打量關山月,片刻之後,才以冷冷的聲音道:「很好!你能接下小虹的靈蛇鞭,大概是想進一步來找我較量的!」
關山月連忙道:「在下並無此意,只是……只是在令嬡口中,得知前輩是一位武林潛隱高人,特來拜訪一番!」
婦人冷冷地道:「那可不敢當,我們在此地安居,向不與江湖人交往,台端若是沒有其他見教,請恕我不多奉陪了!」
她這種拒人千里的冷漠,倒使得關山月不知如何措詞了,婦人說完話後,立刻回身準備進莊,樂小虹大感意外叫道。「娘!你不能這樣對他們,他們是我邀請來的!」
婦人怒斥道:「小虹!你簡直胡鬧,我再三告誡,不准你與江湖人接觸,你反而把人帶到家裡來了,看來我非得好好管你才行!」
樂小虹急叫道:「娘!關大哥不是普通江湖人,他的名氣很大,他是明駝令主!」
她根本不知道明駝令主四個字的含意,只是一急之下,脫口說了出來,孰料那婦人居然被這四個字吸引住了,猛地回身道:「明駝令主不是獨孤明嗎?怎麼會換了你這小伙子!」
關山月心中一動,暗忖恩師並來說起過這個人,她怎麼倒反面會認識恩師!略加思索後才回答道:「恩師已然仙逝,遣命由晚輩接任明駝令……」
婦人冷冷一笑道:「獨孤明會死?小伙子,你扯謊的對象找錯了!」
關山月又是一驚,暗想恩師身死之事,先有彭菊人表示不信,現在又冒出一個血羅剎來。
她們當年跟恩師一定見過面……
遲疑片刻,他才慎重地回答道:「前輩怎知恩師未死……」
婦人冷笑道:「知道就是知道,無須你說明理由,他若是真的死了,我還會比你先得到信,他既將明駝令交給你了,一定是到那個地方去了!」
關山月一聽她居然與彭菊人一樣,對孤獨明的去處瞭如指掌,連忙問道:「到什麼地方去了?」
婦人冷笑道:「他沒有對你說?」
關山月誠懇地道:「晚輩確實不知……」
婦人點點頭道:「我想你不會知道,獨孤明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告訴你……罷了!你既是獨孤明的傳人,我倒是破格可以接待你一下,進來吧!」
樂小虹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可是她見母親已經答應招待關山月,立刻高興起來,笑著道:「娘!這一次真好,不但遇上了關大哥,連你最擔心的那個人也碰上了,在黃河裡我給了他一鞭,關大哥再補了一掌,把他給打下黃河去了!」
婦人臉色大變,急忙問道:「什麼!你昨夜遇上湖海異叟了,他怎麼樣……」
樂小虹笑笑道:「你跟姨姨把他說得那麼了不起,照我看來簡直是個大飯桶!」
婦人急道:「別廢話,快說以後的經過怎麼樣,他總不會掉下黃河就淹死了!」
樂小虹笑著道:「那倒是沒有,他在水裡冒出頭來,一口就叫出了你的名字,我也才知道是他,於是就照著你的話對他說了,他本來說今天午後要來……」
婦人更急道:「那怎麼行呢!白骨他們不在,我一個人抵敵不了!」
樂小虹大笑道:「我知道了,所以改約他明天中午,還來得及通知姨姨他們,其實這也是多餘的,有我跟關大哥就夠了……」
婦人將眼一蹬喝道:「你懂得什麼,還不快騎大紅再跑一趟,把白骨跟丑山神叫來!」
樂小虹噘著嘴道:「人家剛回來,又要差遣我跑腿,莊裡的人多得很,另外叫個人不行嗎?」
婦人尚未答話,突然天際響起了一片悅耳的鴿鈴,十幾頭銀翼健鴿振翅飛來在他們的頂上盤旋著。
樂小虹拍手笑跳道:「不用去了,阿姨他們自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