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赫連達道:「謝謝夫人體諒!」
芭芭拉夫人又歎道:「在私心之中,我是不贊同的,但是為了大局,我將盡全力支持你們,正如你們所說,魔教還是魔教,我們在總體上是一致的,只是某些看法上的不同,以往的規定既是一再地失敗,就該試試另一種方法。」
這番話使得中原群豪都為之一震,心中不無慚愧之感,魔教的人雖然有意見的分歧,但他們不會分裂。
最後總能達成一致,一個如此龐大的組織,擁有如此龐大的實力,那就是一股驚人的力量。
芭芭拉又道:「你們今天既然不打算出戰,為什麼又要全力支持我這一次的約戰呢?」
獨孤長恨道:「因為我們認為應戰仍屬必要,第一是鎮宮魔劍必須收回,第二是我們想對中原武學有個確切的認識後,才能決定本教今後努力的方向。」
芭芭拉點點頭,然後道:「西方教主把來意直接聲明了,不怕回頭走不掉嗎?」
獨孤長恨笑道:「在天狐門的地方,不怕有這種事的發生,他們很重視武林規矩的道義,做不出那種變臉強留人的卑鄙事情來!」
洪九郎一笑道:「閣下把我們想得太好了,假如能把各位留下而一舉消弭了魔教之患,我還是會做的!」
獨孤長恨笑道:「本座知道,天狐門重視實力,不會為道義而縛起自己的手腳,但我們仍然毫無考慮地來了,是因為我們瞭解門主是個聰明人,不會做傻事!」
洪九郎道:「教主能說得透撤一點嗎?」
「我以為門主應該明白我所指何在了!」
「在下是明白了,但有許多朋友未必明白,在下希望藉教主的口告訴大家,容易取信些,那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對不對?」
獨孤長恨道:「門主不能告訴他們嗎?」
「能!但不如教主自己的說明好,因為天狐門不是武林盟主,也不想做武林盟主,無權約束大家的行動。」
「在天狐門的總壇內,天狐門該有約束大家的義務!」
洪九郎一笑道:「本門有這個能力,卻沒有這個義務,今天只是天狐門與魔教之約,許多朋友都是捧場幫忙來的,洪某不想為了魔教而開罪真正的朋友,更不會笨得上貴教的當,做一些自絕於人的事!」
「什麼是自絕於人的事?」
「像剛才,洪某為了維護秩序,得罪了幾位朋友那種事,看起來顯得洪某很跋扈,不過洪某還是很有分寸的,因為那幾位朋友根本就是貴教的同路人,故意在此地生事以打擊天狐門的,因此洪某才對他們不客氣,如果是天狐門真正的朋友,洪某就不做那種傻事了!」
獨孤長恨呆了一呆才道:「門主是怎麼知道的?」
洪九郎一笑道:「天狐門成立雖沒有多久,但很早以前,洪某的師兄姐們就以天府八狐的身份在武林生根了,專門從事搜集魔教動靜的工作,頗有成效,那些是貴教的同路人,天狐門早有一份正確的資料了。」
獨孤長恨乾笑了一聲道:「佩眼!佩服!洪教主既然已經知道了,我也不妨坦白承認。
本教行事向來穩健。我們也不會憑幾個人冒然前來,自然另有佈署。在場的武林朋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我魔教中人,因此各位一定要逞強留下我們,恐怕不會太如意!」
洪九郎笑道:「各大門派進場的不過三四人,但他們來到蘭州的人數又有多少,閣下知道嗎?」
獨孤長恨神色變了一變道:「不知道,本教也不需要知道,本座只知道以現有的人手,足可一戰而已,不過本教也不是倚仗這點人手就能在中原通行無阻。今日之會,來的雖然是本教的一些主要人員,也不足以就代表本教了,魔教的傳統很公平,人人都可以作主的。所以你們即使將我們全數殺死,也不會對魔教造成太多的損失,三五年後,魔教另一批新起的人員又將代之而出!」
洪九郎一笑道:「我知道魔教有一個很好的制度,人員更替無私,所以才能持續不斷,不過再好的制度,總也會有缺點的,當我們研究出你們制度的缺點時,就可以真正的擊潰你們了!」
獨孤長恨大笑道:「本座承認現在制度中不免有些缺點,卻並不引以為憂,本教真正能持久不斷的是靠著立教的精神,只要此種精神不死,本教就不會滅亡!」
洪九郎不禁詞窮,他無法否認,魔教之中,具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力量在維繫著他們的同心力。
魔教的教徒可以不滿他們的教主,也可以對其他的人不滿意而加以傾軋、擠兌,但是他們不會改變他們對魔教的忠誠。
即使是那個跟他充分合作的金妮也是一樣,她之所以肯出賣現在的魔教,是因為她認為可以創造出一個更為堅強的魔教。
芭芭拉夫人走了出來道:「洪九郎,兩位教主拒絕出戰,那就你我在此一決了!」
洪九郎也徐步走出來道:「夫人將如何賜教?」
芭芭拉道:「這一戰上我要收回本教神兵天魔神劍!」
洪九郎道:「可以,你也看到了,劍就掛在我的身上,我也無意據為己有,隨時都可以還給你們。」
「鎮教神劍是你得端木方的屍體上拿去的,我們必須要從你的屍體上取回!」
洪九郎笑道:「這一點就很抱歉了,神劍可以奉還,在下的性命卻不想輕易的拋擲!」
「魔教找上了你,你就別想逃得掉!」
洪九郎一整神色道:「夫人,話最好說清楚,今天究竟有多少人要找我,是你要找我,還是魔教要找我?問明白了,我才好決定應付的方式。」
芭芭拉道:「鎮教神劍落於外人之手,是整個魔教之恥,魔教要找你!」
赫連達卻道:「我們只要神劍收回,卻不講究什麼方式,更無意為誰報仇,魔教中是不講究報仇的!」
芭芭拉道:「仇可以不報,恥不能不雪!」
赫連達道:「沒有的事,端木方是死於公平的決鬥,那就不算恥辱,只有威信受打擊而已,但是他的後繼者並不是以殺死對方來重建威信,而是如何以更高更強的武功來建立新的威信。」
芭芭拉怒道:「這是我教司的事,與你們無關!」
「但你以魔教為名義,就與我們有關了,我必須把魔教的立教精神向大家說明,魔教中人只有一個責任,就是一統天下的大業,不是建立個人的聲望。身為重要職司的人,尤戒輕易與人打鬥,所以我和獨孤見剛才就拒絕出戰,我們不想成為天下矚目的英雄……」
芭芭拉怒聲道:「你們不加支持,我自己來就是!」
「那只是你個人的問題,卻不能把魔教牽進來!」
芭芭拉終於道:「好!這一戰就代表我個人,榮辱安危,繫於我一身!」
洪九郎把身上的長劍解下來放在一邊道:「劍在這兒,你要就拿回去,至於拚命的事,我就不奉陪了!」
芭芭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洪九郎道:「沒什麼意思,從你跟赫連教主的談話中,我突然有了啟示,我是天狐門主,身上擔負的責任很重,也不應該輕身涉斗的。」
芭芭拉道:「我們早就約好了的!」
洪九郎道:「不錯!我們是有過約會,那時你是以魔教最高負責人身份與我訂約,這一戰勝負至少有某些決定性的力量,我才答應那個約會,現在你似乎什麼都無取決了,這一戰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赫連達道:「門主!芭芭拉夫人仍然是教司中的最高負責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是她沒有權力決定些什麼。」
「不錯!魔教是整個一體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作主為本教將來的大局動向作成任何的決定!」
洪九郎笑笑道:「所以我也可以拒絕跟她拚命吧!」
赫連達道:「若是她以魔教中的身份向門主挑戰,門主是可以拒絕的,本教也不會加以支持,但她若以端木方遺孀的身份向門主要求報仇,在江湖的規矩上,該如何應付是門主的事了。」
這傢伙十分狡猾,故意把魔教撇開了,變成私人的挑鬥。
但洪九郎卻不上這個當,笑笑指著一邊的長劍道:「但是她要索回的卻是貴教的鎮教神劍,這似乎又不是單純的個人事件了!」
赫連達道:「這倒也是,那麼敝人問一句,門主要在什麼條件下才肯交還此劍?」
「問題不在我,而在貴教,貴教打算在什麼方式下收回此劍?」
赫連達道:「本教但求收回此劍,不計任何方式,不計任何代價!」
洪九郎想了一下道:「這一說我可以開個價錢了!」
赫連達道:「假如條件不太苛刻,不違反本教的大原則,本教可以考慮一下的。」
「我的條件絕不苛刻,我打算賣十萬兩黃金!」
此言一出每個人都大感意外。
赫連達不相信地道:「門主不是開玩笑吧?」
洪九郎道:「當然以劍的本身價值而言是沒有這麼貴的,但此劍對你們有特殊的意義,我想可以賣得貴一點,何況我聽說貴教的西方黃金城中以金磚鋪地,這十萬兩黃金,也不過才千塊金磚而且。」
赫連達道:「不貴!這個代價我們可以接受,只是我們事前沒準備,沒有帶這麼多的金子來。」
洪九郎道:「沒關係,你們帶多少來,先付個定金,就可以把劍收回去,同時打個欠條,說明期限,在期限內把黃金送來就行了。」
赫連達道:「可以,我立刻打欠條給你!」
獨孤長恨道:「不必了,本人立刻可以付清!」
邊說邊走了出來,從身邊取出一串鑽石的項鏈道:「這是鑽石產於西方,價值很昂貴,這一串項鏈在西方的售價是十五萬枚金幣,足可抵十萬兩黃金了。」
赫連達微微一怔道:「獨孤兄,你這是……」
獨孤長恨道:「赫連兄,我們的目的在收回神劍,我剛好帶著對方所需的代價,你我還要分家不成?」
洪九郎接過項鏈,看了一下光澤後笑道:「不錯!光澤和顆粒大小都是上乘的,我還賺了一點,銀貨兩訖,更是乾脆,咱們這就成交了!」
他拿起放在一邊的神劍交給了獨孤長恨。
赫連達道:「就是這一柄?」
洪九郎道:「如假包換,我從端木方手中取來的劍是這一柄。」
赫連達道:「不對,鎮宮神劍的劍柄上有二十七顆紅寶石,每顆都價值連城!」
洪九郎道:「沒有那麼高,我找珠寶商人估過價,總值不到五萬兩黃金,不過那也是很高的價值了,我怕財帛動人心,易生意外,所以用塊黑綢將它裹了起來,只要解開黑綢就行了。」
獨孤長恨將劍柄上的黑綢解開,立刻寶光燦爛,他再詳細地檢查了一下,甚至於按開了劍簧,把藏在劍柄中的那份魔教真解也取了出來,流覽了一遍。
這才臉泛微笑道:「沒有錯,果然是真劍,早知閣下就放在這兒,我們一伸手就取到了,豈不省下了十萬兩黃金!」
洪九郎道:「我一開始就告訴各位過了,奪來的劍是這一把,難道各位都沒聽見?」
獨孤長恨道:「聽是聽見了,但因為色澤不對,劍柄上也沒有寶石,我們都不敢相信!」
「這是貴教的重寶,容易啟人眼紅,我必須要偽裝一下的,否則我這保管的責任太重了,而且教主也不必後悔,我是不知道劍柄中另有寶藏,那一卷絲帛記載的東西十分重要嗎?」
獨孤長恨道:「閣下難道沒看過?」
洪九郎道:「我可以指天發誓,沒有看過,否則我就不會如此輕易賣回給你們了!」
獨孤長恨對這番話倒是沒懷疑,笑笑道:「帛上所載乃天魔真解,是我教神功的最高境界!」
洪九郎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過這部真解落到你手中也沒有用,我魔教的列劍法門,非本教中高級弟子,也看不懂其中奧妙,你拿去了半個錢不值!」
洪九郎笑道:「怎麼會半個錢不值,至少我加一倍的代價賣給你,你會接受的。」
獨孤長恨哈哈大笑道:「這倒說的是,你如找到了這份秘笈向我開價,別說是十萬兩黃金,就是再貴十倍,我也是非買不可。」
「百萬兩黃金,你付得起嗎外?」
「笑話了!孔雀黃金城富用天下,雖不至於以金磚鋪地,但是我庫存之中,不下億萬之數!」
這番話使得眾人一起動容。
獨孤長恨傲然道:「各位也許不相信,但我們真有這麼多的財富,那是我魔教數百年來的經營積聚,本來是散放在各處的,等到我們在西方立了根,才搬到那兒去的。當然,這筆財富並不屬於我個人的,而是屬於整個魔教的,只有為了全教的利益,才能夠加以動用。」
洪九郎道:「可是據我所知,赫連教主的東方教,財務卻是拮据得很,不像西方那麼豪富。」
赫連達淡然地道:「不錯,本座所轄的教下財務一直不富裕,因為我們現在只有開支而沒有收入,每年東方教部所支用的數額是黃金二百萬兩,比整個黃金城所需還多出了一倍,相信中原的門派任何一家,每年也用不掉這麼多的錢!」
大家都為之一震,八大門派任何一家,用掉的錢也不及他們的十分之一,這個數字也的確驚人。
赫連達道:「這麼多錢都是支付人事的費用,凡加入我魔教的成員,其生活所需,都由教中供應,不敢說窮極奢華,但必可衣食無缺,所以我東方教下,每年二百萬兩黃金,要養活多少人,各位數過沒有?」
沒有人開口,因為那也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赫連達又朗聲道:「本教經迭次失敗,都是敗於過份急躁,時機尚未成熟,就急於開創局面了,這一次本教飽受教訓之餘,已經學會了潛藏不動,但等我們一動,必將是石破天驚,無人能御了!」
洪九郎一笑道:「到什麼時候說什麼話,教主也不必把話說得那麼驚人,還是到時候拿事實出來給人看吧!」
只有他毫不激動,一派成竹在胸的樣子,似乎對魔教那麼大的潛在勢力早已有了瞭解,也有了應付之策。
赫連達也是莫測高深地一笑道:「對,事實才是最好的說明,此刻一切都是空的,夫人鎮教神劍已經收回了,此刻你只能以私人的身份向洪門主索仇了!」
芭芭拉夫人看了那柄神劍一眼道:「獨孤教主,劍是你買回來的,就放在黃金城好了,東靈宮已經不存在了,今後魔教總官也只有設在黃金城了!」
獨孤長恨道:「本座早就邀請過了,魔教實力不宜太作分散,集中一處,有事也好作商量。」
芭芭拉一歎道:「我們考慮過,各有利弊,最重要的是總宮也想有一部份獨立自主用人之權,不能事事都靠你們。不過,我慢慢也瞭解到,我們對管理的經驗太欠缺,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還是交給你們的好!」
「教司在黃金城仍然是獨立的,對教司的職權,本座與赫連兄仍是十分尊重,只不過以往是教司干擾我們太多,今後希望不會再有那種情形了!」
「隨便你們去吧!反正神劍已在你們手中,西聖東靈兩宮的事權,也麻煩你們費心重組一下,我是不管了!」
她十分倦怠地向洪九郎說道:「現在,我要以端木方遺孀的身份向你挑戰,你是怎麼說?」
洪九郎道:「夫人是在將我的軍,使我無可推托,不過我要問你一句,端木宮主有幾位夫人?」
「自然是只有我一個人。」
「那麼找我挑戰的也只是夫人一人了?」
芭芭拉夫人說道:「不!還有我的四名侍兒,她們也是先夫的待妾,有權要求共同一戰的!」
洪九郎笑笑道:「那倒是不能把她們撇開,不過我也有四名侍兒,都是我收在身邊的人,與我形同一體,夫人不反對我帶她們一起應戰吧!」
芭芭拉微感意外地道:「門主不敢單獨應戰?」
「我說過她們都是我身邊的侍兒,跟我的關係很親密,形同一體,這不能算是找人幫忙,再說你能找幫手,我自然也能找幫手,我們是拚命,不是比武。」
「但你卻是堂堂一門之尊!」
洪九郎哈哈一笑道:「我這個門主在門戶中排行最小,上面的師兄姐個個都比我大,我不必立下個什麼榜樣給他們看。何況,我也不會為了要面子而受罪,欺君子以方,這是你們魔教的一慣伎倆,我卻不上這個當!」
芭芭拉夫人咬牙道:「帶幫手就帶幫手好了,我這天魔迷魂大陣不在乎人多!」
她一招手,身邊的四名金髮美女都來到她的身邊,這四名蠻女身材玲瓏,腰肢纖細,面目姣好,個個都婀娜動人,手中各持了一具奇怪的樂器。
洪九郎笑道:「天魔迷魂大陣是當年魔登迦魔女用來迷惑佛祖釋迦的艷舞大陣,連佛祖都差點難逃大劫,我可不敢比佛祖有定力,要召請伏魔四姝為助,小青,出來!」
小青、小紅、小紫小白四女出來了。
她們的打扮卻很怪,蓬頭跣足不說,臉上還畫得花花綠綠,丑若厲鬼,每人除了手中也持了一件樂器之外,還背了一具大皮囊。
她們的樂器倒算常見的,那是一般迎親樂手中都可見到的嗩吶,像一支喇叭,聲調高亢而則耳,十分喧鬧。
芭芭拉一怔道:「這是什麼玩意兒,醜得像鬼怪?」
洪九郎道:「這是我精心獨創的惡鬼大陣,以丑制艷,專為對付你的!」
芭芭拉傲然地道:「以惡鬼來對抗天魔,你這不是自求其敗嗎?我魔教中九子鬼母羅剎尊神是惡鬼之祖,我們會被惡鬼嚇倒了嗎?」
洪九郎則悠然地道:「以媸對妍,以丑掩艷,我不敢說一定能有效,但是不妨一試,高低要在陣上見輸贏,光憑口說是沒有用的。」
芭芭拉沉思片刻才點頭道:「好!我就不信會叫你們比了下去,若是天魔不敵惡鬼,我想我們也該捲鋪蓋打道而返了!」
她揮了揮手,那四名艷女搖身出場,各據一角,手中的樂器也開始了彈奏,頓時傳出一種柔靡的音樂。
那陣樂聲初聽時十分悅耳,像是在絢麗的春曲中,送來了一陣薰風,吹得人軟綿綿的,接著樂音更轉嬌媚。
而那些艷女們也開始婆裟起舞,柔軟的腰肢前俯後仰,曲伸之間,胸前的圓乳也在巍巍地顫動著,勾起著人們原始的慾望。
洪九郎和芭芭拉兩人正面相對,端立不動。
大家都明白目前只是配角們在活動,兩名主角都還沒有動作,可是很多人都已受到那魔曲與艷舞的吸引,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們一動也不動,有些人呼吸則漸漸急促了。
洪九郎看看時候差不多了,他無法否認那天魔艷舞確有其過人之處,他雖習過天狐心法,卻也有些心旌浮動,於是他也做了個手勢。
小青她們四女也動了,她們的臉上畫得十分猙獰,穿梭似的來往於四名艷姬之間,而且恰好擋在她們身前。
不但如此,她們也吹起了手中的嗩吶,她們並不會奏,只發出一陣陣高亢而刺耳的聲音。
這聲音十分難聽,卻整個蓋住了柔靡的魔音,將人們心中升起的綺念一下子壓了下去。
而且她們也學那四名艷姬的動作,不過這些動作由四名猙獰的惡鬼做來,卻大大地破壞了美感。
更兼她們善於搶位置,恰好擋住了那四名艷姬,也阻隔了別人的視線。
就這樣對峙了半刻工夫,浮動的人群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媸妍的對比,形成了可笑的場面,引起了輕笑。
因為那些醜鬼學步的動作,變得十分可笑,只使人看來有趣,但也把一場艷舞,變為了鬧劇。
芭芭拉著得神色一變,她沒想到,對方擺出的是如此一個陣式,但無可否認,這個陣式十分有效,使得那場勾魂奪魄的艷舞,完全走了樣!
她一聲輕叱,身軀猛抖,將身上的衣服全抖落了,引起了一陣讚歎之聲。
無可否認,這個女人的身形極美,她站在那兒不動,就已經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連小青等四女也都停止了動作,呆呆地望著她……
芭芭拉嬌媚地一笑,以脆若銀鈴的聲音,輕輕吹起一首歌曲。
這歌曲是以西方的夷語唱出的,大家多半不懂歌詞,不過那並沒有多大影響,歌聲動人,本身就帶了無比的柔情,就像是一個美艷而熱情的女郎在傾訴著她的情懷。
沒有一個人聽得懂她唱的是什麼,但又似乎人人都知道她在傾訴著什麼。
每一個人的注意力重新為她所吸引,癡癡地望著她,連洪九郎也是一樣。
芭芭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身子慢慢地靠近了洪九郎,雙臂優雅地舞動著,可是她尖而長的指甲上,卻帶著十枚尖亮的指套。
那指套一望而知是用十分尖硬的金屬所鑄,刺在身上足以把人穿透,但是洪九郎卻視若無睹。
不但是洪九郎如此,幾乎每一個男人都如此,他們只看見了芭芭拉張開了雙臂,在歡迎洪九郎的擁抱。
哪一個男人能抗拒這種熱情似火,柔情似水的擁抱,即使明知在一抱之後,能使人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
芭芭拉的雙臂已經抱住了洪九郎,她左手的指尖已經移向了洪九郎的咽喉,徐徐地插了過去。
只有樂天湘和岳天玲是較為清醒的,她們習過天狐心法,心智較為沉穩潛固,才能看出危機。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警告:「小九!注意!」
洪九郎沒有被一叫而驚醒,可是他也沒有被芭芭拉刺穿咽喉,因為芭芭拉突然地退了開去。
她雪白而美麗的小腹上居然插著一支燦亮的銀梭,插得很深,只有寸許的梭尖還留在外面。
沒有人看見這支銀梭是如何插過去的,但無疑是洪九郎插的,趁芭芭拉抱住他的時候插上去的。
芭芭拉微微皺眉道:「洪九郎,這是你插的?」
洪九郎仍是呆呆地道:「夫人,你儀態萬方,熱情如火,我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獻給你,可是我今天什麼都沒有帶,只有這支霹靂雷火梭。」
芭芭拉一系道:「你說這是什麼?」
「夫人,霹靂雷火梭,江南霹靂堂的第一利器,裡面裝有火藥,你要小心,它是會爆炸的。」
芭芭拉臉色一變。連忙伸手要去拔出來,洪九郎忙叫道:「夫人!拔不得,這東西是見風即爆的!」
可是芭芭拉依然伸手去拔出來了,梭才離體,只聽得轟然一聲,硝煙蓬起,灑下了一蓬血雨。
芭芭拉美麗的身子也飛上了半天,但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只剩下了一個上半身!
那四名艷姬驚叫了,飛速地過去,把芭芭拉夫人半截的身子接住了。
芭芭拉只剩半段的身子居然還能說話,她自腰以下的身子都沒有了,連腸子都被炸空了,血水直滴,她還能笑著說:「洪九郎,好算計,好心機!」
洪九郎道:「夫人,很抱歉,我告訴過你,不能拔的。」
芭芭拉道:「我相信我的迷神大法已經能控制了你!」
洪九郎道:「不錯!夫人現身說法,那種魁力是無人能抗拒的,在下十分佩服!」
「可是你仍然暗算了我!」
「說暗算固無不可,說我真心奉獻也行,因為我的確是想把這東西獻給你的,夫人要我獻出最寶貴的東西,我無法抗拒,只有遵命而行了!」
芭芭拉道:「我要的是你的命!」
洪九郎道:「在我而言,這一枚雷火梭比我的生命更寶貴。」
「洪九郎,我以垂死之身,向你研究一個武功的問題,這是極為神聖的事,希望你誠實的告訴我。」
洪九郎道:「我說的是老實話,三天之前,我就不斷地告訴我自己,說這枚雷火梭得之不易,我應該把它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到了一個最重要的時候,用來獻給夫人!」
芭芭拉夫人一呆道:「這就是說,這一切都是你預先的安排了?」
洪九郎道:「可以這麼說,因為我對魔教的武學經過一陣研究後,知道這種惑心大法威力至強,除了佛祖那等至聖至上的修為,凡夫俗子是無法抗拒的,所以我今天沒作抗拒的打算,只有順其自然而作了一番安排!」
芭芭拉大叫道:「好心計,好安排,照你這樣的安排,天下最強的功夫,也沒有用了!」
洪九郎道:「是的,天下沒有無敵的武功,一切都有過最簡單的方法去破解它。」
「是誰給你想出這個點子的?」
「王三。」
「王三是何方高人?」
「他不是高人,只是一名趕驢的驢夫,他養的那頭驢子脾氣很倔,趕它向東,它偏向西,專門反其道而行,誰也擰不過它,只有王三能順順利利地趕著它走,我就向王三請教駕御的方法。王三說人不必跟畜牲去汁較,它愛擰就順著它,我要往東,它一定往西,我乾脆叫它往西,它不就往東了嗎?在下就學了他這個方法!」
芭芭拉道:「這個道理能破我魔教至上大法?」
洪九郎道:「在下對魔教大法略有所研究,知道由夫人親自施展是萬萬抗拒不了的,便乾脆不去抗拒,只要事先準備一點東西就行了。那具雷火梭我弄到手之後,就做一件功課,灌輸自己一個思想,就是這東西要獻給夫人,萬萬不可忘記……」
芭芭拉苦笑道:「你倒真會選獻禮!」
洪九郎道:「雷火梭是至殺利器,我如把它視作武器,心念殺機,在夫人無邊法力之前,必然無法施展,因此我只有以無比虔敬的心情,把它當作獻禮,到時候自然而然地就獻了出來。」
芭芭拉一笑道:「獻禮怎麼會插在我肚子上的?」
「我把它想作一朵鮮花,一心只願插在夫人美麗的身上,那就行了!」
芭芭拉道:「這麼說來,也不一定是要雷火梭了,如果是一柄匕首。也同樣能插在我身上了?」
「是的,只要能突破目中之相,心中想它是什麼,它就是什麼,不過我用雷火梭,較為慎重一點,它在必要時,可以與夫人同歸於盡的,如此而已!」
芭芭拉默然片刻,才點點頭,低聲道:「東西兩位教主,你們可肯聽我一句話嗎?」
赫連達與獨孤長恨都飛身而出道:「請夫人吩咐!」
芭芭拉道:「我認輸了,你們呢?」
赫連達道:「在下還不肯認輸!」
芭芭拉歎道:「不!輸就是輸,天魔大陣乃本教至上大法,但沒想到對方卻用這種方法破解了,以他這種方法就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也能輕而易舉地破解我們……」
赫連達道:「夫人,本教之所以一再失敗,就是我們太重視法,太依賴法了,那是靠不住的,本教今後將不以法為主,而以雄厚的實力為後盾!」
「有天狐門在,會容許你慢慢地培養實力嗎?」
「天狐門不足慮,可慮的是這個洪九郎而已,我們會避著他一點,等他不在天孤門,或者退出江湖後……」
洪九郎忙道:「赫連教主,在下一時還不會退出江湖。」
赫連達道:「沒關係,我們有時間,有耐力,可以慢慢地等,時間越長,機會越大!」
芭芭拉道:「赫連教主,他比你年輕,你不可能活得比他久的!」
赫連達道:「我不擔心這件事,也不期望我能成功,只要我們不放棄我們的目標,總有成功之日的。」
芭芭拉居然一點頭道:「赫連教主,你說得很對,唉!其實以前也有幾位教主作過類似的建議,但都被教司的人否決,他們總以為教中的術法是立教之本,不可輕易更改,我先前也是不信的,可是今天一場決鬥,我才知道術法之不可為。」
赫連達道:「術法非不可為,只是有些規定不行了,那是針對西方人的習性而定的,不適合東士的人,尤其在男女天欲的看法上,本教只注重天欲乃人性之弱點,卻不知在中土,倫理之觀念尤甚於天欲!」
芭芭拉道:「你去慢慢改革吧!我現在頒下口諭,叫教司的人,從現在起配合你們,一切都由你們作主,願你們能將魔祖的心願實現!」
「是!多謝夫人支持,屬下會盡一切努力來從事。」
芭芭拉歎了口氣:「我好累,奇怪,修真多年,我從未感到累過,今天居然會一累至此,我要休息了!」
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然後頭垂過一邊。
魔教的人默然無聲,既沒有人哭,也沒有人流淚,他們似乎是不知道流淚的。
只有赫連達道:「洪門主,約會結束了,我們可以離開了嗎?」
洪九郎道:「當然可以,我從來也沒想留難各位。」
赫連達道:「本教自然有不怕人留難的仗恃!」
洪九郎臉色一整道:「赫連教主,你別說這種話,我知道你作了不少準備,問題在於你的人都是明的,而我們作了多少準備,你卻不知道!」
「笑話!本教耳目遍及天下,豈有不知之理?」
洪九郎道:「也許你知道一點,但是九大門派究竟派了多少人來,連洪某都不知道,你更不可能知道。」
赫連達冷笑道:「天狐門勢力通天,你怎會不知道?」
洪九郎道:「不怕你見笑,我是真不知道,因為我不是武林盟主,中原也沒有一個武林盟主,中原即使真出一個盟主,也不會知道所有的事。我們的盟主只是一個精神上的領袖,不是高踞於其他門派之上,更不會去過問別家門戶內的事,但是我知道—件事,就是今天真要留下各位,各位就沒一個能全身而退!」
赫連達剛要開口,洪九郎沉聲道:「赫連教主,逞口舌之利沒什麼好處,現在大家對你都沒有好感,洪某若是作一個草率的決定,勢將血流成河,屍積遍野,中原武林或許會傷一點元氣,但你們魔教受的傷害將更大,你是否有意思逼我拼一下?」
赫連達也掀起了眉毛,但獨孤長恨卻哼了一聲道:「赫連兄,輸了就認輸,魔教又不是沒輸過,你掙那點虛面子有什麼意思,行大事者,當忍小辱!」
赫連達居然被他說得不開口了,魔教的人在他的帶領下,帶著那些死傷的人,默然地魚貫離開。
他們走得很從容,不像是一支被擊敗的隊伍,沒有一點狼狽之相。
當他們全部離開後,峨嵋掌門金池道長才惋惜地道:「洪門主,你應該留下他們的,今天大家都作了準備,每一家都盡出精銳,足可將他們一舉而殲的!」
洪九郎只笑了一下道:「我不能,我明知今日情勢對我們有利,但我不能那樣做,因為我們畢竟不是魔教!」
不知道是否有人聽得懂他的話,但是有不少人低下了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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