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德泰就擒之日,他的家人自然也派快馬入京通信,可是等公文到了錦州,竟是軍馬登門捉人。
黃德泰的兩個兒子總算聞風先溜了,只有他的老婆和三個姨太太倒霉,陪著挨了一刀。
家產二百餘萬入官。其實這只是個零頭數,其餘有一千來萬,一半入了將軍府,另一半則到了善王府。要不是祁善把黃家的私產弄得很清楚,知道這件案子上有多大的進帳,善王府也不會如此熱心了。
十三太保全部被判了斬刑,連帶還有大大小小十幾名頭目,他們都是殺死官兵的現行犯,罪無可恕,在奉天被排隊砍了頭。
幸得鐵手幫主嚴錦春一再求情,沒有把長白參幫給牽了進去,依照盛京將軍祁善的意思,很想派兵把參幫也給剿了的。
但是劉倩倩說動了她的表姊,在大帥面前力阻此議。一則是避免結怨太深,十三太保殺官行劫,那是罪有應得!黃德泰平時在地方上就作威作福,殺之大快人心。如若牽連太廣,把這些亡命之徒逼得太緊,也是不智之舉。
他們雖然不一定敢到將軍府來行刺,可是被逼無處容身,在關外鋌而走險,使關外憑添上千名盜賊,這可是給地方添麻煩了。祁善大概也有點怕,總算沒去剿參幫。不過參幫的幫主黃和泰由於一念之失,栽了這麼大一個觔斗,損失了全幫的精英,還陪上了自己的弟弟一家。
最難堪的是鐵手幫主嚴錦春還登門責問,說黃和泰事先未曾對部屬約束,居然殺死官兵,然後叫鐵手幫去調停,分明是存心拖鐵手幫下水,共同參與造反,而且在對付龍虎商行這件事上,他們做得道理太虧。
黃和泰本就是滿肚子窩囊,再給嚴錦春這一激,臉上更下不來了。當時就拍桌子大罵,說嚴錦春妄顧道義,受了龍虎商行的好處,落井下石,幫忙來擠迫長白參幫。
這一來把嚴錦春也給得罪了,當場冷笑了一聲道:「很好!姓黃的,你罵得好!我現在明白地宣佈,鐵手幫也加入龍虎商行的股子。凡是龍虎商行今後在關外的生意,都有我鐵手幫的份,你長白參幫有種就動動看!」
他這裡氣沖沖地一走,黃和泰才呆住了,也才知道自己做了件多笨的事。鐵手幫在關外門人數千,而且都在各地形成氣候,幾乎是最大的一個幫會,比之長白參幫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己不該樹下這麼一個敵人的!
可是他的霉運還沒走完,因為龍虎商行的那批人跟著來到長白山,入山成立了收購站,開設了分行,提高了三倍的收購價格,向採參人收購採得的野參。
他們的分行還做另外一項生意,就是在山下將布匹,鍋碗油鹽酒麥等日常生活用品,運上了山,平價賣給山民,更准許他們賒欠,先拿東西,記下帳,等來年拿山產的藥材、人參或布單來交換還債。
這個措施使得山民們感激萬分,以前他們勞碌終生猶不得溫飽,衣服全是補了又補,一年還有三個月挨饑荒,龍虎商行不但改善了他們的生活,使他們有了盈餘,甚至於在收入不好的年頭,還能照常過下去。
所以當長白參幫,再度聚集了數百人入山,準備跟龍虎商行的人再作一次算帳的時侯,鐵手幫嚴錦春聞訊也帶了百來個人趕到,為龍虎商行作支援。
龍虎商行的長白分行開設在一個山谷中,倒是有一片大平地,蓋了幾十間屋子還十分空曠。
龍虎商行經常也有百來人在這兒工作者,因為下山採辦,分門別類地收購山產,公平估價,以期兩不虧欠,這就需要不少的專業人才。
嚴錦春到達時,黃和泰的幾個人正圍住了那一片山寨。岳小虎、葉小龍、陸小聰、虎妞兒四個人站在寨門外跟黃和泰理論。
寨牆上也站滿了人,手執長弓勁弩、標槍,居然還有人抬著好幾桿火槍,也有幾門土炮對著人群,看來龍虎商行的人數雖然少一點,但是戰鬥力不弱,應該還有得一拚!
嚴錦春的人一出現,黃和泰就變了色,因為現在就成了勢均力敵,因此他不敢過份地刺激嚴錦春,而且先表示了拉攏之意,含笑拱手道:「嚴兄來得正好,可以為我們兩邊評評理,兄弟是因長白參幫主上千名弟兄之請,龍虎商行逼得我們沒飯吃了!」
嚴錦春卻一笑道:「黃幫主,你要弄清楚!兄弟今天是來保護自己的生計。龍虎商行裡有鐵手幫的股,凡是關外的生意,鐵手幫都佔了三分之一……」
「啊!鐵手幫才占三分之一的股,每年你們進賬多少?」
「現在只干了三個月左右,每個月都有盤計,約有三萬兩銀子的盈餘,兄弟可以收入到一萬兩左右。不過這是鐵手幫總堂的收入,另外本幫門下,有兩百多人在商行中工作,支領薪酬,收入頗為可觀!」
「嚴兄!以前長白參幫每年有上百萬兩的收入,現在你的三分之一,三個月才進賬一萬,不覺得太少嗎?」
嚴錦春道:「不算少!現在是淡季,等到來春時,營業量增加,收入可增加一倍!」
「那還是太少了,你的三成還不到我們的一成,你是叫人給騙了!」
嚴錦春道:「不可能!銀錢帳目都是我鐵手幫的人在經手,龍虎商行只是出資金與人手以及關內的銷貨而已,他們可不管財務,要說騙人,只有本幫騙他們,可是本座督促很嚴,絕不容此等情事發生!」
黃和泰一怔道:「那是你們的經營有問題了?」
「沒有問題!我們一些主事人當面商量,覺得以往的中間人剝削太重,太不合理,使得山民們生活太苦,我們決心改善他們的收入。」
黃和泰道:「嚴兄,你要弄清楚!這原是我長白參幫的獨門生意,你是在搶我們的飯吃!」
嚴錦春終究還不好意思否認地盤之說,岳小虎卻道:「沒有這話,做買賣各憑良心,有良心的自然不怕沒主顧,我們只是加入進來,可沒有獨佔這門生意。長白參幫可以一樣地加入做買賣,你們是老主顧,只要價錢合理公道,人家一定還是樂於光顧你們的!」
黃和泰怒道:「小子!你別說風涼話,照你們這種做生意的方法,大家早就餓死了。」
「沒有的事!我們也賺了好幾萬兩銀子,而且經營的人薪俸優厚,每個人都存了好幾兩了。」
黃和泰道:「養我們長白參幫可不夠,我上下弟兄有千人之眾,差不多每人都有著兩個家,每個人每年要上千兩銀子才夠養家活口!」
岳小虎道:「那是你們剝削別人得來的,以後可得節省一點了,不然就得想法子開源去賺錢。反正那些可憐的山民們是不會再受你們的剝削了!」
黃和泰沉聲道:「這麼說你們一定要硬幹到底了?」
岳小虎道:「是的!龍虎商行的開設不為營利,主要的目的在行道、伸張正義、造福大眾,我們認為有利於大眾的事,必定全力以赴,絕不退縮。」
黃和泰道:「長白參幫佔這地盤已有多年,幾十年來,我們上千名弟兄都倚此為生,絕不容人奪去。你們是在逼我們拚命了!嚴兄,你怎麼說?」
嚴錦春想了一下,才莊然道:「岳小兄弟說得很清楚,龍虎商行非為營利,乃為行義。
鐵手幫雖為江湖組合,卻也是以行義為先,但教義之所在,我們別無選擇。」
黃和泰臉色大變道:「鐵手幫要拚也不在乎,兄弟們!人家要斷我們的活路,大家干了!」
幾百名參幫門下齊聲怒吼,向寨子衝去。寨牆上箭弩齊發,火槍也噴火了,火炮也開火了。
硝煙中,長白參幫的人損失不少,可是他們都是悍不畏死的勇蠻之夫,一點也不在乎,依然是前仆後繼地衝了過來。
岳小虎等四個人已經練就了一種聯手戰法,是專門應付群毆的。岳小虎正面居中攻敵,虎妞兒和陸小聰在左右為他對付外來的攻擊,葉小龍則退後一步以神彈取敵。這種戰法十分有效,岳小虎那支槍出手重又狠、快且勁,他攻擊時看得極準,一招傷敵,絕不給人還手的餘地,只是他沒正式學過功夫,不懂得招架。
幸好虎妞兒的虎頭鉤又沉又猛,鉤法得名家金鉤李三精心傳授。而陸小聰的打狗棒也是一絕,棒法精奇。只是這兩個人學的都是正統的路子,常常把自己給限制了,傷人不傷要害,傷敵不致過殘,因此他們在一般戰鬥時,經常會吃虧的。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往往他們在對方身上造成一點輕傷時,會換來一著狠招。所以這次他們乾脆只管防守,把傷人的工作交給了岳小虎。
這位少爺從小就在野孩子群中打群架長大的,學來的打架訣巧就是冷靜、準、和狠,再加他天生力氣大,兵器又好,挨上的人都躺了下去。有時則是葉小龍先打人一彈子後,他再補上一槍,所以這四條小老虎神勇非凡,倒是放倒了不少敵人。
不過這次長白參幫來了有幾百個人,這會只不過去了五分之一而已。黃和泰被刺激得像發了瘋似的,跳著雙腳叫道:「殺!殺!殺光這些王八蛋!」
嚴錦春歎了口氣,揮揮手叫鐵手幫的部屬也加入戰鬥,他帶了有一百多人來,再加上龍虎商行的人,合起來將近三百,比對方稍微少了一點,但是已足夠抵擋了。有些長白參幫的人已經殺上了寨樓,弄開了寨門,攻到寨子的院牆裡,在店房前停放車輛馬匹的空地上展開了血拚……
一個對手倒下,提著刀又去找第二個對手,滿地流著鮮血,滿山谷都瀰漫著廝喊的殺聲這種群毆除非是一面倒,否則是看不出勝負的,只要一方還有人在戰鬥著,就不能算輸。
忽然,寨牆外面響聲了一陣如雷般的呼嘯,然後只看見黑壓壓的人潮像水般地湧了過來!
是山上吃山的山民,有挖參客、打獵的獵戶、採藥的、在山間裡掏金的。這些關外的居民們個個都有武器的,也個個都會幾手莊稼的把式,他們練的不是正統的。
這股人潮一進來就加入了戰鬥,專找長白參幫的人殺,那也很好認,長白參幫的人多年來就習慣以紅巾套頭,白袍披身,所以也不會找錯。
這批人來得意外,卻使戰鬥結束得很快,因為他們的人數太多,足足有一千多人,三五個人圍攻一個,長槍大刀,連刺帶砍,長白參幫的人已經在拚鬥中倒下去了一半,被他們衝進來一頓混殺,另外一半很快就倒了下去。
只剩下一個黃和泰,本來站在一塊高起的大石頭上指揮作戰的,這時整個都呆了。人群慢慢朝他圍過去,包括岳小虎和嚴錦春和一大群的山民,他們在一個大鬍子男人的領導下。
黃和泰看到那個大鬍子時,才叫了起來道:「樑上燕,我就知道是你在搗亂,這些人是你帶來的?」
這個叫樑上燕的大鬍子老人卻搖頭道:「不是我帶來的,是他們自己願意來的。他們聽說你們要群毆龍虎商行,大家都要趕來為龍虎商行聲援。有人從昨天趕了幾十里山路前來,連水都沒喝一口呢……」
「那還不是你在搗鬼,你一直就跟我長白參幫作對。」
樑上燕道:「這倒不假!我始終反對你們。因為你們喝山民的血,吃山民的肉,低價強收,高價賣出,獨家壟斷,長白山上上萬戶吃山的人,那一個不受你們的剝削。
我反對你們,結果你們殺死了我的兒子,搶走了我的媳婦,我跟你們仇深似海,有個機會打擊你們,我姓梁的必定跑在第一個。
這些人不是我帶來的,大部份的人卻是我一個個都通知的,我只要一說你們要打龍虎商行,大夥兒就都跟著來支援龍虎商行了……,可見你們平時的作為,早已天怒人怨了。」
岳小虎一拱手道:「這位老大爺,真是多謝您趕來援手,否則我們商行真是不堪設想了……」
樑上燕也拱手道:「岳少俠,別客氣!這是應該的。龍虎商行的開設對我們山民造福太多了,我們理應出力維護的。十年前,老漢就是因為他們剝削太狠,我了幾個鄰居,也想出來自賣自銷的,那知道他們在半夜裡殺死了我的兒子,把我的媳婦也搶走了……」
岳小虎立刻厲聲道:「黃和泰,你們把梁老爺子的媳婦弄到那兒去了?」
黃和泰冷笑道:「他的那個寶貝媳婦可不是我們搶走的,她是自己願意跟著我手下一名頭目的。那個婆娘卻又不守婦道,跟其他的弟兄們也是不乾不淨的,結果叫我那個手下給宰了……」
岳小虎道:「胡說!你們搶了人,還要誣賴人……」
黃和泰道:「我可不是誣賴人,那個婆娘是在錦州窯子裡出生,從良跟了他兒子,也是整天抹胭脂塗粉的招蜂引蝶,我手下的弟兄們有許多跟她在錦州就認識了,這還犯得著搶走嗎?」
樑上燕一歎道:「我那媳婦出身是不正,有點愛慕虛榮,煙花女子,也沒多大見識,別去說她了。不過我的兒子卻的確是被他們殺死的!」
黃和泰道:「這個我不否認。他們想自己成立商會,撇開我長白參幫,那有麼容易!他的兒子因為辱罵我們,被我一個手下兄弟氣不過拔刀砍了。」
岳小虎道:「好極了!殺人的確不是你,但總因你而起,也可以說是你們長白參幫殺的人,你認不認?」
「老夫認了又怎麼樣?長白參幫今日雖敗,但還有一半的弟兄呢!有種的你把他們殺了償命!」
岳小虎道:「我殺他們幹嘛?他們還沒犯到我頭上。但是今天這場血戰卻要你負責,死傷那麼多的人,全是由你們引起的,你要怎麼個交代?」
黃和泰厲聲道:「長白參幫今天出動了五百十六名弟兄,全部都躺下了,誰給我交代?」
岳小虎沉聲道:「你!雙方的死傷全該由你負責,你雖然只有一條命不夠陪的,但命債命償,還多少算多少!」
黃和泰道:「你敢殺我?」
岳小虎的動作向來是夠快夠狠的,一面說話,短槍已電疾刺出,直入胸口,跟著往上一挑,將黃和泰整個人從石上挑起,叭的一聲,摔在地下時,胸前一個大洞,鮮血直漂,這一槍直透心臟,是再也活不成了。
嚴錦春大為緊張地道:「岳少俠,你怎麼真殺了他?」
岳小虎道:「這傢伙平時就縱容部屬,欺凌善良,已是罪不容赦。今天又挑起群毆,害死了這麼多的人,難道他不該死?」
嚴錦春歎口氣道:「儘管他罪該萬死,少俠剛才殺他的時候就不對了!若是在戰鬥中殺了他,倒也沒話說!」
「戰鬥中我不是不想殺他,可是這老傢伙太沒種,只會躲在背後支使部下出來拚命,我找不上他。不過我已經決定了,今天一定要除去他……」
「可是少俠在他赤手空拳時殺他……」
黃和泰本來握著一柄大刀吆喝著指揮作戰的,當長白參幫全軍覆沒時,他見到大勢已去,那柄刀也掉落在地。岳小虎冷笑道:「這老傢伙太狡猾,他明知今天失敗定了,才故意放棄了武器,以為我們不會殺他的!」
「可是少俠那樣子殺了他,長白參幫的人一定會認為奇恥大辱,誓必要找少俠復仇的!」
岳小虎笑道:「我不怕,我一定要殺他!而且今後也沒有長白參幫了,除非他們規規矩矩,憑著良心做生意。若是再倚仗勢力,獨霸一行,剝削良民,我們龍虎商行絕不容他們得逞……」
他笑了一笑,又道:「我也知道黃和泰殺得不是時候,但是他丟下刀子的時候,我就決定要殺他了。這個人是不懂得感激的,那些長白參幫的人也是一樣,他們欺負人慣了,也坐享其成慣了,叫他們再去老老實實地討生活、做人,他們已經不會了。
黃和泰如若不死,他一定會去糾集另外的一半,繼續為惡,或是用更卑鄙的手法去打擊山民,不許他們跟龍虎商行合作……」
已經有很多山民七嘴八舌地插口道:「少俠說得對!有人就對我們提出了警告,禁止我們跟龍虎商行交易,否則就要燒我們的屋子,殺死我們的小孩……」
岳小虎道:「嚴前輩,你聽見沒有?所以我要連根拔掉他們,殺死黃和泰是除去首惡,以後誰再敢以長白參幫的名義立門戶,我碰上了就是殺!殺光每一個幫眾,就不會有人來為黃和泰報仇了。」
嚴錦春聽著也只有歎氣了,他不能說岳小虎此舉太狠,有違江湖傳統。因為岳小虎早就說過要防備長白參幫的人來偷襲,而嚴錦春卻說不可能,鐵手幫已明白通知長白參幫入了龍虎商行的股,黃和泰如果不滿意,只有公開地前來理論而後才能動手,否則就有違江湖規矩但是長白參幫硬是不顧規矩地來了。
嚴錦春發現江湖規矩只能約束老實人,卻幫助了那些破壞它的人。
假若長白參幫這次突襲成功,別人也將對之無可奈何!長白參幫人多勢眾,又遠在關外,沒有人能來伸張正義的,江湖規矩是建在實力之上的。
長白參幫死了有兩百多人,輕傷的五、六十,重傷的也有兩百多,卻沒有一個完整的,這一戰輸得實在很慘!
岳小虎叫他們自己回去了,而且明白地表示,立刻解散長白參幫,關閉所有的堂口。半個月後,如果還有人敢以長白參幫的名義活動,殺無赦!
他還拜託長白山區的山民和鐵手幫共同注意這件事,鐵手幫倒沒太熱心,但是那些山民們卻十分支持。不過也沒麻煩到岳小虎,有一兩處小堂口冥頑不靈,再者也是在地方稱霸慣了,捨不得放棄既有的勢力,聚合了二三個人仍在地方上作威作福,那些山民們自己糾眾前去把堂口給拆了。
這當然避不了引起爭鬥,以前是長白參幫人多勢眾,現在則情況大變,長白參幫的人沒有了靠山,那些山民們則懂得了團結,聚結的人數比他們多出了幾倍,所以戰鬥的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像這樣的戰鬥發生兩三起之後,長白參幫是真正的遣散,較大的頭目都逃離了。因為他們平時欺負人太多,結怨太深,沒有了幫會做後台,他們唯恐受到報復,只有悄悄地溜了。
剩下一些小角色們無力遠走,只有規規矩矩地過日子,再也不敢提長白參幫的名字了。長白參幫是整個地垮了,龍虎商行順利地接手了他們的生意,做得皆大歡喜。
□□ □□ □□ □□由於龍虎商行挑掉了關外最大的一個幫,又跟另外一個大幫會鐵手幫結了盟。因此聲名大噪,而且岳小虎殺死了黃和泰,也使他的個人名聲如日中天,居然成了天下知名的少年英雄了。
岳小虎沒有回到關內,他要留下遊覽長白山。因為這時已經開了春,山上也解了凍,獵戶們開始裹糧入山狩獵,採參客也滿山遍野挖參去了。
聽他們說起山中的情形,岳小虎心癢難搔,他本是個好動的人,到了這麼好玩的地方,如果不進去玩一下,那實在太可惜了。
葉小龍是必然跟著他的,虎妞兒也一定跟著他們兩個人。這個大姐姐好像是他倆的保姆兼保鏢,除了照顧他們的日常起居外,經常還要幫著他們打架。好在她的虎頭鉤受過真傳,不然還真難應付。
因為岳小虎雖然成了名,他卻沒有什麼成名人物的含蓄和修養,動不動還是要找人打架,他打架的對象不是地方的流氓就是當地的土豪惡紳。打架的起因多半是為了抱不平,他看不貫別人欺凌善良,而別人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等到在他手中吃了虧,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岳小虎,後悔也來不及了。
岳小虎對此輩深惡痛絕,跟他對上了,他非整得對方不死也脫層皮。
葉小龍少年好事,遇上了打架的場合,從不後人。加上個陸小聰也是個淘氣鬼,這三個小鬼攪在一起,想不熱鬧也不行。
什麼人都敢打,再大的禍也敢闖,龍虎商行的招牌已經夠驚人的了,何況再帶上丐幫和鐵手幫。所以在關外的這段日子,他們過得著實痛快。
他們要入山玩玩,一面打獵,一面採參,他們要體驗一下這兩種生活。他們還請了兩名最有經驗的響導,一位是樑上燕老爹,另一位則是個名叫卜大春的中年漢子,他也是長白山上最好的獵人。技術好、功夫精、經驗足,可以單人鬥殺猛獸和壯熊。
六個人人山,帶的行裝可不少,普通只有一頭騾子和一條狗就能人山,他們卻帶了兩頭大獵犬、六頭騾子。因為四個新手都不慣露宿,他們還得帶著蓬帳和御寒的臥具,雖說已開了春,但是山中的夜晚還是很涼。
樑上燕和卜大春都是預先議好的酬勞,此行的收穫他們可占一半,然後每人再付給他們三百兩銀子。
其實三百兩銀子已經是他們兩年的收入了,此行即使一無所獲,也足夠他們賺了。不過這兩個都是實心人,總希望他們能有些特別收穫以不虛此行,所以特別賣勁,要把他們往一些人跡罕至的深山裡帶。
走了四天之後,入山已深,不見人煙了,到處都是聳天的巨樹,又粗又高。岳小虎道:
「這些樹若是能砍伐下來,可以值很多錢的。像這種巨材,運到內地去,用途就大了。」
樑上燕笑道:「岳少爺,我們不是沒想到這一點,可就是沒人有福氣賺這個錢!」
「為什麼?在鴨綠江有不少木材行,他們就是伐了山中的樹木,運出去賣大錢的。我們龍虎商行正打算打進這一行去,因為木材這一行被幾家木材行壟斷了,我們一時還沒有人手去擠這一行,既然這兒有這麼多的巨木,咱們就不必跟人爭了,自己在這兒開採就行了。」
樑上燕道:「鴨綠江的木材是在上游的森林裡砍了,推入河中,順水漂到下游就能轉運了。這兒縱有森林,卻沒有河流通出去,砍下的木材無法運出去。」
岳小虎總算又懂了一件事,並不是所有的大樹都可以當作木材運走的,還要配合其他有利的條件。
他們一共帶了四頂帳蓬,虎妞是個女孩子,當然獨佔了一頂;葉小龍說他不慣與人共室,也堅持單獨要一頂;岳小虎和陸小聰共一頂;樑上燕和卜大春合居一帳。
入山已有七八天,只挖到幾株小參,野獸倒是獵到一些,但只有兩張狐狸較名貴,其餘像一些山雞野雀等都給他們當食物吃掉了。
卜大春一直感到很抱歉,說他們若是真正的獵人,這一年只有全家挨餓了。葉小龍道:
「平常你們的收穫會比較好嗎?」
卜大春道:「是的!以前我們一個人的所獲,也會比這多上幾倍。長白山在一年中只有半年可以入山,另外半年為冰雪所封,我們一家的生計全靠半年中的收穫。」
「為什麼人多反而收穫少呢?」
卜大春道:「那是因為我們的聲勢太浩大了,又是騾子又是狗,吆吆喝喝!很多獵物老早就受到驚擾走避開了。我們的狗兒可沒閒著,一路上都吠聲不斷,證明獵物確是不少!可是等我們的人趕上去,獵物早就逃散了。」
樑上燕道:「這也說的是。不過我們入山已經比較晚了,這兒已經有人捷足先登過了,也是收穫少的原因之一,我看咱們不如上雪狐谷去!」
卜大春道:「老大爺認得雪狐谷嗎?」
「年輕時走過幾趟,大致還記得方向,已經到了這兒,還有兩天的路就可以到達雪狐谷了,那兒盛產雪狐,只要獵到個兩頭,就算不虛此行了。」
聽說只有兩天的路程,幾個年輕人倒是興致勃勃,只有卜大春反對道:「老大爺,那太危險了吧?」
岳小虎道:「危險?什麼危險?」
卜大春略有悸色地道:「山谷中有怪物!」
「什麼怪物?」
「有人看見過一條幾十丈長的大蟒蛇,也有人見到一頭比牛還壯大的白熊,山谷中還有野人……」
岳小虎道:「野人又是什麼樣的人?」
樑上燕解釋道:「東北人管大森林叫窩集,野居在窩集裡的土人,咱們叫魚皮韃子,雪狐谷裡可能有魚皮韃子。但是我進去過兩次,可沒看見過,就是大蟒蛇和大熊,也不過是傳說而已,還不能證實……」
卜大春道:「有人親眼見過的!說那條蟒蛇長有幾十丈,頭大像個笆斗,一口能把個活人整個吞進去。有一次有三個人一起入谷,一個叫蟒蛇吃了,另一個被大熊一巴掌拍碎了腦袋,只有一個人活著逃回來!」
樑上燕道:「咱們跑山的人,到那兒都遇得上毒蛇猛獸的,不僅是雪狐谷,在別處也會有危險的。有一年我遇上了一群雪狼,約莫有幾百頭,我和兩名同伴趕緊爬上樹去躲著。雪狼就守在樹下,足足三天三夜,一個同伴因為太疲倦了,一個失神掉了下去,眨眼間就被撕碎了。我和另一個同伴用索子把自己捆在樹上,免得掉下去,就這樣熬下去,它們忍不住,自己退走了。」
岳小虎又問道:「那些野人吃不吃人?」
樑上燕笑了道:「魚皮韃子很和善,他們不但不吃人,也不殺人,生性很和平,只是因為居住在山林裡,才被稱為野人,其實跟一般人沒什麼差別。」
卜大春道:「可是他們不喜歡跟外人打交道!」
樑上燕道:「他們生性誠樸,容易受欺,常吃外人的虧,所以不太喜歡外面的人。但如果我們也抱著友善的態度跟他們交朋友,他們是十分和善的!魚皮韃子那兒經常有上好的老山人參,他們不要銀子,但可以拿東西交換。」
「用什麼東西呢?」
「什麼東西都行,但最好是鹽,山裡最缺少就是鹽。有些跑山客專門販了鹽去跟他們換東西,一袋子五十斤的鹽,可以換到好幾百兩銀子的貨品呢!」
東北的鹽已經頗為昂貴,但是到了山上會如此值錢倒是大家不知道的事。但大家對雪狐谷的興趣都因此而高了,都主張要去。
卜大春道:「大家都主張去就去吧!其實山民們誰不想去雪狐谷,有些人進去一趟,比人家十年的收穫還多,只不過有不少人進去了,就沒再出來……」
岳小虎道:「蟒蛇、大熊都沒什麼可怕,何況這次咱們還帶了兩支火銃,那玩意不但威力大,憑響聲也能把它們給嚇跑了。至於魚皮韃子,那就更不怕了,我們誠心誠意地交朋友去,不跟他們起衝突就是了。」
大家決定了,就改由樑上燕領路,向著更深的山裡行進,說是兩天的路,但因為拉著騾子,第三天才到達。
雪狐谷是一片山谷,四周都圍著高峰,他們是從一條狹長的隘道中進入的。這條隘道很奇怪,長約百丈,兩邊都是千丈高峰,隘道筆直,就像是一個巨人,用一柄百丈長刀,在山峰上直砍下來,砍出了這一條路,路寬丈許,抬頭可以看見一片天。
樑上燕指著山壁上道:「你們瞧!那有一叢棒捶。入東北的採參客管人參叫棒捶,或稱蘿蔔。他們認為人參是一種通靈的東西,一呼它的本名,人參就會溜走遁入地中。我二十年前來到此地時,它們就在那兒了,現在還是在那兒,我想少說也有近百年了!」
岳小虎道:「它們生在谷口,發現的人一定很多,為什麼沒人去採呢?」
樑上燕道:「壁高兩百來丈,連個停腳的地方都沒有,怎麼上去法?要是能采,怕不早叫人給采走了!」
岳小虎道:「等回頭的時候,我來想個法子采它下來。這種百年以上的老山人參,算得上是極品了,那上面少說也有十來株,運到內地,值上萬把兩銀子呢!」
葉小龍笑道:「還不止呢!內地所謂百年老參,最多是二十年左右的老參冒充的,真正到了百年火候,一萬兩一株也有人要的。」
樑上燕道:「有這麼值錢嗎?」
葉小龍道:「你賣給藥材商人,自然沒這麼多,有錢的主顧不是隨時都能找得到的。不過你放心,你要是採到了,我們可以負責保證包銷!」
岳小虎道:「你賣給誰去?」
「有的是主顧,揚州我們的參藥行派人送來急信,我們上次在長白參幫手中轉買來的人參中,有一株七十年的,被一個鹽商以一萬五千兩的代價買了去。他家的老太太本來已病得快斷氣了,靠著那株老參救回了性命,一下子人參就成了寶,有好多客戶上門,預付了定金,等我們的下一批貨,說只要年份夠,再貴也不在乎!」
岳小虎道:「老年人參可以活命我聽說過,但揚州有那麼多的人生病等死嗎?」
葉小龍笑道:「他們是買了藏在家裡待用,有錢的人不怕花錢,就怕短命。尤其像這種靈藥,可遇而不可求,他們怕真到要用的時候,有錢卻買不到!」
岳小虎道:「那沒錢的人又怎麼辦?」
葉小龍道:「那就只有等死了,生死有命,你別覺得不公平,別說是人參了,窮人啃不起窩窩頭還有餓死的呢!你也別發善心,想用人參來救窮人的命。不如拿去賣給富人,多要幾兩銀子,來救活更多的人不致餓死!」
岳小虎的確有這種意思,想在藥號裡施舍人參去救窮人的命,聽了葉小龍的話,才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太傻,只有呵呵傻笑了兩聲。他實在佩服葉小龍,因為葉小龍總是能猜到他心裡去,有些話他還沒講出來,葉小龍已經先開口了,說出來就是他心中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