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嬌嬌不禁急道:「楚大哥真是的,跟這種人鬥什麼蠻力呢?為什麼不用借物卸勁之法呢?」
李秋鴻卻持相反的看法道:「人家以最尊崇的禮數來待無情,他自然要勝之以武,不能使用詭計。」
「借物卸勁也是武學,怎能算詭計呢?」
李秋鴻哂然道:「話固然不錯,但這種功夫並不算是絕學,差不多人人都會,太極四老之一的陳康翔也懂得,人家卻情願認輸而不屑使用,這正是一個劍士的氣度。」
李嬌嬌哼了一聲道:「什麼是氣度,為了氣度而送命可太沒有價值。要講氣度,青蜂寨就不該派這種人出來。」
李秋鴻正色道:「劍士的操守是在乎自己的修為,不是以別人的行為作標準的,柳葉青派出這種人固然不對,但她畢竟還有點氣節,不屑於將這一場計列勝負。何況我們原可以不理,是無情自己要出頭。」
李嬌嬌急道:「爹!他是為了您,因為我們這邊輸不起,少了一個人出場,我們的人手就調配不開了呀!」
李秋鴻道:「假如真的存心輸一場,人手多的是,凡是秋鴻山莊出來的人,都可以應付一下的。」
李嬌嬌道:「您怎麼不早說呢!」
李秋鴻道:「當時我以為戰必求勝,沒想到還需要存心求敗,所以才把人手限死了,但這個限制是我自己擬定的,別人並沒有限定,我隨時可以改變的呀!」
白素娟忙道:「事前誰都沒想到,現在說也太遲了,但願無情能夠順利地擋下這一場來,哎呀!不好了。」
場上的交手已至百招,楚無情一個失慎,被呼魯哈猛力一擊,劍脫手直飛上半空,跟著呼魯哈長身回劍橫掃,楚無情在那一擊之下,腳步退後沒站穩,誰都看得出萬難逃得過斬腰之危,因此鎮定的白素娟不禁驚呼出聲。
但楚無情的表現殊為出人意料,長劍快要及腰之際,他猛然一仰身,原地仰彎下去,雙手掌地如弓,長劍貼在他的肚腹上,以利落的姿勢凌空下擊,劍尖連點,也不知他擊中在哪一個部位,呼魯哈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撲,砰然倒地,連長劍都拋開了。
四周繼驚呼之後,立刻爆起如雷的掌聲,連四霸天座位上的群豪,有一半都站了起來。
柳葉青滿臉鐵青地站著,但見方明在她耳畔低語數句,她先前還連連搖頭反對,經方明一再勸說後,她才勉強地回了一句,含怒而出道:「姓楚的,你殺了他!」
楚無情抱劍而立道:「這是一場生死之鬥,我不殺人,即將為人所殺,因此我無法手下留情。」
柳葉青冷笑道:「沒人怪你殺得不對,但呼峒主死得很冤,他身上毫無傷痕,你是用了什麼手段?」
楚無情笑道:「柳寨主看見我用其他手段了嗎?」
柳葉青被問得臉上一紅,隨即怒道:「正因為我沒有看見,才出來斥問你,假如是用正當的手法,我會不知道嗎?」
楚無情一笑道:「我用的是家師所傳的落雁劍式,擊中的部位是他的罩門,這樣的答覆寨主是否滿意了?」
柳葉青道:「胡說,你落劍的部位根本就夠不到他的罩門,再說你的劍根本沒有碰到他的身體。」
楚無情微笑道:「人的罩門不止一處,寨主怎知他的罩門在哪裡呢?至於劍落何處,我不願多作解釋,寨主這一點都看不出,足見寨主對家師的劍法瞭解太少。」
柳葉青惱羞成怒地叫道:「放屁!小子,你別跟我來這一套,李秋鴻的幾手劍法,我閉上眼睛都數得出。」
楚無情一笑道:「寨主何不檢查一下再宣佈呢?」
這句話很厲害,分明是嘲笑柳葉青眼光欠準,沒看清他落劍的部位,柳葉青很想看一下,但怕萬一在屍體上找到了劍傷,自己更下不了台,因此滿臉怒色,哼了一聲道:「我才不管呢,呼峒主是我從苗疆邀來的,照理我該給他報仇,但他們苗疆別有習俗報仇不屑假手他人,我把屍體運回苗疆,自會有人找你算賬。」
楚無情用手托住呼魯哈所贈的玉環道:「我有呼峒主的本命符為憑,他們沒有找我報仇的理由。」
柳葉青冷笑道:「那是他們的事,如果他們認為呼峒主死得公平,自然沒話說,否則,哼!可有你受的。」
說著,招手叫兩個人出來,準備抬走呼魯哈,楚無情一伸手攔住道:「且慢,最好讓呼峒主的兩個跟隨出來先過過目,證明我沒有使用其他手段。」
柳葉青怒道:「臭小子,難道我還會故意在屍體上弄些手腳來陷害你不成?你太混賬了。」
楚無情道:「既然呼峒主的死要我與苗疆的人自行了斷,我當然有權交代清楚,寨主不必過問。」
柳葉青叫道:「我為什麼不能過問,呼峒主是我邀來的,我當然要收殮他的遺體。」
楚無情漠然道:「寨主要收拾也必須等他們自己的人過目之後再說,而且這件事情後面拖著一條很難收拾的尾巴,寨主邀呼峒主來參與劍會,用心已然不夠光明,如果再不讓我明白地做個交代,只怕天下英雄也不容你如此。」
除了柳葉青那邊的人,四下都掀起一片哄聲,大家都顯然對柳葉青表示不滿,因為這劍會上交手,原是生死不論,事後也不可以尋仇,柳葉青邀來呼魯哈,以勇力凌人,已失論劍之本意,再者誰殺了他,就得與苗疆舉族為敵,更是有違武林競技常規。
柳葉青見眾怒難犯,悻然道:「好,姓楚的,你記住好了,只要你今天不死,青蜂寨跟你總有一筆賬要算。」
說完沉聲朝後道:「叫那兩個苗子出來。」
眾人都注目望去,連柳葉青的座客也都注目在一個方向,望著最末排的地方,果然有兩個苗裝的漢子端坐不動,柳葉青又叫道:「你們還不出來,難道死了不成?」
方明過去用手推推其中一人,不料那個人應聲而倒,方明才叫道:「姨娘,他們居然死了。」
柳葉青忙問道:「死了?是誰殺死他們的?」
方明低頭看了一下道:「是他們用自己的佩刃刺進心窩自殺的,他們一定是以身殉主了。」
柳葉青忙道:「你看看清楚,人家已經在誣賴我伴隨,再發生這種事,我們可擔受不起。」
方明道:「是真的,佩刀是他們自己特製的,上面還淬了毒,誰要不相信就過來檢查一下好了。」
柳葉青沉聲道:「這兩個混賬,早不死,晚不死,偏要揀這個時候,存心跟我過不去,把死人抬走。」
方明又叫四個從人,將兩具屍體扛到場子中間,放在呼魯哈旁邊,果然是胸前插著一柄短刃,傷處已滲出黑血,刀鞘上刻著類似符咒的花紋,確是苗疆的東西。
柳葉青朝楚無情冷冷地道:「可以替你證明的人已經死了,他們以身殉主,我也沒有辦法,現在我把這三具屍體都交給你,由你送到苗疆去向他們解釋好了。」
楚無情道:「怎麼要我送去呢?」
柳葉青冷冷地道:「送不送是你的事,你怕跑這一趟就扔在山裡喂狼都行,我反正是不管了,免得你又說我栽贓誣賴你,我柳葉青還沒把你看在眼裡,犯不著背這個嫌疑,被人說要借重苗疆的人來對付你。」
說完她抽身回座去了,李秋鴻忙出去到楚無情身邊道:「無情,這下你可弄砸了,柳葉青嘴裡說不管暗地裡一定會通知苗疆的人,死無對證,還不是由她去說,這些死人你怎麼處理呢?」
楚無情道:「苗疆的習俗不重安葬,大老遠的路,也沒有把死人送去的道理,自然是就地埋葬了。」
李秋鴻急了道:「可是苗疆的人怎麼會放過你?他們絕不相信你是在公平的決鬥下殺死對方的。」
楚無情道:「我有這玉環為證還不夠嗎?」
李秋鴻道:「我不知道,我對苗疆的習俗完全不懂。」
楚無情一笑道:「沒關係,有人懂。」
說著將呼魯哈的身子翻了過來,在他肋下連捏了幾下,呼魯哈居然哼了兩聲,翻身跳起。
柳葉青愕然道:「怎麼?你沒有殺死他?」
楚無情道:「呼峒主是一代豪傑,惺惺相惜,弟子怎忍心下殺手呢,只是用劍氣閉住了他的穴道。」
說著又轉向呼魯哈道:「呼峒主,你的穴道雖阻,耳目卻是聰敏的,經過的情形你都聽見看到了?」
呼魯哈臉色十分沉重地道:「是的,咱家都清楚。」
楚無情又道:「你穴道被阻,的確是我用劍尖擊中的,絕沒有借重其他手法,想必你也明白。」
呼魯哈又點點頭,然後才道:「不錯,楚大俠劍下留情,咱家十分感激,但咱家已交出本命神符,除非是從屍體上取回來,咱家絕對不能再活下去。」
楚無情剛要開口,呼魯哈搶著道:「不過大俠放心好了,咱家不會現在就死,為了避免族人對楚大俠發生誤會,咱家至少也得回到族中對族人說明真相後才死。」
楚無情一皺眉道:「峒主難道除了殺死我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方法能保全你的生命了嗎?」
呼魯哈道:「是的,沒有了。」
楚無情笑了一笑取出玉環,用劍尖在手指上刺了一下,滴了一點鮮血在上面,然後雙手捧著給他道:「我們成了血盟的兄弟後,就沒有這些限制了,是不是?」
呼魯哈先是一怔,繼而大叫道:「你怎麼知道這個規矩的?這是我們苗疆的典儀,從來不讓外人知道的。」
楚無情一笑道:「峒主這話就錯了,我的祖父曾經遠遊苗疆,也曾與一位族長結為兄弟,我正因為有這規矩,才敢接受你的本命符,否則我拒絕不受,你我就無須生死相拼了,現在你該繼續儀式了。」
呼魯哈頓了一頓,才咬破食指,滴血在環上。當兩滴鮮血凝聚在一起時,呼魯哈屈膝跪下道:「小弟叩見兄長,今後當與兄長同生共死。」
楚無情對面跪下,互相一拜後,才起立道:「大哥錯了,我才是小弟,所以才搶先歃血,這次序是不能亂的。」
呼魯哈無可奈何地道:「那怎麼可以呢?你武功勝了我,又饒我不死,無論如何不能再居你之上。」
楚無情笑道:「血盟兄弟重的是情義,並不是武功,小弟僥倖佔先一著,大哥的神力仍然值得小弟欽佩。」
呼魯哈終於接受了楚無情的好意,興奮地大笑道:「好!咱家就托大叫你一聲兄弟了。好兄弟,若不是親身的遭遇,咱家說什麼也不能相信,你這麼斯文的長相竟有那麼大的力氣。兄弟,你是怎麼練的?」
楚無情一笑道:「小弟生來力氣就大一點,但絕不如大哥天生神勇。小弟之所以能略勝一籌,完全是靠著後天的苦練,實不足奇。」
呼魯哈詫然道:「力氣還可以練出來嗎?」
楚無情點頭道:「當然可以,小弟自幼在回疆天山之麓長大,每天要身負巨石,上下冰谷凍峰,先由小的石塊開始,慢慢越背越重,力氣也跟著大起來。」
呼魯哈頗感興趣地道:「咱家以後也要練練看。」
楚無情忙道:「以大哥的神勇,從事於武功的修為不是更有發展嗎?何必去從事徒勞無功的事呢?」
呼魯哈叫道:「對,咱家就腦筋轉不過來,兄弟,你是北霸天李大俠的門人,能不能把我也引薦到門下去?」
楚無情笑道:「家師目前恐怕沒有空,但是沒有關係,我們既然成為兄弟了,大家互相切磋一下,也是可以的。兄弟一得之愚,或許對大哥有所裨益。」
呼魯哈高興得直跳道:「那太好了,從明天開始,咱家就跟著你,把武功好好地練一下。」
楚無情道:「大哥族裡的事能丟得開嗎?」
「沒關係,族裡有我妹子在代理著,我三年五年不回去都不要緊。兄弟,假如你有空,不妨到我苗峒去走一趟,見見我那妹子,現在也是你的妹子了。她可不像我這麼蠢,這麼笨,比我聰明俊俏多了。」
楚無情笑笑道:「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但大哥可得先把這兩個屍體送回故土,他們太性急了,沒等事情弄清楚,就為大哥殉身,像這種忠心的部屬,不當埋屍異鄉。」
呼魯哈臉色一慘,隨即怒聲道:「這兩人死得很冤枉,但絕不會是自殺的,我們苗疆沒這個規矩。」
柳葉青見呼魯哈與楚無情化敵為友,且結成了血盟兄弟,已經大感意外,再聽見這個話,連忙道:「呼峒主,這是什麼意思?眾目共睹,誰都知道他們是自殺的。」
「有誰看見了?有誰見到他們自己刺胸的?」
這一問倒把柳葉青問住了,的確,大家注意到那兩個人時,他們已經死了,誰都沒有看見過。
呼魯哈又悲壯地道:「我們苗族的人只有在力戰勢竭,行將為敵人俘虜時,才會走這條路,他們還沒有到這時候,絕對無須如此,因此他們不可能自殺。」
柳葉青冷冷地道:「這麼說來,他們是為人暗殺的了,這可得提出證據,不能平白誣賴他人。」
呼魯哈也冷笑道:「我沒有說寨主暗殺他們。」
柳葉青怒道:「他們坐在我這裡,若說是為人所暗殺,自然是我這邊的人,我一定要你交代清楚。」
方明也在座上叫道:「他們是死在自己的刀刃之下,證據鑿鑿,呼峒主怎可以信口開河呢?」
呼魯哈冷笑道:「我不是誣賴誰,也不想追究誰是殺死他們的兇手來替他們報仇的。」
柳葉青一怔道:「這話怎麼說呢?」
呼魯哈冷冷一笑,拔出兩人胸前的短刃道:「這是我們苗族的絕命神刀,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觸及,因為刀柄上養有主人的本命神蠱,旁的人觸及刀柄,無形中也染上了蠱毒,所以我不必追究。如果他們是自殺,當然害不了誰,如果有人利用他們的刀而造成他們的死亡,三天之後,蠱毒發作,神仙也救不了。」
柳葉青臉色微變,呼魯哈道:「寨主,請留意一下,三天後如果有人不舒服,趁早來找我,否則送了命,可別怨我。我們是朋友,我不願意瞞著這些事。」
柳葉青道:「你能解除蠱毒嗎?」
呼魯哈冷笑道:「當然能,我是他們的主人,每個人所培養的本命神蠱,必須先稟知我,而且交出解蠱之法,以防備他們用蠱毒去陷害無辜的人,但這個兇手必須向我交代明白,為什麼要殺死他們。」
柳葉青臉色變了一變才道:「好,我一定留意,假如真有這種事,我也要追究清楚。現在請回吧!」
呼魯哈搖頭道:「不,我到楚兄弟那邊去。」
柳葉青急了道:「我們是朋友,你也是我邀來的,怎麼能跑到我敵人那邊去呢?這太不像話了。」
呼魯哈冷冷地道:「我與楚兄弟是血盟手足,比朋友親得多,自然該跟他在一起。但寨主放心好了,我不是反覆無常的小人,絕不會幫楚兄弟來跟你作對。」
說完朝楚無情道:「兄弟,你那邊還能容一個人嗎?」
楚無情忙道:「自然能,只是兄弟那邊太簡陋了。」
呼魯哈道:「這是什麼話,兄弟之間,自然要甘苦相共,說這種話就見外了。兄弟,請你幫幫忙。」
他指指地上的屍體,意思要楚無情幫他背一具。楚無情毫不考慮地背上了一具,與呼魯哈回到座上。
李秋鴻十分高興地道:「歡迎!歡迎!呼峒主請坐。」
呼魯哈放下屍體,立刻有人用布蓋上擺向後面,呼魯哈朝李秋鴻深致一禮道:「老師,弟子見禮。」
李秋鴻忙道:「不敢當!不敢當。」
呼魯哈道:「老師,您別客氣,咱家自己知道不夠資格拜在門下,但因為您是咱家兄弟的師父,就是咱家的長輩,咱家只稱您老師,此外別無所求。」
李秋鴻笑道:「言重了,峒主乃一代勇士,李某深愧技疏學淺,不足為人師,但峒主與小徒既然是兄弟,李某托大收你為寄名弟子吧。如果你有什麼要求,但凡是李某能力所及,李某絕不推辭。」
呼魯哈喜出望外,連忙拜倒在地道:「寄名弟子也是弟子,咱家拜見老師。」
他又朝白素娟行了拜見之禮。
李嬌嬌更是高興地道:「本來我只有一位師兄,現在有兩位了,你是大哥的兄長,我該叫你呼大哥,而楚大哥要改稱二哥了。」
呼魯哈笑道:「不,咱家只是老師的寄名弟子,楚兄弟才是老師名正言順的弟子,次序不能亂,楚兄弟還是楚大哥,至於咱家,你也同樣稱呼大哥好了。」
李嬌嬌笑著叫了一聲,呼魯哈十分高興道:「咱家有兩個妹子,大哥很慚愧,沒好東西送給你,這兩支苗刀送給你做見面禮吧,以後到了苗疆,大哥再送你好玩的。」
李嬌嬌躊躇未接,呼魯哈莊容道:「小妹妹,它們雖是死人的東西,卻是咱們苗疆最貴重之物,這叫做絕命神刀,鋒刃淬毒,見血封喉,可削金截鐵,而且上面還附有兩個死者的本命神蠱,我把制蠱的方法告訴你後,單憑這兩把刀,你可以用來殺死兩個最痛恨的敵人。」
楚無情笑道:「嬌嬌,你收下吧。這兩把刀對你將來行走江湖用途太廣了,尤其是那本命神蠱,你在危急時,把刀拔出來,對準你的敵人一指,蠱母就會飛降在對方身上,即使你不幸為敵所制,敵人也難逃活命。」
李嬌嬌一時見有這麼大威力的苗刀,忙喜孜孜地收了。而且拉著呼魯哈,詢問有關於絕命神刀的種種。
柳葉青冷冷地道:「李秋鴻,恭喜你又收了個好門人,光是一個呼魯哈,就可以使你穩居天下第一劍了。」
呼魯哈冷冷地道:「柳寨主,你不必說這種風涼話,咱家幫你也沒能奪到天下第一劍,何況又敗在楚兄弟之手,更談不到出場為師門盡力了。但以後老師若有用我之處,咱家必定捨命而報,到時候希望我們不會成敵人,否則咱家只認識老師與兄弟,顧不得什麼友情了。」
柳葉青怒道:「笑話,你是我劍下敗將,我還會怕你?」
楚無情笑笑道:「柳寨主,大家都已經聲明,呼大哥那一局不作數,以後也不會上場,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時間已經耽誤很多,我們還是快些開始第二局吧!」
白玉棠那邊也等得不耐煩了,連聲催促,他那邊仍是由陳康翔代表,西霸天樂九玄也沒換人,仍是由雲水出場,黃三谷那邊派出了一個叫東門玉的中年人。
柳葉青考慮再三,派出一個中年婦人,叫做陰素素,是崆峒派的高手,李秋鴻這邊是郝思文出場。
相對的結果,陰素素遇上東門玉,酣戰四十回合,終告不敵。
郝思文則只是與陳康翔應付一陣,二十回合後就棄劍認輸。輪到雲水與東門玉對壘時,足足支持到百招之外,雲水才以一著險勝,但他筋疲力盡,在陳康翔奇幻莫測的劍法下,不得不俯首稱臣,東霸天終於得了一勝點。
這一局大家都看出五方陣腳中,沒有一個是弱手,郝思文最差,但他們是準備落敗的,黃三谷的代表東門玉雖然敗了,但若非他力拼雲水,陳康翔也不見得能穩操勝券了,而東門玉如不是先對陰素素,讓人看出虛實,雲水也不見得勝得了他。
總之白玉棠那一點贏在運氣,陰素素固然略差,雲水與東方玉卻都不見得遜於太極四老之一的陳康翔。
第三局開始,楚無情為了對黃三谷那邊的劍式多作一番瞭解,決定還是看一下,由李秋鴻另派一個人出去,結果黃三谷那邊的代表雲飛揚力搏三雄,奪得一勝點。
東北中三霸天各得一點,秋色平分,西南兩霸天仍然掛零,樂九玄仍無所謂,柳葉青卻沉不住氣了。
而這一點為黃三谷的人得去,關係卻非常重大,因為黃三谷曾經口發狂言,說五局之內,他那邊如果得不到一次勝利,就退出這次劍會,現在才第三局,他已經得到了,表示他具有參加到底的資格,同時他這邊的表現卻越來越叫人擔心,那些人一個比一個強,而先後出場的四個人,每個人所表現的劍法都不同,令人無從捉摸。
第四局開始,黃三谷似乎為了掩藏實力,竟然讓得勝的雲飛揚繼續出戰,楚無情覺得自己該正式出來露一下了,站起來備劍出場,他的行動很受人注目,那是因為他曾以無比的勇力勝過了苗疆勇士呼魯哈之故。
白玉棠很聰明,立即撤下了即將出場的太極門北陳四老之一的陳康平,換了個名不見經傳的腳色,柳葉青與樂九玄的人派得較慢,見狀也知機,派出場的都不是高手,他們似乎都無意勝這一局,存心讓楚無情與雲飛揚去一拼。
結果自然合乎他們的理想,雲飛揚在輕鬆地勝過第一場後,第二場是開玩笑似的拚鬥,柳葉青與樂九玄的人根本是虛應故事,草草了結,等著看楚無情的激鬥。
這果然是一場罕見的激鬥,雲飛揚劍如其名,一支劍使開時如吹起滿天狂飆,劍勢急且猛,滿天都是劍影,楚無情則是一個穩字,劍無險著,也沒有空著,往往在最適當的時機下發出最平凡的劍式,沒有顯示一點實力,但也等於顯示出最高深的潛力,因為平凡的劍式用在適當的時機,就顯得不平凡了,這是化腐朽為神奇的功力。
想從楚無情身上看出李秋鴻的造詣深淺是失敗了,這年輕人沒露過一手妙著,而最後也是以最平凡的劍式,削下了雲飛揚一綹髮髻而獲勝,他只表現了一個穩字而已。
看的人只有外行叫好,內行雖然佩服楚無情劍路寬,應變迅速,內心不無怏怏之感,倒是落敗的雲飛揚還給大家看到了一點東西,贏得了較多的掌聲。
第五局平平,柳葉青的代表倒不是不認真,但技藝實在太差,楚無情在十招內輕而易舉地贏得了這一局。
北霸天李秋鴻得到兩勝點了,最起勁的是屬於秋家班的那些人,他們把李秋鴻的旗號插了兩面在面前計數。
第六第七兩局也是如此,黃三谷那邊的高手連出兩人,都是在狠攻之後,折在楚無情的劍下,而東西南三霸天似乎存心讓楚無情得勝,因為他們人多,不在乎輸幾場,黃三谷有十三個人,已經去掉六個了。
秋家班的計點旗已插了四面,個個眉開眼笑。
到了第八局開始,黃三谷派出了一個小孩子,也是那一對小兄妹中的女孩子,年紀才十三四歲,使的是雙劍,報出的名字是黃菊英,而且特別聲明是黃三谷的女兒。
白玉棠暗下派人知會了李秋鴻,告訴他見好即收,楚無情露的臉夠了,他的勝點也夠多了,意思是把楚無情換下來,看樣子白老太爺有意撈進第二個勝點。李秋鴻很識相,立刻將楚無情換回來,讓他的夫人白素娟出替。
果然白玉棠遣出在太極門北陳四老之一的陳康平。柳葉青派出了她的姨甥方明,樂九玄則遣出一個相當有名的西蜀劍客青城山主龍騰天。
這一局的陣容立刻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陳康平與龍騰天都是頂尖人物,白素娟則是白玉棠的女兒、李秋鴻的夫人,方明雖然年輕,誰都知道他是柳葉青的惟一親人,將來可能是青蜂寨的繼任主人,雖然在秋鴻山莊待過一陣,劍式還是得自南霸天所傳的多,不會太差。
最不受注意的是黃菊英,每個人都以為她是黃三谷派出來應個景兒,絕不可能與其他四人相較。
偏偏她是第一場出賽,龍騰天與陳康平、方明都希望和她交手,因為他們不願碰上狠腳色,於是希望先幹一場。
結果是龍騰天的機會較好,一手摸出顆白子,笑嘻嘻地道:「小姑娘,在平常老夫實在不好意思勝過你,但今天不同,老夫為了要替樂兄爭下一點,不得不委屈你了。」
黃菊英人小鬼大,也笑嘻嘻地道:「龍伯伯,您手下可得留點情,無非是要我向各位前輩學點高招,您無論如何也得讓我湊滿二十招。」
龍騰天大方地道:「沒問題,我一定照你的意思,二十招內絕不勝過你,再多可不行,我得留點精神去跟太極門的元老陳二先生好好討教呢!」
他想像方明勝過陳康平的機會不多,一定是自己最後與陳康平決鬥,但方明卻微笑道:「龍莊主,你別忘了你在第三場要碰上李夫人,你過得了這一關嗎?」
龍騰天這才發現自己的話說得太早,雖然知道白素娟出場絕不會求勝,但人家最多是讓了代表她父親那邊的陳康平,未必肯讓代表樂九玄的自己,她是李秋鴻的妻子,自己把話說得太早,好像贏定了她,雖然白素娟的劍技從未在武林中聽誰道說過,但這番話總是不該出口。
因此他只好解嘲地一笑道:「老朽本心想見識太極門的劍式,竟唐突忘記李夫人了,得罪!得罪。」
白素娟微微一笑,不作任何答覆。
但方明又開口道:「龍山主,你的確想得太急切了一點,即使李夫人讓你一招半式,你也未必能見識到太極門的劍法,因為陳老前輩還得通過我這一關才能碰得上你呢!」
陳康平涵養不如乃兄,眉毛一揚,厲聲道:「小輩,你是說老夫一定會敗在你的劍下嗎?」
方明微微一笑道:「劍道雖有深淺,卻不以年齡為尊,平常我自然不敢對前輩太放肆,今天卻不同。」
陳康平氣得直吹鬍子,黃菊英卻笑道:「你們別急好不好,我與龍伯伯很快就結束的,馬上輪到你們了。」
給她這一說,陳康平感到不太好意思,而白素娟朝方明看了一眼,顯出厭惡之狀,使得方明也不敢再逞口舌輕薄了,他到底在秋鴻山莊住過,對這位夫人自然而然地有著畏懼之感。
這是因為白素娟為人莊嚴和氣,雖無厲色對人,卻也不苟言笑,給人一種不敢輕侮之感。
方明對上一輩的情怨糾紛知道得較為詳細,他私下比較,也覺得白素娟比自己的姨母柳葉青可敬得多,柳葉青只會發脾氣使人害怕,白素娟卻使人尊敬,難怪樂九玄不肯接受姨母的感情。
黃菊英倒是很講禮貌,躬身獻劍後道:「龍伯伯我要開始了,別忘記你答應的二十招。」
龍騰天大咧咧地毫不在意,等到小女孩的劍攻進,他才發現對方出手凌厲之至,好不容易手忙腳亂地架開,黃菊英的第二劍又攻到了。
如此一連下去,足足二十招,都是小姑娘在主動攻擊,幸而龍騰天劍術根底很穩,經驗老到,才能勉強應付,但始終找不到還手的機會,眨眼又是十招過去,情況依然沒改變。
所有的人都為這小女孩刁鑽潑辣的劍式驚得呆住了,但見她兩口劍上下翻飛,纏得龍騰天狼狽萬狀。
更難堪的是這小女孩子手下緊,口頭也不放鬆,笑嘻嘻地道:「龍伯伯,二十招過了,您可不能再客氣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等著看您名震天下的青城劍法,您為了讓我而不好意思施展,豈不是太叫看的人失望了嗎?」
龍騰天已被纏得汗流浹背,心情煩躁地聽她這番明捧暗損的話,哪裡還忍得住,大哼一聲,使出全身的勁力,猛地一劍,先架後撩,往黃菊英的面前推去。
黃菊英劍術雖刁,腕力卻不強,本來她是雙劍連攻,一口劍被強力架開,好像發了慌,連下一招也停住了。
龍騰天的本意是想從她的迫纏中解脫出來,盪開對方的一口劍後,右勢推劍發招,用式雖凶而不險,想逼得黃菊英撤下另一口劍來自救,破壞她連綿不斷的攻勢而取得反攻的先手,因為這小姑娘發招太急,非此無以擺脫。
這種解法也冒了三分險,萬一黃菊英不及撤招,他的肩頭就不免要挨上一下,但如此一來,他的劍至少也能在小姑娘的要害上輕輕地挑上一劍,他手下頗有分寸,絕不想殺死對方,只想以落劍的輕重來擊退對方。
這樣戰法以他的名望來說,似有以大欺小之嫌,但看過黃菊英出手的人,都會諒解,因為小姑娘的劍法顯然得過真傳,比諸一般高手毫無遜色。
黃菊英似乎戰鬥經驗太少,起手很順利,所以表現得很精彩,一遇危急狀況,連人都嚇呆了,站在那兒,眼看著劍鋒壓體而來,竟不知如何是好。
龍騰天見她沒撤劍,以為她存心硬拚,肩上運氣準備挨劍,手上的劍毫不放鬆,點向她胸前的要穴。
離體不及兩寸,他才發現黃菊英並未發劍削來,只是呆呆地等著挨他一劍,心想到底是小孩子,稍遇危急就嚇慌了,心中更覺不忍,將勁力又煞住一成,僅想挑破她的衣服,叫她認輸一場算了。
對一個修為有素的劍手而言,作這種決定僅不過是剎那間事,手下未停,只把原定挑出兩寸半的距離縮為兩寸,剛好可以觸及衣服,哪知劍到一寸半時,眼前一晃失去了攻擊的對象。
黃菊英真正做到了鎮定的境界,在對方劍招成了定局,只以不到一寸的距離再作反應,以最迅速的動作滑出了對方劍勢能及的範圍。
龍騰天還沒有看清她閃向何方,腰間一涼一痛,黃菊英的劍已深深地刺了進來,這時已談不上反應,完全是基於本能的動作,圈回長劍,往左側捲去,用意在將對方逼開,以免造成更重的傷害。
這是一個劍手練劍時必須養成的習慣,作為受傷時保全性命的手段。
龍騰天多年浸淫,這種反應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念及劍至,哪知他的動作早在對方意料中,一支劍留在他的腰裡,另一支劍早在等著他的動作。
劍才圈回一半,驀地寒光下落,切過他的手腕,那隻手還緊握著劍,卻離腕落向地上。
龍騰天的手臂揮過來,只剩下一條禿臂,鮮血灑了小姑娘一身,她仍然不動,而龍騰天卻因負痛而狂吼一聲,雙腳一頓,向側面縱去,人落地跟著就翻倒下來,從腰到腹,裂開一條長長的口子,斷的腸子由破口冒出來。
黃菊英依然是握著劍,站在原地不動,臉上帶著殘忍的微笑,龍騰天裂腹之慘好像與她全無關係。
這是劍會上第一個真正被殺死的人,不但死得慘,而且是一個高手死在一個小孩子手下。
四週一陣大嘩,九玄劍客樂九玄再也沉不住氣了,飛身而出,朝地下的殘屍看了一眼,冷冷地道:「看你小小的年紀,怎會有這樣一副狠毒的心腸?」
黃菊英微微一笑道:「你是說我不該削斷龍伯伯的手掌?那可沒辦法,他要我的命,我不能等著被殺死。」
樂九玄怒道:「你還要裝傻,劍下決生死,你有殺人的權利,但你把人裂腹斷腸,就太過分了吧。」
黃菊英哦了一聲道:「原來你是說這個,那可更不能怪我了。
龍伯伯對我很和氣,我刺中他一劍後,實在不忍心要他死,只好站住不動,誰知道他會跳起來呢,他如果站著不動,絕不會有這種事發生的。」
樂九玄怒叫道:「滿口胡言,你砍斷他一隻手,他還要站在這兒不動,等你來割他的腦袋?」
黃菊英一笑道:「樂大俠,你既然以天下第一劍自居,就該有點見識,我為了保住龍伯伯的生命,才站著不動,而且到現在,我的手也沒挪過半分,你何不看看他的腰部中劍的地方再來斥問我呢?」
樂九玄怒道:「人都死了還看什麼?」
黃菊英道:「不,這一定要弄清楚,要我背起殺害一位老人家的罪名,我可不幹。我挺喜歡他的。」
黃三谷緩步出來笑道:「樂大俠,小女刺中一劍之後,因為劍剛好在腎盂之側,如果稍稍一動,就必然會傷及到腎臟,龍山主萬無生理,所以她一直站著不動,即使削斷龍山主一掌,也是不得已,小女躲過一劍是沒問題的,但要挪動身子,劍也得跟著動,龍山主就非死不可了。」
黃菊英道:「是呀!誰知道龍伯伯會跳起來呢?你不相信就仔細看看,龍伯伯的腎臟絕沒有破裂。」
這個女孩子陰狠到了極點,殺了一個人,還滿臉堆著笑,似乎還不是她的錯,但她所持的理由卻也難以駁倒。
樂九玄怒哼一聲道:「這麼說來龍兄是自己找死了?」
黃菊英笑道:「那當然不是,但絕不能怪我,如果他中劍之後立刻靜止不動,等我慢慢地拔出劍來,最多只流一點血,就是斷腕之後能沉得住氣,也還不至送命。」
樂九玄怒道:「誰還能在這種情形下沉得住氣?」
黃三谷一笑道:「敝劍派的人都能,我們的劍法雖然不足稱道,但每個人練劍時都是從高處著眼,低處著手,首重犧牲之道,所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一個劍手如無這種修養,絕難登堂人室。樂大俠以為如何?」
樂九玄被他問住了,無以為答。
黃菊英笑道:「是啊,我想龍伯伯是當代名家,又是樂大俠特地邀來的助陣高手,修為一定不錯的,哪知道他才中了一劍,自己就方寸大亂了呢?」
黃三谷笑道:「小菊,別多說了,龍山主定會原諒你的,你先給他道個歉,請他寬恕你年幼無知。」
黃菊英果然收了劍,朝地下的屍體跪下一拜道:「龍伯伯,請您原諒我無知,千萬別生我的氣。」
這父女倆唱作俱佳,樂九玄氣得怒目圓瞪,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招手叫人把龍騰天的屍體抱了出去,然後就站在旁邊道:「我倒要看看你們的修養功夫如何到家?」
他是發了真怒,準備自己下場了。
黃菊英一笑道:「樂大俠,你要賜教也得等下一局了,這局你沒資格。」
樂九玄怒道:「我就是等下一局。」
黃菊英道:「那你必須先回去,現在你連站在旁邊的資格都沒有,這是規定,你即使是西霸天也無權越規。」
樂九玄氣得渾身直抖,差一點就想發作,但畢竟忍了下去,憤然拂袖而退,黃三谷微微一笑道:「小菊,你也回去吧,不必再比下去了。」
黃菊英道:「為什麼?我這一局還沒完呢。」
黃三谷笑道:「我帶你出來,完全是長點經驗,這兒高手如雲,天下第一劍絕對輪不到你,何況你把二次論劍的第一高手樂大劍客硬給趕出了場子,這個臉也掙足了,人貴自足,見好就收,還不快下去。」
黃菊英笑了一笑道:「那我就下去了,李夫人,我們的那一場算我輸,何況真比起來我也贏不了,祝您得勝而歸,以後有機會,再賜教我幾手吧!」
說完她很有禮貌地一鞠躬,跟著黃三谷回去了。
樂九玄已經回到了座上,又聽見那番搶白的話,氣得直咬牙,在座上叫道:「姓黃的,你記住,樂某在下一局就開始出場,你那邊的人如果能活著回去就算你高明。」
黃三谷淡淡一笑道:「樂大俠,說這種話就不像個天下第一劍的身份了,你何不喝喝茶,消消氣呢?」
樂九玄憤然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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