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少秋和慕容剛到了皇甫光的小閣樓書房中,赫然發現南宮素秋也在。
南宮素秋也是皇甫侍郎的思友,暗中幫他破獲了不知多少的奇案冤獄,緝捕了好幾個有名的凶人巨惡。
皇甫光纍纍因功晉陞,事業全仗著這位女傑,他自然也是南宮世家的支持者。
南宮少秋見到姑姑並不意外,只是笑道:「姑姑,我知道一定會在這兒見到你的,果然被我料中了。」
慕容剛卻吶吶地說不出話了。
南宮素秋道:「你們倒是很逍遙,逛窯子打架,剛才又殺了人,居然還像個沒事兒人似的,王孫公子,畢竟不同凡響。」
南宮少秋道:「沒辦法,他們具有官方的身份,我若不搬出這個招牌,形勢上就太吃虧了,我必須先具有不被吃的條件,才能慢慢去吃掉他們。」
「你只殺了幾個人,就算解決問題了?」
南宮少秋道:「自然不是,我要把他們一網打盡,只是我必須打個開始的地方,再深入內部。」
「什麼,你還打算深入內部去?」
皇甫光道:「深入內部再去化解對方,倒的確是個好辦法,這樣也便於搜索證據,找到元兇,只是,賢侄你殺了他們幾個人,還能打入對方嗎?」」
南宮少秋笑道:「這正是我的打入計劃,先消滅掉一些他們得力的人,他們才會因缺人而來求我。」
南宮素秋微笑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可是你要知道,你必須帶一批人進去的,你有人嗎?
家裡的人是絕對不能用的,你新引進的那批女孩子也不太適合,因為她們已經在無錫亮了相……」
南宮少秋道:「她們可以在暗中支援,明裡,我除了剛叔之外,大概還可以有兩個好幫手!」
「什麼人?這可不是一般的衙門,進門的考核很嚴,而且還要考慮到以後,因為你自己不會永遠在裡面……」
南宮少秋笑道:「這兩個絕對沒問題,六合四靈中的上窮碧落下黃泉。」
「什麼?你這小妖怪,什麼時候把那兩個女娃兒又給吊上了。少秋,那李瑤英可不是好相與的,人家可沒把我們南宮世家放在眼中。」
南宮少秋微笑道:「她肯和單小紅廁身在八大胡同的梨香院中,可見也是個性情中人,大家對她的印象只是根據傳聞,未免失之於偏。」
南宮素秋啊了一聲道:「原來紅透京師的名歌妓碧瑤姑娘,竟是碧落仙子李瑤英,這個女孩子居然肯屈當這個職業,倒是令人難以理解。」
南宮少秋一歎道:「姑姑,說來叫人難以相信,你別瞧不起這個行業,八大胡同的歌妓不同於別處。
她們的本事大得很呢,四品以下、七品以上的官兒,有一大半是她們的手中發放出去的。」
「哪有這事,你別胡說了。」
「是真的,不信您可以問皇甫伯伯。」
皇甫光歎了口氣道:「朝政不修,小人當道,就算真正的兩榜及第,如若不走通門路,就別想放個優缺。
州縣學落,凡是要經過京中臨派的官兒,都要人情懇托。
我知道那些要托人情的,都是先打聽八大胡同的紅姑娘是哪一位主憲的熱門戶,經由她們的媒介談合……」
「這還成什麼體統?」
皇甫光又歎道:「這倒是比他們私相授受的好,若是讓那些人去鑽門路,營求當更為苛。經由八大胡同轉一層手,還有一個好處。
就是那些姑娘至少還有機會先接觸一下對方,然後衡才為介,實在太不堪的,她們就會徑予婉辭。
因此,由她們推出來的人,雖不一定是賢才,至少不會用上庸才,這些娘子們還算是有點良心的。」
「國家用人,竟然要由娼妓來衡定,這像話嗎?」
「聽來也許不像話,但是若論知人之明,的確沒人比得上她們。第一是她們迎來送往多了,待人接物的經驗多。
第二是客人上她們那兒去,不會虛偽做作,較為流露本性。第三她們可以酌情代表雙方討價還價,大致定出一個公價來,大家都不會太吃虧。
所以朝中一般清流大員,明知不妥,也未加嚴劾苛究,甚至於自己有些地方,還要去惜重她們一下。」
南宮素秋連連點頭道:「一團糟!真是一團糟,吏治怎麼會這麼糟,那些言官們是於什麼的?」
皇甫光笑道:「兩廠勢力日益猖撅,言官們噤若寒蟬,當然,各位也應該負些責任。」
南宮素秋然道:「我們怎麼該負責呢?」
「府上把一些行為近道之士都拉去了,而且有才華的人都立意行俠,快意恩仇,薄官吏而不為。
因此乃使得小人當道,朝政日益廢弛,假若各位不是以清高自許,立身廟堂,天下當不至於凌亂若此。」
一番話把幾個人說得都低下了頭!
最後還是南宮少秋道:「皇甫老伯,我們並不是自命清高,而是生性疏懶,不耐拘束,主無食肉之相!」
皇甫光輕歎一聲道:「我知道這是各位推托之詞,當然個性不合也是原因,但最大的原因卻是各位不齒為官,羞列仕途!」
南宮少秋忙道:「老伯,這話就不公平,江湖人之不入仕途,最重要的是仕途難入,一第難求。
老伯想來也無法否認,科舉所拔,未必都是真才,篩選所試之內容,要浪費一半在歌功頌德上。
而一半又是死記聖人先賢的道理而言行,真正能用於救世濟人的學問又有多少?對一個胸抱濟世宗旨的熱血青年而言,仕途的確是畏途,因為一般人都把讀書當作了晉身之途,登雲之梯,而非濟世之具了!」
南宮素秋忙叱道:「少秋,不可以沒規矩。」
慕容剛在南宮素秋面前,一向十分拘謹,今天居然一反常態,朗聲道:「素秋,我們所爭的是一個道理和事實。
你不能用規矩來約束少秋,現代人心之所以日壞,世風之所以日落,都是這種態度造成的。」
南宮素秋微異道:「慕容兄,有此一說乎?」
慕容剛低下頭,不去看她的眼睛,卻仍朗聲道:「是的,敬老尊長是應該,但必須要有範圍與境限。」
「有些事情,尊長的看法與想法未必正確,但因為他的身份或輩份高,下面的小輩往往為了情面,不便去駁斥他,甚至於唯唯否否,陽奉陰違。
而那些在上面的人,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錯,有時更是明知己錯,卻因話已出口,面子難收,寧錯而不肯認錯。」
南宮素秋道:「剛才可沒有這麼嚴重!」
「情況並不嚴重,但是你的態度卻不對,你要少秋不可以沒規矩,顯然你心中也同意少秋的論調,只是因為禮貌,才不准少秋和皇甫大人抬槓,這種心裡就要不得,可是在今天的官場中,最重要的就是這一套。
我見過很多頗有名望的閣老大臣,道德文章都很可敬,就是氣量窄,容不得部屬晚輩跟他頂嘴。皇甫大人,這情形有吧?」
皇甫光只有點頭,這情形不但有,而且極為普遍,幾乎也形成一種規矩,而被認為理所當然的事了。
慕容剛又追問道:「大家也沒有因此而責問他,或是認為他不對,因為這種人地位崇高,言為天下法,是不容冒瀆的。
但是他究竟不是聖人,還是會犯錯的。
何況聖人的言論,也有很多是不合時宜了,卻沒人敢提出來,仍是一味的奉行不渝,這種情形有嗎?」
皇甫光無法否認,只有再點頭。
慕容剛道:」江湖中卻沒有這一套,英雄無輩,是非分明,皇甫大人,你憑良心說,你選哪一條路呢?」
皇甫光再沒想到一時的牢騷,會引來這一場風暴,只有苦笑道:「我若有機會再選擇,我會去學劍!
只是我此生已定,雖承南宮女俠之助,使我在仕途上很順利。
但有時卻也不免受到很多無謂的委屈,強迫自己去忍受,久而久之,漸漸也習慣了,乃至銳氣全磨……」
他的論調已全改了,顯然也承認官場之不可為,總算結束了這一場爭辯。
南宮少秋是來請皇甫光緩頰引薦的。
因為他殺死的幾個人中,就有兩個是忠順王的人,而皇甫光跟忠順王還略有交情,請他去說一聲。
皇甫光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
南宮素秋卻道:「皇甫兄別答應得這麼快,你得先考慮清楚,少秋不是去做官而是去調查幾件滅門案子的,將來對你是否有不便?」
皇甫光笑道:「素姑娘說哪裡話來,第一、憑我與令兄的交情我不能不理,其次,我承你多次幫忙,救了我好幾次性命,就算為你冒險一次也是應該的。」
「皇甫兄這麼說,小妹就不敢勞駕了。小妹之所以幫助你,因為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好官,井不是期望你回報,更不敢拖你去冒險。」
皇甫光道:「聽你們說起了那些案子正是我的責任,我自己也應該主動積極去調查,你們等於是再一次幫我的忙。
再者,這也沒危險,假如你們調查出忠順王未曾涉嫌,是受了手下的蒙蔽,我為他查出手下的不法情事,他應該感激我才是。」
南宮少秋道:「那些案子動用人數至巨,絕非一二人所幹得下的,除非是主管下令才調集得如此多的人手,因此他一定是知情的。
「那就更不怕了,事情若揭發開來,忠順王將獲罪,奈何不了我的。」
南宮素秋道:「就怕事機不密,你沒有搜獲罪證前就被他有了知覺,那時皇甫兄就危險了。」
皇甫光笑笑道:「我推薦的是南宮督帥的侄子,人家要找的也一定是南宮老哥,假如他們不敢動他,同樣也不敢動我。
假如連南宮老哥也垮了,我想還是及早下台的好,因為我在朝,得罪的人太多,全仗南宮老哥的支持才能安穩到今天。
人家早就把我們列為死黨,就算少秋不經我推薦,事情若牽涉到南宮老哥,我也難脫關係。」
聽他如此一說,大家倒是不必說什麼客套話了。
事實上本來也是如此,皇甫光答應立刻跑一趟忠順王府,南宮少秋則表示明天再來聽消息。
皇甫光道:「這個不必等明天,立刻會有消息的。」
「不必這麼急,我想忠順王不會立刻作回答的,他也要詳細地考慮一下,至少也要明天才有回應。今天小侄還有事,還是明日等老伯退朝後再來聽取回音。」
南宮素秋笑道:「你莫非又要去看碧瑤,少秋,你可別喜新厭舊,另外幾位姑娘都想念你很緊,你就不去看她們了!」
南宮少秋道:「我不會厚此薄彼的,但事有輕重緩急,今天晚上我會到長辛店去看她們,還有事給她們做。」
「我們不住在長辛店了,那兒離京師太遠,出人行動不便,而且那個窩也不太安全了……」
「怎麼,是不是被人發現了?」
「目前還不至於,但是我們無故出人頻繁,總會受人注意的。自從你們在梨香院鬧事以來,長辛店那邊也有了動靜,街上的人突然多了起來,陌生一點的人出人都會受到盤問,弄得整天雞大不寧。」
「誰在盤問誰呀?」
「自然是廠裡那些番子。他們穿著便衣,執著兵器,那些江湖人也不是好惹的,哪裡甘心接受盤問,一定要他們先出示身份,就這麼鬧了起來。」
南宮少秋笑道:「這倒是好事,無端為廠衛們增加不少麻煩.夠他們煩的了。」
「沒什麼好煩的,那些人雖只是廠中一名最低的番子,手底下卻不含糊,好幾個遠地來的還頗有名氣的鏢客,都被他們抓了起來,調查一番,才又放了出來!」
「哦!這些番子們身手很高明了?」
「是的,他們不但身手絕高,而且人數還多,單長辛店一地,就聚集有四五十名,個個都很了不起。
因此使得大家對廠衛的實力也有了一番新的認識,現在長辛店的江湖同道,都盡量在避他們!」
南官少秋卻目泛異光道:「對我們而言,這卻是個好消息,要追查線索,從他們身上著手,必然可以有些眉目的。看來我必須快點進行入廠的工作,以官中的身份去對付他們也方便一些。」
南宮素秋的目的,似乎也是在提醒他這一點。聞言笑笑道:這是一部分明的,還有暗的,身手似乎更高。
他們隱跡在天橋,也頗為可疑。
我們遷居到天橋,住在胡風的一個舊日手下家中,也在調查那些人,你要找我們,可以到胡家大院來找茉莉花兒。」
「胡家大院又是什麼地方?」
「在離天橋不遠的東北角上,原本是一家姓胡的地方,後來子孫役落了,院子漸漸叫人佔了。
現在全是天橋賣藝的一批苦哈哈們住著,是個大雜院,住了有三四十戶人家,龍蛇混雜,不過全叫得出來,倒是十分安全。
茉莉花兒是胡老頭的小孫女兒,大天橋賣茉莉花兒,雖然只有十四五歲,卻是天橋的大名人,誰都認識她。」
「好!姑姑,下午我准去找你們。現在我要走了,對了,剛叔,你跟姑姑計劃一下如何進行好了,下午咱們就在胡家大院再碰頭。」
他似乎有意把幕容剛留下跟南宮素秋單獨相處。
南宮素秋笑道:「小鬼,你把幕容大哥撇開,又想搗鬼去了!」
南宮少秋道:「倒不是搗鬼,剛叔人太拘謹了,到了哪兒都是正襟危坐,不太開口,把場面弄得太嚴肅,使我做事也不方便,他自己也受罪,還是你們聊聊吧!」
說著告辭出來,一腳就到了八大胡同,找到了孫九,把胡美珍和席容容托給他,安排做生意的事。
孫老九這時對南宮少秋更為恭敬,拍著胸膛說:「少爺,沒問題,南院的雪紅上個月從了良,屋子空了出來,一時還沒有人補進去,就安排她們上那兒去吧,今兒晚上掛牌都行。
頭三天我負責找客人去捧場,往後就得瞧她們自己了,不過,能被您少爺看中的人,相信絕不會差到哪兒去的!」
「全仗!全仗!不過,老九,目前我正在進行謀差使,你可別讓人知道是我帶來的人,那多少不太方便。」
「這當然,往後我也不能說,何況,您跟她們也不可能有多大牽扯,說上您幹嗎?」
南宮少秋笑笑道:「最近常有人打聽我嗎?」
「昨兒個來了四個人,因為您跟來的那位爺打了余嘯天和沈大爺,小的不能不說。不過小的想您家老大人威鎮水師,跟尋常一些督帥不同,他們也奈何不了您!」
南宮少秋微笑道:「他們在晚上就找來了,四個人進來八個人離開。」
「他們還帶了幫手來的?」
「那倒沒有,只是每個人都分成兩截走的。」
「啊!那不是出人命了,少爺,這可是大麻煩,他們都具有官家身份,雖說督帥大人罩得住……」
「你別擔心,我自己去找過錦衣衛指揮使盧凌風廠。」
「他們名義上隸屬盧大人,卻管不到他們。」
「死了總要他去收屍,而且是他們先去找我行兇的,我只是自衛而已,他既然在名義上是主管,我自然找他說話。他也自承錯誤,向我道歉了,而且一肩擔承……」
孫九居然行情熟透笑道:「那就不要緊了,盧大人敢一肩擔承,倒不是他自己有擔待,而是因為您佔住了理,再者也是您的家世真罩得住。
不過,少爺,這只是把官面上的責任了掉了,私底下,您還得多留點神,最好您還是跟這兒的碧姑娘多套套近乎,請她為您設法,趕緊補上一個西廠的缺,才可以壓住他們的同伴報復!」
「碧瑤有這個辦法嗎?」
「這位姑娘的來歷可大了,她是西廠統領汪公公的乾女兒,汪公公對她疼愛得不得了,言聽計從……」
「哦!有這回事?」
孫九放低了聲音道:「這是千真萬確的,雖然知道的人沒幾個,但是她在八大胡同所以敢如此神氣,卻都是汪公公在暗中照應著。
她這麼美,又在這個地方,即使自己潔身自愛,也總有人想動她的腦筋的。
有幾個王爺的世子都曾經打過她的主意,結果汪公公著人遞了話兒過去,就沒有人再敢動了。」
「她有這麼硬的靠山,還在這兒幹嗎?」
「這就不太清楚了,也許是汪公公放她在這兒接洽一些私人的事務吧。她在這兒雖是公開設局,但往來的卻都是一些大有來頭的人物。
偶爾接待幾位慕名的客人,只是裝點一下而已,客人來了,由她的表妹小紅先接談一下,認為不合的在她那一關上就擋了駕!」
南宮少秋一笑道:「這麼說來,她們倒是對我還算客氣了,昨兒打架,晚上殺人,都是為她們惹出來的,你去通報一聲,諒她們不至於不見吧!」
「我的少爺,不必通報了,她們早留下了話,今兒所有的局子一概回絕,只等您一來就叫請了去!」
「她們知道我今天必來嗎?」
「她們只是這樣吩咐,小的可沒敢多問,在這兒她們那個院子是最特別的,連小丫頭都是自己帶來。除了小的還能進院子,連當家的老媽媽都不准邁進門檻……」
「這不成了喧賓奪主嗎?」
「有什麼辦法呢,人家後台硬嘛,她進來之前,錦衣衛副指揮使金大人陪同宮中一位公公,親自前來把老媽媽叫到一邊,吩咐了什麼沒人知道。
但老媽媽往後把那個院子的人一個個都當作菩薩般的恭敬,高高的供在上面,一點都不敢得罪。」
說得南宮少秋也笑了起來道:「她們一定對你很不好,你怎麼在背後編排她們呢?」
「沒有的事,她們那個院子裡跋扈一點是不錯,但也真能賺,梨香院的姑娘不下十來位,當紅的也有五六個,但是所有的收入加起來也不到她們的一半。
別處都是照常開價,一個茶局最多幾兩銀子,只有她們那兒沒有固定價碼,全由小紅姑娘核價。
有回一個外地的官兒來,只喝了一杯茶,談了十來句話,碧姑娘就轉到別屋去了。
小紅姑娘開價五百兩,那個官員乖乖照付,沒說第二個字兒,而且小費賞例還加了一成呢!」
「那你可不是發足財了!」
「可不是,她們一處一個月的賞例分潤,不計門上先塞過來的,也足抵小的以前一年的收入了。
這麼好的財神,誰也捨不得放手的。
可是人得講良心,我看她們根本不是幹這個的,我告訴您這些,是因為碧姑娘對您印象還不錯,您不如收她在身邊算了!」
「我們昨夜才第一次見面,你說到那兒去了!」
「我這輩子有一大半是混在這兒,對娘兒們的心思摸得最準,碧姑娘平素從不打扮,今兒個居然別了朵花。
而且,還薄施脂粉,換了身新衣報,這一裝扮起來,可是真美,京城裡找不出一個能比的人了!」
南宮少秋笑道:「那你的眼皮子太淺了,等你看過我帶來的兩個姑娘再下這斷語也不遲!」
「怎麼,她們也有碧姑娘那麼美?」
「即使不比她美,也絕不比她差,美女是無法比的,各有各的長處,昭君西施,誰能定出高低來呢?」
孫九笑道:「也許小的見的世面少,但小的想不會有比碧姑娘更美的人了,尤其她這麼一打扮,簡直就像是天上的神仙臨凡
南宮少秋見過碧瑤,自然也知道她的容貌。
他承認她的確很美,但是她的那對秀目中殺氣太重了;眼睛太亮,光閃如電,給人有一種不敢逼視的感覺。
可是當他再見到碧瑤的時候,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彷彿整個地變了個人,眼神充滿了溫柔,找不到一點殺氣。
雲鬢高挑,插了一支金步搖,淡勻脂粉,顯得芙蓉如面,淺綠的新裝,襯著雪白的肌膚。
最難得的是,她把斜插入鬢的長眉剃掉了,畫上一彎如新月的蛾眉。
原來凶得就是這一對眉毛,現在卻變得那麼柔和。最動人的是她的身材,修長、高挑、均勻、曲折有致,把個南宮少秋看得呆了。
碧搖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微紅著臉道:「你盡看什麼,昨天剛見過,難道就變了樣子!」
他們對坐在書房中,而且擺好了棋譜,準備對奕。
因為小紅昨天輸了,碧瑤今天要扳本。
小紅雖說她的棋比碧瑤高,但南宮少秋一聽碧瑤所評的棋,就知道真正高明的是碧瑤。
小紅送來兩杯香茗後,就含笑地退出了,像是特別給他們造成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碧瑤只是略感扭怩,卻沒有反對。
這種少女脈脈含情的情懷十足動人。
聽得對方那麼一說,南宮少秋才回過神來道:「你的確是變了個人,跟昨大大不相同!」
「哦!什麼地方不同呢?」
「我也說不上來,昨天好像一支出了鞘的劍,有股凌人的氣勢,今天你卻像一朵盛開的海棠,美得醉人。」
碧瑤笑道:「這倒是很特別,劍跟海棠花是兩樣截然不同的東西,怎麼能用來形容同一個人呢?」
「我也許比喻得不太妥當,但我的感覺的確如此。」
「劍與海棠你喜歡那一種呢?」
「昨天你問我,我一定喜歡劍,因為我經常愛舞刀弄劍,而且也喜歡英氣勃勃的女孩子,但今天見了你之後,我就無法不喜歡海棠了。」
「原來你的喜愛並無常性,只是愛新奇而已。」
「不!碧瑤,你還沒聽我完全說完,你此刻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是完美之征,我不希望也不忍心你再有任何的改變了!」
「我怎麼還會有改變呢?」
「你的眉毛,雖然可以每天重畫,但是不會每天完全相同了,只要有一天你畫偏了一點,或是略略變了一點,都會改變破壞了這至美的形象!」
「活見鬼了,我幾時畫過眉毛?」
「你的眉毛不是面的,難道還是天生的不成?」
「當然是天生的,我從不做畫眉的那種無聊事。」
「不可能,昨天我看見你還是長眉入鬢,充滿了殺氣,今天卻變成了一彎柔眉!」
「你仔細看看清楚。」
她把臉湊近過來!
南宮少秋仔細地看了她的眉毛,柔細緊貼,潤澤光亮地甚至還用手指摸了一下,輕輕地掂起拉了一拉,那一彎柳眉的確是真的。
碧瑤對他的神態一直很注意,即使他用手指點相觸,也沒有躲避,似乎是一種考驗。
南宮少秋十分激賞她的眉毛,輕撫再三,但是卻沒有作更進一步的輕佻動作。
這使碧瑤十分滿意。
一個女孩子在對一個男人剛有好感時,心理是十分微妙的,她既要對方欣賞她,也要對方尊重她。
這中間要表達的程度必須十分適當,過或不及,都會使她十分失望。
碧瑤對南宮少秋就是如此,可以看得出她很欣賞這個男人了,所以才為他作了如此多的改變。
但她還在對這個人作進一步的考驗和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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