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樹梅花一劍寒 正文 第二十章
    籠雞有食鼎鑊近

    野鶴無糧天地寬

    柳無非一直緊張地望著門牆裡面,神情極為不安,童天月與祁湘師徒則莫名其妙地站著,幾度想欲開口,都被柳無非搖手阻止了。

    孫冬感到很無聊,走到碎裂的玉獅前面,將那些碎片一塊塊地拚湊起來。

    只有林淇一人盤坐默念如舊,手上始終重覆地做著那幾個動作。

    半天之後,他忽然雙手朝圍牆上推去,用的依然是「玉石俱焚」的姿勢,然而卻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掌發片刻之後,那牆上簌簌地落下許多泥粉,到最後竟是整個地塌了下來,成了丈許寬廣的一個門洞,斷處一平如削,像是刀切的一般。

    柳無非欣慰地笑道:「淇兒!這下子你可真的不怕侯行夫了!」

    林淇凝重地搖搖頭道:「還很難說,我只有不敗的把握,要勝過他恐怕還得另下功夫!」

    童天月吐著舌頭,在那堆泥粉上走了一遍,發現其中的磚塊也被震成了碎粉,不覺大驚失色道:「這是甚麼功夫?老化子活了這麼大,別說是眼見了,連聽都沒聽人說過!」

    柳無非微笑道:「這一招原來叫做『玉石俱焚』,是最霸道的外門功夫,現在可應該改名了,從有相變無相,姑且名之曰『無相神功』吧!」

    林淇激動地道:「這完全是師父啟示教導之功!」

    柳無非微笑搖頭道:「別往我身上推,我不過是適時給你一點啟發罷了,不是你這等資質與基礎機緣,誰也到不了這種程度!」

    林淇想了片刻,似乎要說甚麼,但最後只是問道:「現在有多久了?」

    祁湘立刻道:「一個多時辰了,裡面連鬼影都沒見一個,我還以為少俠忘了呢!」

    林淇一驚道:「一個多時辰,那可不打緊,別又把娃狄娜也給帶走了!」

    童天月連忙問道:「聽少俠說裡面有一個女子受到他們的囚禁,而且那女子還是……」

    林淇憂慮地道:「不錯,那是小侄的未婚妻室,她是個苗族的酋長,幾個月前被侯行夫劫擄了去,一直帶到此地……」

    童天月失聲驚道:「這倒真的不妙了,跟這些魔崽子實在不能真正講信義,少俠太相信他們了,萬一那位姑娘有個三長兩短……」

    林淇苦笑道:「這是沒有辦法之事,我剛才若不放過『恨天雙侶』,貿然衝了進去,只怕萬一侯行夫正在裡面,反而把大家都拖累上了!」

    童天月不解地道:「少俠功力已至不可思議的境界,難道還獨懼侯行夫?」

    林淇輕歎一聲道:「幫主有所不知,小侄雖然近日得膺異遇,知道一些高深武功的訣竅,卻始終未能活用,故以在對宮大豪之際幾乎反為所乘,幸得家師及時指點,才觸發靈機,驚退強敵,本應力搗梟巢,以翦頑魔,怎奈那時小侄發現行功猶有未及之處,所以才答應東方一立稍後之請,為的是想爭取片刻時機,將所學所悟的功夫在深進一層,不料耽誤了許多時間……」

    童天月長歎一聲道:「少俠在短短一個時辰內有此進境,老乞兒若非親見,即使有人告訴我,也斷然無法相信!」

    柳無非微微一笑道:「老乞兒,你又想偏了,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嗎,淇兒功力的猛進並非一朝一夕之功,他體內早有這等功力了,現在不過是觸發靈機,知道如何發揮出來而已,若說因緣能遇巧如此速成的話,你我幾十年的苦心研練豈不是白白的糟蹋時間!」

    童天月仍是歎道:「話雖如此說,然而這『觸發靈機』四字,仍然令人難以相信,有些人苦研一生,依然懵然無所得,林少俠卻能在一個時辰內得之,不能不說是異數!」

    柳無非哈哈大笑道:「這就是我所說的資質基礎了,不是我自吹自擂,我這個徒兒的天資,在千萬人中也難得其一,因此你我也不必多在這上面費口舌了,現在最重要的事莫過於進去搜索一番,依情理推測,裡面一定是沒有人了,不過事情也很難說,侯行夫外號『毒手書生』,恐怕他還會布下甚麼惡毒的埋伏,我們還是多多注意小心為上!」

    林淇知道柳無非是對著自己而說的,連忙道:「師父說的很是,我們進去時,大家還是合在一起,互相可以有個照應!」

    說著領先進了洞門,孫冬緊跟著他,童天月師徒居中,柳無非押後,五個人排成一列直線前行搜索。

    穿過一片寬廣的廳院,迎面是一座巨廈,靜無人聲,林淇進了屋門之後,發現其中的佈置十分精緻講究,而且席上菜餚尚溫,爐上新酒正熱,顯見得屋中人離去未久,而且屋中各種珍玩古物甚多,各自安排在適當的位置,可見屋中之人還是匆促未及收拾就告離去的。

    童天月與祁湘師徒見到酒菜之後,立刻露出乞丐的本色,童天月搶起一條雞腿,油淋淋地就想往嘴裡塞,祁湘則去抱爐上的酒壺。

    柳無非連忙阻止他倆道:「老化子,你先別嘴饞,也該看看這些東西是否能吃!」

    童天月摸著喉嚨直嚥口水道:「要飯的口吃十方,終年難得一飽,放著大好酒菜,就是穿腸毒藥叫化子也要把它吃下去!」

    柳無非搖搖頭道:「我並不反對你吃,不過最好先試驗一下!」

    童天月逼得無奈,只好在屋中找了一支銀針,在雞腿上刺了一下,拔出來後,銀針光亮如舊,他才高興的大笑道:「好好的酒菜怎會有毒呢?」

    說著將雞腿塞進了嘴裡,三兩口就吞了下去,馬上又伸手去抓紅燒蹄膀,孫冬見他吃得痛快,忍不住涎水直滴,將眼睛不住地對林淇瞟著。

    林淇一心想搜索屋中其他部分,沒有看見她的神情,倒是柳無非注意到了,笑著對她道:

    「阿冬,你想吃就吃吧!好在這是魔崽子孝敬的東西,吃了也不為過!」

    祁湘已抱著酒壺大喝起來,孫冬趕快搶起盤中的半條大魚,連刺帶骨塞進嘴裡大嚼,一面還咕咕噥噥地道:「好吃極了!小兄弟,你要不要來一點?」

    林淇完全不感興趣,搖頭拒絕了。

    柳無非被他們勾動了食興,看見一旁那條桌上的白瓷盤子裡放著一大串葡萄,乃笑著拈了幾顆道:「這批傢伙真懂得享受,現在是春天,難為他們從哪兒找來這麼大的葡萄!」一面說著一面拈起葡萄往口裡送去,將及嘴唇之際,忽然斜裡飛來一點細小的白光,剛好射在那顆葡萄上。

    柳無非倏然一驚!卻不知這道白光是從哪兒射來的?提著葡萄一看,卻見那白光原來是一根白色的木質牙籤,插在葡萄上,很是顯眼。

    林淇也看見了,連忙道:「這屋裡還有人……」

    說著身子竄出屋門,四下巡視了一遍,卻是一無所得,等他再回進屋來時,卻見孫冬與童天月師徒都倒在地上,柳無非仍站在屋子裡,摸著那顆葡萄發呆,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問道:「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柳無非苦笑著搖頭道:「我也不曉得,反正總是他們吃的東西有毛病!」

    林淇大驚失色!趕忙蹲了下來,只見那三人臉色紅潤,呼呼大睡,不像是中毒的樣子,再扳開他們的眼皮,看看也無異狀。

    柳無非微歎一口氣道:「不用看了,他們只不過是吃下了迷神的藥物,性命絕無關係,最好睡上一個大覺就會醒過來,倒是我差一點作了不明不白的屈死冤魂!」

    林淇更驚道:「師父,您怎麼知道的?」

    柳無非苦笑著把葡萄舉了起來,指著那根牙籤道:「看這個就明白了,這是無垢木,對毒物的反應比銀器還好,有許多遇銀不黑的毒物,卻萬不能逃過無垢木的試驗!」

    林淇驚望著那葡萄上的木刺,發現這木簽也削得十分精巧,上面還雕縷著花紋圖案,露在葡萄外部還有一寸來長,確有一半泛著藍顏色,不禁詫問道:「師父怎知這是無垢木呢?」

    柳無非輕歎一聲道:「世上能下在食物中的毒素可分兩類,一種是下在酒菜中的,比較通俗,所以用銀器即可試出,還有一些毒性比較隱秘,必須溶入水中,澆在水果的根上,再由根部傳入水果之中,無形無跡,最是厲害,宮廷之中為著防備萬一,乃用西洋的貢品無垢木製成木簽,任何毒物俱可測出,這種木簽我在年輕時曾見過一次,對它的式樣雕刻都十分熟悉,一眼即可辨出!」

    林淇訝聲道:「如此說來,這暗中發籤之人竟是救了師父的性命!」

    柳無非點頭道:「大概是吧,反正斷不會有惡意!」

    林淇對孫冬等人看了一眼又問道:「師父又怎知他們不是中毒呢?」

    柳無非笑了一下道:「那暗中相救之人既然不願我中毒,也絕對不會有坐視他們身死之理,他不阻止他們吃喝,可見是知道無礙……」

    林淇更為驚奇的道:「此人對此地情形十分熟悉,一定與十三友有關係了!」

    柳無非點頭認為不錯,可是他也不知道這人究竟是誰?沉默片刻後,林淇又發出疑問道:

    「這個人也怪,他發出木簽後,我立刻發動搜索,結果找遍了裡裡外外,竟是一點影子都沒有,這麼一所空屋子,陰陽怪氣的,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柳無非一指地下的三個人道:「他們怎麼辦呢?」

    林淇道:「他們沉睡不醒,必是中了蒙汗藥之類的玩意兒,用冷水一噴就行了!」

    柳無非搖頭道:「童天月是丐幫掌門,普通江湖的玩意兒絕對騙不過他,既然能叫他著了道兒,必定是十分厲害的迷魂藥散,據我的判斷,最少也得十二個時辰才醒得過來!」

    林淇急了道:「那不是要一天時間?」

    柳無非苦笑了一下道:「人家就是想耽誤我們這麼久,以便從容撤退,而且那暗中之人眼看著他們上當而不加阻止,恐怕也是同樣的心思!」

    林淇長歎一聲,愁眉不語,柳無非乃勸慰他道:「你急也沒用,好在尊大人安全無恙,而且還救走了一個人,足見這批匪徒已在他的監視之中,我們遲早都會得到消息的!」

    林淇無可奈何的點點頭,動手把童天月師徒與孫冬都移到廳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後也坐在一邊唉聲歎氣。

    柳無非微笑道:「淇兒,我們在這裡還要很久,餓著也不是事,桌上的東西又不能果腹,你看守著他們,我另外去找點吃的東西來!」

    林淇連忙道:「這怎麼行呢!有事弟子服其勞,還是讓弟子去吧!」

    柳無非笑笑道:「我倒不是對你擺師父架子,不過你找點事情做做也好,免得在這兒悶坐著想心事,乾著急!」

    林淇臉上一紅,對師父的好意十分感激,乃起身出廳向後面走去,剛才他已搜索過一遍,對各處位置較為清楚,一逕向廚房行去。

    走到廚房裡面時,他又怔住了!他剛才到此地時,灶上還是冷冷的,此刻卻騰騰地冒著熱氣,爐中也燒著柴火,鍋上架著蒸籠。

    掀開籠蓋,裡面蒸著一頭乳豬,香氣微噴,顯然是剛蒸上不久。

    「這又是誰搗的鬼呢?八成是那個暗中施放木簽的傢伙,他究竟是甚麼意思呢?」

    「友乎?敵乎?」

    「善意乎?惡意乎?」

    「是善意,是朋友!他不該讓孫冬等人上當!是敵人,是惡意!他怎會出手救師父呢……」

    林淇在心中不住地犯著怙-,對著那頭新蒸的乳豬也拿不定主意。

    忽然背後傳來一陣輕響,急忙回頭時,卻見門上貼著一張字條,他顧不得去看內容,急忙追了出去,又是一點影子都沒有。

    僅只有眨眼的工夫,這個人居然能躲得無影無蹤,他的身法之快,簡直是令人無法相信……

    懷著一肚子的納悶,他再回到廚房去看那張字條,只見新墨淋漓,以娟秀的筆法寫著幾行草書:「囊中有酒,灶上有豬,放心吃喝,絕無舛錯,行人向西,不日可獲,既醉且飽,釋懷高臥!明日上路,切忌人多,黃土崗上,謹防毒火!」

    林淇看後又不禁呆了!這筆跡在娟秀中帶著挺拔,雖出於女子之手,卻未減卻豪放之氣,至於這內容卻更令人不解了。

    這個女子(他姑且如此假定)處處對他提出警告,又處處對他照顧,應該不是敵人一夥,然而她藏頭露尾,鬼鬼祟祟的行徑又安著甚麼心思呢?

    一面想著,一面摘下紙條藏入懷中,然後走到灶下添進柴薪,一會兒工夫,籠上的乳豬已經熟透了,冒出陣陣香氣。

    他在廚房裡又找到一小壇密封的酒,將乳豬放進盤裡,端到客廳中與柳無非一同吃喝,卻將字條的事隱住不提。

    可是他心中已暗自有了計較,十三友中新添了三個女子,一個是夏妮,一個是李芳菲,另一個卻不知道是誰?

    夏妮與李芳菲的字跡他都見過,這字跡很陌生,可能就是那不知名的女子所寫,而且按照情形推測,她一定還留在這裡,在暗中窺視著。

    「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她找出來。」

    在吃喝中,他一直在默默的動著腦筋,吃完後,他果然放心地倒在一張椅子上,微笑地對柳無非道:「師父,目前我們身在敵境,又要照顧三個人事不知的人,所以我們必須要有一個人保持清醒,現在我先睡一下,到晚上再換您休息!」

    柳無非見他去了一趟廚房後態度大為改變,雖不知其中原故,但是見他不再愁眉苦臉了,心中也很高興,便笑著答應了。

    林淇一覺醒來時,已是繁星滿天,他又到廚房裡尋了一點食物來果腹後,便催著柳無非休息,看他在椅子上閉目睡著了,林淇索性走出廳門,在院子裡慢慢地踱著方步。

    上弦月掛在碧青的天幕上,襯著四野朗星,益發顯得夜色宜人,晚風中送來一陣陣的花香,那是庭角的薔薇芬芳。

    林淇踱了一陣,突地抬頭對著明月,朗聲曼吟道:「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招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敘天倫之樂事……」

    這是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園序,是一篇膾炙人口的絕妙佳文,林淇觸景生情,信口念了出來,可是念了一半,他彷彿忘記了下面的文句,儘是念著:「會桃李之芳園,敘天倫之樂事……」

    一連重複了好幾遍,他仍是搔手蹙額,喃喃不已。

    突然暗中傳出一聲輕脆的語音,替他接了下去:「開瓊宴以生花,飛羽觴而醉月!」

    林淇冷笑一聲道:「你終於憋不住了!」

    身形猛進,向著發聲之處掠去,但見屋下的陰影中飄起一條人影,電閃似地朝屋面上竄去。

    林淇如何肯放鬆,展開身法,跟在後面緊追不捨。

    月光中,他看見那道人影十分小巧,穿著銀紅的門衫,果然是個女子,然而她的輕功十分卓越,在屋面上像流星似的跳了幾跳,又落在廣闊的平野中,林淇拚將全力不但沒追上,反而把距離愈拉愈遠了。

    眼看著平野將盡,迎面一片黑壓壓的樹林,要是讓她進了林子可就難追了,一急之下連忙出聲喊道:「喂!你再不停腳,我可要放暗器了!」

    那道人影已接近林邊,腳下毫無停意,林淇心急之下伸手揣入懷中,也不管撈著甚麼東西,劈手就擲了出去。

    這一擲勁道很足,但見一溜銀光直射那道人影的後心,帶著掠空的呼嘯,眨眼即至,那道人影逼不得已,止步回身一抄,恰恰接住銀光。

    林淇也趕到了,奮身探臂就朝那人的手上攫去,原來他慌急之中竟把段金花還給他的那顆珠子當暗器打了出去。

    珠子並不可貴,貴在它跟螭龍鼎上的隱秘有莫大關係,林淇發覺時已經太遲了,無怪他急著想奪回來。

    那人似乎沒想到林淇會如此相待,倉促間只得向旁一閃,然而林淇的出手太快了,沒等對方躲開即已抓了過去,一把握個正著。

    觸手之下,但覺潤滑柔軟,原來他慌忙中把人家的手抓住了。

    月光下他看清了這個人,那是一個女孩子,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孩子,圓圓的臉上嵌著星也似地明眸,驚愕中帶著憤怒。

    林淇立刻覺得臉上一紅,慌忙又把手放開,吶吶地不知該如何開口?

    那女孩「哼」了一聲,冷笑道:「聽說你是淮陽第一佳公子,原來只是個輕薄的狂徒!」

    林淇被罵得羞慚無比,恨不得地下有個洞能鑽下去,怔了半天才道:「姑娘,對不起!

    在下太造次了,只是在下有著不得已的苦衷……那顆珠子……」

    那女子將手中的明珠看了一眼,冷笑道:「珠子怎麼樣?難道還怕我搶了去,你到過我家裡,那裡甚麼東西都比你這顆破珠子值錢!」

    說著雙手一合,好像要將那顆珠子拍碎一般,林淇急得大叫道:「姑娘,使不得!」

    那女子冷笑道:「為甚麼使不得?了不起賠你一顆,再說這顆珠子是你拿來當作暗器打我,被我接過來的,又不是我偷的搶的!」

    林淇又窘又急,連連搓著手,吃吃地道:「在下自知太以冒昧,可是此珠乃寒家祖傳之物……」

    那女子聞言也攤開手掌,對珠子看了一眼,只見珠上光華很強,而且還有綠線絡住,倒是有點相信了,然而她瞥見林淇窘急之狀,乃又輕輕一笑道:「既然是祖傳的寶物,你為甚麼又隨便當作暗器使用呢?」

    林淇紅著臉道:「在下從來不用暗器,剛才是追得太急,恐怕姑娘進入樹林之後不容易找到,情急之下,隨手打了出來,還望姑娘不要見怪,予以賜還!」

    那女子笑了一笑,並不還他珠子,反而問道:「你追我做甚麼?」

    林淇又被她問住了,遲疑半天才道:「廳中飛木,廚間留字,不知是不是姑娘?」

    那女子促狹地一笑道:「你說呢?」

    林淇頓了一頓道:「在下想來除了姑娘之外,並無他人!」

    女子忽斂笑容,冷「哼」一聲道:「你既然想到是我,為甚麼還要那麼凶,難道我有甚麼對不起你們的地方?」

    林淇十分難堪,然而因為屈在自己,只得低聲下氣地道:「在下對姑娘種種關顧之情,十分感謝!」

    女子又是一聲冷笑道:「你表示謝意的方法倒很特別,沒頭沒臉的就是一記暗器,手勁還重得厲害,我要是功夫差一點,早就後心穿前心了!」

    林淇只得又尷尬地陪笑道:「在下出手雖然魯莽,卻相信姑娘絕不會受傷,因為從姑娘的輕身功夫看來,姑娘的武功造詣已極為高明……」

    那女子冷笑道:「你倒會灌迷湯,我問你:你在發出珠子之前,就想到那麼多了嗎?」

    林淇不覺又是一怔!他情急發珠之時,的確沒有考慮到這麼多,那時一心只想把對方攔下來,根本沒有顧及到其他問題。

    那女子見林淇回答不出了,不禁更是生氣,冷冷地道:「我對你們如此客氣,卻換來這種不近人情的待遇,真算是自己瞎了眼,虧你還有臉向我討回珠子去呢!」

    林淇愧然無言,那女子卻更不放鬆,尖刺地道:「珠子是我憑本事得來的,你一定要收回的話,不妨再憑本事搶回去!」

    林淇羞惡之心頓發,朝那女子一揖道:「姑娘對家師有救命之恩,在下無論如何也不敢得罪姑娘,姑娘一定不肯還珠,在下也不敢強求,只是請問姑娘一聲,姑娘是否新加入了十三友?」

    女子蛾眉一挑問道:「這跟你有甚麼關係?」

    林淇莊容道:「十三友中多半是武林敗類,假如姑娘已廁身其中,還請早退出!在下與十三友誓不兩立,說不定日後會對姑娘恩將仇報!」

    女子頓了一頓才道:「我還不是十三友中人,不過跟他們有點淵源……」

    林淇神色一輕道:「那就太好了,十三友無一善類,姑娘不在其中乃天大之幸,那顆珠子就送給姑娘,作為在下冒犯之償,只是請姑娘還要答應一件事!」

    女子微異地道:「甚麼事?」

    林淇誠懇地道:「此珠雖是家傳珍物,卻與螭龍鼎大有關係,螭龍鼎已為侯行夫使用狡計奪去,然不得此珠,仍是無法窺知其中的武功法訣,因此在下要求姑娘別將此珠落入侯行夫手中,以免為虎添翼,貽患無窮!」

    說完他又作了一揖,回頭就走,那女子卻不禁呆了!

    林淇走了十幾丈,忽聽後面傳出一聲驚呼,急忙回頭看時,卻見那女子身畔又多出一個身穿黑衣的女人,伸手控住那女子的脈門,想搶她手中的珠子,那女子卻不住地掙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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