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苗區約有苗民七萬,我一聲令下,七萬人俱可參戰。” 
“安南的軍隊有多少?” 
“據奴家的調查,安南有步兵六萬,蠻兵兩萬,另外交趾尚有步軍四萬,國公若是僅以五千人去征伐他們,絕對是不夠的!” 
梅玉倒沒想到安南的實力有如此強大,因為據他所得的情報,安南王只有禁衛軍兩萬人,而韓玉玲竟然說他們的軍隊有八萬之眾,足足多了四倍,所以他問道:“姑娘的統計可靠嗎?據梅某所知,安南有禁軍兩萬。” 
韓玉玲笑笑道:“梅大人所說的不能算錯,安南王只在都城衛軍兩萬人,可是他們散處在各地方民團,卻有四萬余眾,這些人都是藍氏舊部負責訓練的,其技之精,尤勝於正規的軍隊,再者是那兩萬蠻軍,他們更是利用一些凶悍的蠻族,嚴施訓練,學足皆軍,勇不可當,藍小侯的部屬就是仗此而控制安南的。” 
梅玉無懷疑地道:“多謝姑娘相告,這事情太重要了,與兩軍交戰,料錯敵情,尤其是把敵兵的實力低估了三四倍,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韓玉玲道:“國公既然知道對方有八萬之眾,難道就憑手上的五千人去交戰嗎?” 
梅玉不禁猶豫道:“我那五干部眾都是久經訓練的精旅,不僅戰技精熟,而且武器配備也較一般為佳,不敢說以一當十,至少能以一當五!” 
韓玉玲一笑道:“就算是以一當十,也比人少了三萬名呢? 
國公大人不必掩飾了,這一仗你絕無勝算。” 
梅玉道:“光靠我的部屬,或許不能取勝,不過暹羅、緬甸都可以借到兵,再者在鎮南關的沐王府也不會坐視,撥個幾萬人必不成問題,還有我三弟所領的聖光寺衛隊,集中個兩三萬大軍都是很容易的事。” 
“以國公個人的關系,妾身相信國公能得到這些援助了,只不過遠水難救近火,這幾處地方,除了從暹羅調軍還快一點,其他地方都要翻越關山,要行軍幾個月才能到達安南。” 
“鎮南關過去可近得很,半個月內,就可以直抵安南的都城西貢。” 
韓玉玲笑笑道:“再近也不如在安南境內召請助力強吧,國公如果相信妾身的調度,妾身可以在老撾和高棉境內,召集一兩萬苗人助戰,也可以叫安南的那兩萬蠻軍不戰自亂,倒戈相向,這一點豈非省事太多。” 
梅玉心中大為震動,假如能這樣的話,豈不是太好了,忍不住失聲驚問道:“姑娘真有這麼大的把握?” 
韓玉玲驕傲地一笑道:“國公別忘了,妾身姊妹是總降頭師,所有苗人中的巫師都是我們姐妹派出去的,我們一個命令出去,沒人敢違抗!” 
梅玉忍不住異常興奮,可是他看見韓氏姊妹臉上的表情後,又冷靜了下來道:“!”娘如此幫忙必定有條件的吧!” 
韓玉玲狡黠地一笑道:“朱明朝廷於我韓家有殺祖奪國之仇,我們不去報復他,還要去幫助他們,那真是愧對泉下的祖先了! 
梅玉只有輕咳一聲道:“韓姑娘,我這汝國公雖是朝廷所封,但我出掌西南都護,為的卻不是朝廷。” 
“我知道,你為的早聖光寺中的那個人,他也是朱洪武的子孫,我們該幫助他嗎?” 
梅玉憎然道:“梅某並未求助,是姑娘自動要幫助的。” 
韓玉玲笑笑道:“不錯!我是自動表示的,而且我也想說明一下,如果我的幫助轉移到安南那方面去,那對國公可是大大的不利了。” 
這下充滿了威脅之意,但梅玉卻無法否認,她確有這份能力,西南諸夷中,苗人占絕大多數,雖然他們分為很多的部族,但是他們十分迷信,降頭師的地位非常重要,而總降頭師,確有號令群苗的能力。 
梅玉沒話說,倒是在一-的吳文桂開口了,冷冷地道:“韓姑娘,令姊妹如果要介入安南之戰,那就是自尋死路了,朝廷對前元末各路反王後人的搜索迄未停止過,如果知道你們是韓氏後人,而且在苗區又造成了如此勢力,絕不會放松你們的。” 
一旁的韓金玲也怒聲道:“那又能如何,這個地方可不歸大明朝廷管。” 
吳文桂冷笑道:“韓姑娘,你不必否認,大明朝廷是管得到這兒的,為了一伙苗子作亂,朝廷或許不想多事,但是為了誅絕白蓮遺孽,朝廷可以不惜動員幾十萬大軍來狂蕩的,踏平西南夷,殺光所有的苗人也不無可能。” 
他的語氣充滿了威脅,倒是把韓玉玲給鎮住了,只有坦然地一笑道:“吳將軍,這是干嗎呀,我們惹不起朱家,總躲得起吧,大不了我們上船一躲就是了……” 
吳文桂不放松地道:“躲不掉的,宮廷總監鄭和公公已經率水師艦隊兩度西征了,原班人馬還在集訓,准備繼續不斷地西行征討,一則是開發西南海域,擴展大明版圖,再者也是要徹底掃平朝廷所謂的叛逆勢力,先前各路反王的部屬後人,有不少流落在海外,挾著一部分人手在海外生了根,鄭公公就是專為對付這些人的。” 
梅玉一怔道:“文桂,這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鄭公總領天下密探,得到消息後立即出發,因為皇帝把這個責任全部交付給他了,否則兩次西征,為什麼都要由鄭公掛帥呢?就是為了便於連貫作業,錦衣衛所設的密探都遍及海外各處,這些人的設立與存在都是絕對的秘密,只有鄭公親至聯系,才能搭上線!” 
梅玉不禁暗驚朝廷耳目之廣,連韓氏姊妹也被嚇住了,韓玉玲干笑道:“我們仗著白蓮教中的一些法術,在苗人群中建立信仰,取得這個總降頭師的地位,已經很知足了。倒是不想再在中原立足……” 
吳文桂道:“最好是如此,否則天下之大,將沒有你們容身之處!” 
韓玉玲頓了一頓道:“其實我們所求不大,只希望能征服安南後,撥出一塊地方,作為我們法壇所在。” 
吳文桂笑笑道:“姑娘這個地方不是很好嘛,又隱秘,又適中,可以兼及全部苗區。” 
“但是這兒大小了,不夠莊嚴,無懾人之威,愚姊妹的意思一是想要一座城堡,公開設立殿堂壇主,成為巫教聖地以供苗人朝拜” 
梅玉道:“你們大可以自己建一座呀!”, 
韓玉玲道:“不行!降頭之術,只在苗人中受尊敬,西南各ˍ邦的國君都跟我們是敵對的,所以我們一定要在國公的支持下建城。” 
梅玉微笑道:“我有這麼大的權利嗎?” 
“國公都護西南,各邦的國君都在節制之下,尤其是征服安南後,撥出一塊安南的地方,其他國君不會反對!” 
吳文桂立刻道:“元帥!絕對不行,朝廷如果得知韓山重的後人在外夷公開設城,必然不會放過,那時連國公都有所不便了,韓姑娘,二位有了這個身世,還是老實點在山中守守吧,千萬別妄想公開地放出來了。” 
韓玉玲默然片刻才道:“吳將軍說的也是,是妾身太妄想了,朱家目前正當運,屬於中原天下,看來我們是無法出頭了。那些話都不提了,二位冒雨而來,衣衫盡濕,腹中想必也饑餓了,且在寒捨留一宿吧!” 
吩咐老嫗擺上酒菜,倒是十分豐盛,這時天色已黑,外面暴雨仍在下著,梅玉他們要走也走不了,只有在此歇下了,身在客中,他們不敢多喝酒,小飲幾杯即止。 
韓玉玲將他們分別送到客房中睡下了,梅玉睡到半夜,感到口渴不止,恰好韓氏姊妹給他送了盞茶來,他倒是很意外地道:“貴姊妹尚未安歇?” 
韓玉玲笑道:“沒有!今天的菜可能口味重了一點,我們起來煮了一盞茶,聽見國公在屋中翻動,想必也是口渴了,故而給國公送了一杯來。” 
吳文桂在晚間飲食時,在暗中已經把每一樣酒菜都檢查過,確知無礙才放心地食用。 
所以這時梅玉也很安心地接過茶來,一飲而盡,只覺得又香又甜,十分順口,當下又要了兩杯。 
三杯茶下肚後,渴意稍減,然後卻有一股熱心,在小腹丹田處燒起來,燒得他十分難過。 
韓玉玲笑著靠近他道:“國公,你怎麼一頭大汗呢?” 
拿著手中的帕子為他拭去汗水,帕上傳來一股甜香,使他神智為之一昏,以後他就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中。 
他依稀記得自己欲火如焚,而後跟兩個女子歡合過,這兩個女子仿佛是韓氏姐妹。 
顛狂了半夜,他疲極而眠,似乎也記得兩個女的還夾著他睡的,等到紅日當空,屋中大亮時,他是真的醒過來了,先是頭很痛,又感到身子很累,可是手腳動處,似乎都觸到軟綿滑膩的肌膚,這使他觸動了夢中的記憶,一下子坐了起來。 
身旁的情形使他大為吃驚,韓玉玲和韓金玲都是全身赤裸裸一絲不掛地臥在他身邊,他自己也是赤條條的。 
這一驚更是未同小可,猛地一下子跳落在地,這才把兩個嬌慵不勝的女郎驚醒了過來,望著床下赤身的梅玉,她們似乎都很不習慣,連忙低下了頭,這才發現自己也是一絲不掛,雙雙一聲嬌呼,拼命地用手遮掩著。 
忙了一陣,她們發現沒多大用處,兩只手掌能遮住的地方本就不多,顧得了上就顧不了下。 
終於,韓玉玲勇敢地放下了手,指著腿間和榻上的一處殘紅,顫著聲音道:“郎君,請你看清楚,這是我們的貞血,在此之前,我們都是冰清玉潔的女孩兒家。” 
韓玉玲見梅玉不說話,神色一變道:“郎君可是不相信我們姐妹的清白,我也知道這是不足為信的,不過還有很多證明的方法的,妹妹……” 
韓金玲寒著臉,嗖的一聲,由枕下拔出一枝雪亮的匕首,對著韓玉玲的胸口刺去。 
當她取出匕首之後,梅玉已經有了戒備,急忙上前一掌急拍,把匕首拍向了一邊,但是匕尖已經劃破了胸膛,割裂了一條長長的傷痕,鮮血直流。 
梅玉只得又不避嫌地用手掌捂住了傷口,阻止流血,然後急急地道:“姑娘!你……這是做什麼呢?” 
“死!我被殺之後,你可以剖開我的身體,檢查我的清白,一個初經人事的處子和婦人之間,必然是不同的,你就是不懂,那位吳將軍是錦衣衛出身,對驗屍認身份有獨特的一套,他可以告訴你的,只不過我不能活著去讓另一個男人檢查,只有一死讓人驗屍了。” 
臉色煞白,語氣冰冷,梅玉手足無措地道:“我相信二位是玉潔冰清的好姑娘,只是我不明白,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的。” 
韓玉玲道:“郎君倒不必為奪去我們的清白而自責,是我們存心安排的,先是茶中滲有合歡散,然後我們的身上又熏過甜夢香,手帕上灑了銷魂粉,這三種都是苗疆特制的媚藥,苗女們用來捕捉丈夫的,尋常人用一種就夠了,三種齊施,就是西天佛祖也難免會亂性的。” 
梅玉總算明白自己何以會如此荒唐了,昨夜的情景他猶依稀在目,兩個女子雖是自動地送上來的,然而在真正交合時,她們都曾抗拒,是自己用暴力去占有對方的,而且交歡罷一女,又追上另外一個,需索無厭,兩個女子都宛轉呻吟,不勝狂暴。 
自己之所以失了人性,原來是受了劇烈春藥之故,而這媚藥卻又是對方故意安排的,使他不禁啼笑皆非地問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很簡單,我們要嫁給你。” 
梅玉大吃一驚,連忙搖手道:“這不行,我已經……” 
韓玉玲一笑道:“我們知道你已經娶了妻,那位姚氏夫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女傑,我們不是要你休妻來娶我們,而且我們也不是要嫁到你家去。” 
“那二位究竟要什麼?” 
“我們只要一個名分,對外承認我們是你的女人就是了,說是情婦也行,外室也行,在這萬蠱山莊中,你是男主人,你隨時可以前來……” 
“這兒叫萬蠱山莊。” 
“是的,我們也是萬蠱門主,降頭術就是蠱術,我們這總降頭師一向是世襲的,法術也是祖傳的,我們必須要延續後代,但在這蠻荒之氏,佳偶難求,我們也不能隨便找個人來……” 
“可是你們為什麼偏偏找上我呢?” 
韓玉玲歎了一口氣道:“郎君,很對不起我們先造成了事實,因為成為我們的丈夫,就是萬蠱門主和總降頭師,可以號令苗疆數十萬苗人,妾身等知道郎君無意及此,才敢-顏身事,如果是落在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身上,那後果簡直是難以想像!” 
梅玉睜大眼睛,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韓玉玲笑笑道:“郎君現在是總降頭師了,征安南時,可以號令七十二峒以及一百二十八部群苗為助……” 
“不!我不要你們幫忙……” 
“現在可是無條件的了。” 
“我還是不要,我征討安南,是有一個堂皇的理由,他們勾結漢奸,意圖狙殺上國大臣,無視於天朝威嚴,但是叫那些苗人來戰爭,就太沒有道理了!” 
韓玉玲的神色又變了一變才道:“好吧,我們是決心幫助你,你不領情就算了!” 
梅玉見自己的衣服脫在一邊,連忙匆匆地穿了起來,韓玉玲緊逼著道:“郎君,對我們姊妹的名分……” 
梅玉苦笑著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梅某總不能再說什麼,只是一個條件,你們若是跟我回家,我必不會負言,絕對給你們正式的名分!” 
“什麼樣的正式名分?” 
“我已經授室,要我再娶是不可能的,可是我那妻子姚氏是個很賢慧的人,她不會欺負你們,也不會壓在你們頭上,大概可以做到平頭齊大……” 
“可是國公夫人的浩命只有一份!” 
“不!你們姊妹都可以有一份,這是朝廷破格允許的,有幾位國公娶了兩位夫人,都是為了正名問題鬧得不可開交,結果皇帝只有多發一份浩封,不論嫡庶,我相信可以為你們各請到一份的。” 
“我們是韓家的後人也沒關系嗎?” 
梅玉想了一下道:“沒關系,正如你們所知,我這個西南都護汝國公是皇帝格於情勢,不得不封的,我身上擔得下天大的問題,只要我不造反,皇帝都會擔待的。” 
“那我們必須要放棄現在的身份了。” 
“是的,你們必須放棄,規規矩矩地做我梅家的媳婦,否則恐怕皇帝那兒講不通了,他絕不允許我在這兒又建下私人勢力的!” 
韓氏姊妹呆住了,韓金玲道:“姊姊,我們都沒想到這一點,玉郎說得不錯,朱家皇帝對他一直沒放心過,恐怕不會讓他再兼苗家總降頭師的。” 
梅玉道:“先是一個總降頭師還好一點,因為這個身份跟各夷邦的君王是對立的,他可以利用那些番王壓制著我,糟的是另一個萬蠱門主,那是江湖幫派,而且這一門派的弟子在西南頗具勢力,這才深為帝家所忌,當年我不過是一家鏢局的總鏢頭,皇帝已經不安心了,如果我再弄上一個門派,他就更要寢不安忱了!” 
韓玉玲一歎道:“現在想到這些已經太遲了,我們已經把本身神蠱種在你身上,想換也撤不掉了。” 
梅玉一震道:“本身神蠱是什麼?” 
韓玉玲道:“我們是萬蠱門主,當然不煉別種神蠱的,我們的本命神蠱是同命鴛鴦蠱!” 
“這是種什麼蠱?” 
“這是苗女對最心愛的丈夫所煉的蠱,既經種出之後,沒有任何撤出的方法,就此生死同命,你若是死了,我們姐妹必定會追隨於地下。” 
梅玉不禁哼了一聲道:“換言之,你們若是死了……” 
“我們是姐妹兩人,只要有一個人活著,神蠱靈氣得所依憑,你就不會有事,除非我們姐妹同時死了……” 
梅玉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呆了半天才道:“即只有希望我們大家都長命百歲了。” 
韓玉玲流著眼淚道:“郎君,我們可沒有存心害你,我們雖有本命神蠱可以控制生死。可是得神蠱之助,百病不生,百毒不侵,只要不死於雷霆水火兵刃等意外,一般的命都長得很,我們中有十來位百歲以上的長者……” 
梅玉只有苦笑道:“那些題外話不必談了,反正我對自己的行為總會負責的,你們不能下嫁,我也沒辦法了。不過我是絕對不會擔任什麼總降頭師和萬蠱門主的,你們要什麼名分你們可以自己宣布,反正我都承認!” 
韓玉玲含著眼淚道:“謝謝你郎君,妾身只有自悔孟浪,不該把事情沒想清楚就冒昧相就,現在縱然想變換也來不及了,我們的責任實在不容放棄,除非等我們姊妹中有一人生下了兒女,長到十五歲後,能接替責任了,我們才能去侍候郎君。” 
“假如沒有生育呢?” 
“那就一直要等下去,反正郎君必須每年與我們相聚一月,借聲氣之交換以安撫情蠱……” 
“什麼?假如我不來呢?” 
“那就很遺憾了,我們姐妹固將不免於死,郎君也會因情蠱嚙心而死,郎君千萬不要以等閒視之,情蠱發作時,神仙也治不好的。” 
“你們不能另外找個人嗎?” 
“情蠱既種,終身以之,這一輩子我們都不能有第二個男人了,否則立即蠱發身死。郎君,苗女善用蠱去治男人,然而很少煉情蠱,因為這種蠱對施蠱人的限制更多更嚴,約束更苛,非至情愛者,不會施種……” 
梅玉只有苦笑一聲道:“梅某何德何能,得二位種情若此,真使我受寵若驚了!”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譏嘲之意,但是兩個女子臉上只是浮起一重怨色,沒有任何的回答。 
梅玉叫醒了在隔屋的吳文桂,他仍在酣睡未醒,照說,他在錦衣衛中提任密探要員,警覺性不會那麼差,顯見得是中了算計。 
可是梅玉也沒說他什麼,只是催促他上路了,一直等他們在韓氏姊妹的注視下,默默地離去很遠後、吳文桂才深呼了一口氣,真難以相信,她們居然沒有在我們身上種蠱,就這麼放我們離開了。” 
梅玉深視了他一眼,長歎無語。 
吳文桂一直沒得到梅玉的回答,才又自言自語地道:“入萬蠱門而又不中蠱是很難令人相信的事,也許她們是萬蠱門主,所種的蠱較為高明,不易為人所察覺,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去找金花聖母檢查一下……” 
梅玉心中一動道:“金花聖母又是什麼人?” 
“金花聖母曾經是萬蠱門的長老,後來因為跟門戶鬧翻了而脫離門戶,自立金花門。” 
“這是個怎麼樣的門戶呢?” 
“金花門下都是女弟子,專事制蠱的工作,舉凡苗人被盅所制,就可以向她們求救,解除禁制。” 
“這不是跟萬蠱門作對了嗎?” 
“表面上看來似乎是如此,其實金花門只是站在監督與輔導的立場上,幫助萬蠱門整頓門戶,舉凡萬蠱門中弟子使用蠱術不當時,金花門就會出頭干預了。” 
“如何的干預法呢?” 
“替受制人解除蠱毒。” 
“這個……萬蠱門能夠忍受嗎?” 
“金花門卻不是輕率地為人解蠱,第一,她們要收取很高的代價;第二,他們為人解蠱時,必定問明原因,確知受制人無辜受害,或是對方施術過當時才為之,所以萬蠱門跟金花門之間,養成了一種默契,而且金花門只治蠱而不煉蠱,對萬蠱門仍是頗為尊敬的。” 
梅玉歎了口氣道:“假如是這樣的話,金花門還會為我們治蠱嗎?如果我們中了蠱毒,則必然是萬蠱門主下手,金花聖母會去得罪萬蠱門主嗎?” 
“這個倒不必擔心,金花聖母就是因為與上任門主意見不合而自立門戶,在大前提上,她不反萬蠱門,但是若牽涉到門主的私人行為,她是絕不會客氣的。” 
梅玉想了一下才問道:‘門主所下的情蠱她也能治嗎?” 
吳文桂一震道:“元帥難道是中了情蠱?” 
“是的,她們告訴我已經在我身上種下了情蠱。” 
吳文桂頓了一頓才道:“這種蠱恐怕金花聖母也無能為力了,據末將所知,情蠱是一種同生共死的手段,對受蠱者固然有限制,而施術者也同樣地要受到禁制,元帥!那兩位萬蠱門主對你一定是情有獨鍾……” 
韓氏姊妹已經把情蠱的種種都說明白了,所以梅玉無須他多做饒舌,只是煩惱地問道:“我只想知道,金花聖母能不能解掉這種蠱?” 
“這個末將不太清楚,要見到金花聖母本人才知道,好在金花宮就在我們要經過的路上,我們順路去拜訪一下就是了……” 
無端惹上這一段情孽,使得梅玉心中十分煩躁,一路上只是急急地趕路。 
吳文桂也知道梅玉的心情,一直在前面默默地領路,他的地理極熟,因為他原先就被派在西南一帶,擔任錦衣衛的外圍聯系,鄭和為了要出使西洋,才把他調回去,這次又派到梅玉的帳下來,倒是得力不少。 
趕了兩天的路,在第三天的黃昏,他們進人到一處山谷,谷中遍植一種金黃色的花朵,發出了一種醉人的甜香,聞久了使人有種昏沉漢的感覺。 
吳文桂道:“苗人叫這種花為醉金葵,花朵拿來泡酒,可以做迷藥,它的種子尤其厲害,就是它的葉子。干了研成粉末,混在香料中,可以制成迷香,金花谷和金花門就是以此而得名的!” 
“這些花也都是她們種的了。” 
“是的,醉金葵極難繁殖,其他處難得一見,惟獨此地,因為水土之故,繁殖特盛,當然也是金花門刻意經營之故,每年從這些花朵上,她們就嫌進了上百萬兩的銀子。” 
“這些花竟如此值錢?” 
“是的,最主要的買主全是西方大秦和大食波斯的胡賈,他們買去是做醫藥外科手術上的麻醉劑,至於波斯宮廷中買去,則是做迷藥用了!” 
“我們中土怎麼不使用?” 
吳文桂道:“因為這種花果具有劇烈的麻醉作用,能使人喪失神智,若是使用不當,落入奸邪之徒手中,就變成害人的器’具,所以官府嚴格禁止使用。” 
梅玉點點頭,然後又問道:“這些花朵既是如此值錢,可是在這漫山遍谷,都無人看守,難道不怕人來偷嗎?” 
吳文桂一笑道:“金花門可不怕人偷取,她們在花圃中飼養了一種小蜘蛛,毒性極烈,尤其是它的蛛絲,沾上人身,立刻就化成血水,只有金花門自制的解藥可避,所以這百裡山谷,不必設人看守,卻也沒人敢擅人一步。” 
“我們走在路上,不怕染上蛛絲嗎?” 
“末將在入谷前,已經跟金花門的弟子聯系過了,所以不會中毒。” 
“本帥身上也有解藥了。” 
“是的,末將已經把解藥灑在馬鞍上,周圍兩丈之內,那些毒蛛都會遠避不遑,除非我們驅馬進人花圃,否則是不會中毒的。” 
“文桂,我發現你對苗疆的事了解得十分詳細。” 
“末將在此多年,任務就是要深入了解苗疆的一切。” 
“那你怎麼會對萬蠱門主的居所毫無所知,糊裡糊塗地投了去!” 
吳文桂為之一震道:“這個末將實在難辭其咎,不過萬蠱門主的身份一向都神秘莫測,連各苗峒的巫師都難得一見,末將在此多年,卻從未見過萬蠱門主……” 
梅玉只嗯了一聲,遂又問道:“那你已經跟金花門的人說過我們要去了?” 
“是的,末將必須先告訴她們一聲,金花門等閒不接納外人的。” 
“有關我身上情蠱的事呢?” 
“自然也說了,只是那個弟子也不知道金花聖母是否能解得了,讓我們自己去問了。” 
“她至少也會將我們要前去的消息通知谷中吧!” 
“這是一定的,所以谷中才撤回一切的巡邏人員,否則我們一路行來,哪得如此安寧!” 
梅玉卻神色一寒道:“想必你沒有把本帥的身份通知她們,本帥受中原天子之命都護西南,又兼聖光寺的全權代表,西南各邦俱在本帥轄制之下,這個金花聖母知道了本帥要來,理應遠出相迎才是,她居然如此托大,要本帥親自登門造訪了……” 
吳文桂不禁為之一怔道:“元帥!金花聖母不是官中人,她在苗疆地位清高……” 
梅玉卻犯了性了,倔強地道:“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四海之內,莫非工民,她的地位再高,也不能在我這西南都護大元帥面前搭架子……” 
吳文桂沒想到一向謙和的梅玉,忽然會擺起官架子了,“元帥不必和她們一般見識!” 
梅玉冷笑一聲道:“我相信她們不知道,因此你不妨先走一步,告訴她們去,假如她們還是如此傲慢無禮,本帥今天也不去了,等後面的大軍到了,會同大軍開過去,倒要看看她們是否還神氣得起來。” 
吳文桂見梅玉臉上沉下了怒色,連連唯唯稱是,然後單馬飛也似的向前而去,梅玉只冷笑一聲,徐徐驅騎,順著小路,慢慢地前行。 
再進前二裡許,翻過一道山坡,但見一片村落在望,路上卻擁來了一大堆女郎,身著苗裝,列在兩旁。手中挽著花籃,籃中都放滿了醉金葵的花瓣,一邊曼聲歌唱,一邊把花瓣灑在地上。 
然後吳文桂伴著一個彩衣老婦趨前,那老婦不等吳文桂介紹,就先自躬身作禮道:“草民段金蓮恭迎元帥虎駕。” 
梅玉在馬上也拱拱手道:“不敢當,請教可是金花聖母當面?” 
段金蓮連忙道:“不敢當,草民乃是金花谷中總管。” 
梅玉神色一變,吳文桂忙趨前湊在他的耳邊道:“金花聖母叫段金花,是她的姐姐,前兩個月因為風癱之故,兩腿俱不能行動。所以未能出迎。” 
梅玉這才哼了一聲,段金蓮也頗為惶恐地道:“家姐本當親迎,怎奈雙足行動不便……” 
梅玉只淡淡地一笑,也不說什麼,徐徐策馬,踏著花瓣向前走去,段金蓮忙恭恭敬敬地上前牽著馬韁引路,又走了半裡許,來到一所最高大的木屋前,另有一批女郎在吹奏各種稀奇古怪的樂器。 
另有一個年紀較大的彩衣老婦,雙臂各拄著一根拐杖,彎腰致禮道:“老身段金花叩見元帥。” 
梅玉跳下了馬,抱拳致禮道:“不敢當,梅某來得冒昧,打擾宮主清修了!” 
段金花邀梅玉進去了,正堂中只有賓主兩個座位,吳文桂站在梅玉背後,段金蓮也站在段金花的後面。 
有名苗女弟子獻上了茶,茶色碧綠,泛著清香,段金花讓了一下,梅玉卻接過一飲而盡,放下茶盅時,段氏姊妹的臉上都泛起一絲喜色。 
梅玉放下茶盅,立刻開門見山地道:“梅某來得冒昧,請聖母恕罪,但梅某此來實在有急事……” 
段金花笑道:“老身已經聽吳將軍說及了,元帥但請放心,元帥所中的蠱,老身治得了。” 
梅玉道:“聖母,梅某所中的乃是情蠱。” 
“老身是萬蠱門出身的,老身手中沒有對付不了的蠱。” 
“這麼說來,聖母所能,竟已超過了萬蠱門主?” 
段金花道:“這倒不敢說,萬蠱門中有三種神蠱,其煉法為門獨擅,老身無由得知,其余的都難不倒老身!” 
梅玉道:“據韓家姊妹說,情蠱是屬於門主獨擅的三大神蠱之一,而且天下無人能解,連她們自己都收不了。” 
段金花臉色微變,頓了一頓才道:“老身近年來,專門研究三大神蠱的解治之法,已經略有成就!” 
“略有成就不是絕對有把握吧?” 
段金花神色再度一變道:“世上的任何事都沒有絕對能把握的,老身只能說有相當把握而已!” 
梅玉道:“在解除蠱毒時,梅某有危險嗎?” 
段金花略作思索才道:“元帥多少總要冒點險的。” 
梅玉道:“梅某刻下正率軍征剿安南,責任重大,一時不敢以身涉險,還是等平定安南後再說吧!” 
段金花道:“那自然隨元帥的意,只是老身有個獻議,還是及早解決的好,因為蠱母在人體中時間愈久,根基愈深,就愈難對付。” 
梅玉想了一下道:“目前本帥還是要以征安南為第一要務,其他的都放在其次,只要知道聖母能解,梅某就放心了,等日後再來麻煩聖母吧!” 
段金花道:“假如等蠱母的氣候深了,老身不一定有把握能制得了,刻下是因為聽吳將軍說元帥中蠱時日未久,老身才有相當把握。” 
梅玉道:“聖母只是有相當把握,不是絕對有把握,而梅某所領的部屬不日可到,梅某刻下可不能出岔子。” 
吳文桂道:“這個元帥大可放心,兩位副帥都可以獨當一面,只要元帥預先將指示頒下,指定好代理人,縱然有所耽擱,也不至延誤軍機的。” 
梅玉冷笑一聲道:“文桂!我單憑率來的五千步軍,就能去掃蕩安南了嗎?” 
“這個……末將不知道,不過末將以為安南不敢與天朝大軍相抗的。” 
梅玉神色一沉道:“文桂,你這就不像是錦衣衛出身的了,對敵情不該如此隔閡的,安南如若畏懼天朝,就不會收容藍紹光了!” 
吳文桂微微一怔道:“末將也不明白他們何以敢如此膽大妄為,其實安南一直在沐王府的監視之下……” 
“那不算什麼,藍紹光曾任鎮南總兵,節制西南,跟安南一向交往密切,他們對沐王府的動靜了如指掌,知道沐王府不會向安南動兵的……” 
“末將一直不明白,沐王府發兵安南,又近又方便,而且藍紹光又是從沐王府反出來的,征討安南,沐王府應該更積極才是,他們為什麼按兵不動,卻要我們來拼命。” 
梅玉冷冷地道:“因為沐王府經略南方六省,卻無權擅自對外動兵,以前還可以因勢制宜,現在有了我這西南夷都護使,平定外夷就是我的職責。他更不便越俎代庖了,皇帝對沐王府很不放心,派我出任西南都護,就是為了遏止沐王借故擴張,因為對外征討,勢必要擴軍,朝廷就是不願意沐王擴軍……” 
吳文桂發覺了梅玉的神色不對,才惶然地道:“這些事不是末將所應該知道的。” 
梅玉神色更冷地道:“文桂,你還兼任了錦衣衛的工作,對這種事,你不可能不知道,而你明知故問,是不是想考考我這個元帥呢?” 
吳文桂更為不安地道:“末將無狀,末將不敢。” 
梅玉冷冷地繼續道:“你也明知道我們單憑手中那五千人是對付不了安南和交趾聯兵的,必須要仰仗暹羅和聖光寺的協助,這兩方面都要方天傑來領兵,而方天傑除了我之外,不會跟第二個人合作,因此我的職務,沒有哪一個副帥能代替得了的,你明白了嗎?” 
吳文桂吶吶地道:“末將愚昧,末將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