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飛龍記 正文 第十七章 凱旋而歸
    於是,谷英吩咐把村長全家都縛了起來,叫人間村長道:「這些肉骨頭是哪裡來的,合起來幾乎是兩頭豬五頭羊,而你們村中人口不到一百,怎麼吃掉那麼多的肉?」&nbsp

    村長結結巴巴地道:「是我們昨天祭神,全村的人狂歡參加祭奠,所以吃得多了一點兒。」&nbsp

    谷英冷笑道:「是嗎?來人哪,把村長的兒子給我殺了,剖開肚子看看,裡面有沒有殘餘的肉食。」&nbsp

    村長的兒子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被幾個壯丁架著,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當場被剖開了肚子,裡面倒是有未消失的殘肉。&nbsp

    谷英不動聲色冷笑道:「村長的兒子自然要招待陳祖義,陪著一起吃喝也不足為奇,再把他的孫子、孫女兒肚子剖開來看看……」&nbsp

    那兩個孩子一個才七歲,另一個才五歲,被抓起來後,卻嚇昏了過去,行刑的人挺刃要剖腹的時候,村長的妻子卻忍不住了,哭著撲倒在孩子身旁,叫出了一番話。&nbsp

    陳祖義和他的殘部確曾到過此地,今天早上因為聽說追兵將至,才匆匆躲到山上去了。&nbsp

    谷英冷笑地問村長道:「老匹夫,你怎麼說沒見過陳祖義呢?&nbsp

    原來你在欺騙本帥。」&nbsp

    村長只有叩頭道:「大人請饒命,陳大王還抓去了小人的第二個兒子為人質,脅迫小人不得洩露行藏。」&nbsp

    谷英冷笑道:「可是本帥要殺你大兒子時,你仍在一邊不作聲,是否你認為二兒子比大兒子重要?」&nbsp

    村長叩頭道:「小人以為天朝王帥不會殺人,只是嚇嚇小人而已……」&nbsp

    谷英怒道:「本帥殺了你的兒子,就是不仁了嗎?你藏匿匪徒,罪當滅門,本帥就殺給你看看,以後是否還有人敢藏匿幫助陳祖義。」&nbsp

    當場下令,將村長全家大小九口,全部梟首示眾,然後又把部隊開上山去。&nbsp

    陳祖義是聞風逃匿了,可是谷英在村中的一番霹雷手段也收到了效果,再也沒有人敢藏匿他們了,也沒人敢隱瞞他們的消息了。&nbsp

    甚至於他們才到一個地方,那兒的居民怕受到波及,立刻暗中前來通報,谷英也聞訊立刻追殺而去,他把一千精兵分成兩路,一路休息時一路則緊追不捨,趕得陳祖義疲於奔命,卻沒有一點辦法。&nbsp

    終於他在陸地上待不住了,趁亂逃入一個海邊的漁村,殺了村中的漁民,搶了幾條漁船逃入了海口。&nbsp

    他們兩百人也因為逃亡和被各處的老百姓及土著零星拚殺,剩下只有四十來人。&nbsp

    若不是鄭和絕了那些人的求生之路,他們很可能會殺了陳祖義,獻首而降了。&nbsp

    但是鄭和就是狠到了極點,絕對不接受任何一個陳祖義部屬的投降,他們在高城有一次投降的機會,那一次降順者都得到了很好的待遇,安排在新的王國中就職,統領訓練土著,也有一部分被收編到鄭和的摩下,補足陣亡的將士缺額。&nbsp

    後來跟著陳祖義逃亡的人,必殺無赦。&nbsp

    這批由李至善訓練過的密探,生來是不安分的,鄭和深深瞭解這批人的毛病,決心予以徹底清除。&nbsp

    陳祖義搶走的漁船並不大,無法在海上作遠途航行的,他們一定會向其他的島嶼停泊的。&nbsp

    鄭和立刻下令,封鎖每一個大島,然後再派兵逐個清查每一個小島。&nbsp

    這是逼迫陳祖義投向肉掛島,那原是陳友義停棲的根據地,也是一個十分秘密的好窩穴。&nbsp

    陳祖義是迫不得已才來的,島上還埋著很多寶藏,也有幾條大船,他想移轉到海上逃亡,到西方避難去。&nbsp

    哪知陳友義已被梅玉擊潰了,陳友義本人也投降了,梅玉和盤托出了一切。&nbsp

    首先是各島來支援陳祖義的水兵,被陳友義攔了回去,然後他們就守伺在肉桂島上。&nbsp

    「&nbsp

    陳祖義狼狽不堪地登了岸,立刻被一批生龍活虎般的漢子包圍住繳了械。&nbsp

    也無所謂打鬥了,這二十幾個人一直在逃亡奔命,迭經海上風波,手腳都軟了,根本不堪一擊。&nbsp

    陳祖義大叫道:「友義,你也背叛我了。」&nbsp

    陳友義做了個無奈的苦笑:「大哥,不是做兄弟的不講情義,是你太不公平了,你自己南面稱王,穩居一地享福,我這個兄弟卻要成天冒著性命危險在海上做海盜。」&nbsp

    陳沮義道:「那才是發財的捷徑,我們佔地為王,不過是些荒島,哪得多少油水,你在海上才能發大財。」&nbsp

    「發了財你佔了大部分,拚命卻全是我們的事,不過這些話也不必說了,大明的鄭欽使大軍西征,你和大明朝作對,注定了是大輸家,兄弟不想跟你一起送死。」&nbsp

    「我也是叫李至善給坑了,他說西征大軍不堪一擊,慫恿我全力一拼。」&nbsp

    「對這位舅舅大人,我早就認為靠不住了。」&nbsp

    陳祖義只有一歎,俯首無語,似乎也只有認命了。&nbsp

    梅玉縛了陳祖義,送到了鄭和的帳前,鄭和對梅玉倒是十分客氣,親自迎出了帳外道:「咱家又蒙侯爺賜助,擒得元兇,使得西巡任務得順利完成,不勝感激之至。」&nbsp

    他改口由小侯稱為侯爺,是因為老侯爺梅殷在牢中被放了出來,仍然襲了侯爺,但梅殷卻實無顏在永樂的駕下做官,他是建文帝的不二忠臣。&nbsp

    不過他也知道,倔強下去除了貽禍家人之外,於事無補,永樂是太祖的兒子,天子易鼎卻沒有易姓,朱家人算起來鬧的是家務,天下反對的聲浪已經淹不及聞了,他老太爺再反對也沒有用。&nbsp

    灰心之餘,老侯爺出家修行去了,這算是一種無言的抗議,而且他也明白,永樂之所以保住他們梅家的侯爵,不是為了他梅殷,而是為了他的兒子梅玉。&nbsp

    他出家與否,關係卻不太大,侯爵是世爵的,他不幹自然而然落到了梅玉頭上。&nbsp

    永樂的詔命是交由鄭和帶來的,朝廷似乎算準了鄭和此行能碰上梅玉,所以把詔命交給鄭和頒下了。&nbsp

    梅玉初聽鄭和的稱呼,倒是怔了一怔道:「欽使大人,莫非家父已有了什麼意外嗎?」&nbsp

    「老侯爺看破世情,在棲霞山學禪去了,上表奏請歸爵,主上念府上世代忠貞,未允所請,所以把爵位轉到侯爺頭上……」&nbsp

    「既是家父奏請歸爵……」&nbsp

    鄭和一笑道:「侯爺要弄清楚,老侯爺只是上表奏請歸爵,這准不准還在主上,如果少爵不肯接受這個世爵,少不得又要吵上棲霞山,把老侯爺再度拖入塵世,這似乎不是孝順之道,老侯爺好不容易才跳出紅塵,享一下清福,少爵該成全老人家的一點苦心才是。」&nbsp

    梅玉一呆,只有苦笑道:「我們不是矯情方命,而是我常年不在家中,無暇理事……」&nbsp

    鄭和道:「侯爺倒不必為這個擔心,目前老侯爺已經交出一應的兼差,主上也沒有頒下什麼新的任命,所以也沒什麼公務,至於侯爺的新職,主上也沒有明確的吩咐,只頒給了下官一份空白的委任狀……」&nbsp

    「這是什麼意思呢?」&nbsp

    「意思就是說,侯爺想幹什麼,就填上個什麼2」&nbsp

    梅玉倒是一怔。&nbsp

    鄭和又道:「當時咱家也弄不清主上的意思,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假如侯爺填上個機密院正使,要登圖拜相,主上也照準嗎?侯爺可想知道主上是如何回答的?」&nbsp

    「這個倒是難以想像,不過皇帝一定笑我自不量力。」&nbsp

    「那就錯了,主上說:梅玉那孩子,文武兩途都無人可及,他真要肯出來掌輔天下,倒是老百姓的福氣,只是我想那孩子生性怡淡,怕不易網羅他。」&nbsp

    梅玉倒是一陣熱血沸騰,微微激動地道:「皇帝真是如此說嗎?」&nbsp

    鄭和道:「這是在御書房中,對幾位閣老說的,侯爺儘管可以查證的。」&nbsp

    梅玉卻淡然一笑道:「我找誰查證去,御書房中的談話,於例屬於絕端機密,就算真有此事,也沒人敢證實。」&nbsp

    鄭和笑道:「侯爺也無須證實,反正咱家總也不會捏造了主上的話來討好爵爺,今天咱家把主上的話命交代過了,侯爺要在哪個部門高就,吩咐下來,咱家好填寫。」&nbsp

    「現在就要填寫嗎?」&nbsp

    「那自然是隨侯爺的高興,侯爺若是一時想不起幹什麼,就暫時空在那兒也不打緊,反正侯爺什麼時候想起來了,著人通知一聲,咱家立刻填妥奉上。」&nbsp

    梅玉一笑道:「這是一定要欽使大人填了才算數?」&nbsp

    鄭和道:「那倒不是,不過委狀填妥之後,還要關照吏部登錄,通知有關的單位衙門報到候命,這個工作由咱家做起來實際一些。」&nbsp

    梅玉怔了一怔,他一直是在隨口打哈哈,以為鄭和是在開玩笑,不可能有這回事的,因此他一頓道:「看起來是真有這麼回事了。」&nbsp

    「當然了,茲事體大,怎麼能開玩笑呢?」&nbsp

    梅玉想了一下道:「那就麻煩特使,給我填上一個西南夷經略使好了。」&nbsp

    鄭和道:「有這個衙門嗎?」&nbsp

    「以前如果沒有,就新增添這一個好了。」&nbsp

    「侯爵,要設立這一個部門自無不可,只是有點礙難,西南諸夷一向臣服,不便派兵征討,他們既然歲貢不轅,朝廷也不便設個經略府來管束他們。」&nbsp

    梅玉想想道:「那就設個西洋都護府好了,我在這兒經略西洋,同時也兼理一下西南諸夷。」&nbsp

    鄭和笑道:「這個倒是使得的,而且就在咱家的職權之內,咱家可以立刻填就文憑,一面向朝廷掛號,一面就為侯爺籌備起來。」&nbsp

    「特使能未經稟奏就加以決定了嗎?」&nbsp

    鄭和道:「是的,是的,將在外,連君命都可以有所不受,咱家這西洋巡狩特使兼兵馬大元帥自然可以做主,事實上咱家未行前,主上已有指示,平定西洋後,要設立一個專設的機構來管理他們,只是名稱未定而已。——&nbsp

    「什麼?皇帝已經早有預籌了。」&nbsp

    「是的,皇帝的構想與侯爺竟是不謀而合,也是要西洋都護兼及西南夷的……」&nbsp

    「皇帝會同意由我主管嗎?」&nbsp

    鄭和道:「皇帝倒沒有指定由什麼人,因為這人選擇頗難決定,若是預先指定了,萬一不太合適,豈非有損天威。」&nbsp

    「皇帝有什麼礙難之處呢?」&nbsp

    「因為部分西南夷在雲南、貴州一帶,那是受沐王爺節制的,要是派的人跟沐王府無法溝通,勢必造成很多不便,如若派了侯爺,至少這層顧慮沒有了,所以咱家就斗膽做主了,而且皇帝既然把空白的派令交給了咱家,也答應過讓侯爺自己挑一份差使干的。」&nbsp

    梅玉歎了口氣:「欽使,梅玉自己倒不在乎要幹什麼,我討這份差使,為了誰,欽使想必明白。」&nbsp

    關卿道:「咱家完全明白,咱家這次來到西洋,首站是在安南登陸,駐軍停了將近有半個月,實際上咱家是快馬急足跑了一趟緬甸,在仰光的聖光寺中拜渴了聖僧。」&nbsp

    「你們談了些什麼?」&nbsp

    「咱家自己沒有話說,只是捎去了主上的一封秘函,他們是一家人,有些是家務的秘密,不足為外人知道也。」&nbsp

    「我大哥也沒什麼話對特使交代?」&nbsp

    「聖僧有封信,交給咱家轉交給侯爺,再請侯爺跟咱家一起回京。」&nbsp

    「什麼?要我回京!」&nbsp

    「是的,討平了高港,咱家這初次出使的任務已經算完成了正想選日班師返航,侯爺若是沒什麼事,也就同船一起走吧!」&nbsp

    「我可不想到京師去。」&nbsp

    「咱家有聖僧致侯爵的私函,侯爺看了再說好嗎?」&nbsp

    梅玉接過了他遞來的一封信,信封上的確是建文帝的親筆,他一直就是建文帝讀書、嬉戲的玩伴,對於建文帝那一筆字太熟悉了。&nbsp

    拆開來看了,建文帝的確是央求他返京師一行,做他的私人代表,去跟皇帝談談。&nbsp

    另外有一封信,是建文帝致永樂皇帝的,信封上是棣叔親拆,下面的落款卻是侄允-拜。&nbsp

    朱棣是永樂帝的名字,建文帝也用了自己的私名允-,完全是私人的信函了。&nbsp

    這封信是托梅玉親自轉交的,很明顯的是要梅玉去一趟了,梅玉縱然是萬分不願意,也只好跑這一趟了。&nbsp

    永樂五年九月鄭和旋師東返。&nbsp

    船上同來的還有各國派的使節,回京後仍然很忙,各國使派的使臣被招待住進了周文館,他還得去應酬一下,為他們安排陛見的禮儀。&nbsp

    而且還要安排一下俘虜的處置,這方面倒很乾脆,皇帝連交書的手續都免了,直接下諭,把李至善和陳祖義發交錦州邊站,充軍十年。&nbsp

    他們能留下一命,實在已經不錯了,不過發配到山海關外,冰天雪地中去做苦工,也夠他們受的了。&nbsp

    把他們派這麼遠,不是為了要他們吃苦,而是為了錦州指揮使方征遠的先人在李至善手下吃過虧,同樣也是密探出身的,懂得很多,可以吃得住李至善,不讓他們有作怪的機會了。&nbsp

    最清閒的是梅玉,他在京師的身份很特殊,是現在的汝南侯,沒有幾個人敢去沾惹他,甚至於大家還躲著他,這使梅玉很火大,有一次,他居然袍帶整齊地去拜會了現任兵部侍郎曾應龍。&nbsp

    曾應龍是他父親梅殷的詩酒之交,燕王人替時,曾應龍見機得早,老早就上表擁立,總算拐到了兵部侍郎。&nbsp

    梅玉這次是用了全付的執事,一路上鳴金喝道而來,到了曾府門口時,馬大江大刺刺地道:「咱們家侯爺和夫人來拜,預先已經著人通知了,你們家曾老兒好大的架子,居然毫不理會……」&nbsp

    門上的人怔住了!&nbsp

    兩個時辰前,梅玉派了馬大海確是先來遞過一張帖示,上面只是私下具名,很客氣地寫著:應龍伯父乞容,下面的落款是侄梅玉率眷姚氏秀姑叩。&nbsp

    這是一般子侄輩的求見請安帖子,遞到門上,曾應龍自然不想沾上這麼一個惹禍精,推說不在家而拒絕了。&nbsp

    馬大海當時留下了一句話:「家主人想到曾大人可能會公出未返,所以也囑告了一句話,他要在兩個時辰後才會來訪,請府上務必將曾大人找回來。」&nbsp

    他這兒求見得切,曾應龍自然更要躲了,而且這次是真正的躲出了門,所以梅玉和姚秀姑再次大張旗鼓地前來時,把門上嚇壞了。&nbsp

    尤其是那張飛箋交到門上,一等汝南侯梅玉及欽賜誥命一品夫人姚秀姑的附帖送到門上時,把門房嚇得直抖,結結巴巴地道:「家……家主人不在家……」&nbsp

    馬大江冷冷地道:「不在家,真不在家嗎?」&nbsp

    「是……真的,兩個時辰前,有一位差爺已經來過。」&nbsp

    「那是我弟弟馬大海,我們哥兒兩個都是錦衣衛指揮使鄭大人摩下二等帶刀護衛,被撥在梅侯爺門下當差。」&nbsp

    門上更為惶恐了。&nbsp

    他們自然知道錦衣衛指揮使這個衙門在京師的權力有多大,尤其是帶刀護衛,那就是宮門的值殿官,一二品的大員見了他們都要客客氣氣的,曾應龍官拜侍郎,為一部之次長,官秩不過三品。&nbsp

    馬大江冷冷地道:「舍弟已經交代過,侯爺在兩個時辰內要來的,有這兩個時辰應該找得到曾侍郎了。」&nbsp

    「是,是,不過家主人下朝後並未回府,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是以無法通知。」&nbsp

    馬大江冷笑道:「好,這算你解釋過去了,但是你們家夫人呢?不會出去了吧!咱們家侯爺夫人已經具帖來拜,你們家夫人也沒當回事。」&nbsp

    梅玉騎著馬,姚秀姑乘著轎子,加上一大批的扈從,把整條巷子都擠滿了。&nbsp

    梅玉在馬上冷冷地道:「馬大江回來吧,曾應龍不把我這個一等候放在眼裡,那是他兵部侍郎的官兒大,有資格瞧不起人,好在京師封侯的不止我一個人,我會去向他們請教一下,要求見兵部侍郎該是怎麼個手續?走吧!」&nbsp

    馬大江哼了一聲,回頭就走,門上嚇呆了,等大批的人一退,連忙著人出去稟告了。&nbsp

    曾應龍其實就在不遠處的陳大其右侍郎府中下棋,兵部尚書下有左右侍郎兩員副長,都是從三品的缺。&nbsp

    兩個人正在下棋,聽得門人來一報,曾應龍就呆了,他沒想到梅玉會如此隆重其事,公開前來拜訪。&nbsp

    梅玉雖然因為沾上建文帝的關係,使很多人對他敬而遠之,&nbsp

    惟恐沾上惹麻煩,可是汝南侯一直沒開缺,而且不久前還將汝南侯由他承襲了,這小子在皇帝心中,不知道是怎麼個地位呢?&nbsp

    不管怎麼說,曾侍郎這次一躲卻是麻煩大了。&nbsp

    梅玉的頭上頂著麻煩雖是事實,可是他此刻畢竟是欽定的世襲一等候,再上一步就是國公了。以爵位而言,比他這個侍郎可大得多,那不可以不論,人家公開持帖拜訪,來個托而不見,是存心怠慢了。國家賜封勳爵,原是一種榮寵和獎勵,身為大員,故意輕慢侯爵,這可以構成不敬之罪,若有御史奏上一本,多少總要挨點處分的。&nbsp

    這倒還是小事,最怕的是被其他的勳爵知道了,他們為了面子,聯合著起來鬧一鬧,那就吃不完兜著走了。&nbsp

    曾應龍在這兒惶然無計,右侍郎陳大其歎道:「曾兄這次可做得太過分了,我們雖在宦海,以少惹是非為原則,但也不能太謹慎了,尤其是對他們梅家,更不可以常情度之,遜皇帝身旁多少舊臣都倒了,惟獨他們這一家侯爵仍然維持,最近更頒下由世子入替的旨意,表示他們家還很罩得住……」&nbsp

    曾應龍臉色很難看,還沒有說話,門外卻連闖進了兩個不速之客,卻是馬大江和馬大海,他們這次是錦衣衙差官的身份前來,所以不准門上通報,也不待主人允許,一腳就進來了。&nbsp

    他們來到書房門口,也只是讓門人先打個招呼,直接就進來了,朝陳大其打個躬道:「陳大人,在下馬大江,這是舍弟馬大海,敝兄弟都在錦衣衛鄭老總治下當差,今天來得魯莽,乃是有件事想向侍郎大人查證一下。」&nbsp

    錦衣衛的差官經常用這種方式向人調查,被問到的人無不心頭捏著一把冷汗,惟恐會招鬼上身。&nbsp

    陳太其一聽來人姓馬,那一定是尚衣監鄭三寶的本家子侄,鄭和本姓馬,是有名的馬回之家,那是個大家族,鄭和入宮擔任了密探頭子後,尤其是永樂登位,鄭和的地位更為提高,錦衣衛中姓馬的差宮更為受人矚目,他們是密探中的密探,連一二品的大員也惹不起他們的。&nbsp

    鄭和律下頗嚴,馬姓子弟當差的不准在外招搖,倚勢壓人。&nbsp

    但他們為公事找上誰,卻是天大的麻煩上身。&nbsp

    所以陳大其戰戰兢兢地道:「是,是,不知二位有何見教?」&nbsp

    馬大江道:「事情很簡單,敝兄弟是來求證一下,左侍郎曾大人是什麼時候來到府上的?」&nbsp

    曾應龍因為聽說有錦衣衛來到,避到內間去了,陳大其卻感到十分為難,不知該如何回答。&nbsp

    馬大海立刻冷冷地道:「陳大人,錦衣衛做事一向很有把握,曾侍郎現在還在府上沒有離開,要知道他什麼時候來到,本是很簡單的事,敝兄弟因為心敬大人,所以才想聽聽大人一句話,曾侍郎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但陳大人卻犯不上替他去提什麼干係,大人的回答很可能會呈到主上那兒去,若與事實不符,就是欺君之罪了。」&nbsp

    陳大其哪裡還敢為曾應龍掩飾,戰戰兢兢兢地道:「是,是,曾兄是兩個時辰前來的,在舍間下了兩盤棋……」&nbsp

    馬大海冷笑道:「原來只是下棋,居然連公事都不顧了,這位侍郎公逍遙得很……」&nbsp

    「什麼?梅侯爺是為公事而去的。」&nbsp

    「自然是為了公事,否則何須冠帶整齊地登門拜訪。」&nbsp

    「這……要談公事,該到衙門裡去才是。」&nbsp

    「侯爺新拜了西洋經略使,節略西洋和西南夷,其中有些秘密公務是要跟左侍郎秘密商討的,所以才造府拜訪,否則以侯爺之尊,還要去屈駕拜會他不成,想不到曾侍郎倒會擺架子,現在侯爺已經到林御史公館去拜晤,請他具本彈劾了,曾侍郎到大人府上的時間是個很重要的證據,大人只要具實作證,就不會有問題的,打擾了,告辭!」&nbsp

    兩個人說了就走了。&nbsp

    曾應龍從內間出來,卻嚇白了臉。&nbsp

    陳大其苦笑道:「錦衣衛行事無孔不入,梅侯是跟鄭三寶一起征西洋回來的,他們那個圈子咱們實在惹不起,小弟也無法為曾兄遮掩什麼,為今之計,曾兄還是趕快到林玉堂府上去,找到梅侯,自承錯失,道歉了事。」&nbsp

    曾應龍道:「算起來我還是他長輩,要我去跟他道歉,這不是太丟臉了嗎?」&nbsp

    陳大其歎了口氣道:「曾先生要是受不得這些小委屈,就只有等候參劾了,否則那些世爵公侯,聯合起來跟你過不去,你的日子就很難過了,這種事皇帝也不便為你撐腰,朝廷正在攏絡他們之際,曾兄實在不該去得罪他們的。」&nbsp

    曾應龍沒有辦法,只有滿懷委屈地一腳趕去。左都御史林玉堂是剛起來的,跟鄭和很好,也是鄭和的死黨之一。&nbsp

    鄭和要整誰的時候,他手下的密探自會搜齊證據,交給林御史,具本參奏,十有十中,因為鄭和搜的證據十分齊全,使人無法脫逃的,因此也造就了林御史鐵面之名,他的奏本提到誰,誰就遭殃。&nbsp

    到達林公館的時候,汝南侯的車駕儀從還在門口等著,曾應龍頭皮又是一麻,明知這一進去,霉是倒定了,一場閒氣也是受定了,但是也慶幸來得及時,如果等明天早朝後,林玉堂的狀子在朝房掛了號,撤都撤不回來了。&nbsp

    滿懷希望地遞上了名帖,裡面倒是沒有擋駕,而且連聲催請,曾應龍到了客廳中,但見梅玉身著侯爵服,大馬金刀地坐在正中間,林玉堂在一側相陪。&nbsp

    按照廷律,他的官階比林玉堂還低,既是這種正式的場合,他只有依禮晉見了。先向梅玉請了安,又向林玉堂見了禮。&nbsp

    梅玉冷冷地道:「曾侍郎來得正好,本爵出任新職,要用幾個人,本來是造府先作商量的,哪知侍郎公不在,本爵只有先到林御史這兒來報備了。現在大致已有了結果,名單在林御史這兒,侍郎公跟林大人商量一下好了,本爵事忙,要先走一步……」&nbsp

    他說走就走,站起來淡淡點個頭,就這麼走了。&nbsp

    林玉堂恭送如儀,曾應龍少不得也只有陪著站起送,梅玉也不客氣讓他們一直送到大門口,才吩咐儀仗起行,揚長而去。&nbsp

    林玉堂和曾應龍一直彎腰相送,等他走遠了,才直起腰來,曾應龍的臉都氣得雪白。&nbsp

    林玉堂看見曾應龍的臉色,知道他心中的感受,笑了一笑道:「曾大人,這倒怪不得梅侯爺擺架子的,他初次投帖造府,是依子侄之禮前去的,可是曾大人志行清高,不講世誼,他只好動用公事了。」&nbsp

    曾應龍道:「公事該上衙門去談。」&nbsp

    林玉堂道:「話說得不錯,但汝南侯在京未設行寓,他那個部門剛成立,也沒有辦事處,故而暫借舍間一個院子治公,正要將大人召來……」&nbsp

    曾應龍憤然道:「彼此不相隸屬,這個召字欠妥。」&nbsp

    林玉堂冷笑道:「他是上憲,他以侯爵兼西洋都護使,職敘一品,若以公事相商,只有一個召字。」&nbsp

    曾應龍憤然道:「他的官再大,管不到我兵部來。」&nbsp

    「原來是管不到,可是他要徵召的那些人,都在曾大人治下。所以恰好與大人有關。」&nbsp

    「什麼?他要從兵部徵召人員過去。」&nbsp

    「是的,都護西洋,半文半武,從兵部調人最方便。」&nbsp

    「那要跟吏部去行文,與下官無關。」&nbsp

    林玉堂笑道:「梅侯爺這次徵調的人員,都是一些書吏案首等類文員,大部分是兵部自行聘任的,而且這都是大人治下的業務,所以非找大人不可。」&nbsp

    他說著遞過一張紙條,道:「名單在此,請過目。」&nbsp

    曾應龍一看,不禁涼了半截,名單是有一批名字,也的確是由兵部聘雇令文吏閣而錄用的。&nbsp

    這些人辦文書檔案工作,那也不算什麼機密性,調出去也沒什麼了不起。&nbsp

    但其中又有不足為外人道及之處,那是每一個主官於例可以吃幾個空缺,而且有一些則是主官的人情,弄幾個親戚在衙門中生領一份乾薪,這些人除了關俸的時間外,平素是不上衙門的。&nbsp

    所以這一個部門,通常只有一半不到的人在真正處理公事,那是由曾應龍主管的,他可以裝迷糊,自然也沒有人徹查。&nbsp

    但是梅玉卻偏偏要調用這批人,而且名單上所列的人,九成是與他身上有關,不是他身上吃的空缺,就是他的親戚……&nbsp

    六部首長,若非一清如水,多少是有點虛頭的,在本部自行聘雇的文員上吃幾個空缺,也是例行公事,每一部都有的,不過那只是暗中心照不宣而已,要是認真辦起來,那還是犯法由。&nbsp

    曾應龍一看名單,分明是衝著自己而來的,而且名單上是由林玉堂提出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nbsp

    林玉堂不懷好意地笑笑道:「侍郎公,侯爺要這些人一兩天內到舍間都護府報到,你回去通知一聲。」&nbsp

    名單上的人一半是空的,一半是雖有其人卻連大字不識得幾個的,這要如何報到才好呢!&nbsp

    曾應龍將心一硬道:「這些人是兵部聘雇,任用之權在本部,本部可以拒絕調用的。」&nbsp

    林玉堂冷笑道:「曾大人,你還是接受的好,名單是由征西特使鄭和鄭內相提供的,他開口要的人,誰也不敢打個回票,下官只是受鄭內相指示經手而已,但一旦變成了下官的公事,牽連就大了。」&nbsp

    這是明擺著威脅了,曾應龍再笨也明白了,長歎一聲道:「下官明天就上表乞辭,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調人的事,下官不管了,請向右侍郎陳大人接洽吧!」&nbsp

    他惶惶然地回到家裡,當夜就遞了辭呈,理由是體弱多病,不勝所任……&nbsp

    這份辭表遞得很不甘心,因為他的身體還很好,才五十多歲,正值壯年,最少還可以干個十年的。&nbsp

    可是永樂帝居然批准了他的辭表,只不過給了點面子,派個太監賞了兩枝高麗進貢的老山人參給他補一補,慰問他生平為國宣勞。&nbsp

    這很明顯的是被梅玉整下去的,而永樂帝的表現,更是捧梅玉的場。&nbsp

    這件事在朝房中引起很大的震盪,有幾位閣老的銜書房中也談及這件事,他們雖不敢直接批評永樂帝蔑視重臣,卻也旁敲側擊地說曾應龍在兵部已經十年,又沒有重大缺失,而且還年富力強,應該是個人才……&nbsp

    永樂帝卻微微而笑道:「孤用人的原則是先器識,而後才是才幹,曾員在兵部十年,雖無大錯,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現,已經算不得是個人才了。」&nbsp

    那位大老還不服氣:「他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nbsp

    永樂帝慍然道:「兵部左侍郎上輔尚書,下領群僚,主理全國軍政,責任何等重大,豈是盡點苦勞就可以交代的,而且孤說過了,孤用人以器識第一,器者,胸懷度量也,識者,見事識人之明也。曾應龍於此二者都欠缺,何以當此重任。」&nbsp

    這意思很明顯,真正對曾應龍不滿意的是永樂帝自己,否則梅玉縱有天大的本事也整不掉他的。&nbsp

    永樂帝笑笑又道:「現在滿朝文武,都是朕的患難之交,朕是個最重感情的人,當朕未顯之時,幫助朕的人朕不會忘記,朕也是個最重義氣的人,像梅玉他始終沒有表示對聯臣服過,現在接受了繼承汝南侯,也是萬分的不得已,但膚卻對他十分尊敬,膚最看不起的就是牆頭之草,風隨勢倒,這曾應龍就是其中之一&nbsp

    皇帝的意思總算明白了,他老早就是燕王了,既富且貴,所謂未顯之時,是指他還沒當皇帝之前,那時已有很多人跟他來往,暗助他成事,這些人在他登基之後,都得到了重用,表示他是個不忘恩的人。&nbsp

    有些人是建文帝時的舊臣,永樂帝初登大寶,政事未熟,還用得著這些人,所以仍予留用,現在已經過了四年,他所提拔的新人也可以接替了,是該請那些人捲鋪蓋的時候了。皇帝作了表示,大家自然也明白了,先後兩個月內上表乞辭的人有幾十個之多。&nbsp

    除了一兩個皇帝特旨慰留外,其餘一律照準,朝廷上換了一大批新面孔。&nbsp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最好的寫照。&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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