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封大地,白茫茫的一片銀色世界。
大道穿越起伏的山區,積雪沒徑,行旅絕跡。
北面出現了三匹健馬,三位騎士一面策馬徐行,一面不住察看左右的山勢,風帽裹住了頭臉,只露出一雙銳利明亮的眼睛。
鞍後有馬包,腰間佩了劍,騎裝外加了大氅,很難從外表估計他們的身份。
走在中間的騎士勒住了坐騎,向右面的同伴笑道:「謝智高,這裡好像很不錯。」
謝智高仔細地向四周察看,點頭道:「是很不錯,大哥。前不沾村,後不近店,山高林密,人馬可以隱藏,兩面一堵,有如甕中捉龜。」
大哥轉向左面的同伴詢問:「劉遠,這一帶你熟悉,有何意見?」
劉遠用馬鞭向路西的山林一指道:「好是好,只怕那山裡面的人不肯。」
大哥冷笑道:「是什麼人不肯?」
劉遠道:「屬下記得,山裡面有一夥草寇,嘯聚的人都是武藝高強的巨寇悍賊。我們在此地辦事,恐怕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可就不便了。」
「有草寇,那就更好。」
「將軍的意思屬下不懂!」
「有草寇,正好嫁禍給他們,豈不更好?」
「但是,草寇會妨礙我們的行動。」
「我們行動快速,無妨。再往前面看看,看地勢是不是更有利。」
三匹馬繼續向南行,繞過前面的山坡,左面的山坡樹林裡,突然傳出一聲長嘯,樹上的積雪紛紛散墜崩塌,嘯聲震耳欲聾。
三人勒住坐騎,劉遠跳下馬急道:「不好,草寇在此地劫路。」
積雪太厚,健馬不直奔馬,想逃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前面三五十步路旁的凋林中,已跳出八名驃悍的賊人,堵住了去路。
後面,也有八名悍賊截斷了退路。
左面的山坡凋林中,大踏步出來了七名賊人,威風凜凜向下走來,手中的明晃晃鋼刀十分鋒利。
大哥將坐騎馳至路旁,向謝智高笑道:「想不到居然有人比我們搶先一步,這地方真合乎辦事的條件。把這些人消除掉,這裡就是我們的了。」
謝智高解下大學,拔出劍笑道:「二十三名草寇,很容易消除掉,大哥請放心。」
劉遠向前迎上,揚劍喝道:「大膽匪徒,陽關大道竟敢攔路打劫,納命!」
片刻之間,他們陷入了大包圍,二十三名匪徒,氣勢洶洶躍然欲動,刀劍映著血光。發出懾人的光芒。
匪首大感憤怒,揮手喝道:「這小子好狂,不知死活,給我先砍了他。」
一旁另一名匪徒用力一揮,接著叫道:「上去兩個,分了他的屍。」
衝出兩名悍匪,踏雪而進,在雪花飛濺中,一左一右衝近,兩把鋼刀一同下落。
劉遠向前邁近,劍左擋右抵,暴喝聲中,兩把刀飛起半天高,兩個悍匪站立不牢,虎口崩裂,慌亂地後退,左面那一位被震倒了。
劉遠像一頭猛虎,「衝上!」聲出劍發,劍芒首先刺入右面悍匪的左肋,人似狂風回頭出劍,毫無憐憫地揮劍下劈,把跌倒的悍匪的頭顱一劍劈開。
在後面持劍旁觀的謝智高大笑道:「換幾個像樣的來,以免白白送死。」
吶喊聲中,衝出三名悍匪,刀劍齊出,瘋狂地叫喊著衝上攻擊。
劉遠揮劍衝進,劍以強猛的聲勢猛壓,硬封攻來的刀劍,取得空隙立即快速衝刺,有如虎人羊群。
兩個衝錯,便刺死了一名悍匪,震倒了一名。
一聲虎吼,他衝到第三名悍匪的身側,劍氣陡然迸發,攔腰就是一劍。
第三名悍匪大驚失色,驚惶地舉劍招架。
一聲輕響,悍匪的劍折斷。腰也被斬斷,人分為兩斷,鮮血染紅了積雪。
劉遠旋身虎躍,劍虹破空疾降,一旋兩丈,把被震倒的第二名悍匪頭顱砍得飛滾出八尺之外。
說狠真狠,說快也真快,片刻之間便解決了凶悍的悍匪,用砍瓜切菜來形容並不為過,劍下無一招之敵。
雪地裡陳列了五具屍體.血腥觸鼻,死狀極慘,斷頭斬腰開膛,慘不忍睹。
片刻的交手拚搏,把其他的悍匪驚得發僵,也憤怒如狂,激發了他們的野性。
劉遠拖劍後退,神色平靜莊嚴。
謝智高哈哈大笑道:「家將中的第一劍手,果然名不虛傳。」
不等匪首下令,群匪發出可怕的吶喊,潮水似的向上湧,八方刀劍齊集。
三人不等匪群湧到,搶先向一方突襲,三支劍湧起驚心動魄的劍山,所向披靡,劍下處鬼哭神號,血雨四濺,立即衝開一處缺口。
劍山迴旋,先向左席捲。
大哥那支劍最為可怕,所經處波開浪裂,沒有人禁得起他一劍,劍到人倒,屍體四下拋擲。
謝智商緊隨在大哥身後,負責防護從兩側或後方所出現的威肋,不但充分表示出對大哥的忠心,也充分表現出他的智勇雙全。
三支劍以秋風掃落葉的聲勢,片刻間三蕩三決。雪地被染得一片腥紅,屍體七零八落。
慘號聲此起彼伏。
片刻間,二十三名悍匪,僅剩下五個人,潰不成陣。
匪首與兩名首領,退回山坡下脫出死境。
大哥從左方掠到,大喝到:「降者不殺!」
匪首知道逃走無望,回身橫刀怒吼:「不要欺人太甚,來!決一死戰。」
兩名悍匪被劉遠狂追而至,咬牙切齒的從大哥的身後衝上,假使大哥讓開,便可與匪首會合了。
謝智高冷笑一聲,大旅身,劍出如電射星飛,連擊兩劍神定氣閒,每一劍皆神奧萬分,長驅直入。
慘叫聲中,兩悍匪屍橫八尺。
追到的劉遠倏然止步,有點吃驚,欠身道:「二爺這兩劍算是神乎其神,末將歎為觀止。」
謝智高客氣地笑道:「論格鬥經驗,我比你稍為豐富些。但說勇猛,我自歎不如。我來自五湖四海,武功自成一家,衝鋒陷陣,你比我強三倍。」
兩人這面談話,匪首聽得字字人耳,不由臉色大變,拚死的氣勢逐漸衰退。
大哥收劍人鞘,向謝智高低聲道:「小心困獸之鬥,這三個匪酋能用則用。」
謝智高點點頭道:「叫。弟理會得。大哥目下正在用人之際,心腹武士不足,得力的弟兄不多。」
「所以我要收服具有奇技異能的高手勇士。」
「這三個確曾接下大哥三劍,且能全身退走。小弟試試看,看能不能收羅為大哥所用!」
劉遠搖頭道:「這匪首的綽號叫出山虎,凶悍架傲,在附近五州八郡,皆有格殺他的榜文,他不會屈服,留在身邊也會引人注目。」
大哥問道:「他在荊州作過案嗎?」
劉遠欠身答道:「沒有,太遠了。但刺史府內,有各地行文送來有關他的底案。」
匪首出山虎甚感吃驚,應聲問道:「快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謝智高挺劍逼近笑道:「先不要問我們是什麼人,丟刀投降,再言其他。」
出山虎揚刀怒吼:「只有橫行天下的出山虎,沒有投降的出山虎。」
謝智高逼近至文內,笑道:「也許你真的有勇氣,但你已毫無活命的機會。」
出山虎用行動作為回答,暴怒地衝上,一連三刀,居然銳不可當,刀風呼呼,攻勢極為猛烈。
謝智高輕靈地閃避,一反往日強攻的習慣,在雪地中飄來縱去,雪地上僅留下淺淺的履痕。
相反的,出山虎腳下的積雪,被踐踏得成了一個大坑,可以看到凍實了的堅冰。
避過第四劍,謝智高的背部,暴露在兩名悍匪的眼前,伸手可及。兩匪一打眼色,不約而同雙雙齊出。
謝智高似乎早料到背後受襲,匪刀一到,他已凌空倒飛而起,翻騰中劍虹經天,閃電似的下射,然後再翻騰而過,翻出三丈外翩然飄落。
劉遠清不自禁,大聲喝采。
大哥僅淡淡一笑,表示並不算什麼。
兩名悍匪皆是頭頂中劍,摔倒在雪地掙扎。
不是被劈中的,而是被劍脊拍中。
遠在三丈外一閃即至,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來的,太快了。
人到,劍出,電虹左右分張,在雪中掙扎兩名悍匪,斗大頭顱被砍斷了。
謝智高一驚,訝然道:「大哥,不是要……要他們投……投降嗎?」
大哥笑道:「不必了!」
「為何?」
「他們可以承擔劫貢的罪名。」
「哦!對。」
「屍體理在雪中,來春雪化了,無法查出了。」
「大哥智慧如海,小弟佩服!」
只剩下匪首出山虎一個人了,而且已被劉遠所攔住。
出山虎驚得面如死灰,駭然道:「你……你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劉遠冷笑道:「現在告訴你,已經無關宏旨了。」
「你是——」
「荊州刺史府,家將劉遠。」
「什麼?荊州……不可能的。」
「那位,就是南天第一劍客,司馬子明。」
出山虎這才大吃一驚。
荊州,太遠了,而這位被稱為大哥的司馬子明,卻是名震天南的風雲人物,荊州刺史石崇的謀士,家將的名義上指揮。
刺史府中,家將固然人強馬壯,轄下的萬餘兵勇也號稱全國精銳,實力極為強大,荊州的治安也為全國之冠。
而這位司馬子明,不但是刺史石崇的心腹,家將的名義上指揮,他私下更豢養了許多網羅自三山五嶽的英雄,個個都是具有奇技異能的武林高手,這些人,連刺史石崇也不知他們的底細。
石刺史將司馬子明倚為長城,不但要他參予機密,而且也倚賴他在外面做一些秘密勾當,讓他充分發揮長才。
當然,這些秘密勾當,都是有利於石刺史的。
出山虎崩潰了,這才知道自己碰上了些什麼人,二十二位弟兄死得不冤,偏偏碰上了南天第一劍客。
出山虎先是發抖,然後丟刀跪下伏號叫:「我……我投……降」』司馬子明冷冷一笑,用眼色向劉遠示意。
劉遠是家將中武功最高的一個,長期追隨在司馬子明身側,對主人的一舉一動,皆瞭如指掌。
劍先疾落,砍破了出山虎的頭顱。
司馬子明向下走,向踉來的謝智高說道:「你們先把屍體投入山溝,我到前面去看看地勢。」
謝智高恭諾一聲,替他牽來坐騎,道:「兵馬必須趁夜前來,要不要先行封鎖?」
「決不可以封鎖。而且,我們的兵馬,決不可以讓任何人看到,任何人不幸看到了,一定要殺之滅口。」
「是的,大哥。」
「你們趕快掩跡。」
司馬子明一走,兩人立即動手拖走屍體,用雪掩蓋血跡。
謝智高是司馬子明的心腹弟兄,本身並無官職。劉遠卻是石刺史的家將,並不瞭解司馬子明身邊人的底細。
平時,司馬子明出人刺史府,從來不將弟兄帶在身邊,今天,這位家將總算看到了謝智高超人的身手。」
三批旅客,冒著風雪進入山區。
這是從交趾來的使臣,帶來了向大晉皇朝進貢的奇珍異寶。
前一隊偽裝的客商,是邊關守將所派遣的勁旅健勇,偽裝客商保護貢使,實力空前的強大。
即使是大股的盜匪,也禁不起這些龍虎健兒的雷霆攻擊。
中間,是一群交趾健兒,押送一隊挑了貢品的夫子,浩浩蕩蕩十分壯觀。四輛馬車中,坐著貢使。
最後,是使臣自交趾帶來護送的兵馬,人數近百,兵威其盛。
即使上千強盜,也震撼不了這批貢使。
不幸的是,交趾四季如春,從來不知雪為何物,而今不遠萬里迢迢遠來天朝,來得不是時候,一個個被大雪凍得叫苦連天。
有些人甚至半途死在雪地裡,狼狽的情景,可想而知。
他們毫無戒心地進入山區,冒著風雪趕路。
山腰突然響起一聲鑼鳴,路兩端突然被從山坡上滾落的大捆柴草所阻塞。接著滾下來的是熊熊燃燒的乾草團,立即引燃了堆積如山的成捆柴草。
吶喊聲震耳欲聾,矢石如雨。
人馬向前衝,扮客商的邊關勇士向前奪路。
貢使的人群,也向前蜂湧而上。
人可以衝前,但馬一衝便倒。
原來路上挖了陷坑,馬的重量恰好可以踹落。
後面的車更糟,陷入坑中車馬齊毀。
好一場無情的大屠殺。
第一批矢石,便殺死了一半以上的人。
未死的向左右的山坡逃命,夫子們慘叫著就死。
兩旁山坡殺出數十名蒙面人,鋒利的刀劍懾人心魄。
每個人打扮一樣,也一樣的勇猛,兩人為一組,交叉搏擊見人就殺。
司馬子明身側,是他的盟兄弟謝智高,兩把劍最為可怕,人見人死,銳不可當。
兩人殺了邊關的勇士叢中,片刻間便砍倒了十二個人,衝到三名勇士的面前,劈面攔住了。
這三名勇士十分勇猛,已經殺了兩名蒙面人。
領先的那一位勇士,手中握著一把彎刀,勇猛如虎,一連五刀,居然把司馬子明通退了丈餘。
另兩名勇士,也將謝智高纏住了。
勇士生得高大健壯,滿臉虯髯,彎刀使得更是狂野萬分,一刀接一刀綿綿不絕,奮勇狂攻。
第四刀,被司馬子明封住了,「噹」的一聲大震,雙方各向倒退了兩步。
勇士大感意外,挺刀重新逼進怒吼:「何方草寇,膽大包天,能接下本將軍四刀,你不是等閒人物,趕快通名受死。」
司馬子明也頗感意外,恍然道:「原來你是張將軍,邊關李總兵手下的大將,久仰久仰!」
張將軍逼近至丈內,厲聲道:「你既然知道本帥,定非無名小卒。竟膽敢劫掠貢使,罪該萬死!」
司馬子明哈哈大笑道:「就是因為知道你勇悍精明,所以必須殺你永除後患。你如果在邊關,很難找到你,天幸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張將軍先用刀勢控制住有利部位,問道:「說!你到底是誰!」
司馬子明伶笑道:「你已經不需要知道了。」
「大膽!」
「不大膽就不會來了!」
張將軍大喝一聲,連劈三刀,刀風呼呼,刀沉力猛見功力。
司馬子明不再硬接,在刀光中倏忽飄閃,似乎見影不見形,三刀皆擊中虛影,末傷及敵手毫髮。
一聲冷笑,司馬子明反擊了,劍光一閃,便到了張將軍的右肋下。
張將軍大吃一驚,間不容髮地從劍尖前退出丈外。
第二劍排空而至,似電火流光。
三聲震鳴,張將軍被逼接了三劍,刀劍濺出陣陣火星,退出十餘步,仍難擺脫劍勢的控制,驚出一身冷汗。
最後全力一刀封出,倒退了六七步,叫道:「住手,我知道你是誰了!」
司馬子明緊逼在八尺內,冷笑道:「我不信,你會知道我是誰?」
「天下間能接得住我奪命三刀的人,少之又少。能三劍逼退我的人,屈指可數。」
「你很自負?」
「你是南天第一劍手司馬子明。」
「哦!你很了不起。」
「你不是在荊州石刺史麾下任事嗎?」
「是又怎樣?」
「你該是奉命保護貢使過境的人。」
「是呀!」
「但你為河卻要劫殺貢使?」
「也不錯。」
「原來你…-」
「你知道得太多了!」
張將軍回頭便跑,想脫身再說。
司馬子明猛地身形飛昇,一躍三丈,無聲無息的凌空向下撲擊,劍悄然疾下,有如雷電下去。
張將軍以為自己腿快,沒想到人從天降,注意力全放在身後,如果有人踏雪追來,一定可以發現的。
飛將軍自天而降,而不是緊隨身後追來。
劍鋒利無比,劈開了張將軍的頭顱。
借劍擊中之力,司馬子明再向前飛飄丈餘,翩然飄落,恰好落在一名勇士的身後,寶劍順勢一揮,砍下勇士的腦袋、解除了盟弟謝智高背後的威脅。
謝智高剛好劈翻了另一名勇士,轉身行禮道:「多謝大哥。大哥技絕滅人,小弟望塵莫及,幾乎被這兩個小子纏住,大哥卻不費吹灰之力斃了他們。」
「你仍然輕敵大意。」
「大哥,他們也確實太強了。」
「貢品價值億萬,護送的人豈能不強?
「以後我一定特別小心。」
「那就好。我先走一步,到前面去安排,這裡的事偏勞你了!」
「小弟將全力以赴。」
司馬子明點點頭,又道:「改裝以後,務必日夜兼程,而且避免走大道。一切小心,我先到前面佈置接應事宜。」
說完,轉身離去。
在謝智高的指揮下,蒙面人快速地清掃現場,未死的人毫無憐憫地加以滅口。己方受傷或死亡的人,則全部帶走。
所有的貢品,皆用早已備妥的馱馬運走。
已無暇掩埋屍體滅跡,死屍太多,有車有馬,掩埋必定耽誤時間,這裡是往來大道,必須盡快脫離現場,以免走漏消息。
由於急於離開,無暇仔細搜索,有兩位挑夫受了傷,滾落在路旁的深溝內,機警地乘亂用積雪把自己覆蓋起來,逃過了這場可怕的大屠殺。
這兩個挑夫得救之後,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他們只知道碰上了大群強盜埋伏,強盜們全都蒙了臉,怎知道是些什麼人?即使將賊帶到面前來,敢無法指認。
劫貢品的案件震驚了朝野。
(以上由雲中岳撰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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