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居然出奇的好說話,笑著道:「兄弟陪你一起去拿好,文兄的寓所離此不過一刻工夫,兄弟乘了車子來的,拿了藥,兄弟再送文兄回來。」
他本來是叫他小文的,現在改口稱為文兄來表示好感,文青水笑道:「那也好,拿了藥,我們再來喝兩杯。」
狄青卻搖頭道:「兄弟急於去救治那個朋友,而且兄弟也不做這種缺德事,你們久別重逢,正該好好聚聚……」。然後他放低了聲音道:「文兄,兄弟知道海棠是你的相好,你走後,也許聽說過一些言語,說兄弟把她給包了下來,不讓別人上門文青水也笑笑低聲道:
「誰在這種地方都是逢場作戲,還能認真不成,海棠在這個圈子是頂尖人物……」
「文兄別誤會,兄弟並不是看上她。」
「這當然,小侯乃侯門世家,也不可能看上個風塵中的女子,最多跟小弟一樣,興來一遊而已。」
「也不是那回事,兄弟只是利用她的地方,跟幾個朋友談談生意而已,兄弟連沾都沒沾她一下,不信文兄可以問海棠文青水笑道:「海棠倒是說了,小弟還以為她是在討好小弟,現在聽小侯一說,倒是真有此事了,這是為什麼呢?小侯要談事情,在侯府中不是更方便嗎?」
「因為兄弟的那些朋友不願到侯府去,而且我們的事情也不想給家父知道,還是在這幾方便。」
「對了,小侯,聽說你最近很發了幾票財,是否能讓小弟也沾點光!」
狄青道:「我那些朋友很有辦法,本來兄弟也想邀文兄一份的,可是他們聽說文兄跟冷家莊的人常來往,就大加反對,兄弟也沒辦法了。」
「我只是跟冷寒月沾上一點交情而已,可不是冷家莊的人,也進不了那個圈子。」
「這個兄弟瞭解,等以後再說吧,今天請先將藥賜下。」
「好!我們這就走,憑心而諭.今天除非是你小侯,換了別人,我是不肯拿出來的.為了那一瓶不可多得的藥,小弟也花了幾百兩銀子呢!
「這個小弟有數,小弟也不會白要你的。」
「這是什麼話,兄弟可不是向人要代價,只是告訴小侯,此藥得來不易。「兄弟明白,可是文兄幹嘛要花這麼大的代價弄來這瓶藥呢,難道你也跟冷家莊過不去嗎?」
「不是我跟他們過不去,是他們跟我過不去。」
「這又是怎麼說呢?」
「上次我不是在金陵跟冷寒月搭上點交情嗎?他們竟怕我會拐了他們大小姐似的,明裡防著我,暗中警告我,氣得我一腳離開了京師。」
狄青笑道:「憑心而諭,他們的擔心也不為過,女人叫文兄一沾上手,用棒子都打不走,而冷寒月的身份特殊,他們倒真是怕文兄把她給拐了。」
文青水笑道:「我真要拐,他們也攔不住!」
「這一點兄弟倒是絕不懷疑,冷寒月的姿色絕頂,武功強明,文兄得斯人為侶,可以不負此生了。」
文青水搖搖頭道:「正因為她的武功太高,尤其是那一招六月飛霜,刀出斷魂,兄弟惹不起。」
「她總不會拿刀子來殺文兄吧。」
「那段時間是不至於,往後可難說了,這個妞兒雖漂亮,可是毛病太大,跟她在一起,必須規規矩矩,連開句玩笑都不行。」
「這倒是,她是那個圈子裡的,而且又高高在上,平時對人就不苟言笑。」
「這倒還好,問題是她還要干涉我的行動,連我跟別的女孩子調笑也不行。」
「這倒是真的要了文兄的命,文兄文采風流,京師的嬌娃名媛,那一個不跟文兄有過兩手,若是叫文兄守定了這麼一個女人,豈不是一輩子都完了蛋!」
「正是這話,她又不能像別的女人那樣,搭上了甩手一定,所以我考慮了一下,只有趕緊溜了!」
「不過文兄真要娶了她,倒也是一條青雲之途,冷家莊的權勢可大著呢!百官聽命,公侯低頭。」
「算了!我可不希罕這種神氣,整天得準備跟人拚命,不定那天就玩掉了小命。」
「文兄的劍技無雙!
「我只是劍玩兒得不錯,可當不上真正的高手,而且我也受不了那個掩柬,成天為任務所屬,連一點自由都沒有,還是過我的浪子生涯好。」
「你離開了,冷寒月沒再找你?」
「沒有,我們只是個朋友而已,談不到什麼,倒是他們冷家莊的人,偶爾還會找我囉嗦兩句,我也怕他們的兵刃上的毒,聽說砍上了就收不了口,所以我才不惜工本,從那個老鑄劍師手中弄了瓶特製的傷藥來。」
「你花了五百兩,我用一千兩向你買下來。」
「小侯,別談錢,我雖然常鬧窮,可也沒缺過錢。」
「我知道你有辦法,八大胡同去轉一圈,你也能周轉個千兒八百的出來,只是…」
「藥可以給你一半,我自己得留下一半,我也是剛回來,不知道冷家莊的人是否放過了我,若是他們對我還沒放心,我自己說不定還會用得上。」
「這一半就管用了嗎?」
「一瓶藥可分作十次用,每次只要一點點,把傷口上的毒解了,就可以用別的傷藥了,再厲害的傷勢,也不會超過兩次去;這個藥不但能解冷家莊的毒,就是中了其他的淬毒暗器或是刀劍之傷,也特別有效,對有些武林中人而言,那是無價之寶。
狄青想想道:「既是這樣,有一半也就夠了。」
「小侯,我可不是小氣,藥我一半給你一半,不過這藥在使用時還有很多手續,一點都錯不得。」
「啊!那些手續你都會嗎?」
「會,我要到了這瓶藥,自然得會使用它,所以我磨著那位老師父,硬是把使用方法教了我,為了不浪費藥物,乾脆你把那個朋友帶到我那兒,我給他救治。」
「文兄不能把手續教給小弟嗎?」
「當然可以,而且我也準備教你的,不過施行時很麻煩,又不能弄錯一點,我怕你一時記不住。」
「沒關係,兄弟盡量地快點記熟,兄弟的記性不壞,最多聽兩遍,一定可以記熟了。」
「其實小候還是把貴友帶來的好,小侯一面看著一面學,不但容易記住,用劑量時也有個分寸。」
「文兄!我那個朋友毛病根怪,不肯見到陌生人,請你多予原諒。」
文育水道:「好嗎!被冷家莊的人殺傷,多少總是有點麻煩的,我也不便去問了。」
「文兄倒是世情練達!
「我在京師混了這麼多年,總有點知覺,廠衛、冷家莊,還有以前的那個天府,和近來的高人鳳兩口子,都是些不簡單的人物,能夠不沾上,還是遠離的好。」
「可是文兄卻幫過冷寒月,跟天府作對過!」
「那是趕上了,我跟冷寒月認識,她受了傷,我為了救她,再者也為了本身的利害,不得不撐上,到了京師之後,我知道了他們錯綜複雜內情之後,趕緊躲開了。」
「可是你卻得罪了天府。」
「那是沒辦法,好在天府垮了,他們沒空來找我了。」
「你怎麼知道天府垮了?」
「高人鳳跟我說的,他有意思拉我幫忙。」
「文兄跟高人鳳有交情?」
「談不上交情,以前在江湖上見過,大家還談得來,他們的鳳凰刀門最近很罩得住。」
「文兄答應跟高人鳳搭伙了?」
「怎麼會呢?我這浪子混得舒舒服服的,幹嘛去找罪受,不過我也答應他,如果趕上了,我也可以出一點力,那可是論價計酬。」
「你是為錢辦事?」
「是的,我要錢過日子,我也能花錢,不能老是向女人伸手。偶爾自己也嫌一筆,最重要的我想多交幾個朋友,少樹幾個敵人。」
狄青沉聲不響了,二人來到文青水的寓所,他在京師有一所小公寓,是一座小四合院兒,雇了一對老年夫婦看門,十分清靜,只是不常在家而已……
到了書房裡,文青水搬出了一大堆的藥瓶來,狄青道:「有這麼多。」
「這都是副藥,主藥還沒拿出來呢。小侯,這麼多的藥,你記得清楚嗎?還是讓我給你治一治吧!
「我……你弄錯了,是我的朋友要用……」
「小侯,你別裝了,你的臉色告訴我,受傷的人分明就是你自己,要不我也做得多事了,若是為了你的朋友,我絕捨不得用掉這麼珍貴的藥。」
狄青的臉色變了一陣,終於歎了口氣道:「文兄!你實在厲害,我是叫人在胸前刺了一劍。」
「我也知道,你們劫寧邸的軍餉!」
狄青臉色大變,文青水笑道:「你別緊張,我可不管你們的閒事,我只是治你的傷!」
「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別忘了,我跟冷家莊有交情,消息從那兒得到的。」
「什麼?冷家莊也知道我了?」
「他們不知道,但是有幾個跟我們常在一起混的人,在九江被冷家莊殺死了,他們向我打聽…」
「你……怎麼說的?」
「我還能怎麼說,那一批人全是有根有底的,不是世家子弟,就是鏢局源頭,事實上他們全清楚,他們說還跑了一個受了傷,你小侯來找我要藥,我才知道你也有份!」
狄青目中隱閃過一絲殺機,文青水一笑道:「小侯,我的嘴是靠得住的,你不必擔心我,你們劫的是寧王的軍餉,更不關我的事,我只是治你的傷,那可耽誤不得,我估計你受傷已有七八天了。」
狄青歎了口氣,解開衣服,裡面襯著紗布和油紙,還有血水隱隱流出。
文青水為他解開紗布,傷口倒是不大,就是不收口,他看了一下道:「這傢伙落劍很利落,想必是個高手。」
「是的!就是那個叫水文青的傢伙!他是大內密探,劍法相當高明。」
文青水笑道:「小候還是運氣好的,沒碰上冷寒月,她的那柄刀,挨上了準保授命,聽說另外幾位全是她殺的。」
「冷寒月的刀法雖厲,未必就強得過我去,倒是水文青那柄劍實在難纏……」
文青水幫他洗淨了傷口,然後鄭重地取出了一瓶藥,倒出一些粉紅色的藥散,那藥散相當神奇,灑上沒多久,傷口已不再流血水了,他把藥鄭重地分出了一半道:「小侯你的傷口開不大,只是時間施大久,恐怕要用三次才能收口,有這一半足夠!」
狄青收下了藥道:「文兄救命之恩,兄弟自當後報,關於兄弟受傷的事,還望掩飾一二。」
文青水笑道:「那當然,不過小弟也想不透,小侯家中不之錢用,那批軍餉一共也不過百多萬兩,小侯怎麼有興趣去下手的?」
「我是沒興趣,是那幾個窮朋友硬拉我幫忙,我只是為了好玩才插了一腳。」
「小侯這可太冒險了,要是被人發現了可太不上算。」
「是啊,他們說寧王的那批糧餉很容易得手,只是沒想到冷家莊的人也在那兒,硬插了一手,兄弟也十分後悔。」
文青水歎了口氣道:「可不是嗎?那幾使連命都玩兒上了,想想實在不上算,不過他們一死,對小候卻大有好處,小侯這一筆分的人就少了。」
狄青臉色一變道:「我們這次是幫人家的忙,每人才分到一萬兩,人死了,他們還有家小,我不能吞下來。」
「這倒是,尤其是縹局裡的兩位,留下了孤兒寡婦,往後的日子可不好過。」
「我們三個人,共是五萬兩,兩個有家的,我各送了二萬兩去,我自己只落下一萬兩,就以此來作為文兄對我救命的報酬。」
「小侯說哪兒話,我為你治傷是為了交情,不想落一文好處,小侯不妨也給那兩位有家小的朋友送去。」
「好!這我一定照辦,而且我自己再加個一萬,每家有了三萬兩,勉強也可以過下去了。」
「一百多萬兩銀子,你們出死命劫了來,卻只分到了五萬兩,那些人可實在小氣!」
狄青臉色一陣大變道:「文兄!你不知道,那只是寧王欠他們的債,變個方法收回來而已,劫餉並不費力氣!
「那又為什麼要你們去下手呢?」
「文兄!你不懂的。」
文青水微笑道:「我很清楚,真正下手的人該是天府的府宗梅鐵恨,變相討債是不錯,但不該把你們牽進來,有人賠上了性命也不管撫恤,這就太不上路了。」
「文兄!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的消息是從冷家莊裡來的,自然很清楚。」
「你不是說跟冷家莊沒什麼來往了嗎?
「是啊!有些人怕我跟冷寒月搭上交情,把她給拐走了,但有些人跟我還是混得不錯,尤其是我這次回來,他們找上我調查幾個死者的背景,自然要告訴我實話,他們正在全力找梅鐵恨,托我幫忙!」
「你是為他們找梅府宗?」
「我一口拒絕了,因為我做得插進這種糾紛裡,可是今後戎倒台留點心了!」
「文兄!你這是幹什麼?」
「死的幾個倒底還是我的朋友,他們為天府送了命,只落個一萬兩銀子,我認為梅鐵恨太小氣!」
「府宗也不是小氣,他的天府被人在南昌鬧垮了,需要重起妒灶,急需一筆經費那筆錢到手後全分散了!」
「梅鐵恨該自己再掏腰包貼出來。」
狄青看了他一陣後才道:「文兄!我知道你是想從中間撈一票」
文青水這次居然點頭道:「不錯,我這浪子比不上小侯有深厚的家當,但我每年的花費卻不比小侯少,所以我必須找人孝敬才能過日子,像天府這種機構,正是我最理想的對象!」
「文兄敲到他們頭上,不太危險嗎?」
「我的錢都是玩命兒弄來的,冒點險也是應該的。」
「文兄打算怎麼樣向他們開口呢?」
「找到了他們,然後開口借個十萬八萬的,他們肯給最好,不給也沒關係,我把他們的落腳處往冷家莊或高人鳳那兒一送,也能要到這筆帳。」
「文兄!那要你先找得到他們!
「找人不難,我今天下午已經到海甸轉了一下,對那幾位死去的朋友行蹤調查一下,摸出點頭緒了。」
「你有什麼頭緒?」
「小侯!我不在你身上挖根已經是給足交情了,可不能把我的財路全給抖出來,我知道你不會是天府一路的,所以也不給你找麻煩,你受傷的事我絕不告訴人,將來也不會把你扯進去,現在你可以請了!」
狄青的臉色陰晴不定,他很想拔劍殺了面前這個人,可是也知道殺文青水並非易事,而且受傷未癒,更沒有把握,頓了一頓才道:「文兄,假如你缺個三五萬兩,兄弟這兒可以考慮,事情與兄弟有關,萬一牽放出來……」
文青水哈哈一笑道:「三五萬雖然不是小數目,但是這一次卻打發不了,小侯別花這冤橙錢了,我會找他們要的,不怕他們不吐出來。」
「文兄的意思要多少?你剛才也不過是要個十萬八萬。」
「那只是第一次開口,外面跑的有個規矩,見面分一半,我打算扣掉零頭,要個一半。」
說著伸出五個手指,狄青叫道:「五十萬?」
「這筆錢也不是他們的。小侯,你別攪進來,我的消息也不是從你身上知道的,你來找我之前,我已經著手了,五十萬夠我逍遙個三五年的,所以我只希望你成全!」
狄青沉思片刻才道:「五十萬太多了,我也墊不起,只有找人遞個話去,為文兄探探口氣!」
「小侯!你千萬別插手,我找的時候也不會找你!」
狄青道:「文兄!我們朋友一場,而且你對我還有救命之恩,我不得不說一句,天府的人不是你惹得起的。」
「我惹不起,但冷家莊和高人鳳惹得起,他們若是捨不得銀子,我自會找到惹他們的人……」
他不由分說,硬把狄青拖著走了,又回到海棠的寓所,才向狄青告辭走了。
海棠很高興地接待他,整治了酒菜陪他用過了,但是要睡覺的時候,文青水卻叫海棠悄悄地走了,他一個人躺在屋裡,而且他事前把院子裡的人也都打發走了,整棟屋子都是靜悄悄的。
天交二鼓,他聽見院子裡有人跳落的聲音,便抓起了身旁的劍,打開窗子跳了出去笑道:「朋友們,我算著你們該到了,怎麼樣,銀子帶來了沒有?」
院中站著三條人影,卻手執兵刃,一言不發,上來舉劍就砍,出手十分凌厲,文青水冷笑一聲道:「你們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本來倒是打算好好商量的,你們這一鬧,我可要漲價了,非要六十萬不可!」
那三個人仍是舉劍猛砍,豈不知文青水不但劍法了得,他的暗器也神出鬼沒,抵擋了一下後,他的袖箭就暗無聲息地射倒了兩個,還把另一個砍傷了,負傷的劍客只得飛身而逃。
文青水也不去追他,看看射倒的兩個都不認識,只冷笑了一聲,到了門外打個呼哨,竟有一輛大車在等著,他把兩個人拉上了車子,對趕車的車伕道:「送往靖南侯府狄侯爺的府上去,你知道路吧!」
車子停在靖南侯府的大門外,侯府氣派自是不凡,徹夜不閉,門口居然還有人在守值,卻是穿了戎裝的兵勇,文青水是來過的,那些兵丁是跟著老侯爺的親兵,因此也認識他,忙上前問道;『文公子,這麼一大清早,你就上門來了,有什麼急事要找小侯嗎?」
「是的,很急的事,十萬火急,快把小侯叫出來!」
「你來得不巧,小侯昨夜一夜未歸。」
「是真的不在家?」
「是真的!因為侯爺也在找他,特別吩咐過小的,說小侯一回來了就通知他去見侯爺。」
文青水道:「這件事卻非同小可,你們最好把小侯盡快找到,否則禍事大了,你們侯爺爵爺抄家都可能的。」
那個親了一怔,文青水一指車子道:「這上面有兩個死人,是你們小候的朋友,我是悄悄給他送來的,你們快告訴他處理一下,事情要是鬧開來,那可不能怪我了。」
說著回身要走,那個親兵忙道:「文公子,這大清早您送兩個死人上門,小的可不敢收……」
文青水道:「你可以不收,我就只有往廠裡送了,你轉告小侯,我給他留了多少交情,他想躲可不行,別人跑得了,他可跑不了……」
「小的實在不知道您說些什麼?」
「你不懂狄青懂,反正你認得我,知道死人是我送來的,你怕惹事,我會打人命官司去,可是誤了小候的事,你負得起責任嗎?」
那個親兵急得要哭了,文青水冷笑道:「反正屍首在車上,你作不了主,不妨進去找個能作主的人;如果你們堅持不收下,告訴車伕一聲,他自然會拉走的。」
親兵見他又要走,忙道:「文公子,您請稍候片刻!」
「我還有急事待辦,可不能留下來耗費時間,你去找個能作主的人問問,甚至於向侯爺請示都行,若你們不收留那兩個死人,就去告訴車伕,他會把人拉走!」
說完了這幾句,他頭也不回走了,那個親兵還叫道:「文公子,如果小侯要找您……」
「他自然找得到我的!」
文青水並沒有走遠,他只折了兩個彎,就繞到了另一端,遙遙地監視著,府中出來了兩個人,是管事之流的高等下人,看了看屍體,交頭接耳了一陣,居然叫車伕由側門把車子趕了進去,車伕出來時,不經意地比了個手勢,那代表了一個數字一百。
表示府中的人給了他一百兩銀子封住他的口,叫他別隨便出去亂說,但也收下了屍體,這證明死者是他們認識的人或是有關係的人。
沒多久其中的一個悄悄地出來了,牽著一頭馬,顯然即將要到一個較遠的地方夫。
文青水的佈置很周密,他招招手,也有人給他送了匹馬來,遙遙地跟在後面。
馬出了西郊,文青水已經知道他是上哪兒去了。
西郊有所田莊,有很大的一片莊院,是狄府的產業,雇了十幾個人在這兒管理著,種著花、蔬菜,養著豬革雞鴨和魚,供應著府裡的需要,老侯爺偶爾來住兩天,享受一下田園之樂。但狄青卻常常把朋友安插在這兒。
文青水繞了一條路,轉到那所田莊的側面,他對這兒很熟。找到了一條小船,順著河水撐了一段,由水池處進了田莊,一直撲向堂屋。
「不僅狄青在那兒,連昨夜受傷逃走的那個傢伙也在這兒,另外還有一個老頭兒,卻是天府二狐之一的索天彪。
文青水心中一陣興奮,這個老狐狸在此,梅鐵恨必然是在不遠了,想不到他們真敢躲到京師來。
可是他仍直闖兩人,狄青看見了他,臉色一變道:「文兄!
你怎麼找來了?」
文青水冷冷地道:「我是向小侯乞命來的,我對小候已仁至義盡了,小侯卻派人去要我的命。」
狄青臉上一紅道:「這不是我的意思,文兄,你來得正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索天彪索老先生。」
文青水道:「智狐索天彪,天府中的第二位大人物!」
索天彪神色一動道:「文公子認識老朽?」
「不認識,但是跟天府中另一位玄狐諸葛龍打過交道,彼此相處得並不愉快。」
索天彪訕然一笑道:「諸葛龍剛愎自用,對文公子多有失禮,好在他已經死了,不言其過!」
文青水道:「索老先生對我也不友善,昨夜派了三個人要去殺我…」
索天彪道:「這一點老朽很抱歉,因為文公子要的數目太大,老朽無法應命,只有得罪了。」
「你們剛發了一票橫財,我只要求一半、」
「文公子,你要瞭解,我們是天府,是一個大組織!」
「以前是,現在連老巢都給冷家莊挑了。」
索天彪微笑道:「那是府宗故意放棄的,那個天府站在明處,想對付我們的人太多,而且局面開得太大,收了也好,天府卻沒有垮,只是今後將改變一下行事的手法。」
「這不關我的事,我只要銀子!」
「實在很抱歉,我們的銀子有重要用途,而且也已經分發出去了,此地只有二十萬兩,是老朽等人的活動費用,文公子若是肯屈收,老朽即以此為敬。」
文青水冷笑道:「在下又不是討飯的,這種事情是沒有討價還價的,本來為了夜裡的事,在下要漲價一成的,看在索老的份上,還是維持一半吧!」
「文公子,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
文青水笑道:「在下只打了五五的算盤,對各位仁至義盡了,索老自己不上路!」
「銀子撥出去了……」
「沒關係,在下自己能找得到那些人,—一向他們要過來,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在下可是照單全收,而且還得外加尺碼,沒這麼便宜了,索老最好叫他們再送一點回來,我這人做事很有耐心,不達目的絕不罷手。」
索天彪怒聲道:「文公子,你該打聽一下,勒索到天府頭上來,你有什麼憑仗嗎?」
「小侯知道!我這人專喜歡幹一些不太可能的事,賺那些別人不敢賺的錢!」
索天彪怒聲道:「老夫倒是不信,今天你拿出本事來離開此地,老夫就算你有本事!」
文青水微微一笑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在下跟索老談不出結果來,小侯,我等你一句話!」
狄青作難地道:「要我說什麼?」
「幫忙向這個老頭子說明一下,我文青水是塊什麼樣的料,也告訴他,你站在哪一邊?」
狄青歎了口氣道:「兄弟能力淺薄,兩方面都管不了,兄弟只有兩方面都不站。」
文青水微微一笑道:「小侯,假如你是這麼個交朋友法,我只有找人去向老侯爺理論了!」
「這事與家父有什麼關係?」
「那是你小侯的想法,高人鳳、冷家莊和廠衛是怎麼個想法,你小候可能沒想清楚,打擾了。」
他回身要走,索天彪怒聲道:「你想走?」
文青水一舉手,掌心握著的是一枚號炮,笑笑道:「小侯!
我還留了一份交情,可是我把手中這枚號炮放出去,事情就不是那樣容易解決了。」
狄青道:「你還帶了人來?」
文青水笑道:「不過是幾個朋友,也是無關緊要的局外人,不過他們卻陪著一批有關緊要的朋友在附近溜躂,目前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不過看見了號炮之後,自然會有人告訴他們一切,感興趣的人就多了!」
狄青臉色大變道:「索老,你要慎重考慮,我們可受不起牽累。」
素無彪怒道:「你要我向這小子屈服。」
「浪子只是要錢而已,我跟他認識幾年了,知道他朋友不少,卻與那方面都沒有牽連,付足他的錢就好了。」
「付足他的錢,你說得好輕鬆,他要是拿著這個來圈住我們,豈不一直要受他威脅了!」
「浪子不是這種人,他開口雖凶,卻都是一次結清,從沒有第二回的。」
「那也沒辦法,銀子早已分出去了,府宗要另起江山,正是需要錢的時候,咱們自己用都不夠,你別怕他,天府只是轉移了陣地.可沒真正地垮台。殺了他,我負責你沒事,有事王爺也會扛起來的,他也不是真的不管。」
狄青想了一下,拔劍面對著文青水道:「文兄!小弟實很抱歉,小弟盡了最大的努力,為你爭到了二十萬,是你的胃口太大了。」
文青水一笑,狄青仗劍朝外衝去,但文青水的劍法何等犀利,幾下子就把他退開了,到了屋外,他把手中的號炮往地上一丟,一溜火號沖天而起!
狄青臉色一陣大變,剛好索天彪插過他的身邊也追出來,狄青突地一劍,由索天彪的背後刺進去,前胸透出,撲地倒了下來。
索天彪在地上翻了個身,幾自不能相信地道:「小候!你居然會殺我?」
狄青道:「是的。我沒辦法,你一意孤行,置我們的安危於不顧,但我卻不能讓家人受累。」
「你以為你能脫得了關係?
「我如果把梅老兒交出來,相信沒人會再追究我的。」
索天彪厲聲大叫道:「叛徒!你敢」
話就說到這兒,他口中已鮮血直噴,倒地不起了。
另外一個受傷的漢子見狀愕然不知所措,狄青道:「王忠,你也瞭解到大勢所趨了,天府這下子是真正的垮定了,既沒錢,也沒勢,還能成得了什麼事?」
那個叫王忠的傢伙道:「不!府宗手中還有一批人。」
「光有一批人有什麼用。寧王已經決心放棄他了,把京中的勢力轉到高人鳳那兒去了,梅鐵恨已窮途末路,靠劫糧餉來過日子,那還能混多久?」
王忠頓了一頓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怕什麼,天府垮了,王爺卻沒有垮。」
「你能搭得上南昌的線?高人鳳哪兒可不行,他不會容得下我們,在那兒也混不出頭來。」
「不找高人鳳,我父親直接跟王爺聯絡去。撇開高人鳳,我們自己闖一番局面去!」
「小候有這個門路,在下自然跟著小侯走了。」
「我父親可以搭上王爺的線,但我們自己卻必須要有點底子,不能光靠你我兩個人!」
王忠道:「急速之間,上那兒找人去?」
「把梅鐵恨的底子拉過來!」
「我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我只認識幾個人。」
「就從你認識的人著手,把他們說服過來,再叫他們去影響他們所知道的人。」
王忠點點頭道:「我可以試試看。」
「你快去,回頭到我家集合再商量。」
王忠走了之後,狄青道:「文兄!你不是說有人的嗎?怎麼還不見人來?」
文青水道:「第一次號炮只是叫大家注意集中人手,第二次號炮才是叫人密集攻擊之意!」
他手中又多了一枚較小的號炮,狄青道:「那還好,我們還可以談一下,文兄,對小弟的決定你有何意見!」
文青水道:「我不管你們的事,我要的是錢!」
「那筆錢只剩下二十萬兩了。」
「沒關係,我先拿了這二十萬兩,然後我再憑本事去找其他的人,非要湊足五十萬兩不可。」
「文兄真能找得到嗎?」
「從那幾個死的身上找,他們來往些什麼人,我已經作過調查了,我有把握至少可以挖出十幾二十個人來,每人敲他個一兩萬,大概也差不多了。」
「文兄!天府中人都是亡命之徒!」
「據我所知,有一半不是的,他們都是有家有業的人,擔不起劫餉殺死官差的罪名,他們會乖乖地把錢拿出來。」
「文兄!你知道小弟有意接下那個擔子,你這不是跟小弟搗蛋了。」
文青水笑笑道:「小侯!我若是從你手上要錢,那是我不夠交情,現在我只是要求分一半贓而已,小候再說這話就是不上路了!」
狄青咬咬牙道:「好!五十萬。我付給你,請你幫個忙,別去找其他的人。」
「可以!而且還會把我調查得到的名單交給你,上面也許有幾個你不知道的,那對你也有好處!」
「承情!承情!還有就是要請你幫忙對付梅鐵恨,除去了他,我才能接下他的班底。」
「小侯!我一個人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只對付梅鐵恨一個人!」
「我也不敢承擔,他身邊總有一些忠心的夥伴,他也沒這麼容易好對付!
「你可以找點幫手,比如說找高人鳳呀!
「高人鳳如果出頭,小候就撈不到好處了,他的主張是趕盡殺絕,不留一個殘命的……」
「那就找冷家莊好了反正梅鐵恨身邊的人不能留,其餘的請網開一面!」
「我也沒這麼大的本事去影響冷家莊,小侯,你是在給我出難題了!」
「五十萬兩銀子不是白拿的,你得想想辦法。」
說著遠遠已可見一批人過來,約摸有十幾個,文青水道:「冷家莊的人來了,小侯躲一躲,我可以把你撇開,但是不讓他們見到你最好!」
狄青道:「好!今天晚上你到舍下來,我把銀票準備好,同時也商量一下細節!
文青水道:「府上是不去的,我們在海甸的一枝香菜館見,上燈時分,吃晚飯。」
狄青似乎想反對,但是也沒有別的方法,因為來人更近了,他只得匆匆離去。
冷家莊只來了五六個人,其餘的還是文青水的那些酒肉朋友,他們見到殺了人,似乎吃了一驚,但是冷家莊的人見殺的是索天彪,倒是十分興奮,連忙拉住了文青水問究竟,文青水也編了套說詞,果然沒提及狄青。
這批人是認識水文青的,也是知道水文青的身份的,當然也排斥了文青水的身份好幾年,所以他們的談話中不會有漏洞,躲在暗中的狄青偷聽他們的談話,確定了文青水不是他們一夥兒,心中才定了下來。
冷家莊的人找了輛車子來,把索天彪的屍體拖走了,文青水也跟著走了。
當晚,在一技香菜館中,文青水才到,堂倌已經道:「文公子,您才來啊,小侯已經等久了!」
把他引到了一間雅座中,但見那個受了傷的王忠也在,狄青似乎等得不耐煩了,菜叫了一桌,卻都沒有動,狄青拖他坐下忙問道:「冷家莊那邊怎麼說?」
「我見到了冷秋水,那個老傢伙很厲害,追問我如何跟索天彪起衝突的,我只好說實話,是打算向他們敲竹槓,分得一筆飽銀,索天彪要殺我,我起而反抗……」
「怎麼能告訴他們呢?」
「我是怎麼一塊料他們很清楚,要不然的話,冷老兒也不會派人來警告我,要我遠離他的女兒了!」
「冷秋水如何表示呢?」
「他說他這個部門只管擒殺叛逆,並不管追贓,他不過問我發橫財,但要求我幫忙找到梅鐵恨。」
「你答應了沒有?」
「我沒這麼傻,我若一口答應,豈不明白告訴他們我跟天府有聯繫了!」
「他現在難道不懷疑你嗎?」
「那倒沒有,為了冷寒月的原故,他們把我的底子得很清楚,知道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浪子,而且我還幫過冷寒月跟天府作過對,他倒還相信我,我只答應有了梅鐵恨的下落,通知他們一聲。」狄青吁了口氣道:「這就好。文兄,這兒是三十萬兩銀票,是兄弟竭盡所有湊出來的。」
文青水數了一下,塞進懷裡道:「還有二十萬呢?」
「目前兄弟湊不出來,等殺死梅鐵恨後再行奉上。」
文青水一笑道:「小侯,老實說我也不怕你賴帳,因為我把你往冷家莊一交,再敲他們五十萬他們也會答應的,只是我不屑幹這種事,我們的事就到此為止……」
「你不是答應我要對付梅鐵恨的嗎?」
「我是答應過,可是我沒答應小侯可以分期付款的,小候做事不幹脆,可怨不得我!」
狄青無可奈何地道:「兄弟實在是一時湊不齊!」
「小侯!梅鐵恨的那些人多半是為了錢而跟著他的。」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梅鐵恨寧可冒著大險去劫軍餉也不敢少了他給那批人的津貼,顯然是非錢不可,你若是連二十萬都湊不出,也別去傷那個神了,還是安安份份地做你的小侯爺吧!」
「只不過欠一下,我負責在最短的期限內給你!」
「你能等,我可不能等,辦完這票事後,我也要遷地為良了,出去逍遙個三五年再回來!」
「哪裡會比京師好,你手中有了錢,幫冷家莊建下了大功,更沒人敢惹你了!」
「別人不敢你小侯敢,我若是留在京師,第一個不放心的是你小侯,我可不做這種眼中釘!」
狄青歎了口氣,取出了一個小布包道:「這裡面是一條珠串,兩隻玉鐲以及一隻珠風,都是上好極品,以市價而言,只會超過二十萬兩,以此折價可行?」
文青水大方地收了下來道:「好!我也交出名單,先示誠意,小侯,這可不是我黑心,光憑在名單上的那些人,只要我找上門去,要個六七十萬也沒問題。」
狄青和王忠一看名單,不禁臉色大變,顯然這名單的真實性已毋庸置疑,而且還是重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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