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默然片刻,劉宗才道:「三個月後,雨花台之戰,杜公子有把握勝過他嗎?」
杜青笑道:「那是另外一回事,至少不會有這樣多人受他的威脅,今天拿全莊人的性命去換那幾個,實在太吃虧了!」
謝寒星忍不住道:「杜大哥!今天你那兩招劍式可以勝過韓莫愁的,即使不準備殺死他,至少也得給他一點教訓才對!」
杜青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勝過他呢?」
謝寒月怕她多嘴說漏了消息,連忙道:「韓莫愁很狡猾,沒有必勝的把握,絕不肯冒險輕易與人動手的,今天他愴惶退走。等於是受到教訓了!」
謝寒雲道:「我就是根據這一點,想到他必定勝不了杜大哥,也因此感到了可惜,如果緊逼他動手,羞辱他一場,至少可以使他在人前丟個臉,使那些跟隨他的人對他失去信心!」
杜青笑道:「沒有用的,除非我能將韓莫愁一舉而殺死,否則沒有人敢離開他的,韓莫愁控制人的手段分明暗兩種,明裡脅人以威,示人以惠,暗裡則用各種方法去消滅異己,誰敢跟他作對呢?」
查子強道:「如果杜兄能勝過他,那些人必然會站到杜兄這邊來,要求杜兄的保護,韓莫愁怎敢再傷害他們!」
趙九洲也道:「是啊!這些人雖然武功不高,起不了多大作用,但韓莫愁拉攏他們,目的在驅使他們與杜兄作對,讓他們死在杜青兄手下,造成杜青兄在江湖上狠毒之名,用心極為陰險,杜青兄要揭破他的陰謀,最好是當眾擊敗他。」
杜青一歎道:「如果我真有這份能力,自然不辭一戰,問題在於我那兩式劍招,完全是無意中使出,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查子強愕然道:「那有這種事呢?」
杜青正色道:「我說的是真話,那兩式劍招的劍譜大家都看過,根本是不可能的,卻在我的劍下使出,真叫人想不透。」
謝寒月微笑道:「這倒是可能的,精妙的劍招與奇妙的文章一樣,本由天成,妙手偶得,可一而不可再!」
杜青笑道:「我想也是這個道理,所謂神來之筆,全憑一時的感覺,才能驚世駭俗,如果化為成式,可以隨心施展,則其中必有弊病,不能算作十全十美的了,修文水給我的無敵六大式劍訣,都是屬於這一類的!」
謝寒月道:「可是韓莫愁不明此理,他以為杜大哥是騙他的,他愴惶而退,也不一定是真的怕這兩式劍招!」
謝寒雲不以為然地道:「那他為什麼要退走呢?」
謝寒月道:「他想爭取一點時間,將無敵六大式從頭研究一番,弄出個頭緒,他的目的在稱霸武林,並不以擊敗杜大哥為滿足,所以一切都作長久的打算!」
杜青點點頭道:「我也是為了爭取一點時間,無敵六式不可靠,讓他來虛耗精力,我則可以在實際功夫上多作點努力!」謝寒雲問道:「什麼是實際的功夫呢?」
杜青想了一下道:「我們到莊裡再說吧!你把莊中各負責人請來商量一下!」
謝寒雲點頭答應了,於是遣散莊丁,各就原職,她卻將六龍一鳳與劉宗等八人叫住,一起來到內廳就坐!
查子強與寒月寒星姊妹也相繼入座,杜青起立道:「今日一會後,韓莫愁與綠楊別莊敵意分明,與我們也形同水火,我們可以說是站在一條陣線上的!」
謝寒雲道:「綠揚別莊始終與你站在一條陣線上的!」
杜青微微笑道:「今天你把平步雲等三位師爺逼走後,我相信可以這麼說了,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須向貴莊的人弄弄清楚,請你派一位代表答覆!」
劉宗道:「本莊現在是小姐作主,小姐可以決定一切!」
杜青笑道:「這件事我認為寒雲作不了主,還是請另一位作代表!」
劉宗朝六龍一鳳看了一眼道:「那就由兄弟代表作答好了!」
杜青道:「我這次來到揚州,並不是送寒雲回家接掌家務的!」
謝寒雲道:「不錯!我也沒打算要接管這個家,完全是形勢造成的,所以我雖然公開承認是王非俠的女兒,但並不準備改姓,我仍然是謝家的女兒!」
劉宗剛要開口,謝寒雲搶著又道:「我絕不逃避我的責任,但我並沒有把這個家當作權利,在莊中,我是王非俠的女兒。出了門,我還是姓我的謝!」
劉宗想了一下道:「主人生前也在謝家管家,小姐出身在謝家,對這個雙重身份也還說得過去,屬下想主人泉下之靈亦不會反對!」
杜青笑道:「哪就好說話了,我現在正式問一句,請劉兄據實答覆,王世伯究竟死了沒有?劉兄!你不必考慮,請立刻回答!」
劉宗道:「主人自然是死了,杜兄親眼見過他的陵墓!」
杜青笑笑道:「我認為墓中埋葬的只是王非俠這個名字,並非王世伯本人!」
劉宗神色一變,謝寒雲沉聲道:「劉大哥!你必須說真話!」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杜兄為何會有這個想法?」
杜青道:「我對風水堪輿之學,略有所知,我認為那是一塊隱龍穴。照堪輿的規定,必須是空穴,不得埋葬遺骸!」
劉宗只得道:「墓穴是空的,但主人確已死了!」
杜青笑道:「劉宗,我注意很久了,綠楊別莊一直到現在每個人都說王非俠已經死去,但沒有說他逝世!」
劉宗道:「這有什麼差別呢?」
杜青道:「差別很大,由此可證明王世伯僅是死去一個身份,而他的身體仍是健在人問,暗中指揮著各位!」
劉宗道:「杜兄何以會有這種想法的?」
杜青一笑道:「破綻太多了,諸位對王世伯之死並未舉喪,王世伯不僅是各位的主人,更是師長與領導者,而各位卻全無哀容,再者寒雲初來之時,各位並沒有準備要她來接掌大權,過了一會後,各位才有那種表示,可見是王世伯的授意!」
劉宗道:「莊中原由夫人主持,夫人宣佈退出後,我們自然想到唯有小姐才是真正的繼承人……」
杜青笑了一下道:「謝夫人是個極具野心的人,王世伯種種的佈置籌劃都是為了她,她正因為此地的計劃已成熟,才放棄了謝家的基業,我相信如果不是三世伯在其間周旋,謝夫人絕不會甘心交出此間的權限!」
劉宗忙道:「夫人既是雄心萬丈,而主人又對她言聽計從,怎麼肯聽主人的話而將權限讓出來呢?」
杜青道:「那是因為韓莫愁後來的表現使各位太震驚了,對他實力的估計,各位犯了個大錯,此刻與他正面作對,各位的準備尚不足應付,才由寒雲來挑這付擔子,以鬆懈韓莫愁的戒心,我的猜測對嗎?」
劉宗默然不答,謝寒雲催促道:「劉大哥,你說話呀!」
劉宗想了一下道:「屬下等每一個人,都宣誓終身效忠小姐,小姐如果相信這一點,其他的問題都無須回答了!」
杜青笑道:「那是因為寒雲的領導方法和能力確有過人之處,王世伯認為綠楊別莊由她來負責比誰都恰當,才有這個決定!」
謝寒雲厲聲道:「劉大哥!你說句老實話,我爹究竟死了沒有?」
劉宗低頭不敢回答,謝寒雲又催問了一句。
劉宗抬頭痛苦地道:「死了!小姐如果不信,屬下願意自刎來證明這件事!」
說著抽出腰下寶劍,往脖子上勒去,謝寒雲攔往他道:「劉大哥!我相信你就是了!」
劉宗依然痛苦地道:「屬下堅請一死!」
他用力一掙,謝寒雲抓不住,只好被迫放手,忽然空中傳來一個竣厲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地喝道:「劉宗!把劍放下!」
劉宗怔了一怔,杜青等人遊目四顧,卻不知聲音從何而來。
那聲音又響道:「我並不在室中,也不在人間,你們不必找我!」
這明明是王非俠的聲音,卻聽不出來自何方。
謝寒雲忍不住叫道:「老王!真的是你嗎?你在那兒?」
那聲音一歎道:「大小姐!老王死了,王非俠也死了,綠楊別莊的主人更是死了,寒雲,你不要逼劉宗,他無法回答你的話,因為他立過誓,在這件事上絕不能告訴你……」
謝寒雲叫道:「那你一定沒有死,否則劉大哥何必要自殺呢?」
那聲音歎道:「這是他想不開,其實根本不用自殺,我的人與我的名字一起死了,我絕不能用原來的面目見你們任何一個!」
謝寒雲冷笑道:「劉大哥可不能這麼想,他知道你沒有死,說了謊愧對於我;說實話又愧對於你,是你在逼他自殺!」
那聲音道:「我永不會再見你們,與死有什麼差別!」
謝寒雲道:「不見人與死了是兩回事!」
那聲音道:「在我的看法是一回事,因為我已摒棄原有的一切。」
謝寒雲冷笑道:「可是你仍在暗中操縱著綠楊別莊的一切人和事!」
那聲音道:「這一來是他們的愚忠,二來是我怕你們應付不了韓莫愁,現在你大可放心,我已經決心擺脫一切,莊裡的事交給你,我也要離開此地?」
謝寒月問道:「你要上那兒去?」
那聲音道:「從今天對韓家那一戰,謝耐冬總算清楚了,半生歲月用於創業,仍不足與韓莫愁一拼,我們準備放棄了,我們會到一個真正清靜的地方追求我們失去的歲月,再也不復人間去干涉江湖糾紛。
謝寒雲問道:「是真的嗎?」
那聲音道:「千真萬確!」
謝寒雲道:「那麼你要做一件事,把平步雲等三個老傢伙解決,他們活在世上,對我始終是一項威脅!」
空中一陣沉默,謝寒雲道:「對我個人,他們全無利害關係,但是我主持綠楊別莊一天,他們就威脅我一天,這不是我私人的要求!」
空中又遲疑片刻道:「可以!我一定辦到!你還有什麼要求?」
謝寒月道:「寒雲沒有了,我以謝家當事人的身份,請母親將謝家的劍訣交出來,那是謝家的東西,她無權帶走!」
空中傳來謝耐冬竣厲的聲管道:「放屁!你別做夢!」
謝寒月微微一笑道:「娘,可見你還沒有放棄雄心!」
空中又換成王非俠的聲音道:「大小姐!我與耐冬歸隱之意甚堅,絕不會再來麻煩你們,只是那劍訣卻不能交出來!」
謝寒月問道:「為什麼?」
謝耐冬的聲音道:「因為謝家的劍決已經被韓莫愁看過了,劍譜上的字跡消失後,就不再是謝家的東西了!」
謝寒月道:「娘!您早就先看過了!而且劍譜上所截的劍訣早已經你另行更換過,殘缺不全了……」
謝耐冬的聲音冷冷一笑道:「不錯!可是我如不換,韓莫愁偷看去的更多,對你們的威脅更大,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謝寒月道:「娘,您是在謝家主理時私窺劍譜的,那些劍式應該是屬於謝家的,您不能把持著不交出!」
謝耐冬的聲音冷笑道:「如果不是杜青多事,在較劍的那天拆穿劍譜中的秘密,韓莫愁至少也得再等三年才發動,利用這段時間,我可以在暗中除去他,全部計劃都毀在杜青的手上,你要怪,只能怪杜青多事!」
杜青笑道:「夫人真有把握能除去韓莫愁嗎?」
謝耐冬的聲音怒道:「怎麼沒有,非俠假死就是為了促成這個計劃,我把謝家的大權交出,他不會起疑,一定計劃在三年中去奪取劍譜,因為他不知道我已發現了劍譜的秘密,以為寒月是個女孩子,不足為慮。我與非俠利用多年佈置的人力,猝起而攻,一定能置他於死地,就因為你多事,提前拆穿劍譜的秘密,他一看劍譜上的字跡迅速隱去,更從殘缺的劍笈上知道我已經看過了,才對我加意防備!」
杜青笑道:「您與王世伯在綠楊別莊上的佈置,他早就知道了!」
謝耐冬道:「可是他不知道我們訓練了綠楊十八飛衛,這是唯一可以制他的武力,因為你的多事,使他提高了警覺,才將他偷學的韓家劍式教給了他的弟弟韓無憂,形成了二人聯合攻勢來抑制我們,否則他那種自私思想,怎會如此大方!
從今天動手的情形看,韓無憂的劍式不如韓莫愁老練穩健,謝耐冬的分析可以說頗有道理,杜青沒話可說了!
謝寒月只得哀求道:「娘!我們很需要那些劍式!」
謝耐冬笑道:「這些劍式是我設法保存的,如果我不預先啟封偷看,也會毀在杜青的手中,所以與我無關!我沒讓韓莫愁看得更多,對謝家有功無過,已經很對得起激家……」
謝寒月道:「娘,為了謝家,您把劍式給我成嗎?」
謝耐冬厲聲道:「不行!為了謝家,我已經犧牲得太多,現在我已經把責任交出去,留下這點劍式,算是謝家欠我的!」
謝寒月道:「娘,您才是謝家真正的後裔,我與謝家全無關係,我替您挑起擔子,您還要來搗我的蛋,這是什麼意思呢?」
謝耐冬冷笑道:「我生在謝家是我不幸,你牽進謝家是你的不幸,要怪也只怪你死去的老子,怨不到我頭上!」
謝寒月道:「我們與韓莫愁勢力懸殊,您讓我們如何撐下去!」
謝耐冬冷冷一笑道:「你有的是辦法,杜青肯替你賣命的!」
杜青道:「我就是為了求取劍式才到揚州來的,沒有這些劍式,我破不了韓莫愁的左手劍法,夫人!請您大發慈悲……」
謝耐冬冷笑道:「我說不行就不行!謝家的女兒都是寡婦的命,偏偏到了寒月這一代居然想白頭偕老,沒有這麼舒服……」
謝寒月連忙道:「娘!我不是您親生的。寒星與寒雲都是您的骨肉!」
謝謝冬道:「寒雲有綠楊別莊,可以另謀發展,寒星本來可以繼續我的事業,大有作為的,偏偏她自己不爭氣……」
謝寒雲大叫道:「我死也是謝家的女兒!」
謝耐冬冷笑一聲道:「非俠!你聽見了,你的女兒並不領你的情呢?」
謝寒雲叫道:「主持綠楊別莊是我做王非俠女兒的責任,獻身謝家是我生下來而具有的責任,這責任是您硬安上去的,如果您從開始就讓我姓王,我就不會有那責任了,這是您跟王非俠給我安排的命運!」
謝耐冬冷笑一聲道:「非俠!你聽聽你的好女兒,她直呼你的名字,並沒有認你這個老子,你還那麼體貼她!」謝寒雲道:「我要一個敢公開與我見面的父親!」
空中傳來王非俠的輕輕一歎道:「人各有志,寒雲,我不怪你,你對外沒否認我這個爸爸,我已經很滿足了,綠楊別莊不是遺產,是一項沉重的責任,我交給你,感到很抱歉,如果你不想接受,大可以丟開不管,再見了,我的好孩子……」
聽語氣似有去意,謝寒雲急得大叫道:「爹!你等一下……」
謝耐冬冷笑道:「好不容易聽你破口叫一句爹,他卻已經走了,連這點福氣都沒有,看來你們父女的緣份是不夠……」
謝寒月大叫道:「娘!您不交出劍式,我也不管謝家的事了!」
空中傳來謝耐冬遙遠的聲音道:「你現在在當家,愛怎麼做是你的權利,我也管不了……」
語音俱渺,留下一群發呆的人。
良久後,謝寒雲才問道:「劉大哥!他們在那兒說話?」
劉宗黯然道:「在兩里外的一所農莊中,此刻恐怕已去遠了!」
杜青一怔道:「在兩里外的聲音傳到此地?」
劉宗道:「是的,那是地聽的裝置,用兩個竹筒,蒙上皮繃緊,再用牛筋扯緊就可以將聲音傳得很遠。」
謝寒雲道:「牛筋露在地面上,不怕人發現嗎?」
劉宗道:「那些牛筋都是用竹竿套住,埋在地下的,主人隱居的那所農莊十分穩秘,除屬下外,別無一人得知,而莊中各處都裝有傳聲的竹筒通到那兒,所以主人對莊中的瑣細事務,瞭解得很清楚,有所指示,也是利用傳聲的裝置!」
潘金鳳道:「難怪主人能秘不現身而隨時指示,我們還以為主人就在莊中呢,卻不知是利用此種裝置!」
謝寒雲沉聲道:「劉大哥!你立刻將那些裝置拆除,在我管理下的綠楊別莊不須要那些裝置,我對人沒有秘密!」
劉宗應了一聲,謝寒雲又道:「喪事照常舉行,我的父親,你們的前主人都已經死了,而且把我娘的靈位再加上……」
謝寒星大聲叫道:「不!娘的靈位設到金陵謝家去,我們的母親在謝家就死了,我們都早就是無母的孤兒了!」
杜青卻道:「寒星!寒雲!如果你們願意聽我一句話,我希望你們別這麼做,把靈位拆除,宣佈王世伯尚在人間!」
謝寒星流淚叫道:「難道我們還承認這種母親?」
杜青正色道:「父母生育之恩,大於天齊,深如海同,絕不是任何情形所能抹殺的,只有禽獸才不知父母!」
謝寒月道:「鳥反哺,羊跪乳,禽獸也知道父母之恩,二妹!三妹!聽杜大哥的話,不能意氣用事!」
兩姊妹低頭不語,謝寒月又道:「不過王老伯尚在人世的消息不宜公開,他們倆是為了求得安靜的生活才離世遠遁,別讓韓莫愁又去打擾他們!」
劉宗忙道:「謝小姐的話很對,主人所以假死而避,就是為了躲開韓莫愁的追索,還是別增加他們的麻煩吧!」
杜青笑道:「王世伯未死,韓莫愁早就知道了,把他們決心偕隱的事傳出去,反而能征少他們的麻煩,因為韓莫愁目前最疑忌的還是他們二位,如果今天這番談話傳到韓莫愁耳中,他不知多高興呢!」
劉宗道:「杜兄的意思,兄弟還不明白!」
杜青道:「韓莫愁的劍術勝我們有餘,唯一擔心的是謝家的那份劍訣,所以他今天才帶了唐家兄弟同來,借重他們的歹毒火器,專為對付王世伯與謝夫人,現在知道他們與綠楊別莊脫離了關係,還會不高興的嗎?」
謝寒月點點頭道:「他們二位不肯把劍訣交出來,並不是故意與我們為難,而是叫韓莫愁提高戒心,別去自找麻煩!」
劉宗道:「不錯;主人宅心忠厚,開不是自私的人,對小姐尤其辭犢情深,如果不是別有原因,絕不會將劍式秘而不宣的!」
謝寒雲憤激地道:「他不知道這劍式對我們多重要嗎?」
杜青低聲道:「自然知道,可是他另有原因……」
謝寒雲叫道:「什麼原因?」
杜青用手朝空中一指,劉宗會意,發出三枝鐵疾黎,擊中樑上的三處空穴,然後才笑道:「這廳中的三處傳聲裝置都已破壞了,杜兄請放心說話吧!其實也沒關係,這傳聲裝置別人並不知道?」
杜青笑道:「平步雲他們也不知道嗎?」
劉宗一怔道:「傳聲裝置是柳群發明的,但裝在什麼地方他們都不知道!」
杜青搖頭道:「不!他發明的東西,一定知道裝置的所在,而且我相信他們也接上了竊聽的裝置……」
劉宗忙問道:「何以見得呢?」
杜青笑道:「寒雲曾經請王世伯解決他們三人,王世伯一口答應了,他們與王世伯是多年知己,王世伯會如此做嗎?」
劉宗道:「按主人平素對人,絕不可能如些殘酷寡義,但平步雲他們被小姐逐走後,心懷不平,將來必為小姐之掣肘,所以主人才咬牙忍痛答應小姐的要求!」
杜青笑笑道:「這也不對,平步雲等人離去時,對王世伯雖然極其忠心,寒雲擔心他們是不錯的。王世伯答應對付他們,情理上都說不過去,而王世伯居然答應?用意至為明顯,就是硬逼他們投向韓莫愁那邊!」
劉宗怔然道:「主人知道他們在偷聽嗎?」
杜青笑笑道:「這是毫無疑問的,王世伯料準他們的行動,才故意說出那些話,讓他們帶到韓莫愁那邊去,話從他們的口中傳出,效果一定更高,更容易便韓莫愁相信,王世伯歸隱避禍的目的也達到了!」
劉宗道:「這三個人如果投到韓莫愁那邊,對小姐的威脅更大了,主人不會以一己之私,貽小姐之患的!」
杜青道:「現在不怕他們聽見,我可以直言無隱了,王世伯與謝夫人所以如此,可能有更深的苦心!」
謝寒雲忙問道:「是什麼呢?」
杜青道:「可能是令堂所把握的劍式對韓莫愁已不具威力,否則令堂即使故意刁難,王世伯也不會做這種絕情的事!」
這番話使謝寒月也怔住了,頓了一頓才道:「我想是對的,否則娘也不會如此絕情的!」
杜青笑向寒星道:「令堂色厲而內慈,對你更是愛逾性命,記得我們在金陵因互相不服而拚命時,令堂曾經用她的一手來保全你的性命,這麼一個偉大的母親,豈會因幾手劍式而故意來刁難你,往這裡想,你就不該恨她了!」
謝寒星呆了半晌道:「可是她的語氣太氣人了!」
杜青一歎道:「那是沒有辦法的事,令堂一生都為謝家,最後豈有存心拆台的道理,謝家的主權是她自己交出來的,沒有人逼她,她不會因此懷恨,如果那些劍式真能制住韓莫愁,她怎會秘而不傳呢?」
謝寒星道:「可是她也不能將劍法扣在手中不傳呀,即使制不了韓莫愁,至少也可以使謝家的劍術更進一層!」
杜青道:「那是將來的事,目前她要利用這個秘密來構成對韓莫愁的威脅,如果傳給了你們,非但於事無補,反而引起韓莫愁對你們的顧忌,更顯得不償失,她留住劍式不傳,又間接將此傳到韓莫愁耳中,是為了你們的安全!」
謝寒雲道:「就算是如此吧,那我們又要如何對付韓莫愁呢?」
杜青沉重地道:「沒有辦法了,只好靠我們自己,我本來寄望於謝夫人手中的劍訣能制住他的。現在出了這種變故,我才知道那是不行的了!」
劉宗想想道:「杜兄今天用來退敵的兩手劍式,是否還能想得起來呢?」
杜青道:「那兩手劍式劉兄也曾過目,韓莫愁手中的那份抄本還是劉兄派人送出時被地搶奪而去的,每個人都記得,問題在於施發時的威力,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想不必在這上面去下功夫了!」
謝寒月與謝寒星對看一眼,二人作了個會心的微笑。
杜青又道:「不過現在據兄弟的觀察,還有一個增進劍法威力的辦法,就是這綠楊十八飛衛的劍陣,他們十八人分為九組,聯手是夠緊湊了,只是每一組單獨作戰的能力不夠,如果有一組受了損傷,連帶使其他人也失去了戰鬥力!」
劉宗道:「這個問題我們曾經注意到了,卻沒有辦法,因為他們限於年紀與體力,各組專攻本身部份的劍式已經透支了體能,實在無法作更多的訓練了!」
杜青笑道:「劍陣本身的要求太高,自然無法作更多的負擔,但用別的辦法來加強他們的戰鬥力卻是可以的!」
劉宗道:「對!我倒是有個辦法;可是他們所學的劍式都是講究快速制敵的,在這方面,我們無法作適當的教習,因為我與其他七人所習的劍式是走陰柔的路子,講究以靜制動,跟他們是完全不同的性質!」
謝寒雲忽然叫道:「對了!杜大哥!你可以教他們,你從華前輩那兒學來的血魂快劍,與他們是同一個路子!」
杜青莊重地搖頭道:「不行!血魂劍式殺氣太重,而且極難控制,他們須要聯手作戰的,如果施展血魂劍式,會把自己人也傷及在內的!」
謝寒雲一呆道:「那就沒有辦法了!」
杜青笑道:「怎麼沒辦法,現成的一位快劍名家就在眼前,只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求得他的幫忙!」
謝寒雲四下看了一眼才叫道:「是查大俠!」
查子強一怔道:「怎麼會是咱家呢?」
杜青笑道:「千手神劍,舉世無敵,查兄何必客氣呢?」
查子強道:「咱家這點本事比他們那一個都差!」
劉宗連忙道:「查大俠太客氣了,他們是佔著聯手合攻的光,如果單打獨鬥,每人只是三式,此外全無用處!」
查子強道:「這三式就夠了,今天有不少名家都被一郎與一娘阻於門外,那三式足可雄視天下而獨步人間了!」
杜青一笑道:「被阻的只是一些草包而已,他們有許多高手根本就沒有動,比如說那個常子龍,三式能擋得住他嗎?」
查子強不作回答!
劉宗忙道:「九式也擋不住他,可是他仍敗於查大俠之手,可見查大俠之高明,如果查大俠肯費心教導一下這批孩子……」
查子強連忙道:「我戰勝常子龍靠的是經驗,不是劍式!」
杜青笑道:「劍式是死的,如何善用劍式就是靠經驗,查兄以豐富的戰鬥經驗來教導那些孩子,一定成果輝煌!」
劉宗朝謝寒雲耳語幾句,謝寒雲點點頭道:「查大俠!大家都是為了對付韓莫愁。請你無論如何要幫這個忙,我並不是為綠楊別莊而來求你。如果你能答應,我將取消他們綠揚別莊的身份,叫他們列在你的門下,他們就算是他的弟子!」
查子強雙手連搖道:「那可使不得,咱家一個人照顧自己都忙不過來,弄上十八個孩子,那是要咱家的命了!」
杜青笑道:「查兄謙淡為懷,無意成為一代宗師,收弟子可以,脫籍則不必,還是讓綠楊別莊來約束他們吧!」」
查子強道:「咱家自慚淺薄,愧作人師!」
謝寒雲笑道:「查大俠!這是一個互惠的條件,劉大哥說他們十八人有五十四手攻式,跟你的快劍可以配合運用的……」
查子強道:「咱家也不想再增加劍式!」
謝寒雲笑道:「我知道!可是你要個別教導他們。必須先瞭解他們,這五十四手劍式你一定要精熟運用,才能因才施教!」
杜青笑道:「查兄!這倒是必須的,兄弟也因為見到那些劍式能使查兄更精一步,才提出這個建議!」
查子強道:「杜兄是在成全查某了!」
杜青一拱手道:「兄弟絕無輕慢查兄之意,只是站在武林道義上作此請求,如果查兄能因此而增加對付韓莫愁的實力,查兄應該義不容辭的接受,而那十八名少年得查兄指點後,能給韓莫愁以更大的威脅,查兄也該接受了。」
謝寒月微笑道:「查大俠!你就答應了吧!你運用那五十四手精招,溶入你的千手神劍內,即使不能勝過韓莫愁,也比他差不了多少,而那十八名少年更是獲益非淺,這種兩全其美的事,你沒有理由拒絕的!」
查子強想了一下才道:「杜兄以責任與道義加在咱家肩上,查某倒是沒有理由拒絕了,不過這事要請趙老前輩分勞一半……」
趙九洲一怔道:「老朽能幹得了什麼?」
劉宗笑道:「趙老英雄外號為一輪明月,意含照遍天下,久聞老英雄對劍術之分析與研究有獨到之處,這是一定要借重的!」
杜青道:「查兄只負責教導,趙前輩則分析各人的特長,如何施以適當的教導,這份工作非老前輩擔任不可!」
劉宗道:「主人對趙老英雄的理論與分析也十分佩服,杜公子在提議查大俠施教時,想必已將趙老英雄計算在內了!」
杜青一笑道:「不錯!再晚知道查兄答應的話,一定會請趙前輩分勞的。是以再晚沒有相請,因為前輩和家父是朋友,對查兄,再晚可以動之以情,促之以義,對父執輩,卻不敢放肆了!」
趙九洲哈哈一笑道:「令尊杜大俠是最會算計人的、老朽跟他交朋友時,老是吃他的虧,現有又輪到你了,遇上你們父子倆,老朽只好認了!」
謝寒雲笑道:「二位是為大義而屈尊,但禮不可廢,回頭我就叫那十八個人進來向二位行拜師大禮!」
查子強道:「那可不必了!」
杜青道:「查兄不必推辭,這是必須的,明禮正名,才能加重他們的敬畏之心,也加重了二位的責任!」
查子強道:「那也只能拜趙老,我是晚輩!」
謝寒雲笑道:「查大俠!杜大哥的父親與趙老伯是朋友,如果是他來教,我不敢委屈趙老伯降一輩,你是一個人出來闖天下的,輩份沒有衝突,也是同時受禮的好,因為擔任教導的是你,名不正則言不順。」
杜青笑道:「就這麼決定了,這件事必須守秘,因為這是對付韓莫愁一個新的策略;絕不能給他知道。才能給他一個意外的打擊!」
謝寒雲道:「沒問題,劉大哥會安排的!」
杜青道:「教導劍法必須爭取時間,最好在一兩個月間完成!」
劉宗道:「這麼快行嗎?」
杜青道:「必須如此,好在那些小傢伙劍法已有根底,所欠的僅是招式的練習與變化運用,盡夜不輟,不分心旁顧,應該來得及,場所還是選他們原來練劍的那間秘室,查兄與趙前輩請多辛苦一點,暫時別出門,莊裡的人也盡量少知道的好!」
劉宗道:「這麼我們必須派個人專司其事,小姐!屬下恐怕沒時間,由潘大姐專任其事,負責監督管促……」
杜青道:「十八衛有一半是女孩子,潘大姐擔任這個工作最適當了,對內可以宣稱由潘大姐督促他們練功,警戒照舊,對外宣稱查兄與趙前輩已經離去,這麼韓莫愁也不會再起疑心了!」
查子強道:「兄弟與趙老在韓莫愁心目中並不算回事,我們即使失蹤了,他也不會追究的,這是杜兄留下我們的原因吧!」
杜青誠懇地道:「兄弟只有血魂劍式可為用,然而並不適合,此其一也,再者兄弟為了促成這個計劃,還須另有行動!」
謝寒雲忙問道:「杜大哥!你又有什麼行動計劃?」
杜青笑笑道:「今天喝過了綠楊十八衛的拜師酒後,我要立刻動身回金陵,吸引韓莫愁的注意,這邊才能安好地進行計劃!」
謝寒雲不放心地道:「我也能去嗎?」
杜青笑道:「你在這兒當家,金陵也是你的家,你愛上那兒,就上那兒,誰也管不住你了,何況王世伯沒有死,你也不必再守靈了!」
謝寒雲聽說她也能去,立刻就高興起來!
劉宗卻道:「小姐!你走了,這個莊子由誰來主持呢?」
謝寒月微微一笑道:「劉大哥!除了潘大姐外,最好大家都到金陵去,韓莫愁擔心的是人,不是這一片基業!」
劉宗恍然道:「謝小姐的意思是我們都上金陵去,這兒留下一所空城,用以鬆懈韓莫愁的警戒與注意!」
謝寒月笑道:「這是杜大哥的意思,可不是我的意思!」
劉宗高興地道:「對!我們都去,叫韓莫愁緊張一下,使他弄不清我們在用什麼方法對付他,傷傷他的腦筋!」
謝寒雲卻道:「劉大哥!我們去的主要目的在方便查大俠與趙前輩加強訓練,對莊中的防備卻不能鬆懈的!」
劉宗笑笑道:「那當然了,屬下等留下潘大姐在此主持,其餘六名負責人追隨小姐,再帶幾個負責連絡的人,本莊大部份的屬員都留守崗位,對本莊的防衛絕無影響,即使有了警動,自衛的能力比以前還充足!」
謝寒雲道:「怎麼會更充分呢?趙大俠他們是不能出面的?」
劉宗笑道:「他們二位不必出面,可是綠楊十八衛在必要時可以擔任別的工作。這十八人以前的工作是絕對不准現身的!現在身份已經公開了,參加自衛的工作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他們十八人的戰鬥力量,比屬下等人尚強一籌!」
杜青含笑點頭道:「這就行了,本來我還怕一件事,韓莫愁在*不清我們的用意時,可能會派人來騷擾一下,如果光靠潘大姐一人,因怕不足應付,將查趙二位逼得出了頭,整個計劃就失去價值了,劉兄此運用十八衛拒敵之策,的確高明!」
劉宗道:「其實這也是聊備一格而已,本莊對入侵的外敵,很少需要利用武力退敵,莊中執事人員早已經過嚴格的訓練,利用各種佈置,對敵人作伏擊……」
杜青笑著搖頭道:「這些佈置是平步雲他們設計的,如果平步雲等人投向韓莫愁那邊,所有的佈置就沒有多大用處了。因此對於可能發生的騷擾,仍是以武力為主要的應付手段!」
劉宗怔了一怔道:「這個我倒沒有想到……」
謝寒雲道:「有沒方法補救呢?十八衛不宜輕動,他們的戰鬥技術如果有了進步,韓莫愁就會懷疑了!」
劉宗道:「補救的方法是重新更改各處的佈置,變換司職的人員與聯絡的口令,那些佈置的力量仍是可以刊用的!」
謝寒雲道:「不錯!各種佈置是多年的建設血汗,廢棄不用太可惜,只要能不被外人所操縱或鑽隙,仍然是具有極大的防衛作用,對調職司與重新劃定聯絡口令的工作,在平步雲等人離去後也該著手進行了,否則他們三人隨時都能出入自如!」
劉宗道:「這件工作十分繁重,而且必須小姐親自策劃,整個的改革內容,只有小姐一人知道,其他的人只要知道有關的部分就行了,以前也是採用這種方法,僅主人與屬下知道全局的詳情……」
謝寒雲道:「如果平步雲他們也不知道詳情,何必又變動呢?」
劉宗道:「他們一手策劃設計,知道得比別人清楚,經過多年的觀察,可能也猜測到大部份了,屬下發現他們有時通過許多不該通過的地方,就向主人建議更換過,主人認為他們是自己人,不好意思太給他們難堪。才擱置下來,現在他們已經離開了。變動勢屬必須……」
謝寒雲道:「那大概要多少時間!」
劉宗算計一下,才回答道:「如果策劃工作完成得快,再施以三天的訓練就行了,最難的是這策劃部門,每一處細節都要重新規劃……」
謝寒雲道:「到底要多少時間呢?」
劉宗道:「本莊共分為八大區,每一區的策劃時間就要一天!」
謝寒雲一怔道:「加上訓練的時間就要十一天了,那太長!」
劉宗道:「一處完成策劃後,立可著手訓練,不必等全部完成策劃後再訓練,而這種訓練也是分別實施的,照小姐的計算方法,所耗的時間更久了!」
謝寒雲道:「我不管如何計算,我只要快!」
劉宗道:「八天策劃,加上最後一天的訓練,最快也要九天!」
謝寒雲想了一下道:「那不行,我要在三天之內全部完成!」
劉宗苦著臉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謝寒雲笑道:「六龍一鳳加上我,每人負責一個區域,分別完成策劃與訓練工作,事後向我報備,不就行了嗎?」
潘金風道:「小姐!這是本莊最重大的機密,不能假手別人的!」
謝寒雲一笑道:「我把你們都當作自己人,才信任你們,交給你們去負責。難道你們對自己都失去了信心嗎?」
劉宗道:「小姐這個方法固然能省時省力,但是機密性不夠!」
謝家雲道:「我說過了,對自己人絕無機密,如果你們不能使我信任,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解決我,任何人給我一劍,就足可使本莊瓦解,何必還要費事來洩漏莊中的機密呢?我決定了,回頭就開始策劃,三天後啟程上金陵!」
劉宗等人都不開口了。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忠誠與感激的表情,杜青豎起個大姆指笑道:「寒雲!在用人方面,你是比王世伯強!」
潘金鳳道:「是的!我們對主人忠心不移,只是感謝栽培之思,對小姐卻更加上了知己之感!現在要我們為小姐死上一次,我們也是心甘情願的!」
謝寒雲微微一笑道:「杜大哥!我今天不送你了,三天後在金陵再見!」
杜青道:「這本是我的希望,怕你不高興,才沒有說出口,你現在是綠楊別莊的主人,率眾跟我們一起走,韓莫愁為人多疑,反而會想到我們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對綠楊別莊的行動會特別留心,分先後前去,就自然多了!
大體決定了,眾人又談了幾句閒話,謝寒雲在莊中設筵,同時為十八衛秘密舉行拜師大典,請杜青作見證!
十八衛對查子強的劍術造詣在日前已有目睹,這是個更求深進的機會,自然欣喜異常。肅然行禮後,杜青特別對十八人頒下訓詞道:「今天的拜師之舉,不僅是你們上進的機會,更是一項神聖的責任,將來對抗韓莫愁野心霸佔武林,全靠你們的努力,為了促成你們,我們更冒險前赴金陵,以分散韓莫愁的注意,所以我希望你們要特別用功……」
王一郎代表全體師兄弟姊妹恭身致答道:「我們絕不辜負杜公子的期望!」
查子強笑道:「杜兄是在藉機會訓勉咱家呢!」
杜青一笑道:「查兄是小弟最尊敬的人,訓勉二字絕不敢當,因為查兄對自己的責任比誰都清楚,用不到別人來饒舌了!」
大家又是哈哈一笑,開懷暢飲,席散後,杜青與謝寒月和寒星姊妹率領金陵十二釵告辭登舟!
謝寒雲領著門下的人送行,查子強與趙九洲也一起上了船,卻在劉宗的秘密安排下悄悄離船回莊了。
返金陵時,仍是乘坐謝寒月租來的那艘官舫,旅途上平安無事,船泊江邊碼頭,急返烏衣巷的謝家宅園。
韓莫愁為了表示他的耳目遍佈,居然先一步送了一張拜貼,邀請他們第二天在玄武湖賞梅!
杜青笑了一下,提筆批了恭謝二字,又交來人帶回。
謝寒雲不似為然道:「杜大哥!您真要去赴約?」
杜青笑道:「為什麼不去呢?他這次是以禮相邀!我應該接受的!」
謝寒月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他可能又有什麼陰謀!」
杜青道:「我會考慮到這一點,但是我相信他不致於有太過份的舉動,無敵六式的問題不解決,他捨不得殺死我的!」
謝寒月也就不再多說了,休息了一天,次日,到了約定的時間,韓莫愁居然又派了他的侄子韓方來促請!
這個年青人自從莫愁湖畔韓家堡與杜青一戰後,對杜青的觀感大變,居然化敵為友,站在杜青這一邊來了!
所以他見到杜青後。很誠懇地道:「杜兄!自從上次一會後,家叔的行為已令人不可忍受,他居然將韓家的基業,用作圖霸武林的資源……」
杜青微笑道:「得隴而望蜀,原為人性之常……」
韓方憤然道:「可是他的手段太卑劣了,尤其是為了劫掠血魂劍之秘,殺死了華聞笛全家,更是不可饒恕……」
杜青笑道:「奪取血魂劍之秘是他的托詞,事實上他的劍技已超出血魂劍,清涼寺中,血魂劍十年約滿後,比劍仍是輸給了令叔就是一個例證……」
韓方道:「這一點兄弟知道了,他主要是為了無敵六式,現在也弄到手了,今天晚上,他就是要炫示他的劍法!」
杜青笑道:「無敵六式是他從我手中劫夫的,那並沒有用……」
韓方道:「不!他從楊州回來,擄來了一個叫修文水的人!」
杜青一怔道:「修老先生落在他手中了?」
韓方道:「修文水是被楊州王非俠的三個師爺捉住送來的,那三人原是王非俠的朋友,與王非俠反目,投奔到家叔,以修文水為獻禮……」
杜青微微動容道:「那也沒多大用處,修文水對無敵六式僅知其梗概,他本人不會武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韓方歎道:「修文水就是血魂劍的化身,被三叔識破了,家叔以他偷生違約見責,修文水沒有辦法,只得將無敵六式的奧秘交出來,作為違約之償……」
杜青驚道:「真有這會事嗎?」
韓方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無敵六式的奧秘已為家叔所知,但是三叔還恐怕不實,故而請杜兄前去印證一下……」
這下子杜青也沉不氣了,沉吟未答!
韓方又道:「據修文水說,杜兄只學會了四式,而家叔此刻六式俱已學成,假如此話屬實,杜兄最好不要去赴約……」
杜青道:「為什麼?」
韓方道:「如果家叔所獲之秘屬實,杜兄勢必為其所殺,否則修文水就是騙人了,家叔要另行設法逼出他的真話!」
杜青想想道:「韓兄前來催促是誰的主意?」
韓方道:「是三叔的主意,他知道兄弟對二叔不滿,特別利用這個機會,叫小弟前來,說明內情!」
杜青道:「叫兄弟不去赴約也是三權的意思了!」
韓方道:「三叔沒有明示,但他知道小弟一定會說出來的!」
杜青微笑反問道:「韓兄覺得令三叔比令二叔如何?」
韓方道:「三叔好多了,為人和氣,又有正義感,族中的子弟對他十分尊敬,他叫小弟來促駕,也證明他宅心之忠厚!」
杜青哈哈一笑道:「疏不間親,兄弟說句不入耳的話,兩位令叔都是野心勃勃的危險人物,而韓無憂比韓莫愁更為陰險……」
韓方似乎不信,杜青道:「韓無憂可能已經知道修文水的無敵六式不可靠,造成這次約會,實際是想假我之手,除去韓莫愁,由他取而代之!」
韓方道:「這不太可能吧!」
杜青笑道:「發現修文水即血魂劍的是他,如果他真的不希望乃兄成事,大可將此事秘而不宣,何必要說出來呢?」
韓方沉吟不答,杜青又道:「他故意利用韓兄前來透露內情,叫我提高警覺,韓莫愁找我印證,我為了本身的安全與天下的利害,一定要殺韓莫愁,以免他繼續逼問敵六式的真解,你二叔一死,他不是順理成章的取得你二叔的地位了。」
韓方想想道:「三叔如果想取代二叔的地位是很簡單的事,族中的子弟支持他,二叔的那些朋友也支持他,何況二叔死在杜兄手中,無敵六式也到不了他的手中,對他有什麼好處呢?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杜青道:「修文水在他的控制中,他可以慢慢獲得那些劍式的!」
韓方道:「那更不必要麻煩杜兄了,他可以自己殺死二叔,取代二叔的地位,再從修文水那兒逼取劍式不是更好嗎?」
杜青笑道:「可是他無法得知修文水是否說真話,用我來印證,只有一次機會,他自己不肯冒這個險的!」
韓方頓了一頓才道:「現在我也弄糊塗了,杜兄究竟去不去呢?」
杜青道:「自然是要去的,我必須對證一下修文水是否將真解透露出來。如果是真的,我遲早難逃一死,如果是假的,我盡量不殺死你二叔,以免造成你三叔的機會,如果韓無憂當權,其後果比你二叔成功更可慮!」
韓方長歎一聲道:「我沒想到三叔會是這樣的人,不過杜兄也只是憑著猜測,真情如何,現在尚不敢斷定!」
杜青笑道:「今天玄武湖之會,就可以弄清楚了,我們走吧!」
他輕衣簡從,只帶了一口隨身長劍,另外只有謝寒月寒星妹妹兩人同行,四個人四騎馬,默默地走著。
來到玄武門外時,杜青回頭望見城隅的雞鳴寺一角紅樓,刺進蔚藍的天空,鐘鼓隱約,不禁概然輕歎道:「寒月!我剛到金陵時還是初秋,眨眼兩三個月就過去了,我簡直無法相信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會發生這麼多的事!」
謝寒月淡淡一笑道:「白雲蒼狗,世事多幻,兩三個月畢竟是很長的,也許明天我們連玄武湖的水都看不見了呢!」
她的語氣雖然輕鬆,心情卻是沉重的,顯然她已意識到今日一會的凶危,杜青卻哈哈一笑道:「那倒沒什麼,人生百歲,總難免一死,死在兩個多月前,我還不免遺憾,死在今日,到已全無遺憾了!因為我已經擁有了兩個最美麗的妻子與一段還值得回憶的時光,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謝寒月淒然地望他一眼,謝寒星卻憤然地道:「杜大哥,如果韓莫愁今天殺死了你,他也別想見到明天的日出了,我會叫他粉身碎骨來抵你的命!」
杜青微微一笑道:「寒星,別傻了!你拚得過他嗎?」
謝寒星道:「拚不過,但我有我的辦法!」
杜青略略一怔道:「什麼辦法?」
謝寒星望了杜青一眼道:「我在身上懷了一包猛烈的炸藥,拉開藥錢就會爆炸的,如果他殺死了你,我就朝他撲過去,來個同歸於盡!」
謝寒月也是一怔道:「二妹!你什麼時間裝配那東西的?」
謝寒星哼一聲道:「昨天——你裝配完了後,我也裝配了一份!」
杜青愕然道:「寒月!你也……」
謝寒月輕輕一歎道:「是的!我是見到唐家兄弟的落星追魂砂後,心中突萌此念,仿製了一份,備以防身,沒想到二妹也……」
謝寒星道:「拚命的事你不該把我撇開的!」
杜青沉聲道:「你們都在胡鬧,快把藥包拿出來丟到湖裡去!」
謝寒星急了道:「杜大哥!如果你死了,我們還活著幹嗎?」
杜青道:「我要求你們活下去,我是一派單傳的獨子,老父尚在堂,輕生已屬不孝,我更不能成為杜家的罪人,即使要為我擠命,你們也該多一兩個月,讓上天來決定……」
謝寒星也是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杜青道:「看看你們是否有了身孕,假如有了,你們就該活下去,到三湘故宅去投奔我的父親,替我盡事親撫幼的責任!」
謝寒星道:「假如我們都沒有呢?」
杜青一歎道:「那就是天命如此,非關人力,你們再看著辦吧!」
姊妹倆人都不作聲,半晌後,謝寒月才道:「二妹可以留下等,我是絕無可能的!因為我知道自己的體質,在傳宗接代這一點,我是無能為力的!」
杜青搖搖頭道:「沒有的事,你與別人並無不同之處,更不能相信你自己的判斷,這是由上天來決定的事,至少你該等下去!」
謝寒月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取出一個小包扔進湖裡道:「二妹!聽杜大哥的話,把東西扔掉吧!」
「我們現在是杜家的媳婦,有些事不能,由我們自己作主的!」
謝寒星悻悻地將小包扔掉道:「我希望別讓我碰上那種事!」
杜青道:「我倒希望你們倆都有那種事,因為我父親望孫心切,在我離家出門時,他老人家就面許我自擇終身的對象,而且越快越好。一個江湖人隨時都可能會遇見不測,傳後的責任不能作個交代是最大的遺憾……」
謝寒星微微一笑道:「杜大哥!你放心好了,我們會記住自己責任的,而而你今天也不一定會死,說不定還能生育一堆兒女呢!」
杜青笑道:「我也捨不得丟下你們去死,能活著,我何嘗願意死,但我必須作死的準備,才對你們作此要求!」
說著馬已行近一片梅林,雖是冬月兔年,但江南花信早,枝頭已綻放著數點嫣紅的梅蕾。
韓莫愁設筵在梅林中的一座石亭上,亭前有一片空地,梅林四周,都有韓家的家丁子弟佩刃防守,不讓閒人接近,剪剪風寒,充滿了一片殺氣,雲壓得低低的,天色是灰沉沉的,竟然飄下了幾片雪花!
韓莫愁這邊的人也很簡單,除了他的兄弟韓無憂外,只有平步雲,龍書錦與柳群三個人——另外則是他的一對孿生女兒韓萍萍、與韓真真帶著個垂髻侍婢,在亭外溫酒治餚,專司烹調侍宴之職,不準備上席的。
韓方將他們引進梅林外,拱手告辭,同時接過他們的馬匹,牽到一旁去了,韓莫愁迎了出來笑道:「杜公子昨日才返金陵,今天就赴約,辛苦!辛苦!」
謝寒星忍不住道:「你跟杜大哥訂約是在三月後,今天又湊什麼熱鬧?」
韓莫愁笑道:「三月後雨花台之約是比劍之會,今天卻是賞梅品酒的友誼之聚,難得天又降雪,平添情趣,實在太好了!」
謝寒星道:「賞梅那兒不好賞,偏偏到這兒來喝冷風!」
韓莫愁道:「府上有梅,寒舍也有梅,那些梅樹長在亭園中,被池台樓閣所掩,失去了自然之致,梅骨清,梅態雅,必須在寒風中才見其綽約之姿,韓某此會雖是附庸風雅,到底不算流入俗套,何況還有幾位朋友想見見杜公子……」
說著用手一指平步雲等人道:「這三位都是杜公子的熟人,韓某不必引見介紹了!」
杜青哈哈笑道:「杜某眼拙,竟然記不起曾在那兒謀面了!」
韓莫愁知道他是故意如此,又笑道:「杜公子何必裝糊塗呢!這三位與公子前天還見過面……」
杜青笑道:「前天在綠楊別莊上我是見過他們三位,只是他們成了韓莊主的座上客,我就不敢冒昧相認了!」
平步雲臉上掛不住了叫道:「姓杜的,你別話裡帶刺罵人,我們替王非俠賣一輩子的命,建下那份基業,可是那小丫頭來了之後,居然將我們一腳踢開,這還算了、王非俠最後為了討好那個小丫頭,竟然想對我們下毒手……」
杜青微笑道:「寒雲請三位離開的時候,韓莊主也在場,是三位自己在綠楊別莊站不住腳了,那能怪得了別人!」
平步雲語為之塞,頓了一頓才道:「可是王非俠不該那樣對付我們呀!」
杜青笑道:「王非俠那天與寒雲對話時我在現場,因此我承認王非俠對三位是過份一點,但是也並沒有實際行動呀!」
平步雲叫道:「等他採取了行動,我們豈不是太冤枉了!」
杜青笑道:「那天王非俠是在秘室中利用傳聲裝置說話的,他那樣答允是故意的,寒雲那樣要求也是故意的,目的就是在考驗三位的心意,三位果然經不住考驗,則寒雲的要求不算過份,王非俠的答應也不算過份……」
平步雲一怔道:「胡說!怎麼會是對我們的考驗呢?」
杜青笑道:「劉宗對寒雲忠心耿耿,早把廳中有傳聲與偷聽的裝置對寒雲說過了,只是沒把王非俠的藏身之處洩漏而已,寒雲得知那些裝置是出於三位之手,就想到三位一定另設了偷聽的裝置,所有的談話一定會入三位之耳!」
平步雲等人又是一怔,杜青道:「照理說,三位既已離開了綠楊別莊,就不該再過問莊中的事,尤其不該再利用那些裝置偷聽莊中的秘密!」
平步雲道:「如果我們不聽豈不是糊塗送命了!」
杜青大笑道:「我說過那是一項考驗,如果三位沒有偷聽,絕不會知道有這種事,既然知道了,就證明三位心懷異志!」
平步雲語為之塞,杜青又道:「三位把話聽到一半,傳聲裝置就失效了,對嗎?」
三個老傢伙都沒有作聲,但也沒有否認的表示,顯然是默認了,杜青哈哈大笑手指著三人道:「那是寒雲故意叫人破壞的,目的在對三位有作進一步考驗,她事後對大家說如果三位在十天之內無任何行動,她就公開向三位道歉,恭迎三位重回綠楊別莊以大叔見禮,連她本人也唯三位之命是從!」
平步雲哈笑道:「狗屁,那鬼丫頭一肚子陰謀鬼計,我才不相信她會這麼大方,這根本就是她假仁假義,籠絡人心的手段!」
杜青微笑道:「即使是她假仁假義,你們還不到三天,就變節而為韓莊主的座上客,豈不是又被她料中了!」
三個老傢伙臉色顯得極不自然,韓莫愁連忙解圍道:「三位師爺是王非俠的知己朋友,三小姐對父執輩如此不敬,難怪他們要生氣拂袖而退了!」
杜青一笑道:「做長輩的要想受人尊敬,必須自己有令人尊敬的條件,像他們這樣反覆無常,二三其德,哪一點令人可敬?」
平步雲一拍桌子,正要翻臉,韓莫愁道:「平老!算了!那些題外的文章,談之徒亂人意,今天是品餚賞梅,大家還是談些風花雪月的好……」
說完忙叫兩個女兒擺下座位,請大家人座!
杜青泰然就座,等酒擺好後,他端起一杯酒道:「第一杯酒我要敬平龍柳三位,因為三位受尊敬為座上客,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韓莫愁微愕道:「這話是怎麼說呢?」
杜青笑道:「韓莊主對人一向是量才為用,綠楊別莊的那點劍法已經不在莊主心目中,唯一可取的是他們對莊中的佈置情形較為熟悉,可是在下前天已著手改變佈置,他們的利用價值很快就會失去了!」
平步雲初是一愕,繼而含笑道:「綠楊別莊的佈置耗費了我們三人數年的心血,豈能輕易改變得了,我不相信那鬼丫頭有此能耐!」
杜青道:「佈置不必改變,因為那些設計精妙而極具威力,只要把各處負責人員對調,改變一下連絡口令與行道暗號就行了!」
龍書錦笑道:「那也要幾個月的時間,兩個月後,韓莊主早巳蕩平綠楊別莊,再改變也沒有用了。」
杜青笑道:「這恐怕不容易,因為寒雲在三天之內,就準備改變完成,今天是第二天,明天大功告成後,綠楊別莊面目一新,三位再也別想回去搗蛋了!」
柳群冷笑道:「三天之內就能改變完成,騙鬼也不會相信,全莊有八區佈置,能改變一區,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杜青笑道:「六龍一鳳跟劉宗,各人負責一區的設計與訓練人手,八區同時進行,最後分別報告寒雲而總其成,這樣不就行了嗎?」
平步雲等人神色又是一變,龍書錦道:「這種事豈可假手別人?」
杜青笑道:「那幾個人忠心耿耿,並不像三位這般不可信任!」
平步雲急忙向韓莫愁道:「莊主!這要趕快想辦法……」
韓莫愁笑笑道:「杜公子把內情告訴我們,自然是有把握不怕我們破壞!」
杜青也笑道:「各位此刻動身,恐怕也得要明天才能到達,那時莊中改變已成,正好拿各位去試試威力!」
平步雲氣為之結,終於大叫道:「那怕綠楊別莊是銅牆鐵壁,也不能搬到別處去,韓莊主劍術練成,霸有天下,還怕一個小小的綠楊別莊嗎?」
謝寒星忍不住道:「放屁!韓莫愁在揚州被杜大哥哧得夾著尾巴逃回來的,才短短兩天工夫,他的劍術多大成就!」
韓莫愁毫不生氣,微微的一笑道:「平老等三位幫了一個大忙,把修文水從揚州護送來此,這位老先生也很幫忙,將無敵六式的精要都說了出來!」
杜青笑道:「那真恭喜莊主了!」
韓莫愁一笑道:「目前說不上喜不喜,我對這六式的真實性頗感懷疑!」
杜青道:「無敵六式圖訣已在莊主掌握中,莊主一試便知真假,這有什麼可懷疑的呢?莊主說得太客氣了!」
韓莫愁道:「照圖訣上看來,這無敵六式絕無練成之可能,可是杜公子前天在揚州施展了兩手,又證明它可由人力施為!」
杜青道:「我是無意間施發的,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莊主既得修文水的講解,一定比我清楚多了!」
韓莫愁笑道:「不錯!照他的講解,倒是確為可行,韓某試練了幾遍,也真是那麼回事,但韓某有一點不解之處?」
杜青仍是毫不在意的道:「韓莊主能在一天之內,把六式精妙無比的劍式練成,的確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使人十分敬佩!」
韓莫愁淡淡笑道:「劍術的深淺在於根底的穩凝,我練了幾十年的劍,對於任何新奇的劍式,只要瞭解它的姿勢變化與出手的分寸,就能運用自如,這倒沒有什麼稀奇的,使我不解的是這六式劍招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杜青道:「劍式名曰無敵,自然威力非凡!」
韓莫愁大笑道:「不錯!什麼都對,就是有一點不對勁,我相信杜公子也知道,那修文水就是血魂劍華聞笛的化身!」
杜青眉頭微掀,淡淡的道:「是嗎?我與修文水只見過一面,覺得他們並不相似!」
韓莫愁目*光道:「杜公子何必裝糊塗呢?修文水就是華聞笛,雖然他易容之術極精,但瞞不過韓某;又怎會瞞得過你呢?」
杜青仍是泰然自若的道:「因為無敵六式是華老前輩叫我來尋取的,我見到修文水後,也曾考慮到他們兩人的關係,心中雖然覺得他們可能是同一個人,但他不說,我也不便動問,他在韓莊主面前承認了嗎?」
韓莫愁哈哈笑道:「證據鑿鑿,我用白菜油洗去了他的易容藥,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他敢不承認嗎?」
韓無憂這時才開口道:「如果不是抓住他這個缺點,他還不肯把無敵六式的秘訣透露呢!因為他怕我們宣佈血魂劍是寡信背義,偷生怕死的小人,不得已才將無敵六式作為保密的條件!」
謝寒月忽然問道:「韓莊主,你控制了華聞笛的弱點,逼他交出無敵六式,又經親自試演無誤,還有什麼可疑之處呢?」
韓莫愁道:「問題就在這裡,無敵六式威力至巨,血魂劍如果施展此六式,韓某絕非敵手,他為什麼不施展呢?」
杜青道:「這個我可以回答,他原先練的血魂劍式是陽剛的路子,無敵六式卻是剛柔兼具,與他的先天體質不合!」
韓莫愁眉色一展道:「原來是這個道理,多承指教,我總算明白了!」
謝寒月雙眉緊皺道:「杜大哥!你怎麼把這個原理告訴他呢?」
杜文坦白笑道:「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任何人都可一目瞭然!」
謝寒月道:「韓莫愁就不懂!」
韓莫愁一笑道:「謝小姐說得不錯!韓某遵訣演練無敵六式,雖能得心應手,卻有一點地方總是不能貫徹,尤其是末後兩式,勁力總是無法發揮盡至,至少要被劍式本身消耗掉一半,想來也是韓某陽剛之氣太重,不能合於陰柔之道!」
杜青笑道:「那麼莊主今後可以將這六式發揮無遺了!」
韓莫愁道:「知道了癥結之所在,總可以設法改進的!」
韓無憂忽然道:「二哥!兄弟覺得還有問題!」
韓莫愁笑道:「你的問題不說我也知道,你認為修文水給我們的劍訣精解還是錯誤的,事實上我一直也沒有認為他正確過?」
韓無憂連忙問道:「二哥憑那一點作此猜測?」
韓莫愁笑道:「我們要挾他的理由並不能挾制他,雖然我昨天洗去他的易藥,露出他血魂劍的面目,但血魂劍又何嘗是他的真面目呢?」
眾人都是一驚,連杜青也詫然問道:「他還有另一付面目?」
韓莫愁笑著搖頭道:「沒有了,他一共只有兩付面目,一付是修文水,一付是血魂劍,但這兩付面目是同時出現於人世的,他可以是血魂劍,也可以是修文水,一個在外面管閒事殺人,一個在揚州開酒樓,懸壺行醫救人!」
韓無憂問道:「究竟那一付是真的?」
韓莫愁道:「我仔細打聽了一下,血魂劍之名見諸江湖只有三十年的歷史,修文水在揚州卻有六十年了,換句話說,他生下地就是修文水,血魂劍才是他的化身,昨天我洗去他的易容藥後,發現還有一層易容藥!」
韓無憂道:「還有一層,二哥為什麼不再揭穿他呢?」
韓莫愁道:「何必揭穿呢?那一層易容藥下,仍然是修文水的本相,那才是他的真面目,我已經知道了,就讓他裝下去好了?」
韓無憂道:「他為什麼要將本相上面罩了一層面目,假面目上又罩上真相,這樣反反覆覆,有什麼用意呢?」
韓莫愁一笑道:「他有他的計算,想愚弄我們一下,如果我們真的對外宣佈血魂劍沒有死,他就出來否認,露出真相,聲明血魂劍確已死去,他是貨真價實的修文水……」
韓無憂道:「那又有什麼好處呢?」
韓莫愁笑道:「三弟!這是個秘密,擁有這個秘密的人,才能令天下群雄聽命,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會把這個秘密傳留給你,讓你去繼承我的霸業,目前還沒有到宣佈的時候,你還是耐心等著吧!」
韓無憂低頭不響了,杜青卻問道:「血魂劍知道這個秘密嗎?」
韓莫愁道:「自然知道,不但是他,還有好幾個隱名的武林高手知道,不過目前只有我一個人控制住其中的一半,他們合起來才只有一半,所以我能約束他們,他們也必須聽命於我,血魂劍與我仇深如海,他卻始終不敢自己殺死我,想盡方法,假手於你來達到目的,也是受了這個秘密的約束!」
杜青聽得莫名其妙問道:「你能殺死他嗎?」
韓莫愁笑笑道:「也不能,我能用各種的手段去逼他走絕路,但是不能親手殺他,所以十年前我殺他全家,將他打成重傷;卻不能殺死他,前些日子,我用他違約的借口逼他自裁,卻不直接殺他,都是這個道理!」
杜青沉思片刻才道:「這究竟是個怎麼樣的秘密,你能說個大概嗎?」
韓莫愁笑道:「不能!我說的已經夠多了!」
杜青道:「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個大概了!」
韓莫愁道:「不可能的,就是參與其事的人,也不會知道得很多,你僅憑猜想,更不可能瞭解得太多。」
杜青笑道:「我雖然僅憑猜測,所知卻不比你少到那裡,我想如果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可以將全盤都瞭解得很透徹!」
韓莫愁道:「什麼樣的問題?」
杜青遺:「參於這些秘密的人有多少?」
韓莫愁道:「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因為參與這一秘密的人互相並不認識,我知道有幾個,已經是很不錯了!」
杜青又問道:「這些人都是老一輩的,絕沒有年青人在內!」
韓莫愁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據我所知道的那幾個人,年齡都在四十歲以上!當然也許會有更年青的,但沒有見過……」
杜青笑問道:「這些人都是隱名的武林高手!」
韓莫愁道:「幾乎是的!隱名與否不清楚,高手都當之無愧!」
杜青道:「你所知道的人,都能聽你的指令!」
韓莫愁笑道:「未必!像血魂劍,我就無法控制他。」
杜青道:「那麼受你指令的人是有把柄抓在你手中?」
韓莫愁點點頭道:「不錯!這些人個個武功不弱,叫他們聽我的話並不是容易的事,至少要有叫他們必須聽命的理由!」
杜青又道:「這些人之間,不能互相殺戮!」
韓莫愁道:「是的!不管運用什麼手段去傷害對方,就是不能親手殺死對方,否則就會遭受到更嚴重的制裁,好了,我已經說得夠多了,再也不能回答你的問題了!」
杜青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得差不多了,韓莊主,即使你能雄霸天下,恐怕你也不是武林中真正的主宰,你的背後還有一個人能左右你的行動,對嗎?」
韓莫愁搖頭道:「不對!韓某絕不會受人的支使,只做一個傀儡!」
杜青笑道:「那是我把字眼用錯了,至少,在你的背後,有一種約束的力量在控制著你,使你不敢暢所欲為!」
韓莫愁笑道:「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我到了真正能主宰武林時,這種約束的力量就會消失,我就能為所欲為了!」
杜青道:「好!我明白得夠多了,目前莊主唯一顧忌的人就是我了,如果能殺死我,莊主就可以橫行天下了!」
韓莫愁笑道:「韓某背後看不見的敵人還不知有多少,但你是最明顯的一個,所以韓某只好先用你做對象!」
杜青淡然一笑道:「莊主準備如何消滅我呢?」
韓莫愁道:「自然要靠劍法,這不能怪韓某對你絕情,實在是血魂劍不好,他硬把你拖進這個漩渦中來!」
杜青道:「我不怪血魂劍,實際上使我參入這個漩渦的並不是他,因為他傳我血魂劍式之時,並不想利用我來殺死你!」
韓莫愁道:「那只能怪王非俠了,他不該把你引進謝家……」
杜青笑道:「王非俠也是這秘密中的人物之一嗎!」
韓莫愁道:「可能!但是我並沒有確實的證據,不過照他的種種作為來看,他與我在作著同樣的努力……」
杜青笑道:「我想他在這秘密的名單上是絕無疑問的,不過我被牽入這場紛爭,卻不是從他開始,也不是從血魂劍開始!」
韓莫愁一怔道:「難道以前還有人跟你接觸過嗎?」
杜青道:「是的!不過這是屬於我的秘密了,恕我無法告訴你,除非先把這個秘密公開,我們交換所知,共同解除這種無形的束縛,使大家不再受人利用!」
韓莫愁一怔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杜青道:「我想你所謂的秘密,是一個邪惡的人,在背後操縱著大家的命運,引起武林中一場空前的殺劫!」
韓莫愁道:「沒有的事,由此可見你根本就是瞎猜、毫無一點根據,我不會上你的當,更不會公開我所知的秘密!」
杜青一歎道:「莊主執迷不悟,我也沒辦法了,反正我相信我的猜測絕對正確,我也決心與這個邪惡的陰謀周旋到底!」
韓莫愁道:「你簡直在胡說八道!」
杜青道:「但願我是胡說八道,好在我並沒有參予秘密,也沒有什麼約束的力量限制我殺人,以前我是為了武德所困,不願多事殺戳,今後我為了要抵制這個顛覆武林的大陰謀,不得不大開殺戒了,凡是莊主所張羅的那些死士,遇上了我,我手下絕不容清,即使對莊主也不例外!」
韓莫愁微微一笑道:「這正是血魂劍的願望,他找到你,就是要你代他做劊子手,消滅那些他想殺而不敢殺的人!」
杜青正色道:「不錯,可是血魂劍的用心比你光明,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天下的安寧,為了抵制那個陰謀!
韓莫愁微微一笑道:「你有意思現在就開始嗎?」
杜青道:「莊主邀約我來的目的,絕不會為了賞梅!」
韓莫愁道:「是的!賞梅是一個借口,主要是為了印證一下血魂劍傳給我的無敵六式的真偽,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一個對手!」
杜青忙問道:「是誰?」
韓莫愁笑道:「這個人不願意公開他的身份與姓名,反正是你的熟人,你如果被他殺死了,自然不會知道他是誰,如果你殺死了他,自然會知道他的真面目,不必來問我!」
杜青道:「我不願意這麼不明白地動手!」
韓莫愁笑道:「那可由不得你,陳老弟,把那位朋友請出來吧!」
鎮三關陳其英在梅林中推著一架籠車應聲而出,籠車中站著一個,全身黑衣,臉上也用黑布蒙著,只留雙眼睛,手中握著劍,韓莫愁等人都已退出事外,各據一方,持劍防備他們逃走,韓莫愁笑道:「杜青,這位朋友已經將無敵六式學成了,你跟他印證一下,瞧瞧血魂劍是否在跟我鬧鬼!」
杜青按劍道:「我沒興趣!」
說著欺身前闖,韓莫愁封住他的去路叫道:「開籠!」
陳其英一抖手,長鞭擊在籠車門的木閂上,車門打開,籠裡的蒙面人跳了出來。一聲怒吼,舉劍就朝謝寒星攻擊!
謝寒星舉劍招架,不過數招,只聽噹的一聲,就把她的長劍砸飛,且繼續運劍迫擊,幸好謝寒月在旁擋住了!
杜青數度搶攻,都被韓莫愁擋住,那邊謝寒月與蒙面人交手未及數招,逼得險像橫生,謝寒星持劍再戰,姊妹兩人仍然不是對手。
韓莫愁笑道:「杜青,你再不去接戰,二位謝小姐就危險了!」
謝寒月邊戰邊叫道:「杜大哥!別管我們了,你盡量想法子衝出去;這個蒙面人已經受了藥物迷醉,成了一個狂人!
韓莫愁笑道:「不僅是瘋狂而已,他神智已失,可以說是一具沒有知覺的行屍,除了殺人之外,他什麼也不知道……」
話才說到這裡,蒙面人虎吼一聲,長劍驟發,謝家姊妹的雙劍同時折斷,杜青沒辦法,只好回身接鬥!
那蒙面人不僅劍術精奇,而且勁力特強。杜青雖然能夠應付,也覺得難以招架,逼不得已之下,只好施出血魂劍式,可是這蒙面人對血魂劍式十分熟悉,輕輕一擦就將杜青的攻勢化解了!
杜青駭然問道:「你究竟是誰?」
蒙面人不答話,仍是挺劍急攻,杜青被逼得連連後退,謝寒星見杜青情勢危急忽然舉劍猛力擲出!
劍去如流星,直奔蒙面人的後心,蒙面人一無所覺,長劍刺了進去,也僅使他頓了一頓!
然後用空著左手將背上的劍拔出丟開,急吼一聲,仍然向杜青衝去,劍發如風,赫然正是無敵六式中的第一式——劍勢威力無儔,杜青就地一滾避過,蒙面人第二式又攻到了,這招杜青躲得較慢,腿中被刺了一刻。
負痛之下,他一縱而起,運劍反劈,也是無敵六式中起手式,只是他使得較為自然,更具威力!
蒙面人措手不及,一條右臂被砍了下來,卻似不知痛苦似的繼續運劍追撲,無敵六式源源而出。
杜青只得不斷的閃避,眼見到了最後一式,他避無可避,只有咬緊牙關,拚著同歸於盡,一劍揮出。
那是無敵六式中的第二式,出手輕快,蒙面人的劍勢先發,卻稍遲了一步,劍光閃處,血雨橫飛。
一顆被黑布圍著的頭飛起,無頭的屍體仍然挺劍朝前急攻,不過已無法找到對象,只是亂闖而已!
衝出十幾步後,來到石亭中,絆著亭上的欄杆,才倒了下去,同時腔中的血也流得差不多了,掙扎了片刻,方始寂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