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元真人向鶴鳴微一打量,道:「你可是鶴鳴?」
鶴鳴雖口裡答應著,內心卻大感茫然不解,不知何以自己在戴著人皮面具之下,師父竟能直呼出他的名字來,卻又不便多問。
沈月紅奔了過來叫道:「師父,剛才這裡發生大事,所有的師叔師兄們……」
「我就是為這件事情折回來的,現在他們?……」
「都死在大殿裡。」
九元真人三步並做兩步,匆匆奔入大殿,饒他出家之人心如止水,定力深厚,觸目之下,也不禁淚水奪眶而出,跺腳歎道:「也許這是天數,我若能昨晚趕同來,或者能免去這場浩劫,也許……」
沈月紅怔怔的問道:「也許什麼?師父!」
「也許為師也要同遭劫難。」
「究竟是怎麼同事?師父好像心裡已經明白?」
「為師此刻也無法確定事情真相,只是一種猜測而已,不過,慢慢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紅兒!再仔細檢查一遍,看看一共死了多少人?」
沈月紅剛才只是約略看過,又和鶴鳴因誤會經過一番打鬥,並未細數人數。上清官內,除了師父和她,還有十八人,此刻付細數來,卻只有十五人。
九元真人也看出並未全數遇難,又道:「紅兒,好像還有三人不曾遇難,仔細看看,他們是誰?」
沈月紅強忍著悲痛,經過一番辨認,才躬身稟道:「好像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和竹青師兄不在裡面。」
九元真人仰天一歎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沈月紅一怔,道:「師父,難道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和竹青師兄……」
九元真人揮揮手,別過頭去,道:「不必多問,你和鶴鳴先把屍體搬到殿後空屋,再把大殿地上清洗干掙,以便為師替他們料理後事。」
七天後,九元真人按照道家禮數為十五位弟子辦完喪事後,偌大一座上清官,只剩他和一男一女兩位俗家弟子了。他心境的悲涼,可想而知。
鶴鳴和沈月紅也不敢打擾他。
直到一天下午,他才將鶴嗎和沈月紅喊到房內道:「鶴鳴可知道你的故鄉在什麼地方麼?」
鶴鳴:「弟子好像記得在徐州附近。」
「不錯,就是徐州郊外臨近微山湖的南明山莊,那是一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上 十年前,是令尊一手建立起來的。方圓數里之內,全屬南明山莊所有,號稱武杯第一世家,又因令尊連任三次武林盟主,南明山莊無疑的也是武林中發號施令的所在,可惜的是令尊一手建立起來的基業,十年前,竟在一夜之間,毀於四奇之手。十年後的今天,南明山莊能否重整舊業,希望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鶴鳴淚垂雙頰,再拜說道:「弟子自半月前由空靈子前輩處得知身世和父母的血海深仇後,無時無刻不在思慮如何報仇雪恥,只是棲霞山和四奇一戰,若非空靈子前輩出手相援,只怕也要險遭不測,尤其一清恩師和周老前輩……」
「這些事情為師全知道,十年來,一清道友仍然和為師保持密切連繫,這次一清道友發帖和四奇決鬥,為師接到消息已經晚了幾天,匆匆趕去,半路裡遇上了空靈先生,是他告訴我那天決鬥的經過,並說你面目毀損,承他相贈人皮面具,已來投奔於我,所以為師才又急急返回,那天你為我開門口稱師父,我就知道是你了。」
沈月紅道:「那天師父回山之後,好像已先知道這裡發生了大事?」
九元真人淒然一歎道:「這也是空靈先生告訴我的,因為他已得知消息,四奇要前來這裡尋仇。」
「難道四奇和師父也有深仇大恨?」
「為師雖是方外之人,當年為維護武林正義,自然也得罪過四奇?尤其他們獲知鶴鳴曾寄居在上清宮九年,又獲知他已由棲霞山前來投靠於我,自然不肯放過,那天鶴鳴若早到一步,說不定也身遭不測。」
沈月紅蹙起黛眉,略一沉忖,道:「那天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和竹青師兄也並未外出,為什麼不曾被殺?他們如果能脫險,現在也該回來了。」
「他們麼?」
九元真人面色霎時顯得無比凝重:「他們縱然活著,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這又是為什麼? 」
九元真人搖頭一歎道:「也許是為師疑心太大,他們當中,已經有人被四奇收買,那天發生的事,他們裡應外合,否則,你的十幾位師兄,武功都屬上乘,怎會個個橫屍濺血?怨只怨為師的這些年來疏戒失察,一直沒找到確切證據,所以在離山前,只能叮囑你們要多加謹慎小心。」
沈月紅眨動著一對烏溜明亮的大眼睛,道:「真有這種事?到底是誰?」
「在未得確切證據前,為師尚無法斷定,不過,以後你們若遇到他們三人,必須多加提防,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事雲譎波詭,人心叵測,總要小心應付。」
他頓了一頓,再望向鶴鳴,繼續說道:「你的武功,這十年來,由一清道友口授南明拳劍秘籍,據空靈子說,已不在四奇任何一人之下,但四奇慣施聯手合擊,尤其風雲雷電四部神功,配合得恰到好處,你必須再習令尊留下的南明心功,才能手刃四奇。」
「弟子也聽說過,先父曾留下一部南明心功秘籍,只是不知眼下到那裡尋找?」
「我剛才提到你家南明山莊,就是希望你回莊尋找,令尊耗盡一生精力研創的絕學,必然珍藏在南明山莊。」
「弟子三歲就離開南明山莊,現在莊裡一切情形,可說全然不曉。」
「據為師所知,南明山莊目前仍由令尊當年的得力總管周海山負責主持,這人武功高強,對令尊忠心耿耿,是個頗有血性肝膽的人物,只要他知道你是令尊的遺孤,必會竭盡一切,助你重整舊業。那部南明心功,也許只有他能知道下落,所以為師決定要你立刻同南明山莊去,同時也決定要紅兒陪你一道去。」
沈月紅道:「師父您呢?」
「為師要暫時留在這裡,如果我所料不差,四奇在最近幾日,可能仍要指派手下前來尋仇?」
沈月紅心頭一震,情深意切的道:「師父,您一人留在這裡應付四奇的手下,那太危險了,何不由弟於和師兄先在這裡陪侍您,等會過四奇手下以後再一同到南明山莊去。」
「你們不必顧慮我,為師自信還應付得下。紅兒,你可知道為師要你隨鶴鳴一起到南明山莊的用意麼?」
「自然是為了協助鶴鳴師兄,一路上也好多個照應。」
九元真人惻然搖搖頭,雙目中霎時又湧現淚光,道:「事到如今,為師只有對你實說了,你的父母,當年也是被四奇所害。」
「真的?師父!」
沈月紅如聞晴天霹靂:「四奇是怎樣害死我的父母的?」
「不必多問,以後自會明白,總之,這事和朱盟主夫婦遇害,有著極大關連。只要手刃四奇,你們兩家的血海深仇,便同時得以昭雪了。」
沈紅含淚道:「弟子們年輕識淺,又毫無江湖閱歷,雖然師兄武功高強,總希望有師父在身旁做主。等報了大仇之後,再回來重整上清官。」
九元真人長長吁口氣道:「為師了結了這裡的事情以後,便即刻趕到南明山莊和你們會合,你們先到之後,必須謹慎行事。據我所知,四奇早想霸佔南明山莊的基業。」
鶴鳴急道:「四奇的勢力已經進入南明山莊?」
「很難說,若非礙於武林中正義之士的聲討,只怕南明山莊早已歸四奇所有了。」
沈月紅道:「師父,這些年來,四奇稱霸武林,他們在江湖中一定早已有了屬於自己的基業?」
「不錯,最近十年來,大江南北,到處都佈滿了四奇的勢力。不過,他們總要找一處最好的地方做為總壇,無疑的他們想把南明山莊據為己有。所以,這些年來,四奇已多半擺出偽善面目,以便收買人心,等到有一天黑白兩道全歸他們驅策後,南明山莊自然就成為他們所有了。」
「四奇真有這麼大的野心麼?」
九天真人喟然歎道:「四奇如果沒有這種野心,如何號令天下武林,據為師最近得到的消息,四奇早已成立了一種龐大的黑道組織,號稱天地教。陶奇年紀居長,稱為大教主,耿奇稱為二教主,耿四娘稱為大主娘,陶姍姍稱為二主娘。因為天地教以四奇為首,—所以又名四人教。」
沈月紅歎口氣道:「四奇勢力如此浩大,弟子們的血海深仇,只怕……」
「你們報仇之事,雖然前途艱險,但四奇罪大惡極,終必遭到天譴。為師今天已對你們講得很多,你們都該同去休息了,明日一早上路。」
次日早餐後,鶴鳴和沈月紅拜別恩師九元真人,啟程上路。
沈月紅雖捨不得師父,但親仇不共戴天,也只有含淚而別。臨別時,九元真人又贈了他們一些川資,並親自送下山來、殷殷而別。
當晚,他們投宿在句容縣城的一家叫做永安客棧的旅店。
兩人房間相鄰,以便相互照應。
鶴鳴在就寢前,從行囊中取出一張寫滿字跡的黃紙,供奉在床前桌上,拜了三拜,再上床安歇。
原來這張黃紙,上面寫的是朱南明夫婦、一清、周無塵父子五人的靈位。
他因帶著五人的靈牌不便,所以在棲霞山出發前,使用一張黃紙寫下了五人的名字,藏在行囊內,每到晚間就寢前,必先取出供奉起來,祭拜過後再上床安眠。
大約二更過後,鶴鳴已進入夢鄉,忽聽房門發出輕響,顯然有人敲門。
他瞿然一驚,迅速披衣下床,低聲問道:「誰?」
門外果然有人低聲回應:「是我。」
鶴鳴聽出是沈月紅,道:「這麼晚了,師妹有事麼?」
「快開門!」
鶴鳴不願沈月紅看到自己疤痕纍纍的本來面目,急急戴上人皮面具,打開門來。
沈月紅一閃而入,又轉身關上房門。
「師妹,到底什麼要緊的事?」
沈月紅神色慌張的急急說道:「我發現了那天上清宮不曾遇難的三個人!」
鶴鳴立感一怔道:「真的?」
「一點不錯,是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和竹青師兄。」
「在什麼地方?」
「也在這家客棧裡,是我剛才一時無法入眠,悄悄起來到處走走,看到一處房間內燈火未熄,而且有說話的聲音,一時好奇,繞到窗外向裡一望,竟是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和竹青師兄,在那裡飲酒密談。」
「他們說些什麼?」
「我沒來得及細聽,便隨即趕來找你。」
「咱們快過去看看!」
兩人各佩兵刃,悄悄出得房來,沈月紅帶頭向前走去。
這家客棧規模甚大,有好幾處跨院。
他們繞到最後一道跨院,果然上處房間內尚有燈火,遠遠就望見有三個人影映在窗紙上。
兩人躡手躡腳來到窗下,正好窗紙上破了一個小洞,鶴鳴屏息向裡望去,只見這房內甚為寬敞,裡面有三張床鋪,中間擺著一張方桌,三個道裝男子正圍桌而坐。
桌上放著一壺酒和幾盤菜餚,三個人邊吃邊談,神情顯得鬼鬼崇崇。
鶴鳴雖離開上清官十年,仍能認出清風、明月兩位師叔,只是竹青因當年分別時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面貌已有些改變。
只聽明月道:「咱們明天到了上清宮,怎樣對付九元老道?」
清風道:「師弟的意思呢?」
明月道:「那老道雖然武功高不可測,但合咱們三人之力,管教他難逃活命!」
竹青插嘴道:「依弟子的看法,咱們不必和他明著拚鬥,他每天何時打坐,何時入寢,咱們都清清楚楚,如果暗中下手,一定萬無一失。」
清風搖搖頭,不以為然,道:「你們還都蒙在鼓裡,若殺了他,你們都活不成。」
明月吃驚道:「為什麼?」
清風笑道:「可見你們兩個還不曾得到教主教主娘們的信任,也被那老道瞞了好幾年。」
明月越感茫然:「師兄,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竹青也兩眼直眨,道:「師叔怎麼賣起關於來了?」
清風正色道:「我說的完全是實話,我所以直到現在才告訴你們真相,完全是遵照兩位教主和教主娘的令諭行事。」
明月大大一楞,道:「教主和教主娘有什麼令諭?」
清風道:「咱們這次回上清官大主娘曾秘密召見過我,要咱們和九元見面時,必須先以禮相見,他很可能和咱們和和氣氣的一起到天地教去。倘若他起而反抗,再動手不遲。」
明月楞頭楞腦的道:「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九元師兄很可能早已是天地教的人。」
「不可能吧?」
「實對你們說,九元師兄早在幾年前便和教主教主娘們暗通消息 上次咱們配合兩位教主娘共同殺死上清宮十五個人,他就是故意避開的,以便咱們順利下手。」
「師兄,這些年來,我怎麼一點看不出端倪來?」
「這就是九元師兄的高明處了。」
「難道教主教主娘這次派咱們回上清官!是迎接九元師兄到天地教去入教麼?」
「也可以這樣說,九元師兄這些年來雖和教主教主娘暗通消息,卻從來不曾正面接觸,教主教主娘聽說他藏有一份朱南明的武學秘岌,幾次向他索取,他都推說沒有,因此引起教主教主娘的疑心,所以才要咱們來請他到天地教總壇去。他若當場獻出朱南明的武學秘籍,必定得到重用。如果他仍不肯獻出,再把他殺死,以除後患,所以,九元師兄究竟立場如何,必須見了面才能確定。」
明月半信半疑,搖搖頭,道:「師兄這話,兄弟總有點懷疑,聽說當年他收養的那個孩子鶴鳴,就是朱南明的遺孤。他若真和教主教主娘們暗中來往,何不殺了鶴鳴獻功?不過,他的守密工夫卻是做到了家,直到鶴鳴離開上清官後,咱們才弄清楚他的身份,若早知道,兄弟當時豈肯留那小子活著!」
清風笑道:「你知道什麼,九元師兄當年和朱南明是生死之交,直到朱南明死後,他才見風轉舵,和教主教主娘有了暗中來往,而那時鶴鳴早就被方易清領走。若鶴鳴繼續留在上清官,九元師兄早就殺他獻功了,還會輪到你麼。」
清風、明月、竹青二人的對話,鶴鳴和沈月紅在窗外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再也想不到一向正氣凜然的師父九元真人上是個兩面人,會和四奇暗通消息,狼狽為奸。
雖然,他們也是半信半疑,但想起那天九元真人返回上清官時,似乎已預知觀內發生事情,現在看來,的確其中透著蹊蹺。
沈月紅輕拉了一下鶴鳴衣襟,兩人互望了一眼,再躡手躡腳的退到對面牆角。
沈月紅道:「師兄,上清宮滅門大禍的真相,總算弄清楚了一大半,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先進去殺了三個叛賊,明天再趕回上清宮見師父去!」
「師父他老人家真會做出那樣靦顏無恥的事?」
鶴鳴淒惋一歎道:「在事情真相未弄清楚前,咱們總不能不存戒心。」
「好!」沈月紅一咬牙,翻腕拔出長劍:「咱們這就進去結果了這三個叛賊!」
鶴鳴連忙一搖手道:「你暫時不可出面。」
「為什麼?」
「他們都認識你,萬一被他們逃脫,反為不妙,不如由我一人出面,而且我還可以設法進一步摸清他們的底細。」
「可是我也不應袖手旁觀。」
「師妹不妨躲到窗外暗處,必要時再出手。」
沈月紅點點頭道:「這樣也好。」
兩人決定好行動步驟,鶴鳴遂來到清風等三人的房門前,輕輕敲門。
「誰?」是明月的聲音。
「是我。」
房間響起一陣金鐵碰撞的聲音,想必三人都已取起了兵刃。
「你是誰?」又是明月的低聲喝問。
「在下是前來和三位道長連絡的。」
明月打開門來,兩眼直楞的向鶴鳴全身打量了許久,道:「尊架貴姓?」
「敝姓白。」
明月看出鶴鳴身佩寶劍,道:「原來是白大俠,你是奉誰之命和我們連絡的?」
「二主娘陶姍姍。」
「不知白大俠在天地教擔任那一職位?」
「在下是總壇護法。」
「貧道好像在天地教從來沒見過白護法?」
「天地教總壇有十二護法,道長自然不可能全都認識。」
明月楞楞地側臉望向清風。
清風冷然笑道:「天地教的護法很少離開總壇,我們三人這趟出來,據二主娘透露,並無第三者知道,我們不能不調查清楚尊駕的身份!」
「在下堂堂天地教總壇護法,還有什麼調查的?」
明月略一沉吟,道:「白護法可知道我們三人是誰?」
鶴鳴笑道,「難怪咱們天地教一向行動秘密,連自己人也要盤問得這麼仔細,三位之中,兩位是清風、明月道長,一位是竹青道友,可對麼?」
三人互遞了一個眼色,清風再問道:「不知白護法要和我們連絡什麼?」
「二主娘的令諭,要三位連夜返回總壇。」
「為什麼?」
「因為上清宮九元道長已經到了總壇,不必三位再前去迎接了。」
明月一皺眉頭道:「不可能吧,九元道長就是要到總壇,也不會這麼快。」
「在下已經和九元道長打過照面,有什麼不可能?」
明月兩眼賊光灼灼,轉了幾轉,道:「就算白護法的話不假,也該把二主娘的令符取出來讓貧道瞧瞧!」
鶴鳴暗暗一驚,道:「什麼令符?」
「教主和教主娘對重大事情派人外出行動時,必有令符為證,白護法身在總壇,自然應該知道。」
「抱歉,在下臨行匆促,竟忘記把令符帶在身上。」
清風、明月、竹青三人再互遞了一個眼色。
鶴鳴自知已露出破綻,正要拔劍出手,明月早一劍剌向他的前胸。
鶴鳴劍未出鞘,便遭到猝然施襲,只得急急躍出門外,退至跨院。
雖然在這一緩之間他已拔出劍來,但清風和竹青也立即緊隨明月追了出來,三柄劍在不同角度之下,一齊攻向鶴鳴。
鶴鳴縱然劍法精湛,無奈清風、明月兩人,都是武當派高手,劍勢輕靈曼妙中而又出招狠辣,連竹青似乎也非易與之輩,竟使他一時之間很難傷到對方。
躲在暗處的沈月紅為顧慮暴露身份,也不便加入助陣。
大約在拚搏了二三十個回合後,只聽一聲金鐵交鳴,明月手中的長劍,終於被鶴鳴一劍震飛,竹青也被刺破左肩。
明月見失去兵刃,竹青又受了傷,深知來人武功在他們三人之上,只得一跺腳,人已凌空飛出圍牆,一面高喊道:「師兄!竹青!快走!」
清風、竹青聞言,雙雙也施展輕功,越牆而過。
鶴鳴騰身追出牆去,早已人影不見,他知道再追無益,只好再回到跨院。
沈月紅正在牆下等候。
鶴鳴還劍入鞘,道:「還是讓他們溜走了。」
沈月紅道:「清風、明月兩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師兄能獨自戰敗他們三人,已經很難得了。」
這時客棧中的旅客和店伙們,不少人已被剛才的打鬥驚醒,根多房中又亮起了燈火。
兩人回到鶴鳴房內,沈月紅道:「他們還可能再來麼?」
「我倒希望他們再回來。」
沈月紅忽然心中一動,道:「師兄,你看師父當真歸附了天地教麼?」
「我的看法是不可能,不過人心叵測,世事難料,正如臨別前他對我們說的那兩句話。
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感到不解的是,若師父真和四奇已經有了來往,盡可以在那幾天裡,暗中殺死咱們兩人向四奇獻功,為什麼還要放我們一條生路?」
「我也這麼想,但他又為什麼執意一個人留在上道宮?這分明是想和清風、明月等三人取得接應。」
沈月紅蹙起眉頭,道:「把最近種種跡相湊在一起,的確令人起疑。」
「所以咱們必須明天潛回上清官,暗中觀察動靜。」
「若發現師父真和四奇有來往,咱們該怎麼辦?」
「不管如何,他對你我,終有養育教誨之恩,他雖不義,我們不能不仁,真和四奇有了來往,我們可真難了。」
「但願不要有這種情形發生才好。」
「若他發現了咱們,又該如何處置?」
「咱們盡量不使他發現。」
「若清風、明月、竹青三人和他同時出現,咱們也不出手?」
「也統統放過他們,說不定以後還可以利用他們多獲得一些天地教的消息。」
兩人又計議了一陣子,才各自上床安歇。
清風等三人並未再回來,夜間也再未發生任何動靜。
次日一早,鶴鳴和沈紅月再折回茅山。
到達時天色已晚,廟門依然關著。
越牆進入觀內,大殿裡也不見燭光,只有九元真人的雲房內亮著燈光。
由窗外向內望去,九元真人正坐在木床上,閉目打坐。看來依然道貌岸然,一臉凜然正氣。
正好他雲房對面靠牆處,另有一道矮牆,矮牆內有兩棵大柏樹,和不少各色花木,有如一所小型花園。
兩人悄悄躲在柏樹之後,由樹隙內注視面前的動靜。
大約二更左右,忽聽颼颼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由圍牆外掠進三條人影。
籍著天上星月之光,鶴鳴和沈月紅一搭眼便認出是清風、明月、竹青三人。
竹青還右手扶肩,不消說他的左肩是昨晚被鶴鳴砍傷。
清風上前敲了敲門。
九元真人似是早已知道他們三人要來,不慌不忙,打開門來,湛湛眼神向門外一掠道:
「你們怎麼現在才來?」
清風道:「夜間行動,免得被別人看到。」
九元真人燃上雲房外間的蠟燭,吩咐道:「你們都坐下吧。」
清風瞄了明月一眼,明月立刻苦笑著說:「大師兄,若不著清風師兄昨晚把實情告知了小弟和竹青,小弟還真以為今晚要和大師兄以武相會了!大師兄的守密工夫,小弟實在佩服!」
九元真人長長吁口氣道:「這樣機密重要的大事,我怎能不嚴守秘密,萬一讓人看出破綻,豈不前功盡棄!」
明月道:「大師兄這就隨我們到天地教總壇麼?」
「今天天色已晚,明日五鼓動身不遲。」
清風歉然一笑道:「二主娘的意思,是希望越快越好。」
九元真人道:「二主娘為什麼這樣急於和我見面?」
明月搶著說道:「還不是為了朱南明的那冊武學秘籍,還有就是大師兄從來沒跟他們正式接觸,見了面,也好讓他們放心。另外……」
「另外還有什麼?」
「教主和教主娘們可能要當面為大師兄安插一個顯要職位,到那時,小弟還要仰仗大師兄多多提拔!」
九元真人淡然一笑道:「出家人還貪圖的什麼榮華富貴,若真蒙他們看得起,當然會對你們幾位有所照顧。」
明月站起身來一躬到地道:「小弟先在這裡謝謝大師兄了!」
清風向四下打量了一眼,問道:「大師兄,紅兒怎麼不見了?」
「我打發她下山去了。」
明月道:「為什麼不帶她一起投奔天地教去?」
「她是俗家弟子,又是女的,隨咱們行動總是不便。而且她年紀輕輕,口風不密,萬一因為她牽連了咱們,反為不妙。」
明月冷哼一聲道:「那天兄弟本想把她一起宰了,也是她命大,竟然臨時不在觀中,留下一個活口,總令人擔心,大師兄事後為什麼不把她宰掉?」
九元真人歎道:「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子,總還忍不下心。」
明月冷笑道:「大師兄,在這種節骨眼兒,卻絕對慈悲不得!」
九元真人漠然一笑,道:「我若有你那種心腸,早就成就大事了!」
他說著望了竹青一眼,道:「你的左肩好像受了傷?」
竹青裂嘴乾笑道:「弟子昨晚差一點兒就沒了命!」
九元真人一驚,道:「又和什麼人動手來?」
明月接道:「說來窩囊,昨晚我們三人投宿在縣城的永安客棧,二更過後,闖進來一個自稱天地教總壇白護法的人,說是奉了二主娘之命和我們連絡,後來露出馬腳,雙方動起手來。」
九元真人神色一變,道:「那人武功如何?」
明月一拍大腿道:「那小子武功實在高得出奇,我們三人聯手和攻都不是他的對手。小弟的劍,被他砸飛,竹青的左肩,也受了傷,好在竹青閃得快,否則,今晚他就沒機會來見大師兄了。」
九元真人道:「有這樣的高人?那人多大年紀?相貌如何?」
「看起來四十出頭,五十不到,白淨面皮,論長相不像身負絕頂武功的人物。」
九元真人道:「人不可貌相,身懷絕技的高人奇士,多半深藏不露。」
「像他那樣身手的,當今武林,連九大門派在內,只怕也找不出幾個,而且他已經是中年人了,並非初出道,小弟和清風師兄,總該認識他才對。」
「這就很難說了,也許他自出道以來,一直是真人不露相,直到昨晚才被你們逼得亮出底細。總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後你們在外走動,必須多加謹慎小心!」
明月道:「這人既敢和天地教做對,必定大有來頭。」
「天地教勢力雖大,和他們做對的卻也不在少數。」
明月走近門前,望了望天色道:「大師兄,您如果已經收拾妥當,咱們還是這就上路吧!」
九元真人面色開始凝重,長長一歎,道:「咱們師兄弟三人,自離開武當後,一直在這上清宮度過了大半生一草一木,全都發生了感情,如今就要離開了,還真有點依依不捨,我看還是在這裡留住最後一夜,明天一早再上路吧。」
明月道:「怕只怕二主線等得心焦,回去後少不得要責備兄弟不會做事。」
九元真人道:「見了二主娘,一切由我擔待。」
就在這時,突見人影一閃。
一個丰容盛姿、婀娜多姿的紅衣少女竟無聲無息的飄落在雲房門前,硬生生的說:「你們三位辛苦了!」
清風、明月、竹青三人一見紅衣少女,立刻臉色大變,不約而同的跪拜稽首,道:「屬下恭迎姑娘玉駕!」——
孤劍生 掃瞄 shiyi OCR , 舊雨樓 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