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山只是一座小小的土山,方圓不遠百里,高不滿百尋,無峻拔之奇峰,也沒有湍急的流泉飛瀑;可是它到秋天,卻吸引了成千上萬的遊客,詩人為它譜下了無數美麗的詞章,因為它有著一個引人的特色。
那就是滿山的丹楓。楓樹是一種變色的喬木,它的葉子如展開的手掌,五枝葉角,像五根手指;一到秋天,它就變成了紅色,紅得帶蒼,紅得發紫,這滿山的紅葉,為那座土山帶來了一片燦爛的奇景,也贏得了一個引人遐思、充滿詩意的名字棲霞。
這不是秋天,而是一個料峭峻寒的冬晨,紅葉早就凋零了,地下鋪了一層白色的厚雪,枯枝上也堆著白雪,只有下半片還保留著原來的褚色,算是銀裝世界中唯一的異色,因為其他的所在全被積雪掩蓋了。
原該在清晨覓食的雀鳥也不出來了;這倒不是它們畏懼寒冷,而是它們的運氣好,恰巧築巢在棲霞山上,使它們在寒冷的早晨,免除了一番覓食的辛苦。
為什麼棲霞山的雀鳥在冬晨無須覓食呢?難道棲霞山的樹上會在冬天長出糧食,自動送到它們的巢中嗎?
這當然不會,那答案是耐人尋味的,除非那些鳥兒在夜半不眠才會明白,否則就要問半山間那座廟裡的道士了。
這座道觀年代很久了,不知建造於何年何月,觀的規模不大,只有一座正殿,外加五六間偏房。
正殿上供著太上老君,從土偶身上斑駁的痕跡看來,這位道教的天尊並沒有降靈於斯,所以香火不盛。
道觀中既沒有十方信士香火的供奉,就只有靠其他的入息來維持了。由於環境潔淨,那五六間客房就是唯一入息的來源,遠來的遊客愛上此地的清淨,也許會住上一兩天,然後佈施幾兩銀子。
就靠著這點微薄的入息,支持著道觀中一老一少兩個道士的生活。老道士年紀很大,對外自稱一清,十年前帶了個小孩子來此,以二十兩銀子盤下這座道觀後,就住了下來,小孩子叫鶴鳴,長得頗為清秀,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樑,梳了個小道髻,蠻逗人喜愛。
老道士大概就只有二十兩銀子的積蓄,盤下這所破觀後,連衣服都換不起新的,仍然是一襲破道袍。
小道士鶴鳴在這十年中倒是長大了;大概也是撿了老道士的舊衣服穿著,十年前嫌長,剪掉了一截;十年後人長大了,衣服卻不會跟著長,所以道袍成了短擺,褲子只能蓋住膝蓋。
破衣服遮不了他的英俊,但襤褸掩蓋了他的精神,看起來總是可憐兮兮的。
在這個大清晨,他居然赤著腳,拿著一把枯枝紮成的箕帚,掃除山門外的積雪,從兩邊堆起的殘雪,以及門前那一塊空地看來,他已經工作很久了。
工作快完成的時候,老道士一清才拖著一雙草鞋出來,仰頭看看天氣,呵了一下雙手。
小道士鶴鳴,恭恭敬敬地垂著雙手,叫了一聲:「師父!您老人家早……」
一清的臉頰上浮起一點笑意,點點頭道:「早!鶴鳴,你起來很久了吧,怎麼不叫我?」
鶴鳴微笑道:「大冷天,您能多睡一會見,總是好的。」
一清歎了口氣道:「人老了!到底不中用了。本來我每天總是此那些雀兒起得早,這幾天下雪,我居然睡得那麼沉,連鳥叫聲都聽不見了。你餵過它們了嗎?」
鶴鳴道:「喂了,您放心,絕不會餓著它們……」
一清抬眼四下看看道:「真的餵了嗎?那可不能躲懶的,這麼大冷天,如果不餵它們,叫它們上那兒找食去!」
鶴鳴道:「真的餵了,您不信就瞧瞧去,後山栗樹上那一窩老鴉又添了四頭小的,老小六口吃得飽飽的,都在縮頭大睡呢!它們比誰都還會享福!」
一清點點頭道:「喂了就好。咦!那窩老鴉不是只孵了兩顆卵嗎?怎麼會變成四頭小的?
難道鴉卵也有雙黃不成!」
鶴鳴道:「雞鴨都有雙黃的,老鴉也不會例外。」
一清道:「不對!就算它們是雙黃,小鴉出殼後也都該會飛了,我怎麼只瞧見兩頭?你又在搗鬼了!」
鶴鳴縮縮頭笑道:「前天弟子上後山撿柴,見另一窩的鴉巢給雪壓坍了,兩頭老的都凍死了,小鴉在老鴉身子下面,居然還有點氣,弟子就給移到這邊來了。」
一清點點頭道:「好!禽鳥雖無知,慈幼之心卻比人間還深,這邊的兩頭老鴉對不是自己的幼雛肯接受嗎?你別亂來,可能會被它們啄死的。」
鶴鳴道:「沒有的事,它們對外來的幼雛,比自己的孩子還寶貝,食物都是讓小的先吃。」
一清長歎道:「禽鳥猶推愛及他,人間卻只知道殘殺,比起來,真該慚愧死了。鶴鳴,西屋的周先生起來沒有?」
鶴鳴道:「大概還沒有,可是弟子都已經準備仔了,粥熬在鍋裡,熱水溫在爐子上,連藥也煎好了……」
一清道:「這樣才好,他有病,你一定要小心的侍候他,不能因為他窮,付不出房租就怠慢了人家。」
鶴鳴道:「怎麼會呢!弟子聽他上半夜一直在咳,下半夜才安靜下來,唯恐清晨鳥噪聲擾了他休息,天還沒亮弟子就把鳥食都運到窩裡,免得吵了他。」
一清笑道:「難怪這幾天我聽不見鳥聲,原來都叫你給喂懶了。本來我都是習慣聽鳥聲起床的,這幾天沒有鳥鳴,也習慣了睡懶覺,但睡多了,筋骨都硬了。可見人是懶不得的,業精於勤……」
鶴鳴道:「您已經這麼大歲數了,是該多歇歇,弟子可不敢偷懶,功課都做了兩遍了。」
一清點點頭,忽然又沉下臉色道:「鶴鳴,你半夜送鳥食,一定是用輕功上樹去了,我怎麼告誡你的?」
鶴鳴俯下頭,小聲道:「弟子很小心,不會有人看見的。」
一清莊容地道:「你以為小心,可是別人比你更小心。有幾個高手連半里外一片樹葉墮地都聽得見,你難道能比樹葉還輕嗎?萬一給人聽見了,那可怎麼辦?」
鶴鳴俯頭道:「聽見了也沒什麼,我喂鳥也不惹著別人,似乎沒有理由找我麻煩吧!」
一清怒聲道:「什麼?你竟敢跟我頂嘴了,是不是你覺得自己羽毛已經長成,可以不聽我的教訓了!」
鶴鳴連忙跪了下來,惶恐地道:「弟子不敢!」
一清不理他,背轉臉去望著山下,鶴鳴直挺挺地跪著,一動也不敢動,他身上的熱氣,溶化了冰雪,將他的褲子都沾濕了。這時候,山門再度推開,出來一個滿險病容的枯瘦老兒,花白鬍子,穿了一身敝舊的儒衫。
看看這一師一徒,然後笑道:「老道士,大清早你又在訓孩子了,雪地裡怪冷的,凍僵了血脈可不是玩兒的,瞧在我的份上,饒他起來吧!」
一清這才回過身來,哼了一聲道:「周先生起來了,快去準備洗臉的熱水,把藥再熱一熱!」
鶴鳴磕了一個頭,才起身進門去了。周先生這才挨近一清身邊,低聲道:「老道士,你也是的,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你該叫他養養精神,好應付來人,怎麼還叫他掃這麼一大堆的雪,更讓他在雪地裡跪著……」
一清低聲歎道:「玉不琢不成器,我何嘗不寶貝他?可是絕不能縱容他,用這些苦活兒磨練他,才趕得上今天的日子,雪地裡跪一下算得了什麼;如果他連這點苦都承受不了,身上的血海深仇更別談了!」
周先生道:「話不是這麼說,今天可不能出岔子,萬一他因為凍僵了手腳而略受影響,致為對方所乘……」
一清連忙道:「聲音輕一點,別叫他聽見了!」
周先生微愕道:「你還沒告訴他?」
一清搖搖頭道:「沒有,因為他這幾天正是功成之際,我不願讓任何事情去刺激他的心情。周老弟,你看他的成就如何?是否能與山海四奇一決?」
周先生沉吟片刻才道:「這倒很難說,山海四奇現在各霸一方,勢力通天,不輕易與外人接觸,我也不知道他們的進境如何。不過照孩子的進境來看,似乎比咱們的老主人精深得多。昨夜我在遠處躡著他,瞧他從這棵樹到那棵樹,不斷地送鳥食,豈僅宿鳥不驚,連樹枝都沒動一下,老道士,也真虧你教的!我真想不到他會如此了得……」
一清卻憂慮地道:「他居然沒發現你,可見還差著呢!」
周先生立刻笑道:「他是心中無機,自然不會太留心,何況我周無塵別的功夫不行,說到這輕身功夫,大概不作第二人想,如果連這小孩子都不如,我可真該抹脖子了!」
一清深長一歎道:「周老弟,輕身功夫我沒太讓他練,為的是怕影響他學別的功夫。教法是按舊主的遺書教的,成就如何,我也不敢說太有把握;但我相信他一定不遜於舊主。我只是擔心山海四奇這幾年的進境,萬一他勝不了,我何以對泉下的舊主。」
周先生苦著臉道:「老道,你別怪我,我不是不盡心,實在是沒辦法。你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四奇的勢力範圍百里以內,簡直無法混進一步。舊日的同伴,現在都投入四奇門中,我不敢相信他們,連見面都不敢,更別說向他們打聽了。現在只好祈求舊主在天之靈,保佑他成功了。」
一清道:「舊主早有預感會遭四奇暗算,所以才把這孩子早期送到我這兒。舊主出了事,也虧得你把自己的兒子送出去擋了一擋,才換得我們十年清靜。老弟,孩子身上不但背著本身的血仇,也有著你的深仇,我們可失敗不起,所以今日之會,必須特別慎重。」
周先生的臉上浮起了慘痛的神色,哽然道:「想起舊主對我們的恩情,一個兒子又算得什麼!」
一清道:「報恩是各盡其心,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今天的約會,我們不能輕率從事。」
周先生想了一下道:「戰書已經發出去了,好在只是我們兩人具名,四奇還不知道舊主的遺孤尚在人間。要不由我出面,你帶著孩子躲在一邊看著,如果不行,你們趕緊快溜,等適當的時機,再圖後舉。」
一清搖頭道:「那是行不通的,你我都無法再熬第二個十年,此其一;那孩子雖然心地耿直,個性卻相當倔強,不告訴他實話,叫他離開很難,告訴他實話,他連一天都等不及。
假如真的不行,唯一的辦法是取消約會,好在四奇只知道我們約在金陵,還不知道是棲霞山……」
周先生道:「你沒告訴人家在棲霞山,叫人家怎麼來?」
一清道:「我對藥物別有一手,那封戰書指定金陵,要到中午才會顯出棲霞山的地址,如果要撤退,現在還來得及。」
周先生想了想,道:「來不及了,四奇在金陵已遍佈耳目,我們兩人寸步難行,只有拼一下了。而且過了今天,四奇武林盟主的身份已告確立,縱然能殺死他們,而失去了舊主武林盟主的榮銜,舊主在泉下也不得瞑目……」
一清道:「我覺得復仇重於榮譽。」
周先生道:「你別糊塗,四奇如果得到了盟主身份,他們不會像舊主那樣忠實,一定會開啟那份天魔捲來研究上面歹毒的武功,將來連報仇都沒有希望了。」
一清長歎一聲道:「事情就困難在這裡,舊主並非眷戀名位,一定要居武林盟主;實在是不願讓那份天魔卷現示人間,所以托孤時他再三吩咐,說他萬一不測,報仇的事不必看重,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武林盟主的地位……」
周先生道:「舊主的人格風範是不用說了,我看那孩子的氣度作為,也是稟承了先人的遺傳,這是很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我看今天還是等著四奇來赴約吧,我們最多先拼上這條命,把四奇的底子摸摸清楚,然後就看那孩子的了。」
一清默然片刻才道:「也只好這麼辦了,老弟!見了孩子,你還是什麼都別提,除非他能手刃四奇才告訴他身份,否則就讓他一直糊塗下去。」
周先生道:「為什麼呢?」
一清道:「因為四奇也不知道他是舊主的遺孤,不揭穿他的身份,說不定還能活下去,這是我們唯一能為舊主所盡的心了;給舊主留個後,總比絕嗣好一點。」
周先生沉吟片刻,才點點頭道:「好吧!四奇在中午發現地址後,到這兒還有個把時辰,你我也準備一下吧!」
一清道:「沒什麼好準備的,我就是隨身一劍,什麼時候死,什麼地方埋。」
周先生忽然豪氣振發道:「你別盡往壞處想,萬一那孩子能夠成功,我第一件事就是設起舊主的靈位,用四奇的首級血祭一番……」
一清道:「我早就準備好了,觀裡香燭是現成的,三個牌位也都藏在老君的肚子裡。如果能夠成功,打破太上老君,就在殿裡設祭;否則就只好讓太上老君懷著那三塊牌位,一生一世消化不良吧,誰叫他不長眼,叫惡人當道的!」
周先生笑道:「你這個老道怎麼如此冒瀆老君……」
一清苦笑道:「我這個老道是半路出家的,從沒念過一天經,所以老君也不顯靈,咱們跟他兩不相欠,我還化了二十兩銀子,替他守了十年,講起來,是他欠我的情。」
周先生笑了一笑,忽又問道:「怎麼是三塊脾位,舊主只有兩夫婦,還有一塊是誰的?」
一清道:「是你的兒子的,他替那孩子一死,值得叫孩子拜他一拜,我提的牌位是愚兄周天雄之位……」
周先生的眼睛潤濕了,低聲哽咽道:「我在山上任了半個月,那孩子把我當菩薩似的侍奉,我想就是我那個逆子活著,也不會如此孝順。有了這半個月,我已經夠了,牌位免了吧,我實在當不起,舊主對我們……」
一清道:「你當不起,你兒子當得起。別說了,我們進去吧,你的藥一定溫好了,這是我專心為你配的,喝了這劑藥,你才有精神來應付今天的拚鬥。這是最後一劑,我的存藥已經沒有了,過了今天,你的咳血可無法洽了。」
周先生道:「只要能過今天,我那怕一口血咳死了,也含著笑到泉下的。」
說著兩個老人回到殿後,鶴鳴已經將熱粥擺好,恭聲道:「二位老人家請洗臉用早粥,周先生,您的藥在屋裡。」
周先生慈藹地道:「鶴鳴,我跟你師父說過了,今天你不用上山砍柴了。吃了粥,你回屋去睡一覺,昨夜你睡得很少,年青人固然不怕勞累,精神還是要靠睡眠來維持的。」
鶴鳴笑道:「沒關係,我習慣了!」
一清道:「叫他睡是睡不著的,但柴不必砍了。你吃了早粥就到後山去,把劍再練了,中午也不要做飯,把我們藏的乾肉脯拿出來當飯吃,再把我床下的葡萄酒挖出來,我們好好地吃一頓……」
鶴鳴道:「那不是留著過年的嗎?」
一清道:「過不了今天就不過年,過得了今天,以後天天過年。你別多問了,照我的話做。」
鶴鳴一怔,周先生又接道:「鶴鳴,我跟你師父是老朋友了,當年我們一起在江湖上闖蕩,結了幾個厲害的仇家,才避禍此間,今天午後,仇家就會找上門來決鬥……」
鶴鳴道:「您有病,師父又是這麼大的歲數,怎麼能跟人動手呢?我看還是想個法子……」
一清道:「正因為我們不行,才叫你去練習,必要時好幫幫我們的忙,此外無法可想。」
鶴鳴道:「我的意思是跟人家說幾句好話,陪個不是就算了,何必要動手拚命呢!」
周先生笑了笑道:「鶴鳴,你看我跟你師父是壞人嗎?」
鶴鳴連連搖頭道:「不是的。」
周先生道:「我相信也不是,因此我們的仇家都是壞人,跟壞人說好話也沒有用,我們只好一拼了……」
鶴鳴道:「我可以跟他們講理。」
一清笑道:「希望你講得通。你去吧,我知道你不願意跟人打架,到時候你在旁邊看著,如果我們不行,你就趕快跑,別為我們跟人家衝突。」
鶴鳴還要開口,一清把他趕走了,周先生道:「老道,你怎麼跟他這樣說呢?」
一清笑道:「我怕他惹事,才把他養成一個酷愛和平的人。但你放心,真到我們要挨宰的時候,他一定不會坐視的。他天生有一副俠義的心腸,完全跟舊主一樣。」
兩個人到房裡洗了臉,周先生喝下了藥,才到外面一起用粥,兩個人的心都是很沉重的,突然,周先生道:「老道,我想起一件很危險的事,那孩子雖然跟你練武學劍,卻沒有跟人動手的經驗,這是很糟糕的事……」
一清苦笑道:「我曉得,可是我不敢冒這個險。因為舊主劍笈上的劍式十分凶險,一發就足以致命,所以我極力禁止他與人動手,就是怕他知道了劍式的凶險後,失去了苦練的信心,因為這孩子天性仁慈也跟舊主一樣。」
周先生默然片刻道:「他必須要殺人的,因為跟四奇交手,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如果他在動手的時候,慈心突發而不忍心下手,那又該怎麼辦?」
一清道:「我已經想好了,只有用一點非常的刺激,才能使他明白殺人並不是一件罪惡。」
周先生道:「老道,你究竟有什麼打算?」
一清道:「到時候再說吧,反正我們已經決定不再躲避,就得把事情做得徹底。周老弟,你的藥吃下去後,還得休息一下,讓藥力化開,我不打擾你了。」
周先生道:「等了十年,才等到今天,你叫我怎麼睡得穩。打從半個月前我來到此地,心中就燃起了一把火……」
一清道:「你的克己功夫太差了,得跟我學學。空山十年,我別的沒學會,這個靜字卻已得個中三昧。你看我昨夜,依然一覺到天明,就像平常一樣。」
周先生道:「我如果有你這份涵養功夫,舊主就不會把孩子交給你了,這是各人的脾氣天性,到死也改不了的。」
一清道:「你還是得躺一下,那怕睜著眼睛做白日夢都行,只要身體不動,藥力才能化開。」
周先生點點頭,然後又道:「保管天魔卷的空靈子會依時趕到嗎?你有沒有通知他?」
一清道:「不必通知,他是地理鬼,一定會準時蒞場,世上如有怪人的話,他就是其中的一個,從來也沒有見他施展武功。幾十年來,他身懷天魔卷,總是準時出席武林盟主的爭奪戰,大局決定,盟主如果無意拆視天魔卷,他又懷之遠揚。據我所知,有許多人想找到他,從他身上奪取天魔卷,卻沒有人成功過。」
周先生道:「此人身懷天魔卷,自己既不拆視,卻只肯交給武林盟主,不知是何用心?」
一清道:「這個誰也不知道。舊主在最後一次也曾問過他,他卻笑而不答,舊主那個人又是不願追根究底的……」
周先生又是長長一歎道:「舊主如果不是心懷善念,在最後一戰時殺死四奇,就不會有殺身之禍了。」
一清道:「拆開『武』字,便為『止戈』,學武的目的非在殺人,乃是以武止暴,這是舊主奉行不渝的圭臬,我們也應該尊為信條。如果不是四奇暗殺舊主,此仇必報,我也不主張殺人。周老弟,你必須去去躺躺,離中午沒多久了!」
周先生被他推進屋裡躺下,一清才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由枕下取出一柄蒼紋古劍,抽劍出鞘,寒光照眼,他用手指彈了一下,聽它錚然而鳴,聲如龍吟,才輕輕歎道:「劍啊!你藏了十年,也許已經不耐寂寞了。今天我讓你痛快地發洩一下,但願你還像從前一樣的鋒利才好!」
劍在他手中輕輕的震動了一下,發出低微的吟聲,似乎在回答他的話,他不禁笑了道:
「我知道你的習慣,靜極思動,這也難怪,因為你不是一支安於匣中的仁器,在沒轉到我手中以前,你不知該飲了多少人血,食髓知味,你一定飢渴得厲害。今天我先用你一下,然後就要轉到小主人手中去了。他可能比我更不愛殺戮,今後你的日子將會更枯燥無味,所以今天你一定要幫他的忙,使他能手刃親仇,殺死那四個惡人,這也等於幫你自己的忙呢!」
劍在他手中躍躍欲試,好像是一柄有生命的物體,一清卻嗆然一聲,將它揮回鞘裡,拍拍它道:「別忙!還早哩,你也定定性,別這麼不耐煩!」
把劍連鞘又歸回到枕下,他和衣躺在上面,手指向空或點或劃,溫習著腦中的劍式,做的十分熟練,漸漸進入了一種忘我的境界。忽然枕下的劍一聲低鳴,自動地跳出鞘半尺,一清倏然驚起道:「好寶貝,你仍然那樣通靈,居然能事先示警;不過你也太緊張了,放著周無塵那樣一個機靈鬼在此,有了敵蹤,也逃不過他耳目的!」
說著拿起寶劍,來到周先生房門前笑道:「周老弟,好像有敵人登山了,這次你落地無塵的警覺可慢了一步。」
房中寂然無聲,一清微怔道:「這老兒莫非老得衰退了,我這樣招呼他聽不見。」
推開房門,床上空無一人,木窗半掩,顯然人已從窗子裡出去了。一清才微笑道:「周老耳目不失其聰,未免猴急了一點;還沒到中午,山海四奇不會親自來的,最多是兩個探路的,何必小題大作呢!」
不過他還是輕步躍出窗外,往山下躡蹤而去。走了將近里許,忽見楓林中人影輕閃,一清已止步笑道:「是那方施主,有興冒雪登山,請現身相見,以便貧道接待。」
林中人見身形已經暴露,乾脆走了出來,是一高一矮兩個中年漢子。矮的一個拱拱手笑道:「方大哥!一別多年,兄弟們都找遍了,沒想到你老哥躲在此地納福!」
一清見是這兩人,臉色一沉道:「原來是你們?齊天星、牛金武,你們還有臉來見我?」
矮子笑道:「方大哥,這是什麼話,我們兄弟好容易找到你,是來向你問罪的,你怎麼倒打一扒反怪起我們了?」
一清沉聲道:「我有什麼可問罪的?」
矮子道:「方大哥,盟主慘遭不幸,門下的弟兄全唯你馬首是瞻,你卻悶聲不響,帶了盟主南明劍譜,不聲不響地溜到這兒來,一個人獨享,未免太不夠義氣了!」
一清沉聲道:「齊天星,你們是盟主門前雙衛,盟主遭難之日,你們幹什麼去了?」
矮子齊天星笑道:「那天我們奉盟主的差遣,出門辦事去了,這可問不著我們!」
一清冷笑道:「門前雙衛是盟主刻不離身的親信人物,你們怎麼會受差遣出門,這話誰都不會相信的!」
齊天星道:「你愛信不信,那天盟主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將手下人一起打發出門去了,所以出事的時候,一個都不在身邊了;這話也許使人難以相信,但你去問問那些舊日弟兄,都可以證明我沒有說謊。」
一清道:「不必問,我知道你們是約好了,一起離開,好讓山海四奇乘機暗下毒手。」
高個子牛金武道:「方大哥,你是聽誰說的?」
一清道:「何必要聽人說呢,你們現在都在四奇手下得意,這就是明證;如非事先串通好,四奇怎會重用你們!」
齊天星臉色微變道:「方大哥,你說這話可就不夠意思了。那天是林元泰續絃,在城中天外天請客,盟主自己不便前去,才叫我們倆前去代表致賀,其他弟兄也去喝喜酒了,怎麼知道會出事呢!」
一清冷笑道:「可真巧,林元泰在那天請客,盟主就在那天出了事,而事後你們都投入四奇的門下……」
齊天星道:「那要怪你方大哥不好,你私擁盟主劍譜,一個人躲起來練,我們弟兄沒了靠山,只好自尋出路。如果你方大哥早出頭聲明一下,我們自然跟著你走了!」
一清冷笑道:「我不信各位有這種義氣。」
牛金武道:「這與義氣無關,大家都是追隨盟主,沒有功勞有苦勞,劍譜自然大家有份……」
一清冷冷地道:「原來二位是找我要劍譜的?」
牛金武翻下臉道:「不錯,憑什麼你一個人獨吞劍譜?」
一清哈哈一笑道:「二位怎知劍譜在我這兒?」
齊天星道:「因為我們在家裡沒找到劍譜,而且盟主最信任你,自然是交給你保管了。」
牛金武道:「再說你如果未得劍譜,憑什麼敢向四奇下戰書,要保持武林盟主之位。劍譜你已經練成了,能否保有盟主之位我們不管,但劍譜可應該交出來由我們保管了!」
一清微微笑道:「是四奇叫你們來討劍譜的嗎?」
牛金武道:「山海四奇所能已超出了昔日盟主,一本南明劍譜,在他們眼中已不足重視,是我們自己來要的。」
一清微微笑道:「這麼說,你們前來,四奇還不知道?」
牛金武遺:「不知道,你的那封鬼信不到時間不會現字跡,我們是自己摸得來的。」
一清笑道:「二位能摸到此地還真不容易。」
齊天星道:「我們確實花了不少精神,好容易問到棲霞山上,有個叫一清的老道,再從你『方易清』的名字上推測,或有可能;在山上又問了幾個做買賣的,根據他們口述你的長相,總算才確定了是你。方大哥,四奇現在還不知道你在這兒,我們賣個交情,趕來通知你一聲,憑南明劍譜上那點技業,連一奇都勝不了,你還是快點逃命吧!」
一清冷笑道:「四奇勢力龐大,金陵周圍都在他們耳目的監視之下,要逃恐怕不可能。」
齊天星道:「我們倆負責一條路線,只要你肯交出劍譜,我們就放你過去,保證沒有問題!」
一清沉聲道:「劍譜不在我這兒。」
牛金武怒道:「姓方的,你別找死!」
齊天星忙道:「方大哥,劍譜交給我們,多少總算是落在自己人手裡。你打是絕對打不過的,何苦讓盟主的技業就此失傳呢?何況還可以換回你一條老命。」
一清冷笑道:「劍譜不在我身邊,我也沒有學南明劍譜上的武功,那是盟主的技業,我們不該私練。」
齊天星道:「你沒有學劍譜上的武功,憑什麼下戰書約四奇,要保持武林盟主的地位。」
一清莊容道:「因為今天是武林盟主交替之期,四奇以為暗算了盟主後,天下無人可與倫比了,我卻不認這個帳;勝不勝得了是另外一回事,至少讓他們知道,武林盟主朱南明的門下人還沒死絕,還有一兩個不怕死的會跟他們爭一下;同時也向他們算一下暗算盟主的舊帳!」
齊天星道:「朱盟主是四奇殺死的不錯,但不是出於暗算,那是經過公平的決鬥……」
一清冷笑道:「你怎麼知道?」
齊天星頓了一頓,才說道:「是推倒山陶奇親口說的。」
一清道:「放屁!十二年前他們四個人合戰盟主,仍然一敗塗地,短短兩年內,他們竟能勝過盟主?何況盟主夫人一身技業,並不在盟主之下,說什麼也不會敗給他們!」
齊天星道:「你也許不信,四奇從泰山一戰敗績後,發奮苦練武功,進境一日千里,兩年內的成就,令人無法想像。盟主死後第二天,他們召集舊日弟兄,各現絕技,盟主所能,他們無一不能,他們所能,卻未見盟主辦到過。這樣,我們才沒話說,改投在四奇門下聽命了。」
一清冷笑一聲道:「舊主屍骨未寒,你們就立刻改節了。」
牛金武也冷笑道:「我們在朱南明手下做事,不是賣身給朱家當奴才,我們追隨的是武林盟主,可不限於誰。如果你姓方的今天能擊敗四奇爭到武林盟主,我們立刻也會投到你手下,聽候驅策。」
一清道:「那可不敢當!」
牛金武冷冷道:「諒你也沒這個命。一句話,交不交出劍譜來,我們可沒時間跟你多磨下去。」
一清忽然笑道:「南明劍譜既然已不足以敵四奇,你們拿去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在四奇手下當奴才。」
齊天星笑道:「四奇現在各霸一方,需才方殷,要是想在四奇之下出頭,必須要靠真本事。我們如果得到了劍譜,至少可以掙個高一點的地位,對舊日弟兄,也可以多照顧一下。
四奇手下的人,都比我們強,我們老是受控制,就是技業不如人。所以我們有點好處,好歹也算是給朱盟主爭口氣。盟主雖死,四奇要過了今天才能登上盟主之位,我們今天仍然算是朱盟主手下的人,如能強於四奇的手下,何嘗不是朱盟主臉上的風光!」
一清怒聲道:「盟主有你們這些手下已經很夠風光了!」
齊牛二人臉上都顯出了怒色,牛金武更是難以忍耐,厲聲道:「姓方的,十年風水輪流轉,我們在四奇門下十年,四奇可不像朱南明那麼小氣,多少都給了點好處,認真動起手來,可輪不到你姓方的的稱老大了!」
一清冷笑道:「你們認定了南明劍譜在我身邊,也知道我學成了,還敢找我動手嗎?」
牛金武道:「南明劍譜在你手中,我們自然有辦法對付;劍譜只有到我們手裡,才能發揮更大的效果。」
一清臉色忽轉悲憤道:「你們這是不打自招了,四奇一定是用暗算手法,殺害了盟主夫婦,你們學會了那種手法,才敢私自前來找我叫陣。」
牛金武神色一決道:「告訴你也無妨,朱南明之死,是我們與四奇合作的結果,朱南明如何死,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你不交出劍譜,那個方法就會用來對付你!」
一清將劍一揚:「我沒有南明劍法,也不怕你們暗算,可是今天我發誓要宰了你們這兩個叛賊為舊主報仇!」
牛金武冷笑一聲道:「老齊,別跟他嚕囌了,這老兒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給他點顏色瞧瞧,弄得他不死不活,看他還敢嘴硬!」
齊天星道:「方大哥,這是最後一個機會,你交出劍譜,還可以保全這條老命,大家不傷和氣;如果等我們出了手,你想不交也不行,罪可受大了!」
一清氣極揮劍進逼,牛齊二人倏然分開,每人在腰問撤出一支軟鋼索鞭,分頭進撲。
一清從容揮劍,劍法勁厲,身形輕便,完全不像他以前那種龍鍾老態。可是另外兩支索鞭也不含糊,連捲帶砸,將他的一支劍纏得死死的,始終攻不進去。
惡鬥了四五十合,戰況雖激烈,卻毫無勝負跡象可尋,一清的劍攻多於守,牛齊二人守中有攻,方寸不亂。
牛金武道:「老齊,這老兒劍法是凝煉多了,但的確沒有南明劍法的路子,也許他真的沒得到劍譜。」
齊天星道:「管他有沒有,我們先將他收拾下來,在四奇面前也好交代;否則,我們私離職守,罪狀可不輕。」
牛金武道:「那倒沒關係,棲霞山這邊原是我們的監視區域,我們就說查訪時被他纏上了……」
齊天星道:「老牛?你真想得簡單,別看四奇對我們大方,骨子裡並不信任我們,棲霞山明裡是交給我們監守,他們暗中一定還另外有人監視我們的行動。」
牛金武道:「我曉得,監視也不怕,我們是在職責範圍內行動,能提前找出方易清行蹤,無罪而有功。」
齊天星道:「可是四奇如果知道我們來索取劍譜,那就難以交代了,所以我們必須快點得手,免得被人知道了……」
牛金武道:「這倒不錯,萬一在我們沒得手以前,有人趕到了,這老兒叫了出來,你我都難逃律責……」
齊天星道:「這老兒的劍法很扎手,憑武功勝他太費事,還是用十年前四奇的老法子,給他一個狠的。」
牛金武立刻道:「老齊,你怎麼這樣大膽,直起嗓子亂吼,好果給人聽見了,咱們還想活嗎?」
齊天星笑道:「附近沒有別人,何況昨天我還聽推倒山陶奇親口說過,今天他們得到武林盟主之後,第一件事是揭開天魔捲上的秘密,第二件事就是公告武林,說明十年前殺死朱南明的真相,這個秘密已經沒有保守的必要了。」
牛金武道:「他們真會宣佈嗎?」
齊天星笑道:「為什麼不會,這是他們的得意之作,勇如朱南明夫婦,尚且不能抗拒,他們正想藉以立威,看看還有誰敢違逆,嘗嘗那個滋味。」
牛金武道:「東西是我們偷來的,真假還不知,再說我們沒經過練習,是否能趁手還成問題。」
齊天星道:「沒問題,那天我們也看見了,並不要什麼特別手法,我們只要自己小心別沾上就行了。」
說時一旋身形,站到丈餘外,搶好一個位置,牛金武也飛快搶到另一邊,二人相距約有三丈,將一清夾在中間。一清本來想追上去的,但是又停住了,大概是想明白一下,當年舊主是在什麼情形下遭害的。
牛金武嘿嘿冷笑,道:「方易清,你雖然還沒有爭到武林盟主,卻能爭到朱南明的同樣下場,也算你運氣了。」
一清挺劍而立,眼中噴出怒火,一動也不勁,只有他手中的劍不住地嘯鳴,似乎在向他告警。
牛齊二人各打了一個暗號,雙雙伸手入懷,似乎要掏出什麼東西,忽然林中輕輕一響,射來兩點寒光,勢於奇疾無比,牛齊二人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寒光已透心而過,兩人連一聲都不發,撲然倒地。一清反倒怔住了,一緊手中的劍,厲聲喝道:「誰?快出來!」
樹影後施施然走出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長相斯文,年紀卻很大了,女的不過三十上下,脂粉不施,淡雅宜人,臉上還帶著一股啤睨天下的傲笑。
一清眼睛瞪得大大的,片刻後才道:「原來是空靈先生與海女陶姍姍,二位怎麼湊到一起來了?」
男的微笑道:「一清先生原來就是方大俠,這次可把我難住了。十五年一度武林盟主交接之期將屆,朱盟主身故,我居然不知道繼起者為誰;幸好碰到陶女俠,出示先生與周無塵的聯名戰書,我才知道地點……」
海女陶姍姍一笑道:「見證人空靈子尚未蒞臨,我們的兩個手下竟然先對先生無禮,實在太不應該了。所以我薄示懲戒,以為先生賠禮,請先生原諒!」
空靈子笑笑道:「本屆爭奪武林盟主的人只有山海四奇,朱盟主身故,二位是為朱盟主衛冕呢?還是自作打算?」
一清沉聲道:「衛冕者另有其人,我們只是為已故舊主遭受暗害之事,要求一個公道。」
空靈子連忙問道:「衛冕者是誰?這可不能亂了規矩。二位是朱盟主門客,勉強還算有資格,別的人可不行!」
一清道:「閣下放心,衛冕者一定此我與周無塵更具資格,只是目前還不到宣佈的時候。」
陶姍姍問道:「為什麼戰書上不寫明?」
一清道:「戰書上只邀四位來此解決朱盟主的血債,與武林盟主的事無關,何必要寫明?」
陶姍姍笑道:「我還以為是一件事呢;你要分開來辦也行,現在可以把那衛冕者請出來了吧?」
一清道:「別急,山海四奇只來了你一個人,等你們四個人一起到了,自然會有人接待。」
陶姍姍笑道:「家兄與外子已經來到了,只有家嫂還在後面,馬上就會到的。一清先生,你的戰書上雖然未列詳細地點,卻也難不到我們。你的戰書上要到中午才現字跡,我們從一清先生這個名號上,認定除了方易清別無他人;再根據你的慣例,用各種藥物一試,終於在兩個時辰時現出了棲霞二字,雖然慢了一點,到底也此你所估計的時辰早了兩個時辰。怎麼樣?我們還不含糊吧?」
一清愕然,問道:「你們在兩個時辰之前就知道了地點?」
陶姍姍點頭道:「不錯!花一個時辰趕來,家兄與外子從另一個方向上山,現在可能已經在你的小廟裡等候了。家嫂與我同時出發的,照道理也應該到了,可能是受了耽誤,但是你放心,沒有人攔得住她,她一定會到的。」
一清神色大變,一言不發,回頭逕奔,到了觀前,但見周無塵正與一個中年女子理論,見到他忙叫道:「老道,你的計算欠準,我在右山碰上探海夜叉耿四娘,鬥了將近半個時辰,你怎麼搞的,到現在才回來……」
那中年女子笑道:「斗半個時辰是我故意讓的,周無塵,憑你這點本事,老娘三招之內就能宰了你。姍妹,你跟方易清動過手沒有?他是否高明一點?」
陶姍姍笑道:「沒有,倒是齊天星、牛金武這兩個混蛋跟他手下平平,實在懶得去理會。」
耿四娘笑道:「那一對混蛋怎麼摸來的?」
陶姍姍道:「他們是自己摸來的,而且想先來把南明劍譜弄到手,我一氣之下,就宰了他們。」
耿四娘笑道:「殺得好,這兩個狗頭,昨天居然偷了你哥哥的兩枚追魂火梭,實在也該死。那梭你拿回來沒有?」
陶姍姍含笑道:「沒有,那是假的,真的全在我這兒。」
一清沉聲道:「你們殺死朱盟主夫婦就是用的追魂火梭嗎?那是什麼東西?」
陶姍姍笑道:「這是我精心獨創的一種殺人利器,不過,你還不夠資格享受,我們憑武功,就夠擊敗你們了。」
耿四娘笑道:「說什麼擊敗,看周老兒那兩下,老娘一個手指頭就可以捏死他,方易清既然連兩個寶貨都應付不了,大局就定了。空靈子,把天魔卷拿來吧!」
空靈子道:「別忙,武林盟主尚未決定,老朽的天魔卷只交給武林盟主,別人無權過目。」
耿四娘笑道:「朱南明已經死了,天下武林中人連個挑戰的都沒有,只剩下我們四個人了。推倒山陶奇是我的丈夫,我的弟弟山魈耿奇又是姍姍的丈夫,我們四個人姑嫂帶郎舅,親上加親,誰都不爭誰的,山海四奇等於是一個人,你交誰都是一樣,快拿過來吧!」
空靈子道:「舊任盟主朱南明尚有衛冕人。」
耿四娘哈哈大笑,道:「就是這兩塊料嗎?你看看他們可配。空靈子,別麻煩了,天魔捲到底記載些什麼?」
空靈子笑笑,道:「天魔捲上的武功可以造就出一個空前絕後的武林奇才,任何一招一式都是殺人不見血的武林奇學,所以,必須交給武林中技藝最高的一個人保管。」
耿四娘道:「空靈子,你自己為什麼不練呢?」
空靈子笑笑道:「老朽生非其才,這種絕世的武功,不是人人可學的,必須有絕頂才華、天縱奇資才克當此……」
耿四娘笑道:「我們四人號稱山海四奇,朱南明身死十年,江湖上無人敢攖其鋒,難道還不夠資格?」
空靈子道:「除了武林盟主外,誰都不夠資格,你們等得到武林盟主的地位後再說吧!」
耿四娘還要開口,陶姍姍道:「嫂子,方易清說朱南明還有個衛冕人,要我們擊敗那人才行。」
耿四娘叫道:「是誰?朱南明一家都死絕了,還有誰夠資格衛冕,這資格可不是隨便取得的。」
陶姍姍道:「我問他他個說,一定要等我們四個人到齊了寧肯宣佈。嫂子,我哥哥跟死人呢?」
耿四娘道:「他們先上來的,我也不知道。」
周無塵與一清的臉色又是一變,周無塵道:「老道,他們別是找上孩子了。你也是的,我聞警離開,你就不該隨便離開,把孩子一個人丟下來。」
一清急了,高聲叫道:「鶴鳴,你在那兒?」
聲音龍吟虎嘯,震得樹上積雪紛紛下墮,耿四娘笑道:「老鬼的中氣還很足,看來這十年倒是沒擱下,你在山上當老道,還帶著個孩子,是從那兒拐來的?」
一清不理她,繼續長嘯召喚,沒多久,鶴鳴笑嘻嘻地從殿後出來道:「師父,您叫我?
有什麼事嗎?」
一清見他安然無恙,才鬆了一口氣。鶴鳴看見多了三個人,笑嘻嘻地道:「師父,這就是要找您上門來決鬥的仇家嗎?」
周無塵忙問道:「你在後山碰到誰了?」
鶴鳴笑道:「有兩個凶霸霸的大漢,一來就問我方易清在那裡,我說不認識,他們就要殺我。」
一清驚道:「你跟他們動過手了?」
鶴鳴道:「沒有,您不准許我跟人打架,可是我又不能站在那兒被他們殺死,只好跟他們捉迷藏了。說也好笑,他們兩個人捉不到我,竟發起脾氣,自己打起來了。」
周無塵道:「胡說,他們怎麼會自己打起來呢?」
鶴鳴道:「他們想分開來捉我,一個在左,一個在右,把我的退路都封死了,我沒有辦法,只好站在中間不動,等他們撲上來,我才突然跳起來,結果他們撲了個空,兩人撞在一起,一個挨了一巴掌,一個挨了一拳。當然,他們是想打我,只是我躲得快,他們互相打上了。」
周無塵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現在呢?」
鶴鳴道:「我忘了說,他們對打的地方是個深坑,上面被雪蓋住,雪又結了冰,我一個人站在上面還行,他們兩人一擠一壓,雪就裂了,他們也就掉了下去;我正想用繩子拉他們上來,就聽見師父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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