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妙妙見她言詞支吾,神情尷尬,心中已捉摸到幾分,就是不知道她要告訴的是什麼消息,乃笑著道:「大小姐,古大俠與你從未謀面,他根本不認識你。」
李小桃道:「他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他,那天在我家中與伯伯鬥劍,我在一邊偷看見了,他的劍法真高,人也長得瀟灑極了,你們走後,線姨又講了不少他的事跡,我覺得這才是江湖奇男子,我發誓要跟他交個朋友。」
陶芙冷冷地道:「古大哥是個江湖人,你是千金小姐,恐怕高攀不上,他怎麼敢跟你交朋友呢?」
李小桃聽不出她語中的諷刺之意,居然老老實實地答道:「我才不稀罕做千金小姐呢,我不是那份料,我要闖江湖,像古秋萍一樣做個江湖遊俠。」
「令堂肯答應嗎?」
「我不管,只要古秋萍答應就行了,我可以遠走高飛,改名換姓,完全擺脫我現在的身份。」
陶芙更聽不下去了,哈哈地道:「古大哥憑什麼要你?」
李小桃道:「線姨說過了,他那人義重如山,恩怨分明,如果我給他一點好處,他一定會答應的。」
「你能給他什麼好處?」
「我現在要透露給他的消息,就能使他轉危為安!」
崔妙妙聽出事態嚴重,一面暗中用拐棍碰觸陶芙,叫她不要刺激對方,一面用話套問道:「大小姐,我相信你的消息一定非常重要,但古大俠此刻不在,你告訴我們,我們轉告他,他同樣領你的情。」
「那不行,再耽誤下去就來不及了!」
崔妙妙覺得事情更不簡單,眼珠一轉道:「來得及,我們知道古大哥在哪裡,可以馬上通知他!」
李小桃卻倔強地道:「不行!我一定要當面告訴他,而且要他答應帶我走,我才告訴他。」
崔妙妙冷冷地道:「那可沒辦法了,誰知道你是存的什麼心,我們是你伯伯的對頭,怎麼能信任你呢?」
李小桃急了道:「我瞞著人家偷溜出來,我給爹知道非打死我不可,難道你們還不信任我嗎?」
崔妙妙冷笑道:「我們可以信任你,但你的意思是只關心古大俠一個人,我們說不定還要遭殃,為什麼要幫你!」
李小桃一怔道:「難道你們不關心他?」
「我們當然關心,但我們瞭解古大俠的為人,他絕不會拋下我們一人逃的,因此我們除非都能安全,否則你的消息對他毫無用處,你也不必告訴他了!」
李小桃沉思片刻才道:「我告訴了你們,你們轉告古秋萍時,萬一不提我的名字,我豈不白忙了一場!」
崔妙妙笑笑道:「那絕不會,我們講究的是道義,不像你伯伯那樣寡義背信,如果你的消息對我們確實有好處,不但古大俠會領你的情,我們也會感激你。」
「我不要你們感激,只要古秋萍答應帶我走!」
「古秋萍義重如山,但不一定肯帶你走,因為你是個千金小姐,他說什麼也不肯擔這種是非的,但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這樣傳到江湖上,也不會影響到古大俠的名譽,而你也達到了跟古大俠在一起的目的!」
「我要跟古秋萍,可不是你們。」
「你不跟我們,古大俠說什麼也不會要你,跟我們在一起,古大俠也不一定會要你,但你至少有個機會,即使跟我們,條件也不簡單,現在你是李光祖的侄女兒,除非你幫幫我們的忙,我們才當你是我們的朋友。」
李小桃畢竟稚嫩,在崔妙妙的反覆誘導之下,漸漸失去了主見,想了一會兒才道:「那我就告訴你們吧,我爹正在調集兵馬,會同府縣衙門的公人,馬上要來捉你們了!」
崔妙妙先是一驚,繼而笑道:「這可是豈有此理,我們又沒犯法,將軍大人憑什麼來抓我們!」
「你們都有底案,各處地方衙門都通緝在案!」
「林伯伯的底案更多,令尊該先抓他才對!」
「那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你們犯了一件最大的案子,江南總督方天爵跟另一位賈正林大人家裡失竊了兩件貴重的物品,一件是潛龍水晶如意,一件是天然畫壁壽屏,這兩件東西是他們準備進貢進京作為皇上六十大壽的貢禮……」
「這與我們毫無關係!」
「我知道!這東西是秋姨偷的,可是留的是你們的記號,竊取水晶如意留下了一個字,寫得像條飛龍……」
崔妙妙愕然道:「那是我早年行事的標記,我已十幾年沒用了,怎麼會牽到我身上呢?」
「那是秋姨所造的,但完全像你的手法,玉屏失竊的地方留了一個萍字跟一支小劍,那是古秋萍的記號,這兩件案子今天才告到我爹那兒,你們賴都賴不掉!」
陶芙怒道:「笑話!豈有此理,東西是你家人偷的,卻栽到我們頭上,我倒不相信你爹能這樣一手遮天。」
李小桃急了道:「我爹並不知道,他根本不曉得是誰做的手腳,因為他平常不管這些事的,可是這次我伯伯做得很絕,他側面通知兩家失主,指明是你們所為,更指定讓我爹抓住你們後追回失贓,我爹也沒辦法。」
崔妙妙道:「你父親怎麼表示?」
「我爹沒法表示,他也許知道你們是冤枉的,可是那兩家失主咬定是你們,他只好接受了,何況你們本來就有底案,我爹只好抓你們歸案。」
崔妙妙想了一下道:「連你父親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的呢?難道你的消息比今尊更為靈通?」
李小桃沉吟片刻才道:「是線姨告訴我的。」
崔妙妙一怔道:「聶紅線為什麼要告訴你?」
「是這樣的,線姨雖然被古秋萍刺傷了,卻一點都不恨他,相反的還很欣賞他,因此我伯伯定下了這個嫁禍之計後,她暗中通知了我,叫我設法轉告古秋萍。」
「為什麼要你來轉告呢?」
「我伯伯管得很嚴,她又受了傷,無法行動,因為線姨知道我很欣賞古秋萍,才叫我偷偷地轉告,我雖然知道了內情,也不敢跟爹說,因為這件事伯伯瞞著爹爹,萬一拆穿了,爹去找伯伯理論,必須提出證據,這樣一來,線姨跟我都慘了,何況我伯伯還可以來個矢口否認,我不但幫不上忙,反而害了線姨,這對大家都沒好處,因此你們必須盡快通知古秋萍,設法躲開,不要……」
陶芙怒道:「不躲又怎麼樣?」
李小桃道:「不躲你們就得拒捕,如果你們與官軍起了爭鬥,那問題就嚴重了,走到天下也不得安身,這不比尋常的盜竊案件,你們是犯了叛逆的大罪!」
崔妙妙比較沉著,點點頭道:「大小姐說得不錯,李光祖這一手使得太狠,就算我們能脫出官兵的圍捕,也變成無處可投,他就可以在明裡暗裡打擊我們了!」
李小桃道:「線姨也是這個意思,她要古秋萍先脫身,別與官兵正式衝突,她再慢慢設法找出我伯伯將贓物藏在什麼地方,讓古秋萍暗中跟她聯絡,取出原物,交回給失主把案子給銷了,否則永遠也洗不清……」
崔妙妙道:「我們會妥善應付的,還有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們藏身在這個地方的?」
李小桃輕歎道:「你們別以為藏在這兒很秘密,我伯伯早就知道了,如果他不是怕無影飛針,早就自己來對付你們了,你們的藏處是線姨通知的,現在我爹還不知道,正在四下嚴密地搜索,但線姨估計,我伯伯會慢慢設法側面透露這個地方,那時,你們要走也來不及了!」
陶芙又問道:「李光祖存心陷害,為什麼不直截了當把我們的藏處透露出去,還拖個什麼勁兒呢?」
崔妙妙笑道:「陶姑娘,這你就不懂了,如果一下子透露了地點,官兵就浩浩蕩蕩而來,我們很可能會聽見風聲而躲避了,就是這樣才能叫我們措手不及!」
李小桃焦急地道:「好了,我的話全說完了,你們可得守信用,叫古秋萍帶我去闖江湖。」
陶芙笑笑道:「大小姐,我們只能把話傳到,可不能叫古大哥怎麼做,古大哥也不見得會聽我們的話。」
李小桃急向崔妙妙道:「你剛才不是答應了嗎?」
崔妙妙道:「我答應幫你的忙,可沒有說古大俠一定會答應,這種事也不能勉強的。」
李小桃怒道:「你怎麼騙人呢?」
陶芙道:「大小姐,崔姥姥沒有騙你,她說過不能代古大哥決定,只是答應幫你的忙。」
李小桃更是焦急,幾乎大聲叫道:「你們明明答應了,等我把消息說出來以後,你們又反悔了。」
陶芙冷冷地道:「大小姐,對你來通告消息,我們十分感激,但你的要求未免太不合理了呀,你應該想想,這種事豈是我們答應就算決定了,最多只能把話轉到古大哥,同時從旁說服一下,至於古大哥如何決定卻是他的事,我們能做到的就這麼多。」
李小桃怔住了,想了一下,覺得也有道理,可是沒有結果,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崔妙妙道:「大小姐!我們一定把你的事向大俠轉告,不抹殺你的人情。在可能的情形下,我們也會盡量地幫你忙,不過我對你提出一句忠告,江湖並不是女孩子理想的歸宿,你現成的千金小姐,為什麼不好好的在家裡享享福呢。」
李小桃道:「不行,千金小姐的日子把我給拘死了,我一定要在江湖上闖蕩一下,告訴古秋萍我練過武功,我會使雙劍,會打飛鏢,能跳兩丈多高。」
崔妙妙笑道:「大小姐!這點本事可不算稀奇。」
李小桃略感不安道:「我並沒有說我自己本事有多大,只是說我能照顧自己,還能給古秋萍幫一點忙。」
崔妙妙笑道:「古大俠從不要人幫忙,而且他行俠的方法是劫富濟貧,你能幹這種事嗎?」
「為什麼不能,古秋萍要我殺人都行。」
陶芙沉聲道:「目前古大哥要殺的人是你大伯。」
李小桃道:「那與我沒關係,我爹也不把他當哥哥,只是沒辦法而已,古秋萍真能殺了他,我爹不但不追究,說不定還會謝謝古秋萍呢。」
陶芙不耐煩地道:「大小姐,事機很緊迫,我們要趕快找到古大哥以謀對策,你也該走了呀!」
崔妙妙道:「不錯!萬一令尊在這兒抓到了小姐,對府上可不太好看,大小姐還是早早離去吧。」
李小桃這才道:「好!我走了,別忘了找到古秋萍叫他帶我闖江湖,我跟定他了。即使他不肯,我也會去找他的,還有線姨說你們唯一的對策就是躲開,最好叫去秋萍去找她一趟把失竊的東西取回來。」
說完她就上房匆匆地走了,聽她的腳步聲去遠後,陶芙才憤然地一拍桌子道:「真是豈有此理。」
崔妙妙道:「李光祖當然不會放過我們。」
「我不是罵李光祖,而是罵這個女孩子。」
崔妙妙愕然道:「李小桃有什麼可罵的,如果不是她趕來報信,我們豈不是會落到李光祖的圈套中去了。」
陶芙道:「我沒想到一個女孩子會有這麼厚的臉皮,放著千金小姐不幹,居然想跟一個陌不相識的男人私奔。」
「他是想問江湖,練過幾天武的人總是不甘寂寞的。」
「闖江湖為什麼一定要跟古大哥呢?」
崔妙妙笑起了道:「陶姑娘,你的眼睛看不見,不知道古大俠是多麼吸引人,相貌英俊,氣度雍容,武功高強,江湖上有不少的女孩子為他害著相思病呢。」
陶芙呆了一呆才道:「古大哥認識的女孩子很多嗎?」
「一個也沒有。」
「他一個都不認識,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對他鍾情呢?」
「人就是這麼奇怪,古大俠不但不願意結識女孩子,而且見了女人就討厭,從不跟她們搭腔,他越高傲,欣賞他的人越多,聽說黃山有名的雙鳳凌家姐妹……」
「凌家姐妹是什麼人?」
「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一對雙胞胎,美得像兩朵花,她們的父親又是鼎鼎大名的凌家堡凌雲峰……」
「不管她們的老子,這兩姐妹怎麼樣?」
「她們倆的機會比別人好。凌雲峰過五十壽慶的那一天,古大哥也去祝壽,算是見著了,可是她們稍為對古大俠表示得親切一點時,古大俠連夜不辭而別,害得那兩姐妹相思成病,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個月。」
陶芙在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意下,居然脫口笑道:「我想她們不是害病,而是碰了古大哥的釘子不好意思見人。」
崔妙妙笑笑道:「也許是吧,這兩姐妹也怪,多少武林佳子弟上門求婚,她們都一口回絕了,卻偏偏會鍾情於古大俠,碰了那個釘子後,還有人上門求婚,她們竟當眾發誓說終身不嫁呢,看來這輩子是守定古大俠了。」
陶芙又有一點生氣了,憤憤地道:「這算什麼,古大哥跟她們毫無關係,她們守個什麼勁兒呢?」
崔妙妙一歎道:「男女之間就是那麼微妙,江湖兒女比普通的人家開通,未婚男女常有接觸的機會,婚配時也多半是自己看中的對象,很少有父母做主的,這個固然造成不少俠侶,但也形成許多怨偶,為情不偕而成仇的例子多不勝數,甚至有遺恨幾十年甚至幾代的。」
崔可清這時才道:「娘,事迫眉睫,您怎麼還有閒工夫聊這些,咱們得趕快做個準備呀。」
陶芙也急了道:「是呀,古大哥怎麼還不回來,真是急死人,他上哪兒去了呢?」
崔妙妙道:「古大俠既然跟官府有聯絡,自然會聽到一點風聲的,說不定馬上就會回來的。」
陶芙道:「我怕他走遠了,根本不知道消息。」
崔可清道:「是呀,如果他在城裡,多少會有點風聲,一定早趕回來了,多半是出城去了,我們可得做個準備,萬一被官兵捉去了,那可有理說不清。」
崔妙妙道:「我們一走,萬一古大俠跑了回來,不知道消息,叫官兵給圍上了,豈不是更糟了。」
陶芙想想也是,一時沒了主見,急急地道:「那該怎麼辦呢?我們總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呀!」
崔妙妙想了一下道:「這兒可有什麼隱蔽的地方?」
「有,王大光的地窖,他的遺體還收藏在內。」
崔妙妙道:「這就好辦了,我們大可在這兒等著,官兵來了,我們往地窖裡一躲,同時告訴那個吳老三,來個一問三不知,事情不就解決了。」
「那個地窖就在炕床底下,並不隱蔽。」
崔妙妙道:「這個我有辦法,叫可清睡在上面好了。」
「那怎麼行,大娘不怕人抓去嗎?」
崔妙妙道:「抓不去的,我自有辦法,我們走了這麼多年的江湖,這點手腕還是拿得出來的。」
母女二人立刻著手,先給崔可清易容,然後在她身上又動了一番手腳,正在這個時候,屋中人影一飄,卻是古秋萍進來了,這次是陶芙先發現了道:「是大哥嗎?」
崔氏母女連忙回頭,卻見古秋萍笑吟吟地站在門口,崔可清呼了一口氣道:「古大俠,你可回來了。」
古秋萍道:「小姐的警覺性越來越進步了,我已經盡量放輕腳步,結果還是瞞不過小姐的。」
陶芙笑道:「腳步再輕,聲音總是有的,上次在李家是大哥先藏身廳中,我才不能發現,至於現在,我隨時提高警覺,一點都不敢放鬆,自然會注意了。」
「小姐即使知道有人,也不見得確信就是我呀!」
陶芙又笑了一下道:「我的眼睛失明,就必須在其他方面彌補,除了耳朵特別靈點外,鼻子的嗅覺也較常人靈敏一點,一聞氣味,就知是大哥了。」
古秋萍不好意思地道:「我這幾天忙得連洗澡的工夫都沒有,想不到身上的味道會這麼的重。」
「這不是洗澡的關係,每個人都有特殊的氣味,人人不同,無論怎樣掩飾都遮蒙不了的,用以辨人是最正確的了。」
崔妙妙笑道:「陶小姐這門功夫比我們有眼睛的人還行,如果人人都具備了這種功夫,喬裝易容就毫無用處了。」
古秋萍笑笑道:「小姐有這門專長,我就放心了,我們與李光祖的爭鬥已形成白熱化,隨時隨地都可能會遭遇,我正擔心小姐的眼睛不方便,這一來就無所耽慮了,小姐發現身邊來了生人,就可立刻提高警覺。」
說著又看看崔可清道:「大娘這一打扮,不僅人變了樣,也年輕了十歲,差點兒我都認不出來了,為什麼呢?」
陶芙道:「還不是為了大哥。」
「為了我?這是怎麼說呢?」
崔妙妙這才將小桃前來示警的事說了一遍,接著補充道:「因為久等大俠不至,我們才只好借地窖藏身,準備叫可清裝成待產的孕婦,睡在炕上,官兵再凶,也不敢把一個有身孕的女人家怎麼樣,哪知大俠竟趕回來了。」
古秋萍笑笑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三個女的一愕。
古秋萍接著道:「我只知道官軍要採取行動,卻不知道是李光祖栽的贓,不過你們不必再緊張,官兵不會來了,李將軍已經撤回了兵馬。」
三個女的都為之一震,陶芙急問道:「撤兵了,大哥是用什麼方法使得他撤兵的,你們見過了面?」
「我是打算去見他的,卻沒見著,只見了李夫人。」
「那麼是李夫人叫他撤兵的?」
「李光耀為人很固執,李夫人已經勸過他,說事情可能有曲折,可能是乃兄嫁禍之舉,但沒有證據,李光耀怎麼會相信呢,何況兩家失主逼得很急,也不容許他袖手。」
「那他怎麼肯撤兵呢?」
古秋萍道:「解鈴還須繫鈴人,誰叫他出兵,誰也能叫他撤兵。」
「大哥找到兩家失主了?」
「這是李夫人給我出的主意,叫我夜入總督府,脅迫總督出密緘將織造賈正林叫了來,兩個人在我的寶劍脅逼之下,共同向李光耀提出了撤兵的要求。」
「他們兩個人肯嗎?」
「這批當大官的人最怕死,還敢不答應嗎?」
「可是這麼一來,我們就更難洗得脫了。」
古秋萍冷笑道:「我向他們提出了保證,第一,我們絕對沒有偷盜那兩樣東西,第二,我負責追回失物。」
「他們會相信嗎?」
「他們應該相信的,因為東西如果真是我偷的,被捕後就是一個死罪,我大可殺死他們遠走高飛,何必還來上這一手脫罪之舉,另外我還負責給他們追回失物,他們之所以責成在李光耀身上,無非也是想得回失物而已,何況我還於了一件絕事,使他們不得不依從。」
「大哥又於了什麼絕事?」
「我把他們兩人貪贓枉法,貪墨自肥的證據,弄了一大把在手上,如果掀出來,足可砸碎他們兩頂烏紗帽。」
崔妙妙吁了一口氣道;「李光祖嫁禍之計雖毒,但古大俠的脫禍之計更妙,這下子至少使他不能再用官府的力量對付我們了,就算他再犯別的案子栽在我們頭上,大俠扣住了這兩個大戶,也能把事情壓了下去。」
古秋萍輕歎道:「我並不願意這樣做,實在是沒有辦法,我身上原有案底,陶小姐可是乾淨人,不能跟著受累。」
陶芙忙道:「大哥,你是為了我的事情才受累,怎麼反過來跟我客氣了呢?」
古秋萍笑笑道:「你父親是書香世家,雖然你也學了武功,卻不能就說是江湖人,無論如何不能落這個嫌疑。」
陶芙本想說自己也是個江湖人了,但從古秋萍的語氣中聽出,他並不喜歡這件事,乃止口不說了,只是問道:「大哥是否打算為他們追回失物呢?」
「當然了,我必須言而有信,何況李光祖用這種手段陷害我,說什麼我也要爭回這口氣。」
陶芙一笑道:「東西倒有了下落,大哥只要去找一趟無雙女聶紅線,她就會把失物的所在告訴大哥。」
先前為了事機匆迫,崔妙妙只說李小桃來報警與李光祖設法陷害的情形,但並沒有說得詳細。
故而古秋萍聽了一愕道:「聶紅線,我去找她幹嗎?我砍了她一劍,差一點沒要了她的命呢,她肯告訴我嗎?」
崔妙妙笑道:「聶紅線可一點都不恨大俠,這件事就是她叫李小桃來報警的,連李光耀都不知道是乃兄所為,聶紅線很敬佩大俠,願意全力幫忙大俠。」
陶芙酸溜溜地道:「豈僅是聶紅線,連李家的大小姐也很傾心大哥,她示警的條件就是要大哥帶她闖江湖。」
古秋萍道:「胡鬧,她當我是什麼人?」
崔妙妙笑道:「那小丫頭的性子很倔,也很任性,大俠如果不答應,她很可能會棄家出走追隨大俠而來,大俠最好想個方法,阻止她胡鬧。」
陶芙道:「那很簡單,告訴她老子就行了。」
古秋萍搖搖頭道:「那不好,李光耀為了一個哥哥,已經滿肚子惱火,再搭上他的女兒,他非殺了她不可。」
陶芙幾乎要衝口說出一句譏諷的話,可是到了口邊,才發現這樣子有失身份,也顯得自己太膚淺了,因此笑笑道:「無論如何,李小桃總是一片好心,大哥不妨暗下跟李夫人談談,叫她管束一下自己的女兒。」
古秋萍道:「只好這麼辦,至於聶紅線那兒,我倒想去見她一面,問問她詳細的情形。」
陶芙不悅道:「大哥去見那賤女人幹嗎?」
「如果為我自己的事,我絕不想見她,但為了小姐,我覺得有找她一趟的必要,倒不是為了失物的事,我想問問她,李光祖是否有跟馬光前、劉光遠二人來往,假如有的話,那兩人又落腳什麼地方。」
陶芙聽他這麼一說,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乃訕然道:「大哥這樣幫我的忙,已經使我很不安了,如果再為我屈志辱行,我更擔受不起了。」
「小姐別這麼說,我只想你早點報了親仇,回到故園去安居,免得在江湖上流浪著。」
「我的故園已是一片焦土了。」
「小姐的舊宅雖毀,田產仍然存在,雖然田契已毀於火中,但令尊待人忠厚,四鄰感德,那些佃戶都自動向官府報備,重行立契,按時繳租,幾年下來,已有很大的一筆數目了,現在都由小姐的舅父代為經管著,小姐一回去,立刻可以重建家園,恢復舊業。」
「古大哥對我的事情怎麼這樣清楚?」
古秋萍笑笑道:「我當然要為小姐將來歸宿著想,以小姐的家世與才貌,將來不難找到一個身家清白的佳子弟為歸宿,只要人品好,窮一點也無妨。」
陶芙忽然感到一陣傷心,珠淚盈眶,涔涔滴下,古秋萍奇怪地道:「小姐怎麼傷心起來了呢?」
陶芙忙擦擦眼淚,掩飾地道:「我太感激大哥了。」
只有崔妙妙知道小姐為何而傷心,連忙道:「以後的事現在不忙談,大俠既然要找聶紅線的話,事不宜遲,還是早點去吧,問得個結果,也免得無所適從。」
古秋萍道:「是的,我相信官府現在不會有事了,萬一再有變化,就用姥姥的法子,請大娘擋一擋,無論如何不要離開此地,因為我怕李光祖另有陰謀,他知道官兵是抓不住我們的,最大的目的是逼我們離開。」
崔妙妙道:「逼我們離開有什麼好處呢?」
古秋萍道:「這是李夫人的請求,因為蘇州是李將軍的轄地,在這兒出了事,對李將軍總是不太好。」
崔妙妙道:「是的,我們絕不離開,等候大俠的回音。」
古秋萍又囑咐了幾句才出門而去,他一離開,陶芙又忍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崔妙妙撫著她的肩道:「陶姑娘,你別傷心,古大俠對你並非無情,否則他絕不會這樣出力幫你的忙了,因為他是個討厭女人的怪男人,既然肯如此接近你,必然是你有令他動心之處。」
「可是他根本沒有一點意思。」
崔妙妙苦笑道:「你還不瞭解他,他是為了接近你才幫你的忙,可是漸漸對你生情之後,他又不敢更接近你了,因為他不能為了恩而易之以情,一個驕傲的男人常會有種種別的想法,只好慢慢地來了。」
「今後我怎麼辦呢?」
崔妙妙想想道:「在大仇未復以前,盡量壓制你的感情,對他別太露骨,否則他會以為你想以身事為報答,很可能把他給嚇跑了,等大仇得報之後,你再向他誠懇地表示你的感情,說明你是愛他的人,而不是感他的恩。」
「那他不是更誤會了嗎?」
「我相信不會的,感恩與感情是兩碼子事,雖然那是可意會而不可言傳,但他一定能體會到的。」
「那或許要很久的時間吧。」
「是的,十年,二十年也說不定,只有長時間的等待才能現出真情的可貴,雖然他會蹉跎不少可貴的歲月,但也沒辦法,誰叫你們一開始就對上了呢!」
「我並不怕等待,而是怕有人比我搶先一步。」
崔妙妙笑道:「你別擔心這個,我這對老眼閱人無數,很難見到像你這種氣質的女孩子,尤其是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是個缺陷。」
「不!不是缺陷,你已經夠美的了,但由於你的失明,更有一種楚楚可憐的神韻使人不由的想愛你,古大俠很可能就是為你這股神態而吸引的。」
「那是可憐我!」
「不是可憐,你的氣度中不會給人有這種感覺,我說不上是什麼,但任何人在你面前都不會覺得自己比你強,因此你大可放心,找遍天下也不會有第二個你。」
陶芙道:「姥姥在拿我取笑了。」
崔可清插言笑道:「娘絕不是這個意思,說真個的,我們母女雖然為了本身的私仇而插進這件事,但自從見到陶姑娘後,就是沒有私仇,我們也願意盡一切的力量幫助你,我們是女人尚且如此,別說古大俠了。」
崔妙妙笑道:「像李夫人不也是一樣嗎,她一見你就投緣,即使李光祖那樣的一個惡人,對你也不忍心下毒手,你們在打鬥時,他有很多次機會可傷你,但他都輕易地放過了,這次栽贓的陰謀中,他把我們母女與古大俠都套上了,就沒有你的份,可見你的天生麗質,連惡人都可以感化了,你還擔心什麼呢。」
陶芙感到一陣羞嗇的得意,那是崔妙妙對她氣質與品貌的誇讚,但也有著輕微的憤怒,那是為了李光祖對她的侮辱,沉默一陣才道:「我覺得古大哥肯去看聶紅線,實在是件奇怪的事。」
崔妙妙也感到意外地道:「是的,以古大俠平素的為人,的確不可能有這種舉動,也許他對陶姑娘的用情太深了,才肯如此不計個人榮辱來幫助你。」
「那個聶紅線長得美嗎?」
「不算難看就是了。」
回答這句話後,崔妙妙才體會到陶芙問話的本意,忙又加以補充道:「跟姑娘比起來,姑娘是天上的月亮,她只是秋天的一顆螢火,姑娘千萬別往歪處想……」
陶芙輕輕一歎道:「我不知道明月有多光輝,也不知道秋螢有多可愛,但是我從古人的詩句中倒可以捉摸到一點,輕羅小扇撲流螢,那是多美的情景,明月雖光輝,卻高不可攀,流螢是信手可握的。」
崔妙妙沒有想到隨便一個比喻,竟會引起陶芙這種的想法,雖為臆測,卻也頗為有理,可見這盲目的女郎,內心是多麼細弱善感,因之一笑道:「姑娘!你若是持有這種想法,就是對古大俠的侮辱,他是那種人嗎?」
陶芙這才不響了,長歎了一口氣,三個女人在屋中默默地對坐著,外面連聲的炮竹,送走了一年殘冬。
這時的古秋萍卻騎在馬上,向著木櫝鎮飛馳,也趕在天亮時到達了,李光祖他們寄居的葉府是當地首富,也是名滿鄰里的良醫大善人,一大早就有許多人聚集在門口進進出出,向葉善人拜年了,古秋萍跟著大家,進去探視了一番,卻是葉府的老管家出來應酬。
他再一打聽,原來葉善人全家起了個大早,乘了車子到乾元寺拜佛去了,他裝做是蘇州城將軍府的,奉將軍之命,來向李光祖大老爺拜年。
那個老管家說:「李大老爺也燒香去了,只有一位姨奶奶因為身子不舒服留在家裡,相公,是否要見一見。」
古秋萍道:「那也是一樣的,麻煩老人家通報一聲。」
老管家將他帶到後面,先進屋子去稟告一聲,就聽見聶紅線不耐煩地道:「叫他進來,俺們沒這麼多禮。」
古秋萍在外面道:「姨奶奶,是我。」
聶紅線一聽聲音,忙搶步走了出來,看見果然是古秋萍,臉上變了顏色,古秋萍笑著道:「除了拜年之外,我還有點事要奉商,請姨奶奶借一步說話。」
聶紅線沉吟了一下才道:「那就進來吧!」
老管家識趣地退走了,聶紅線關上門,又上了門栓,然後朝古秋萍道:「你膽子真大,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古秋萍微笑道:「有什麼關係,李光祖還能吃了我。」
聶紅線輕哼了一聲,道:「你莫以為他只剩一隻手,要知道他的功夫全在右手,斷了左手,對他毫無影響,何況這兒全是他的手下,一個個全是高手。」
「怎麼,這個姓葉的也是武林中人嗎?」
「你不打聽清楚就莽闖著來了。」
古秋萍瀟灑地一笑道:「我不必打聽,李光祖既然投到這兒,必然跟這兒的主人有點關係的,但是我不在乎,不是強龍不過江,我要來就是有著相當的把握。」
「你的把握就是你那幾個助手嗎?那可不見得靠得住,這兒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比她們強呢。」
「不!我怎麼會靠她們,我是一個人來的。」
「你的膽子真大,難道你不考慮後果嗎?」
「沒有什麼可考慮的,我只是來探探情況,相信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跟我動手。」
「怎麼不敢,他們怕的是王大光,王大光一死,他們什麼顧忌都沒有了,幸好你來得巧,他們都不在家,否則你能出得了大門才怪,你知道姓葉的是誰?」
「就是不知道,我才來探探消息,江湖上沒這號人物。」
「江湖上自然不會有這號人物,因為誰也不知道火眼神魔劉光遠住在這兒,以大善人的姿態出現了。」
古秋萍不由一震,忙問道:「什麼,他就是劉光遠?」
聶紅線嫵媚地笑了一下道:「你想不到吧?」
「這倒是真的想不到,火眼神魔不是這樣子呀。」
聶紅線笑道:「正因為兩人的形相完全不同,他才能安安穩穩地住在這兒,狡免三窟,而劉光遠的隱身辦法最為高明,他從開始出道走江湖,就準備了另一個身份,在江湖上,他是無惡不作的火眼神魔,在木櫝鎮,他是家喻戶曉的葉大善人,這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誰會把他們聯想在一起呢?所以我說你來得太冒險。」
古秋萍道:「他這個身份偽裝有多久了?」
「火眼神魔在江湖混多久,他就偽裝多久。」
「那差不多有四十年了……不錯,據我的調查,葉天紳在木櫝落腳也有四十年了,正因為如此,我才沒懷疑到他身上去,奇怪了,王大光怎麼也不知道呢?」
「劉光遠的掩護身份極為隱密,其餘三個人都不知道,他們開罪了王大光以後,才透露給另外兩個人知道。」
「你為什麼不讓李小桃轉告呢?」
聶紅線笑了一下道:「我也是不久以前才知道,我心裡正在著急,怕你糊糊塗塗地摸過來,但想不到你這麼快就來了,不過你的運氣也不錯,剛好他們都出門了。」
「劉光遠怎麼把這個身份偽裝四十年之久?」
「那還不簡單,戴上一張人皮製的面具,隨時按照年歲,變更面具上的年齡,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呀。」
「劉光遠要常出門跑的,葉天紳卻從來沒有離開過木櫝,四十年來,他每天還給人診病,難道他能分身不成?」
「看來你倒是下過一番調查的工夫。」。
「你們搬到此地,我就展開調查了,正因為所得的資料毫無破綻,我才沒有懷疑到有這種可能,但我對葉天紳的身份還是存著疑惑的,他初落腳的時候,並沒有帶太多的錢,慢慢地發了起來,他的財是怎麼發的?」
「自然是累年劫盜的所得,不過他掩飾得巧妙,說是在外面營利所得,而且他也確實派了幾個人在外面替他做生意,因此他的發跡從來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
古秋萍想想又問道:「他怎麼又能分身出去的呢?」
「他出門的時候,叫他的一個助手帶上他的面具,照常給人診病,他回來的時候,再搖身一變,這不是很方便嗎?何況這兒的人不是他的助手,就是他的門人,這些人只與他一人接觸,因此他才能毫無顧忌地繼續活動。」
「高明!高明!馬光前在六年前由葉天紳出面,偽稱是表弟,送到乾元寺落髮為僧,現在起了個法名叫法明!」
「李光祖他們上乾元寺就是去找馬光前了。」
「不錯!李光祖施了一手移花接木之計,原是想利用官方的勢力對付你們的,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把官兵給退了回去,他們得到了消息,一定趕去會合了。」
「你怎麼沒去呢?」
「我發覺了這兩個人的偽裝身份後,心裡急得要命,正想去通知你,所以偽稱劍傷未癒,賴在家裡沒出門。」
「你的劍傷好了沒有?」
「哪能這麼快,你的心也真狠,一劍差一點沒有刺我個對穿,再偏個一寸,就會刺破心臟的。」
古秋萍笑道:「我好抱歉,但當時我情切救人,出手已經算客氣的了,如果我真的想殺你,絕不會偏上這一寸。」
聶紅線頗為感動地道:「我曉得,我正在奇怪,你對我這樣一個下賤的女人,為什麼還手下留情呢?」
古秋萍一笑道:「我們沒有深仇大恨,為什麼要殺你?」
聶紅線道:「因為我聽說你最討厭女人!」
「誰說?」
「江湖上都這麼說,武林雙花對你那麼鍾情,你卻給她們那麼大的難堪,害得她們病了一場。」
古秋萍聳聳肩道:「沒有的事。」
「你不討厭她們,為什麼要躲開她們呢?」
古秋萍笑道:「那是給她們一個教訓,她們自恃美貌,看不起天下的男人,拒絕了很多的求婚者不算,還說了很多刻薄的話,像什麼叫人照照鏡子之類。」
「他們以美貌聞名於武林,有資格驕傲。」
「難道她們看得起我,我就非接受不可嗎,她們以為選中了我,就是我的光榮,我真那麼賤嗎?」
聶紅線一笑道:「她們對你不會那麼驕傲吧?」
「可是她們的神氣與態度都有這種表示。」
聶紅線笑道:「那是她們自己的幼稚,如果她們肯稍自收斂一點的話,你早就成為凌家的乘龍快婿了。」
「那也未必,她們選中我,我並沒有選中她們。」
「那麼美的一雙姐妹花,你還看不中意,要怎樣的女孩子你才中意?」
古秋萍一笑道:「這並不是美不美的問題,而且我也沒有成家的打算,我們不談這些,今天我來的目的是想請教你兩件事,第一是打聽大力神魔與火眼神魔的下落,這已經有了結果,至於第二件事……」
聶紅線接著道:「是那批珠寶的下落?我還沒查出來!」
古秋萍搖搖頭道:「不是這件事,珠寶的事情我不想麻煩你,李光祖既然藏得如此嚴密,不肯告訴你,你問也沒有結果的!」
「不!我會利用旁敲側擊的方法慢慢套出來。」
「不必了,即使你套了出來,我設法弄到了手,事後這兒責任,你反而難脫嫌疑,我不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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