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孩子的前途就在一搏之間決定,他做夢也想不到陳慧珠會給他這一份好差事,慢慢的站起來,正想走出去。
突然彩影一飄,錦衣的金姥姥搶先到了廳中,攔住了道:「梅老二,你好聰明的主意,這小伙子就算他生下來就開始練,也趕不上你百多年的功力,要是你一掌將他劈死了,老婆子找誰比去!那兩個徒弟豈不是被你搶定了!」
梅宇風似乎沒想到這一層,怔在廳中,一時無話可答,不過他們問答之際,激起了歐陽子陵的豪性。
他就是再好的涵養,也無法忍受這批目中無人的魔頭將他當作死人般的擺佈,何況長白雙屍是先師悟非的手下敗將。
天外玉龍橫跨數步,走到他們對面,傲然地發話道:「三位所爭的實在大有道理,不過你們忘記了一件事!」
梅宇風與金姥姥俱都一怔,頗為年輕人豪氣所折,異口同聲地問道:「什麼事?」
歐陽子陵傲然道:「假若你們都敗了,又作何論?」
梅宇風哈哈長笑良久,才止住了笑道:「年輕人,你倒還真合了我的胃口,當年我們哥兒倆白骨功還只有六成火候,與悟非老和尚過手,也不過只輸了半招,我就不信你這小伙子還能強過老和尚去!」
歐陽子陵泰然地答道:「英雄無輩,交起手來,總該有個勝負,萬一我勝得一招半招,三位又作何區處!」
金姥姥怪叫道:「老婆子若敗了,一切自作罷論,而且從此退出江湖,決不與人交手!」
梅宇風也叫道:「老婆子都那樣做了,長白雙屍豈會後人,我們若敗了,自斷雙掌,散去白骨功!小伙子,你去挑誰吧!」
歐陽子陵一字一句道:「你們三個人一起上!」
此言一出,不僅三個老魔頭動容,連端木賜良那等府城極深的人,也忍不住發出一聲輕歎,這年輕人的口氣的確是太大了!
歐陽子陵彷彿胸有成竹,夷然地說道:「在下自承年紀太輕,功力不足,說這話的目的,也不是藐視武林先進,我無論先挑那一方,勝了不必說,設若濺血庭中,另一方豈非吃定了虧!」
三個魔頭一聽這話也有道理,遂駐目凝神聽他往下說:「所以為示公平起見,請三位同時—出手,不管那一方,在百合之內,先勝了我一招,就算贏了,若至百合仍未見勝,我們就算和,另外再想其他辦法!」
梅世風本來大刺刺地坐在位子上,這時也起身加入到廳中來,高聲叫道:「小伙子,真有你的!
梅老大輸給悟非老和尚時,心裡並沒服氣,可是今天還沒交手呢,我倒先服了你了,等一下我們兄弟下手必定給你留點分寸,即使讓老妖婆佔了先,我也把女徒弟讓她,非收下你不可!」
金姥姥不服氣頂道:「活死人,別吹大氣,老婆子要是贏了,三個我全要,你那鬼死人骨頭功夫,要是傷了他,我可跟你沒完!」
說著又要吵起來,還是歐陽子陵道:「我們先別爭題外的事了,死生有命,三位既是以我為賭技對象,手下還是請別留情,這中間地方太小,請主人招呼更寬一點吧!」
端木賜且頷首喝一聲「撤席」!立刻由側門進來許多白衣弟子,將席面抬了出來,又把椅子一一排到靠牆放好,請大家入座觀看。
獨醉生憂心地走到歐陽子陵身畔,低聲地問道:「老弟,你到底有把握沒有,這三個老傢伙都不好惹,我覺得你似乎太冒險一點!」
歐陽子陵深深地笑了一笑,彷彿絕有把握。
他只好帶著滿腹的憂慮離開了。
辛紅絹與沙漠龍憂形於色,莊佑左棠與清曇神尼急在心裡,然而他們矜持著身份,不太好意思表露出來。
歐陽子陵心折無限,赤龍子崔萍與陳金城都把企盼的眼光望著他。
端木賜良這一等絕毒的人物,卻也不禁欽折地道:「歐陽大俠以甫及弱冠之年,獨挑三位名家,無論勝負,傳諸江湖亦不朽矣!」
桌子拉開了,場子也清出來了。
歐陽子陵態度從容地往場中一站聲身拱手道:「三位請賜招吧!」
梅世風一拉兩道喪門似的眉毛,敞聲狂笑道:「小伙子,見好就收,猶不失為明智之舉,過份的狂傲可就不像話了,以我們的身份,再加上三對一,要是再搶先出手的話,這以後的江湖也別混了!」
歐陽子陵徐徐地道:「既是您這麼說,在下就放肆了!」
舉掌當胸,「白虹貫日」以青蓮心功發出一招,推向雙屍中的老二梅宇風。
梅宇風不擋不還,本來想硬受一掌的,可是當歐陽子陵的手離他尚有數尺之遙,勁風迫體,將他的衣裳往後直飄。
老頭子覺出不對,微微一側身避過,口中卻高興地喊道:「小伙子,你還真有兩下子,這場架還值得一打,老大,加點工夫,他比那天兩個膿包夠癮多了!」
梅世風見弟弟居然不敢受掌,知道歐陽子陵的確不壞,也高興得大吼道:「著哇,老二,幾十年沒打狠架了,今天就拿小伙子喂喂招吧!」
口裡在說著,手可沒閒,運了六成力氣向他劈了一掌,但是沒用白骨功,他還是真愛惜這小伙子,生怕把他打傷了。
歐陽子陵見定掌到,胸有成竹,伸右手接下他的掌,左手又向金姥姥拍去!口中還說道:
「姥姥不肯先出手,在下只好冒犯了!」
金姥姥伸手硬接,心中倒是大吃一驚,暗想這小伙子看上去年紀不大,掌力雄渾,竟不在我之下。
那邊的梅世風也在發怔,因為他的掌力初接歐陽子陵之際,只覺得對方虛若無物,將自己的力這全引了過去,到後來突然有強力回震,若非掌未用實,差一點就得當場吃虧。
其中只有歐陽子陵瞭然於心,原來他前兩天翻閱天殘功訣,找到了這麼一段文字:「夫簞瓢本空,注水則實,皮囊本柔,鼓氣則剛……剛柔盈虛,本無常態,存乎用者之心也……
是則若我心可兩用,取甲之剛而挫乙之柔,彼剛柔互消,我則坐收其功……此二心之功訣如下……」
他花了兩天時間,專門研習這心作二用之法,已經嫻熟自如,所以剛才一接一攻,他只在中間作為介體。
實際上是讓梅世風與金姥姥較了一掌,就像是在水上行帆,吹動的是風,抵消風力的是帆,他的本身毫未出力。
用這種戰法,敵人越強越好,愈多愈佳。
梅氏兄弟與金姥姥那知這個道理,他們越打越上火,力量也漸漸地用足了,不再稍存保留,可也越打越心驚,因為他們發現這年輕人的內力彷彿越來越足。
七十回合過去了,三個老人都微有氣促的現象。
歐陽子陵卻從容應付,長白雙屍功力在伯仲間,而且兩人練就的兩儀戰法,陰陽互長,可是遇見歐陽子陵,變成全無用處。
金姥姥單打獨鬥,可能稍佔上風,然而抵不了二人同時出手,她吃的虧也最大。
幸而歐陽子陵心存忠厚,在引長白雙屍的掌力時,暗用自己內力卸去一部份,讓她能勉強的接下去。
旁邊觀戰的人則又各懷不同的心情,跟歐陽子陵同來的那些人固其心喜無比。
朗月禪師在驚訝中帶著慚愧,他認為小伙子在呼音寺中,對他還保留了一部份。
端木賜良則是由驚生懼了,此人不除,只怕今後武林中,再也沒有邪道人物插足之餘地了。
第八十回合開始的時候,梅宇風已有力不從心之感,微喘地對他兄長道:「老大,再打下去,恐怕我們還得栽次跟頭,用煞手吧!」
梅世風也沒有初時那份愛護的心情了,兄弟倆對望眼,一咬牙,白骨功提到十成火候,一左一右,分兩邊攻到,掌起處,惟見一層濛濛的白氣。
金姥姥聽見他們兄弟倆的對話,恐怕他們佔了先,金蠶蠱功也運足了,當胸劈到。
掌力可借,毒功可無法轉,但也無法躲。
歐陽子陵只好咬緊牙開,雙掌運赤陽功,分接長白雙屍,咬破舌尖,鼓起狂風吹,連鮮血一起噴向金姥姥的掌上。
變起剎那,舉座人都嘩然站立,張開了口,無法閉攏來,世界上可以說沒有一個人能夠在三個如此高手,同時急攻下倖存,然而歐陽子陵又創下了一次奇跡,他又做到了,同時吃虧的是那三個人而不是他!
天殘功訣中這一心二用,借力使力的方法,端的無限神妙。
歐陽子陵借左邊梅宇風之力,助長赤陽功,反攻另一邊的梅世風,再以同樣的方法回敬宇風,所以長白雙屍都感受到一股熾熱無比強風,將他們含有屍毒的白骨掌霧,灼化無形,還虧見機收掌得早,沒有受傷。
歐陽子陵先使白骨無功,然後再合他們二人之力,加上自己的力道,鼓口狂吹,勁風中帶著舌尖的鮮血,宛若一陣紅雨,整個擊向金姥姥。
舌尖連心,那一點心頭熱血,專克蠱毒,故此三人中亦以金姥姥身受較慘,當堂被那股強風,逼退了三步。
蠱毒無法得逞,有情急反噬之勢,連忙撤掌退步,坐在地下,強運功力,將提集的蠱毒,慢慢化開。
長白雙屍頹然地歎道:「罷了,罷了!小伙子,今後的天下都是你的了,江湖中從此就算沒有我們這一號!」
金姥姥也在地下一躍而起道:「老婆子生平第一次受到挫折,現在我遵約收功,今後就是個完全不懂武功的人,拿著刀子來殺我,老婆子亦必引頸就戳,絕對不再持武功還手的了!」
廳上諸人固然為歐陽子陵的成功而高興,亦為這三個蓋世的魔頭失意而歎息,突然有人抬頭向天,發出一陣宏亮而刺耳的笑聲。
大家愕然回顧,發笑的正是這山堡的主人七毒天王端木賜良。
梅世風佛然震怒道:「端木賜良,我們雖沒有結盟,倒底也算是你請來的,難道我們落敗了,你反而感到光榮不成!」
端木賜良止住笑聲,才朗聲地說道:「我那是笑你們失敗,我是笑你們三個人在我山堡做客時,自居一代武林之尊,何等不凡,沒想到被一個小輩戲弄了半天,自己還不知道,叫我怎麼不好笑!」
梅宇風怒聲道:「端木賜良,競技較藝,勝敗都是光明磊落之事,怎麼可以稱為戲弄呢,今天你若不還我一個明白,別看我們兄弟剛才已經宣佈收手,要是為了不甘受辱,照樣可以再把你揍得爛扁。」
端木賜良不慌不忙地問道:「當年二位與悟非交手時,在第幾招上才落下風?」
梅世風兩眼一翻道:「交手幾近千合,才以半招見遜!」
端木賜良再問:「以二位現時功力,再較悟非,是否仍是不敵。」
長白雙屍略一尋思,才由老二梅宇風運疑地道:「水漲船也高,咱們哥兒有了長進,悟非若是不死,當然技藝也不會毫無進展!鹿死誰手,未能預料!」
端木賜良接著問道:「且不論勝負結果,只是請問二位是否仍能支持千招!」
梅世風憤然怒聲道:「端木賜良你別拿我們開胃,長白雙屍再沒出息,兩個人的進境,比一個老和尚,總不會差上太多!」
端木賜良莞爾含笑道:「問題癥結正是在此,這個年輕人是悟非留笈所收的弟子,比老和尚親手傳技,當然要差上一點,二位加上金姥姥一齊出手,照理不勝,也能支持到千合以上,可是你們在第幾招上即有不支現象!」
這時金姥姥也湊上來了,含愧地插口道:「前十招未出全力,倒也沒什麼,及後內力增強,抗力亦強,第七十招時拚力而為,依照無可奈何人家,反把自己累壞了,老婆子不諱言自己差勁,想來活死人弟兄也差不多!」
長白雙屍黯然無語,表示默認。
端木賜良卻哈哈大笑道:「悟非即使把他的功力全部都留給徒弟,也不能把個小伙子調理得如天神下凡,三位化出全身力氣,卻是自己打自己,他何曾出了一點力,人家半點事不費,你們卻空自拚了半天命,豈不令人笑掉大牙!」
此言一出,大家都是練家子,知道世上所傳,確有借力使力之法,不僅恍然大悟。
梅宇風大聲怪叫道:「小伙子,看你一臉忠厚相,想不到也會鬧鬼,耍了我們這一陣,小子,你有種老頭子一個人再攻你十招,只要你能夠再擋過去,長白雙屍情願輸掉項上人頭。」
歐陽子陵一聽端木賜良居然能識破一心二用之法,深服此人目光銳利,心思縝密,見聞尤其廣泛,可是秘密被人拆穿了,紅著臉站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獨醉生卻飄然出場道:「方纔較技,我歐陽老弟的確用了一番心思,然而以三位前輩如此功夫身份,對我歐陽老弟所用身法,居然看不出來,自己心甘情願地上了當,也無法怪別人,我只問一句話,你們對於剛才那場比賽承認不承認,要是不承認的話,取消前約,也未嘗不可!」
長白雙屍與金姥姥都是心高氣傲的人,被獨醉生用話一擠,如何能說出不承認來,俱皆長歎一聲,搖頭走至旁邊坐下,一言不發。
端木賜良剛要開口,獨醉生又用手一攔道:「堡主的意思我很明白,你假若認為歐陽老弟贏得不夠光明的話,我們不妨也比一下!」
他略一停頓,見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才笑著接口道:「我們請百了大師,左伯父及莊老伯父出手,堡主若也用同樣的方法接下一百招,那歐陽老弟勝的這一場,即作罷論!」
端木賜良對百了不甚清楚,對左棠及莊佑卻是領教過的,以一抵一倒無所謂,以一抵三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何況他也不會借力使力之法,忍氣吞聲地瞟了他一眼道:「這位朋友好利的嘴,端木賜良自承沒這份取巧的能耐!」
獨醉生也冷冷的笑著道:「借力使力乃上乘心法,何能謂之取巧,不能就是不能,在下不過依理而言,那裡敢當利口之譽!」
端木賜良聽他滿口奚落,卻也無可奈何,好在城府極深險,尚不動聲色,冷冷的看他一眼,默然歸坐。
那一眼卻將獨醉生看得心驚肉跳,深覺此人心計之工,倒比那三個老魔頭難惹。
朗月禪師見他們的事算是暫告一段落了,站起來朝歐陽子陵合什道:「大俠神勇無雙,貧衲至為感佩,大俠已接了一場,可否借步容貧衲與堡主商決一事!」
歐陽子陵救人的事尚未了,然朗月已經出言要求了,當然不能跟他爭,遂也還了一禮道:
「大師過獎了,大師有事,儘管請先!」
朗月禪師謝過,看他們回了座位,才轉身對端木賜良道:「敝師弟赫爾等人隨同敝師侄哈達,於數日前因故離寺,不知道是否來到貴堡!」
端木賜良道:「日前有五位高僧來敝堡作客,確有赫爾大師在內,然不知是禪師的師弟!」
朗月知道他是故意相譏,好在修為有年,已不存意氣之爭,聞言不以為忤,仍是客氣地道:「貧衲此番離寺遠出,正為尋此五人,以正門規,乞堡主念在江湖道義,將此五人交貧衲領回!」
端木賜良故作驚異道:「呼音寺望重一方,其中修為的俱都是得道高僧,怎麼也會有叛離師門之事發生!」
朗月當著這麼多人,見他不但一再相譏,而且涉及到呼音寺,不由得泛起一層怒色。
但轉念一想,人家說的本來就是事實,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好長歎一聲,依然婉和地道:
「寺門不幸,乃出叛徒,致為堡主見笑,仍祈堡主念及同為武林一脈,將敝寺叛徒交出,貧衲感謝不盡!」
端木賜良長笑道:「老師父,好說!好說!呼音寺獨霸蒙藏西域,何等清高,幹嘛硬插到江湖這個是非圈子,不過大師既然以江湖道義相責,端木賜良倒有個道理求教!」
朗月再合什:「堡主儘管賜教!老衲洗耳恭聽!」
端木賜良面容一整道:「那五位高僧中,哈達尊者與小徒索良交好,刻由小徒接待在靜室參禪,他們是否叛離師門我不知道,只是既來我堡中作客,站在道義上,我就該保證他們不受侵擾。
禪師如此上門索人,端木賜良若是聽任各位將人帶走,在道義上我將如何自處,請禪師不必客氣,教我一個善策!」
朗月猶是平靜地道:「依堡主之見,又待如何?」
端木賜良不及開口。
旁邊一個老僧開口道:「叛師之徒,早就不是佛門弟子了,還參個什麼禪,師兄,我們還問個什麼,就請堡主請示個地點,我們自己去尋他們便了!」
端木賜良聳肩長笑道:「這個禪可不容打擾,他們參的是歡喜禪,各位老師父若有興趣,我這兒的女弟子個個天姿國色,得與高僧共承佛祖慈悲,也是她們的光榮……」
聽到這裡,朗月禪師的修養再好,也無法忍受了,怒聲道:「貧衲一再相讓,堡主卻逼人太甚,若是再以此等污言相加,貧衲少不得只好得罪了。」
端木賜良絲毫不以為意,仍是笑著道:「在下做事,一向不強人所難,任何事情,都由人心甘情願,各位瞧不上我的女弟子就算了,也犯不上發那麼大的脾氣。
我這七星巖山堡豈是任人發橫的地方,上山時,你們已經死了一個,假若再要不講理,那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鑒!」
朗月想到智月師弟死於蛇毒之慘,忍無可忍,當胸劈到一掌。
端木賜良伸手一接,心頭檁然,知道這些老和尚都是扎手貨,他是心計極深的人,那會如此硬拚。
於是笑著道:「大師來此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找令師弟,何苦尋找麻煩,在下就將令師弟等人請出,你們自行了斷好了!」
朗月見他突然又改了口風,也弄不清他究竟在搗什麼鬼,不過此行目的確是為了找赫爾等人,以正門規。
當然也不願多惹事,忙收掌合什道:「堡主成全美意,貧衲心感,方才多有得罪,請乞寬恕!」
端木賜良鼻子裡冷哼一聲道:「客氣!少時令師弟等來了,若是不認你這師兄,可別怪我袒護!」
朗月再作禮道:「堡主仁至義盡,貧衲理會得!」
端木賜良朝旁邊的一個弟子道:「到靜室去把那五位大師父請來,說是我有事相煩,別告訴他們這兒有其他的人在找他們!」
說完又對朗月道:「請恕在下沒說實話,因為我怕令師弟聽說大駕在此,不願前來相見!」
朗月感激地道:「多謝堡主成全!」
大家都不明白端木賜良何以會如此講情理,只有獨醉生看出他眸子閃爍不定,知道必定又有陰謀!
又等了一會兒,每個人的神情都略為現得緊張,只有端木賜良面色平靜,彷彿一切都有成算。
大廳門口起了一陣騷動。
不久步聲雜亂,五個光頭僧人,身上卻穿了俗袍,不倫不類,哈達的手中還拿著一條婦女用的汗巾,滿口酒氣的走進廳來。
他們兩眼都發直,一聲不響,直走到廳中。
朗月禪師又羞又憤,掩目不忍多看,與他同來的三個老僧也都背轉臉去,口中直念阿彌陀佛!
這五個人來至端木賜良面前,打了一躬道:「堡主,你叫我幹嗎?要是沒事,我還得趕快回去,那小娘們真有意思,她說她捨不得我走開,要我快點回去哩!」
說著還學著嗲聲嗲氣的腔調,簡直令人作嘔!
歐陽子陵與左棠沙漠龍都見過他在呼音寺中上夜課肅穆的神態,不禁感慨無窮,出聲長歎!
端木賜良用手指著朗月道:「這位大師說是你的師兄,要你們跟他回去,你就跟他回去吧!」
赫爾對朗月看了一眼,現得很茫然的樣子道:「我不認識,我沒有師兄,我只認識那小娘們,她叫如花,哈哈!真的像花朵一樣漂亮!」
朗月禪師大叫一聲:「孽障,孽障,氣死我也!」
端木賜良卻陰沉沉地笑道:「大師,也許令師弟看破了空門,跳入了紅塵,您何必生那麼大的氣呢?」
說著又對赫爾道:「他說你犯了法,要捉你回去殺掉,你去不去!你想死,就跟這位大師去吧!」
赫爾急叫道:「我不要死,我不去,如花還等著我去喝酒呢,誰要殺我,我跟他拚了!」
朗月禪師目恣欲裂,怒吼道:「叛師孽徒,貽羞空門,呼音寺的臉都給你丟盡了,拿命來吧!」
呼的一拳,攻了過去,赫爾轉身一避,也還了一掌,朗月用手接住,砰的一聲,卻被震得退了一步,不由大感意外,赫爾的功力他知道的,原來在他之下,不知何以突然會高出一倍來!
赫爾打出一掌後,瞪著眼道:「呼音寺,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過了一會,又茫然地搖搖頭道:「不對,我記不得了,我只記得如花,她要我陪她喝酒,我不能被你殺死,我要殺死你!」
語畢,掌風呼呼,對著朋月禪師直逼過去。
朗月沒法子,只好展開掌勢,與他打成一堆。
赫爾的內力好似突然強了許多,將朗月攻得左支右黜。
與他同來的三個老僧,見狀不佳,口宣一聲佛號,上前加入戰團,總算阻住他瘋狂的攻勢。
端木賜良對其餘四個人道:「他們是來殺你們的,你們趕快上去吧,不然就要被他們殺死了!」
他的話彷彿有一種催眠的力量,那四個人一言不發,立刻也加入戰團,這一來形勢又改變了。
朗月等人又陷入危境,他們用的郡是天龍掌法,只是另五人彷彿功力大進,連哈達也幾乎與朗月不相上下,遑論他人了!
「砰」!一個老僧被擊出圈外,立刻吐血倒地不起!
「撲」!又是一個老僧的天靈蓋被擊碎了,死於非命!
「咚」!接著一聲慘呼,一個老僧的胸前著了赫爾一拳,拳頭打進了身體,血雨橫飛,呼音寺的外門橫練工夫似乎失去了效用。
現在只剩下朗月一個人在苦撐,可是五對一,他更難應付了,生死須臾,他急得自髯怒張。
「啊」!這一聲發自哈達,他的雙眉被朗月兩指挖出,痛得在地上亂滾,端木賜良得意地上前,一腳點在他的死穴上,止住了慘厲的叫號。
西來群俠束手無策,看到這種激厲的打鬥,連莊佑左棠等人,都覺得無法插上手幫忙。
歐陽子陵眼見不忍,正要上前,卻被獨醉生一把拉住了,輕聲在他耳旁說:「老弟!上不得,他們是中了『失性芝』的毒,本性已泯,力大無窮,將雄精珠借我一用!」
歐陽子陵掏出珠來給他。
獨醉生接過來,含在口中,又滿飲了一口茶,走至場中,猛運真氣,茶化成無數急雨,噴在每一個人的額上,身上!
一個老僧為茶一噴,神思一清,攻勢立停,胸前受了朗月一掌,立刻撲地不起。
其他各人也停了手,赫爾清醒過來,望著眼前的倩勢,呆了一下,狂呼了一聲:「師兄!」
舉掌自斃天靈,頹然倒地,另外的兩個老僧亦是學他一樣,砰,砰兩響,是光頭撞在石地上之聲!
一場激厲無比的打鬥,就此停止了!
朗月愕然驚立,似乎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
獨醉生朝他歉然地道:「這怨不得令師弟,他們是受了毒藥,迷失本性,所以如此,在下發現太遲……」
朗月一言不發,在地下挾起與自己同來三個老僧的屍體,朝端木賜良瞪了一眼,然後才沉痛地說道:「呼音寺拜受堡主之賜,永世不忘!」
說完衝出廳門,如飛而去。
端木賜良朝著他的背影,嘿嘿冷笑道:「你們同室操戈,跟我有什麼關係!呼音寺不過是幾個臭喇嘛,難道我還真怕你們不成,來人,把死屍丟到蛇谷去!」
立刻有弟子過來,將滿地狼籍的屍體抬了出去,又有人拿了濕布進來,擦拭著地上的血跡。
獨醉生冷笑道:「好一個同室操戈,堡主真會推托關係,只怕呼音寺不作如此想吧!」
端木賜良聳肩頭,滿不在乎地笑道:「驅虎吞狼,這又不是我發明的方法,朋友何責我太深,只是你能認出『失性芝』的功效,而且更能將它解了,沒事咱們倒要深交一下。」
獨醉生掉頭不去理他。
歐陽子陵站起來道:「這件事的曲直,自有呼音寺與堡主計較,我們不便多談,只是我們方才看了堡主行事對人,內心不無戒懼,請問陳崔二位姑娘是否健在堡中?」
端木賜良悖然作色道:「這個當然,歐陽大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崔萍被歐陽子陵一語提醒,生怕端木賜良也給他吃了什麼東西,連忙接著道:「堡主可否容我們先會面一下!」
端木賜良慨然道:「這當然可以,不過我聲明在先,為了防她們逃走,我給他們服了散功水。除了功力全失外,別無其他作用,諸位儘管放心,若要恢復功力,我也有獨門解藥,她們就住在百花樓上,我們同去一訪如何?」
大家聽他如此一說,心裡倒是放下了一塊石頭,不過總覺得見上一面比較放心,當下站了起來。
莊佑笑著道:「老毒物,有些地方,你還不失為掌門風度!」
端木賜良不答話,領頭前行。
眾人跟在他後面,只有金姥姥不見蹤影。
大家以為她打敗了無顏見人,遂也不去理會,行行重行行,慢慢地走到花圃,百花樓已然在望。
端木賜良將門戶一重重地打開,走到樓上一看,只有崔玨被點了啞穴,躺在床上,陳慧珠不見蹤影。
端木賜良自己也覺得奇怪,衣袖凌空拂出,解開了她的穴道。
崔玨見了眾人與老父進來,恍同隔世,撲在崔萍的懷中哭著叫道:「陳妹妹被金姥姥劫走了!」
崔玨定了一下神,緩和了自己激動的情緒,才娓娓地道出陳慧珠被擄走的情形。
原來金姥姥趁著朗月在拚鬥的當兒,輕輕地離開了前廳。
是時大家都為場中的緊張局勢所吸引,無暇注意,只有七毒天王端木賜良似若有意地瞟了一眼。
金姥姥的身形何等迅速,一出廳門,立即像一支離弦的急箭,飛也似的趕上了百花樓。
兩個女孩子根本不知道前面所生的事故,依然在那兒愁眉相對。
驀而紅影一閃,眼前出現了一身火紅衣衫的金姥姥,形色匆忙,喘息微聞。
陳慧珠姍然地迎上去道:「姥姥匆匆而來,有什麼見教?莫非是我陵哥哥來了?」
這小妮子這些日子耿耿於懷的,就是這件事情。
金姥姥在鼻子裡哼了一下,算是回答!
「真的!那你們比過了沒有?」
金姥姥滿是皺紋的臉上湧起一陣慚色,冷冷地回答道:「比過了,我跟活死人兄弟一起出手,聯攻那小伙子!」
「啊!」兩個女孩子發出一聲驚呼,當今之世能抵擋這三個老魔頭聯手出擊的,可以說是絕無其人。
何況歐陽子陵僅是一個初出道的年輕人。
金姥姥卻不理她們的驚詫,依然很平靜地道:「你們用不著急得那個樣子,我們三個人起初還多少存了一份憐才之心,都只用了三分力量。
四十回合之後,那小伙子不但毫無敗象,反而愈戰愈勇,因此到了第八十回合之後我們被逼得以全力出手,活死人兄弟使出白骨功,我則便出最具威力的金蠶蠱功,一招過後……」
兩個女孩子緊張得站了起來,張大了口,急切地,卻又怕聽那結果。
金姥姥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又自紅了一下,微微歎息地說道:「你們別替那小伙子擔心,這傢伙看樣子倒是蠻老實的,誰知道卻滑頭到了極頂,打了半天,他用的竟是借力使力之法,因此只是老身及活死人兄弟在拚命,他自己何嘗費了半絲力氣,那一記煞著之後,我們三個老不死的都鬧了個灰頭土臉……」
她才說到這兒,陳慧珠已跳起來歡聲雀躍道:「這麼說來,我陵哥哥贏了。」
金姥姥又冷冷地哼了一聲:「論心機可以算是那小伙子贏了,若論真正的功力只怕未必!」
陳慧珠不服氣地反駁道:「我陵哥哥一身學究天人,技參造化,即使真比功力,也不見得比姥姥差到那兒。」
金姥姥以更冷漠的聲調說道:「井底之蛙,你有多少見識,歐陽子陵不過使著機緣,屢膺異遇,比常人多一點進境而已,若說技藝之道,可以一步登天,那大家就可以不必埋首苦練了!」
她說的是技擊之道的真理。
陳慧珠相信陵哥哥身上有著超越常理的力量,可是她無法加以證實,只好噤在一旁不再作聲了!
又過了片刻,金姥姥突然變換了一種口吻說道:「看你一口一聲陵哥哥,恐怕一顆心,整個都放在那小伙子身上去了,可惜……」
陳慧珠被她說得滿臉通紅,然一聽到可惜兩個字,連忙搶著問道:「可惜什麼!」
金姥姥徐徐地道:「我自有心問明月,怎奈明月照溝渠,那小伙子倒沒像你一樣地癡情,今天跟他一起來的那兩個女孩子,論容貌都比你漂亮,論功夫恐怕也比你高出許多,論對那小伙子的關切,更不在你之下。
我不反對你愛那小伙子,只恐怕你在陵哥哥心中的地位,沒有你自己所估量的那麼重要吧!」
陳慧珠自從認識歐陽子陵之後,心中即有一層自卑的感覺,那是因為她見到陵哥哥一身出神入化的技業,自己跟他相比,何啻雲泥,因此常有齊大非偶之感,可是一縷情絲,偏又全注個郎之身。
今天聽了金姥姥的一番話,不由把心中疑懼的事情,全都勾了起來。
不過口頭上還是不肯承認,尖聲地叫道:「你胡說,我陵哥哥,豈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
金姥姥面容一正道:「老身是何等身份之人,連較技失敗都不敢諱言否認,何必在這種地方騙你!」
陳慧珠面色一變,低頭不語,卻已是珠淚如雨。
金姥姥又緩緩地說道:「武林中人匹配,雖不一定要功力相當,至少也得像個樣子,以你現在的本事,跟那小伙子相比,實在是差多了。假若你真的愛那小伙子,不如跟老身去學過三五載,苗疆絕技固談不上是頂尖之學,然較之你們目前一般中原成名之技,則又高出很多,這可是你的福緣,別人想求我還夠不上呢!」
陳慧珠沉思有頃,毅然抬起頭來道:「好,我跟你去,我再也不見他了!」
金姥姥含笑沒開口。
崔玨卻急道:「珠妹妹,你別忙,等歐陽大俠來了,你見他一面,再去不遲!」
陳慧珠這時卻表示出異常堅決,沉聲地說:「不,相見不如不見,我原也知道我很差,配不上他的……」
語調艱澀,神色黯然。
崔玨也覺得無話可說,只是期期艾艾地道:「那麼等一下歐陽大俠及令兄等人尋來後,我該怎樣對他們說呢!」
陳慧珠突然在襟上撕下一幅白絹,咬破中指,在上面寫了一陣,然後交給崔玨道:「你什麼也別說,把這交給他就行了!」
崔玨木然地接過。
陳慧珠回頭道:「姥姥,我們走吧!」
金姥姥帶笑地過來挾著她的纖腰,輕輕飄到樓口。
崔玨忙追上去說道:「珠妹妹,等一下,你難道連令兄都不見一面了嗎!」
金姥姥回身一拂,閉住了崔玨的穴道。
遠地傳來陳慧珠帶哭的聲音道:「不見!我誰都不想再見了……」
原來這片刻之間,他們已走出很遠了!
「願與結同心,白頭不相離,皓如山上雪,皎若雲中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絕情!」
這是卓文君的白頭嶺,當年一曲琴挑,成就了文壇上的千古佳話,而文君就以此短短的三十字,挽回了司馬相如一顆奔馳的心,此刻,還是三十字,為我們少年俠士,平增無限的惆悵。
三十個血跡斑斑的絹秀字跡,也引得無數人沉入無語默然,辛紅絹與沙漠龍當然無法說什麼。
獨醉生歷劫情場,寂而無言。
良久,還是長白雙屍中的梅宇風打破沉寂,哈哈一聲長笑道:「老婆子真聰明,幾句話就拐了個徒弟去了,崔萍!你那寶貝女婿諸葛晦此刻大概已經到了鬼門關了,我看令嬡也跟我們去算了!」
崔玨本來在人群中找不到諸葛晦,正自著急,聽完這話後,不由也急得花容失色。
崔萍怒聲道:「放屁,白骨功再強,還不至於像你所說的那麼厲害,小婿與上官大俠雖然中了你的白骨掌,可是已經由歐陽大俠以赤陽功治癒,現在正在山下將息,大概等一下子你就可以看到他們了!」
梅宇風及梅世風的臉上都浮起驚奇的神色,雙雙以懷疑的目光瞧著歐陽子陵,不相信這年輕人真能一身兼備數門奇學。
天外玉龍這時已從出神中驚醒過來。
他明白此刻身在七星巖,面對著的俱是稱絕一時的魔頭,稍一疏神,自己這方的人就別想全身而退。
至於陳慧珠那兒,只有以後再去解釋了。
所以聞言後,謙沖地一笑道:「歐陽子陵不才,赤陽功略事涉獵,以之對兩位梅老前輩自屬不堪言匹,然以之救治白骨寒毒卻勉可奏效,晚輩兩位義兄確已脫離險境,少時或可來此。」
梅宇風嘿嘿地乾笑道:「老夫弟兄在世百歲,少說也跑了七八十年江湖,除了在悟非和和尚手下輸了半招,倒還沒聽過在白骨功下有再生之人。
今天你這小伙子讓我長了見識,來!來!我們再下來走幾招,伸量一下你這天下第一高手,到底有多大道行。」
一向悶在旁邊的四絕神君卻突然開了口:「長白山絕寒之地,大家根本都不屑一顧,所以才容得你們兩個蠢材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白骨功是什麼東西,也敢自認為絕學,老夫不會赤陽功,看你們兩個老怪物可傷得了我!」
梅宇風揚眉看了莊佑一下,忽而長笑道:「寧機子劍下遊魂,怎麼有興趣跑到七毒山莊來成名露臉了!」
莊佑近來與百了大師相處,頗解禪機,心情已不似從前那般易於激動。
聽完他含譏帶諷的話後,絲毫都不生氣,淡然一笑道:「莊佑自己知道不行,昔年一劍斷指,正足以為自驕者戒。
不過無論怎麼說,東僧西道一神君,老夫勉強還在宇內三奇上掛個名,比二位僻處寒荒,舐著臉自己叫字號,充英雄強多了。
再換句話說,當年一劍,要是換了賢昆仲,恐怕所斷的豈僅一指,這兩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死人頭,諒必搬家多年矣!」
莊佑連諷帶損,長白雙屍那等毫無修養之輩,如何受得了,雙雙一躍而出,戟指著四絕神君狂吼道:「老匹夫!逞口舌之利算那號人物,有種的你出來,讓我們看看宇內三奇有多大威風!」
莊佑瀟灑地跨出幾步,走到他們對面,依然淡淡地笑著道:「如何,我說你們魔崽子不成氣候吧,想成為一代名家,藝業固然重要,風度尤不可不佳,這樣瘋狗亂咬似的叫陣,算是什麼玩意呢!」
語畢微一揮手,朗然地問道:「二位是先後上呢?還是一起上!」
長白雙屍被他搶白得滿臉飛紅。
老大梅世風比較陰沉,首先抑制住自己滿懷忿怒對梅宇風道:「老二,你先退下去,咱們也學學名家風度,宇內三奇已經有了兩個歸位,為免得他們泉下寂寞,咱們把這一奇也送去做伴吧!」
梅宇風應聲而退,他們弟兄二人藝出一轍,同時出手,不過在攻勢上凌厲一點,威力上並不能增加多少。
歐陽子陵卻滿懷關切地挨到莊佑身畔,期期艾艾地道:「爹爹他們的白骨功……」
莊佑卻泰然地道:「沒關係,當年悟非也不會赤陽功,怎麼能贏他們一掌,物性相剋雖屬至理,可是世事並非全是按理可以行得通,你爸爸若是叫區區白骨功唬倒了,也妄稱四絕,愧列三奇!」
歐陽子陵無奈,只好慼然退下,暗中卻把赤陽神功提聚至十分程度,以備必要時出手一擊。
左棠及百了等人雖未出聲,關切之色現於眉表。
只有清曇神尼漠不關心,獨醉生無動於衷,彷彿他們兩人早就知道這一場比鬥,雖是性命之爭,然斷不至演出悲劇似的。
梅世風功聚雙臂,卻沒有提白骨功,他明白四絕神君昔日齊名三奇,定非偶然致之,白骨功是他壓箱底的功夫,預備留在必要時,出手一搏。
莊佑仍是神態從容的步至場中,單掌微擺道:「請!」
梅世風不答話,劈胸就是一掌推來。聲勢凌厲之至,莊佑微微一笑,右掌突地翻出,硬碰硬的對了一掌。
砰然一聲巨響,雙方各退了一步,顯然地在實力上不分軒輊,梅世風緊張的面色鬆懈了下來。
他將莊佑估計過高,所以拚全力發出一掌。
居然能將他也震退了一步,心下大為舒泰,朗然長笑道:「四絕神君掌稱一絕,原來也不過如此,我就不用白骨功,諒你也討不了好去。」
莊佑仍是瀟灑地笑笑,沒有答話。
七毒天王卻冷冷地哼了一聲,這一聲冷哼別人聽來都沒有怎麼樣。
只有莊佑心中一驚,暗懍道:「這老狐狸目光如炬,我第一掌使上七成力,可是外表上確是做到全力而為的樣子,我自信可以天衣無縫了,卻依然瞞不過他,看來這個人的確不可以等閒視之。」
梅世風試過一掌後,知道只有在招式上決勝負了。
身形一翻,使出長白秘技雪花掌來,一時只見掌影飄空,恍如滿天落雪繽紛,裹著千百條人影在莊佑四周飄動。
座中人俱為高手,然而見了梅世風的身法,也不禁咋舌而歎,譽為僅見。
莊佑卻峙如泰岳,一任身外掌影如雪。
他只抱元守一雙手,從容揮舞,將梅世風的每一招攻勢都封了回去,神態安祥瀟灑,別具一種令人心折的風度。
相持約有盞茶時分,梅世風似乎攻勢略懈,莊佑驀然猛喝一聲,搶進梅世風掌風空隙處接連地拍出四掌。
這四掌動作雖有先後,然彷彿是一式四招同時而至,分擊梅世風身前四大要穴。
梅世風雖然知道這四招中有三招都是虛式,只有一掌可以打實,可是任憑他臨敵經驗如何豐富,卻無法測知那一掌會打實。
心中一陣駭然,腳下倒踩七星,側身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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