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不好,他的眼睛向四面望去,而南宮俊的耳中也聽得了一陣細碎之聲,像是在下著小雨,然後他們同時都看見了地上一片黑壓壓的,如同溯水般的黑潮淌了過來。
南宮俊道:“那是什麼?”
馬成吸口氣道:“螞蟻,我才記起了,這是一種野山的花蜜,是由一種食肉蟻所釀,而它們釀這種花蜜,乃是為了誘各種鳥獸前來,作為它們的食物的。”
“螞蟻會有這麼厲害,居然能捕食鳥獸!”
“這是一種產自野人山的毒蟻。”
“就算是有毒吧,也不見得能咬死人。”
“它們的牙齒中雖然含毒,卻極為輕微,大約要一千頭螞蟻,才能咬死一頭山鼠!”
“那要咬死一個人,怕要上萬頭了!”
“蟻多咬死象,這種螞蟻築土為穴,一窩的數量總在億萬之數,土巢堆起來比屋子還高,再加上它們的腿長、牙利、行動快,在野人山上,連虎豹猛獸,都要遠離它們,不敢招惹,不知他們怎麼會弄到的!”
南宮俊看看身後,但見所有來路都已為之所阻,大概還差十來丈就可以攻擊到他們身上了,不禁有點著急,忙道:“先生,可有什麼對付的方法或是阻擋的方法?”
馬成道:“什麼方法都擋不住它們,不過可以用火試試,那是驅蟻的惟一方法。只是如何起火呢?”
他身上雖然帶著個火折子,但是那點火卻無濟於事。
南宮俊迅速拔了一些作為花架的竹條,那倒是很好燒,蟻群迫近到一丈處時,他們縮退到月洞門中,而且在門外布了一道圓形的火線,這個辦法不錯,至少暫時擋住了蟻群的進襲,可是大批的蟻群卻開始越牆而人,在兩個人身後布成了一個大包圍圈,只留下了中間丈來寬的空間。
那是有火擋住的,一時沖不過來,但蟻群卻越聚越多,馬成有點發愁地道:“一旦竹枝燒成灰燼,它們就會爬過來了,我們倒不知該如何處理。”
南宮俊道:“這一窩螞蟻不知有多少呢?”
數量雖然難以估計,但是放眼看去,前後左右都是一片黑壓壓的蟻潮。
馬成歎道:“難怪他們把人都撤走,留下一片空園,就是存心要來整我們的,目前我們除了長翅膀,別無脫困之法,這些蟻群圍起來,怕有裡許方圓,我們最少也要七八跳才能穿出去,何況它們的動作輕快,每一落腳,就有幾千頭可以爬上來!”
南宮俊道:“不!我們的腳上穿了蟲蟻不敢按觸的鞋跟,就不怕它們爬上來了,快步縱出去大概是可以的。”
馬成道:“問題是這種小蟲簡直沒有它們怕的東西!”
南宮俊笑道:“它們不是怕火嗎?”
馬成道:“不錯,什麼東西都怕火,所以我們的腳上如能點上了火燒著走路,那就不怕了!”說著只見南宮俊選了四枝燒著的竹筒,略有兩寸多的徑粗,而且燒得也剩有兩尺來長,分給馬成兩根道:“把這個綁在靴子上,踩高蹺急行而出,同時把兩枚鳳目的蠟殼化開來,塗在竹管上,以增火勢,不就可以出去了嗎?”
馬成雙目一亮,連忙接了過來,解下腰帶撕開,把燒著的竹筒綁好,兩人就這麼踩著高蹺,帶著火花,提著氣,飛縱騰躍,足足蹦出了六十多丈,才看見地下有一個水缸大的巨洞,有無數的蟻群仍由裡面不斷地湧出來,向著那所園子湧去。
二人跳了出來,看見蟻群沒有回頭的樣子,也停下身來,解下了腳上的火筒,果然沒占上一頭活蟻,只有不少燒焦的蟻屍附在上面。
馬成吐了口氣道:“真想不到他們會在這個地方養上這麼一窩這個玩意兒!”
南宮俊道:“中原沒有這種螞蟻,他們一定是從邊荒移來,居然能飼養在花園中,不跑到別處去,倒也不易。”
一句話驚醒了馬成,道:“對呀!蟻潮出穴之後,本是漫無目的的亂竄的,可是沖到前面,就會拐彎轉向,似乎有一無形的界線,我倒要詳細研究一下,看看是什麼東西組成了這一道界線,使得蟻群不敢逾越!”
走前幾步,慢慢地接近蟻群,南宮俊也跟著一起看,發現蟻潮雖密,卻極有分寸,絕對不會跑到那條界線外去,馬成就伸手抓一點泥土,放在鼻裡聞了聞道:“這泥沙用藥水灌灑過,只是倉促之間,無法知道是什麼藥。”
說著忽又笑道:“管它是什麼藥,只要知道它的性能中可以隔離這種螞蟻就行了,這批混賬東西,居然跟我們來上這麼一手,現在也叫他們自己嘗嘗這個滋味!”
他測量了一下,知道灑過藥水的泥沙約莫有一尺多寬,於是找了一個畚箕,滿滿地裝了那種泥沙,走到蟻穴口中,那兒有一個大石蓋子,而且也堆了一堆沙,平時引蟻歸穴,用石蓋蓋好,然後上面再鋪一些泥沙,就可以把蟻群關在地下,然後移去石蓋,蟻群就傾巢而出。
馬成用畚箕把泥沙盛了,倒向地穴口中,這下子可熱鬧了,在底下的蟻群,受了那些混過藥的泥沙刺激,瘋狂地湧了出來,馬成抓了幾把泥沙,用力地灑在蟻巢裡面,使得它們不安地四下急奔亂跑,於是眼前就像是湧起了一大片黑色的浪潮。
馬成看得哈哈大笑道:“少主,我們等著看熱鬧吧,這下子叫他們自己嘗嘗滋味!”
他把藥沙攤開,堆了丈來寬的一個小圓圈,請南宮俊站在裡面,然後到另一邊的小花屋中,拆下了幾張蘆席,鋪在那些界線上,自己退後圈子,還不斷地擲出藥沙去擾亂蟻群,更把藥沙投灑進蟻穴中,驅使傾巢而出。
蟻潮在混亂中踏上了蘆席,立刻就向外湧出,馬成一共放了六張蘆席,蟻潮就分成六道丈來寬的黑流,迅速地流向外面,侵向正廳以及其他的地方去了。
沒有多久,只聽得四周亂了起來,有哭的、叫的、鬧的,還有人亂蹦亂跳的。
南宮俊道:“馬先生,你這一手太過火了,要是傷及外面的無辜百姓怎麼辦呢?”
馬成道:“少主放心,這湖畔四周,全是他們的人,以保持分宮的秘密,跑不出去的,至於他們這兒的,先前居然想利用這個惡毒的手段來對付我們,報復他們一下並不為過,而且他們自己會想辦法消滅的,你看……”
這一邊的蟻潮退得很快,已漸漸的稀少了,他們就跟在後面,向前走去,來到大廳附近,只見有不少人,已經滿臉紅塊,手中拿著噴壺,噴灑著一種水,把進入屋中的蟻群趕出來,另外一個老者則在前面提著一口香爐,爐中燃著很濃的香料,蟻群跟在他的後面,一直到湖邊,他把香爐放在一條船上,叫人撐出去,那大堆的蟻群也就毫無畏懼的一直沖進湖裡,漂浮在水面上。
最後來了一個全身花衣的老婦人。
馬成笑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她這個老毒婆在作怪!”
南宮俊問道:“這老婆子是誰?”
馬成道:“她姓苗,叫苗金娘,是苗疆的養蟲好手,被百花總宮聘為護法,想不到竟然會跑到這兒來了。”
本來大家都在忙亂中,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經馬成這一指一點,才發現了他們。
苗金娘立刻沖了過來,指著馬成道:“毒蜂子,你這吃裡扒外的畜生,老娘辛辛苦苦從苗疆搬來的神蟻又沒咬到你,你既然能脫困就算了,萬不該把它們給毀了,老娘可跟你沒完沒了了。”
馬成冷笑道:“苗金娘,虧你還好意思說,如果你還念到我們的相識之情,就不該用那毒蟻來對付我,要不是我們少主想出脫困之法,可不是叫它們給活活分了屍,這種害人的東西,豈能留著,當然是該毀。”
苗金娘冷笑道:“少主?你說的就是這個小後生?”
馬成道:“不錯!南宮少主是江南第一家南宮世家的少主,特地前來向百花宮索取被劫的鏢銀。”
苗金娘道:“我只道南宮世家有多了不起呢,原來只是保鏢的,毒蜂子,你也太沒出息了,在百花宮,你是宮中的供奉護法,卻跑去跟了個保鏢的。”
馬成皺皺眉頭低聲道:“少主,這個婆娘根本不是武林中人,對江湖中事一無所知!”
南宮俊道:“她除了善養蟲外,還有什麼特長?”
“還有一身怪功夫,而且她身上沾滿了毒,只要叫她沾上一點就會有麻煩,因為屬下也是用毒的,比較不怕她,所以還能跟她談談,平常她是誰都不交往的。”
南宮俊眉頭一聳道:“這個婆娘該殺。”
馬成倒是一怔,因為這是第一次聽見南宮俊說一個人該殺,而且說得那麼決絕,倒是有點不解。
南宮俊道:“馬先生莫非對我的判決有疑問?”
“這婆子一身是毒,而又喜歡用蟲治人,作惡多端,自是該死,只是少主對她並不了解!”
“是的,我聽了先生的話已經夠了,這個婆娘不是江湖中人,卻為百花宮所延聘,就是為了她有那套害人的本事,因此我知道這個婆娘除了害人之外,別無所長,她在苗疆也是專做害人的工作吧!”
“可不是,苗人簡直把她視作凶神,所經之處,跪下來磕頭拜揖,拿出最好的東西來陳列腳下,任她予取予求,就怕她稍不當意,伸手間取人性命!”
南宮俊道:“我一聽先生說她因為身染劇毒,極寡交往,就知道這個人已經偏失了人性,幾近瘋狂,所以才主張除去她,而且要麻煩先生動手了。”
“屬下遵命!”
這時苗金娘已經對著二人閉目合掌,口中喃喃有詞。
馬成道:“不好,少主,她又在作怪放蟲害人了。”
南宮俊道:“我知道,她放的是一種飛蟲,色泛青絲,紅目長喙,比蟬略小,飛行極速毫無聲息。”
“那是青虻蠱,一人人體,就終身為其所苦,永無解脫之日,少主怎麼知道的?這種益蟲無聲無息,在人的身上咬了一口,就種下了蠱,除了聽她的驅使外,就只有死路一條!”
“在她作怪之先,就悄悄地放出了蠱蟲,飛貼在我背後,然後才開始念念有詞,吸引我的注意,好讓兩頭蠱蟲咬我,其實我早發現了。”
“少主可有防范之法,這可是很危險……”
“我若是無法防范,哪還有如此從容,連那兩頭作怪的蠱蟲,都被我捉住了。”
說著攤開手掌,掌心中果然有兩只綠然的蟲子。
馬成忙問道:“少主,可曾給它們咬到?”
“沒有,它們的行動雖然迅速無聲,但是,又怎能漏過我的大干神通!”
馬成一怔道:“大干神通!”
南宮俊笑道:“這是一種感應的功夫,在大干世界中萬事萬物,只要與我有關的,我立刻能感應到,可以先作預防了,所以那婆子心中有著要害我的念頭時,我已經知道了,也知道她將如何害我,早就著手提防了。”
馬成看那兩頭蟲子在南宮俊的掌心軟軟地蠕動著,全身俱無折損,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之狀,不禁愕然道:“這種蠱蟲是她專用對付武林中人的,少主如何制住的?”
此時苗金娘見狡計已敗,連連嘬作聲,要把蠱蟲召回去,可是那兩頭毒益蟲雖然振動了翅膀,卻只能作無力的揮動,無力飛起。
馬成笑道:“苗金娘,你的蠱蟲已經為我們少主所破,而且少主有諭要殺你!”
苗金娘大吼道:“小子你用什麼方法擒住了我的神蠱,還不快快歸還,否則老娘就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南宮俊歎道:“我說你該死,就因為你無人性,視殺人如兒戲了,我與你初次見面,無怨無仇,只為自衛而殺你的毒蟻,你居然在不聲不響間用這種手段暗算我,可見你對別人的生命太不珍惜。”
苗金娘根本不去理會他,仍是在努力地召喚她的那兩枚毒蠱。
南宮俊笑道:“你那麼看重你的毒蠱就還給你吧!”
手掌用力,把兩枚毒蠱拋了過去,苗金娘接在手中,如獲至寶,逗弄了一下,見它們尚能行動,連忙小心翼翼地貼身收藏了,然後才指著南宮俊道:“小子,你竟敢對老娘的神蠱如此作弄,還敢對老娘說那種狂話,老娘一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曉得老娘的厲害。”
南宮俊淡然笑道:“苗金娘,你的毒蠱已經傷不了我,那些放蠱之術,在我面前也起不了作用,你又得如何來傷害我呢,總不成說兩句狂話就把我給嚇住了!”
苗金娘厲聲吼道:“老奶奶要親手撕了你!”
一邊吼叫,一邊撲了過來,馬成忙擋住道:“少主,此婆一身是毒,由屬下應付好了。”
南宮俊微微閃開身子笑道:“馬先生,我倒不是怕她的毒,只是我另外要防她的毒蠱,所以才請你代誅,盡管下殺手好了,不必怕她身上的毒蠱……”
馬成笑道:“屬下也不怕,可以跟她來個以毒攻毒,她如果敢放蠱,屬下就能叫她那些毒蠱反噬!”
苗金娘怒極厲聲道:“毒蜂子,你少吹,試試老奶奶的這一招看!”
十指齊張,指甲又尖又長,如同鳥爪,不過顏色是綠的,再加上黑色的肌膚,形狀如鬼魅!
馬成知道她的綠指甲和黑皮膚都是久年毒物浸染的結果,倒是不敢硬接,矮身避過後,踢出一腿,攻向苗金娘的腰間,苗金娘卻也了解,轉身又來抓他的腳。
看樣子她是存心要利用她的這一對淬了毒的手掌來毀了馬成,馬成雖然腳上穿了靴子,可是也不敢讓她抓上這一下,連忙把腳縮了回來,苗金娘卻趁勢揮爪直進,又對准馬成的臉上抓到,馬成的腳才縮回,身形未穩,無法躲開,眼看著雙手抓來,只有伸出左手去反格。
苗金娘的雙手整個地抓住了馬成的左手,咯咯地獰笑道:“姓馬的,老娘逮住了你,就要你的命了。”
馬成忽然一翻手腕,只聽得咯咯兩響,苗金娘叫著向後退去,雙臂連摔連捧,卻已無法使手腕抬起來了,因為馬成那一翻之後,早已貫足了全身的勁力,生生把她兩個手腕處的腕骨拗斷了,而且這是他故意造成的局勢。
苗金娘眼中冒火吼道:“好!馬成,你好毒的手段,居然敢傷老奶奶的雙手,我絕不饒你。”
馬成笑道:“苗婆子,到底是誰不饒誰?”
苗金娘道:“你已經身中老娘的五毒蝕心爪,別看你懂得用毒,老娘手上的毒卻是無藥可解,中者即死的。”
“如果那毒性果真如此強烈的話,首先應該爛掉你自己的那雙爪子!”
苗金娘強忍住斷骨的痛楚,哈哈一笑道:“老娘從小就在毒物堆裡長大,每天不斷地浸染,早已百毒不侵了。”
馬成道:“這個我絕不相信,除非是你的毒性不夠真,否則絕不會例外的,像有些女人,從小在灶下燒火,直到老死,仍為灶下婢,燒了幾十年的火,照樣會被火烤傷燒死,只要你自己能抗受的毒,別人就能抗受!”
“你看著吧,你的手立刻就會開始發癢,腐爛滴水,化得精光,慢慢地到你身體。”
“苗婆子,告訴你一件氣死你的事,馬爺的左手,前一陣子已經被我自己的蝕骨散沾上,無可奈何砍了下來,現在裝上的是一只鋼手,所以才能輕而易舉地拗斷你的手,我這只鋼手另一個好處是百毒不侵……”
邊說邊用右手的指甲,扣彈左手,發出叮當之聲。
苗金娘看了一下他的左手,氣得口噴鮮血。
馬成笑道:“你若是就此氣死了倒還好一點,免得我動手,因為我們少主吩咐過一定要除去你的。”
苗金娘忽然臉現厲色,伸手到胸前,想掏出什麼東西來,無奈她雙手皆斷,一時無法用力,急得她低頭咬住了自己的衣服,用力一撕,居然把上身的衣報撕破了,用力抖落在地,而她半裸的身上,卻爬著各種的小蟲,形相都很丑惡,她又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張口噴向天空,讓那血淋灑而下,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身上的那些蟲子立刻都飛了起來,吸吮她噴出的舌血。
馬成變色道:“苗婆子,你居然用這種惡毒的手段,行使心血摧蠱之法,難道你自己就不怕萬蠱噬體之慘嗎?”
苗金娘厲笑道:“你毀了老娘的雙手,使老娘成為殘廢,反正老娘也不想活了,干脆來個同歸於盡,等這批蠱母吸過了老娘的血肉後,就該你們倒霉了。”
南宮俊道:“苗金娘,我們才兩個人,而你身上的蠱蟲卻有數十頭之多,你豈不是把你自己同伴也算計在內了,你的心腸未免太毒了。”
苗金娘厲吼道:“老娘管不了那麼多了,老娘死了,豈能再容他人活著痛快,只恨老娘帶的蠱蟲太少了……”
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而她的神態卻是趨向於瘋狂了,說話時口中白沫飛舞,她身後本來聚有一些人的,聽說她的蠱蟲會連自己人也一起波及,紛紛地向後面逃避。
南宮俊歎道:“沒有用的,這種蠱蟲是經過專心飼養,而且施以邪術的訓練,只要一聞到人的氣味,它就有窮追不捨,上天人地,也要把人追到為止……”
苗金娘咯咯大笑道:“小子,你說對了,在場的人一個也少不了,都乖乖地陪著老娘一起到陰世去吧!”
在她旁邊的一個手捧琵琶的女子憤然道:“苗婆子,你簡直瘋了,我們是你自己人,你怎麼連我們也坑在內!”
苗金娘大笑道:“練蠱的人沒有自己人,賈五兒,你在我身邊,是你的運氣壞,說到自己人,我也有理由坑你們一下,你們居然沒告訴我馬老鬼的一只左手換了鋼的,害得老娘被他整成殘廢,老娘不坑你們坑誰?”
那個叫賈五兒的女子道:“我跟你一樣是從總宮調來此地,我根本不知道馬成的事,你怎麼遷罪於我呢?”
苗金娘笑道:“賈五兒,我不是特別要跟你過不去,只怪你的運氣太差,恰好在我身邊,你就認了吧!”
賈五兒憤然舉起手中的琵琶,要迎頭砸下去。
南宮俊急急地飛身而出,手中的折扇突出,架住了她的鐵琵琶道:“賈女俠,可千萬不能殺死她!”
賈五兒瞪了他一眼,道:“是你要殺她才惹起這場禍的,現在我要殺她,你反倒要攔住,你這是什麼意思?”
南宮俊道:“我要殺她是因為她的心志已被蠱毒所惑,根本就是個瘋子,由她表現上,賈女俠大概已知道!”
賈五兒怒道:“所以我才要劈了她,不讓她太舒服!”
南宮俊道:“她已經使出了最毒的血身飼蠱大法,已經是非死不可,只等到那些蠱蟲把她的積血吸盡,她就會縮成一個人干,那種死法並不舒服,你現在給她一下,倒是幫助她解脫痛苦,而且也使蠱蟲提早飛出來害人了!”
賈五兒道:“那我們就這麼白白地叫她給坑了不成?”
南宮俊微笑道:“賈女俠,我們是她最痛恨的大冤家,她的蠱蟲一旦脫離了她的身體,第一個就是來找我,我都不急,你還急什麼?”
賈五兒一怔道:“你懂得治蠱?”
南宮俊道:“略知一二,她首先發出青虻蟲來害我,那是她本身的神蠱,是最厲害的一種,都未能奈何我,其余那些威力更差,我自然有制住它們的方法。”
馬成驚喜萬分道:“少主懂得治蠱嗎?”
“略知一二,運氣好的是我身上恰好帶著克制它們的玩意兒,所以更不怕了。”
賈五兒道:“你不怕我們可怕,那些蠱蟲不咬你,可會咬別人,趁現在尚未飛起,砸死幾頭也好。”
馬成笑道:“賈五娘,蠱蟲若是能叫你砸得死,也不會有人花那麼大的精力去訓練了,你別看它們只是一頭小小的蟲兒,命可長得很,刀砍劍劈,水淹火燒,都不見得能奈何它們,蠱之所以可怕就在此,若是一掌就能拍爛了,蠱術也就不會使人談虎色變了。”
賈五兒不禁微怔。
南宮俊笑笑道:“賈女俠,在下先前能用空手捉住苗金娘放出的益蟲,是仗著身上的一件寶貝,否則仍難以逃過蠱蟲噬體之厄。”
賈五兒忙問道:“是什麼寶貝?”
南宮俊掏出那塊雄珀道:“就是這東西,這是千載雄黃之精,專克各種毒蛇蟲蟒,苗金娘的青虻蠱,因為修為有素,碰上它才只全身疲軟,若是差一點的,沾上一點氣味就會死掉的。平時因為它氣息很重,我用革囊將它密封起來,可是我一聽這個婆子是個用蠱的能手,立刻打開革囊,以防她鬧鬼,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當南宮俊掏出那塊雄珀時,苗金娘已經臉現恐怖之色。
南宮俊說完後,又把雄珀移近她的身子道:“苗金娘,你如果不是心存惡念,我見你受傷殘廢,或可饒你一命,可是你太惡毒了,居然用最歹毒的血身飼蠱大法,想把這裡所有的人一概同歸於盡,我可容不得你了。”
苗金娘猛搖上身,想要抖落那些叮咬在身上的蠱蟲。
南宮俊道:“來不及了,你以血身飼蠱,不把你吸干是不會放松的,它們吸盡你的精血後,在我這雄珀的威力所罩之下,不會四出飛散傷人的,我再一頭頭地捉下來放在貯雄珀的革囊中,再用雄珀熬它們幾個時辰就差不多了。”
苗金娘張口噴出一大灘的鮮血,厲聲道:“南宮俊,你記著,老娘做了鬼也不會饒你的。”
罵完後,她的身子向後仰倒跌地,最後一點生機也從她的身體內消失了,她死後的變化很快,皮膚干癟下去,肉眼可辨,而她身上的那些怪蟲,卻越長越大,身體都漲成了血紅色,可見已吸飽了精血。
南宮俊拿出一個鹿皮的口袋,就在苗金娘的身上,把那些益蟲一頭頭地摘下去,放入革囊中,先是鼓得滿滿的,可是慢慢的也在收縮,等到所有的蟲子都抓進了袋中,只有淺淺的半口袋。
馬成也驚問道:“怎麼變小了?”
南宮俊道:“它們的元氣為寶氣所消,因而身軀萎縮,就跟苗金娘的情形一樣,等我把雄珀放進去,它們都會縮成米粒大小,無法再小,就僵斃了。”
說著把雄珀放進革囊中,扣上袋口,地上的苗金娘卻已縮成了只有尺來長的一堆了,血肉盡枯,只有一層干皮貼在內架上,十分猙獰恐怖。
賈五兒駭然道:“這老虔婆害人不成,作法自斃了,但也多虧少主相救,否則我們都完蛋了。”
南宮俊笑道:“賈女俠客氣了,在下此來乃為索討被劫的鏢銀,為兩淮受災的災民請命,與各位無怨無仇,更不是與各位存心為敵,彼此之間為武林一脈,理應為各位盡點心的。”
這番話說得賈五兒及另外的一些人十分慚愧,他們都是來對付南宮俊的,而南宮俊卻救了他們,更難堪的是要害他們的,竟是百花宮中的自己人。
他們都是江湖人,是非觀念雖然因為處境之故而自持己見,但恩怨之心非常強烈,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也無法再跟南宮俊作對了。
因此賈五兒代表大家向南宮俊深致一禮,道:“南宮少主,我們受了上命所遣,來與少主為敵,但此刻又深受少主救命之恩,實感兩難,為今之計,我們只好退出莫愁分宮,少主救命之恩,容日後再圖報答了,不情之處,請少主多多原諒。”
南宮俊慨然道:“賈女俠太客氣了,我知道各位在百花宮頗受禮遇,並不想叫各位背叛百花宮,只是百花宮這種劫取濟災賑銀的行為,實為江湖所不容。”
賈五兒歎口氣道:“少主,我們深受百花宮供養,不便說什麼,日後再見時,再報少主之德,少主珍重。”
又行了一個禮,退了出去,另外有十幾個老老少少的江湖人,也都過來,作揖為禮後,魚貫退出。
馬成笑道:“少主,這下子倒是省事多了,這些人在江湖上都是難纏出了名的,真要打起來,雖不見得全勝過少主,卻也要大費一番手腳,結果先被那群毒蟻咬了出來,又經苗金娘這一擾動,使他們不戰而退,實在太好了。”
南宮俊笑道:“這是他們自己人幫了我們的忙。”
馬成道:“話雖如此說,但是也虧得少主身懷異寶,思慮周詳,否則那一批毒蟻就能困死人。”
這時蟻群已經全數進入湖中,把湖面都蓋上了一片黑色,不過這種生於沙丘中的蟻類,性最畏水,被水一泡,都已經死了,那個驅蟲的老兒也不見了。
馬成笑道:“那老蟲知道少主身上帶著雄珀,是他那玩意兒的克星,也夾著尾巴溜了,百花宮在這兒的布置,算是全部泡了湯。”
“毒蜂子,你未免言之過早吧,還有本宮在此呢!”
聲音很清脆婉轉,跟著一陣香風飄過,卻是虞莫愁去而復返,面頰如丹,雲髻半偏,衣衫不整,大概是匆匆從床上爬起來,滿臉還帶著蕩意。
南宮俊道:“虞夫人,很對不起,把你這分宮擾得一塌糊塗,要你費神整理了。”
虞莫愁微怒道:“南宮俊,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只要你有本事,把我這莫愁別莊拆了都行。”
“南宮世家向來只爭一個公道,不做那種殺人毀屋,眾所不齒的事,夫人言重了。”
“說得好聽,地下還躺著一個死人呢!”
她的手指著苗金娘,南宮俊笑道:“夫人看了她的死狀,就可以明白,她是被自己的蠱蟲吸盡精血而死,而且在下還替夫人略盡綿薄,收了她一身害人的東西,否則夫人的莊上,受害的人還要多呢。”
“這麼說來,我還要謝謝你了。”
“那倒不敢當,不過夫人如果真認為對在下要有所報的話,就請夫人……”
虞莫愁不等他說完就道:“南宮俊,你如果是開口要失鏢,那就省省吧,不錯,是有一大票的銀子在我這兒,只不過那不是我的,是別人寄放在這兒的!”
“那是宇文雷解繳總宮的贓銀。”
“那只是你自己的說法而已,在我的說法這是總宮的款項,寄放在我這兒,總宮沒有示諭,我就不能容人拿去,因為這是我的職責。”
“我有切實的證據,證實這批銀兩的來源,因此我必須取回,當然我也知道夫人的立場是絕對不會答應的,所以我在取得之後,對百花宮總宮,必然有一個交代,使夫人能夠交卸責任的,夫人大可放心了!”
“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如果你真能把銀兩取走,那就是這莫愁分宮已經不存在了,我這個人也不存在了,沒什麼可擔心,也沒什麼不能交代了。”
“夫人一定要這麼想,在下感到很遺憾,但是在下不會改變初衷的。”
“我也是一樣,你有本事,把這兒的人都殺光,但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你仍然別想拿走銀兩。”
“這個我也知道了,夫人職責所在,是絕對不肯放手的,所以我所要求夫人的,絕不是這方面。”
“那你要求的是什麼呢?”
“我的兩名侍童,被夫人帶走了,請夫人把他們放回來,在下會感激不盡,他們還是小孩子。”
虞莫愁咯咯嬌笑道:“你說那兩個小兄弟呀,他們看起來年紀不大,但是在某些地方,卻比起大人還凶呢,他們雖是我擒走的,我可沒虐待他們。”
“我知道夫人一向是對人很好的。”
“那倒不見得,要看人而定,但是對這兩位小兄弟,我倒的確是很喜歡。”
“夫人喜歡他們,是他們的幸運,只是這兩個孩子的性情不定,夫人留在身邊,恐怕不易管束。”
“我不要管束他們,他們愛干什麼就干什麼,剛才我還問他們是否要一起上來,他們拒絕了。”
“上來?這兒已經是平地,他們難道到了地下不成?還有夫人說他們拒絕前來?”
“人是我擒走的,我可以不放,因此我犯不著說謊騙人,的確是他們自己不願意上來。”
馬成道:“夫人可是把他們帶到地下秘室去了?”
“不錯,那兒是我的寢宮,本來是男人的禁地,因為他們是小孩子,所以就帶他們下去了,哪知道他們這一下去樂不思蜀,不肯離開了!”
南宮俊想了一下道:“夫人一定很照顧他們。”
“不錯,小孩不太懂事,我倒是盡心盡力地開導了他們一下,不過他們很聰明,沒多久就學會了,不僅如此,而且還幾乎比我這個老師還高明呢!”
南宮俊歎口氣道:“夫人,現在我倒是替你擔心了,你對這兩個孩子所做的事情,會使你後悔莫及。”
虞莫愁冷笑道:“我倒看不出來,他們很乖嘛!”
馬成笑道:“若是他們已經被你收服了,我馬成自己割下人頭,否則你就把那筆鏢銀退回來。”
虞莫愁冷笑道:“毒蜂子,你倒是好算計,你的人頭值得了那個價錢嗎?要是南宮俊說這話還差不多!”
南宮俊聞言,忙說道:“夫人此言當真?”
虞莫愁沒想到南宮俊真敢打賭,一時倒是難以決定,馬成加上—句話,“夫人,現在是少主跟你打賭了,如果少主輸了,馬某人的這顆首級算是添頭,也一並加上去。”
虞莫愁道:“這是你自己說的!”
南宮俊道:“絕不悔改,不僅如此,我還可以預立文書,說出我們是輸了賭約,自盡而死,以後南宮世家,絕不再來找你們的麻煩,只希望萬一夫人輸了不要食言。”
虞莫愁道:“好!我賭了,那批銀兩都在銀庫中,銀庫的鑰匙就在我的禁宮中,那兩位小兄弟是知道的,我若是輸了,想賴皮也賴不掉,他們自會把鑰匙拿出來的,就怕我贏了你們,二位卻捨不得自己了斷了!”
南宮俊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好在這兒還有一些貴分宮的人,他們都是證人,我們如若食言,百花宮立刻就可以把這件事傳諸江湖,南宮世家可丟不起這個人。”
虞莫愁道:“你們一定要否認,我也不在乎,反正我能從你們南宮世家挖人過來,這個事實也夠叫你們丟人了。”
於是一行人就在那四名劍婢的簇擁下向前走去,進到後面的花園中的一座假山石前,虞莫愁道:“這就是我地下禁宮的人口,二位不後悔吧!”
馬成笑道:“虞夫人,終日打雁,這回可叫雁啄了眼珠,你以為仗著一些風月陣仗,誘惑了這兩個孩子,而且很得意,以為把他們收服過去。”
虞莫愁傲然笑道:“這一點我不必諱言,你們也知道我的底細,我要收服一個男人,很少能逃出我的手去!”
她的眼風一拋過來又媚笑道:“南宮少主的定力深厚,我也許沒把握,毒蜂子,你這瘟殺,如果敢跟我到禁宮去一趟,我有把握也能叫你捨不得上來的。”
就這樣說一句話,她也是萬千風情,使得馬成也為之一震,但看到南宮俊泰然若無其事,不禁頗為慚愧,聳聳肩笑道:“虞夫人,馬某修習本就是旁門左道的功夫,經不起你的考驗,更沒法子跟少主相比,不過我那兩位小友……”
“那兩個小兄弟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定力還真不錯,我使出了渾身解數,才把他們的心引動了,不過也真令人難以相信,他們一動上了心,連我這老將都招架不住,好在我們那禁宮中的侍兒們還不少,足夠他們逍遙的,這時候他們正樂著呢,所以我再三叫他們上來都不肯上來。”
馬成歎口氣道:“虞娘子,我不願掃你的興,你若是以為把他們收為裙下之臣,那可大錯特錯了。”
虞莫愁道:“笑話,對這種小後生,我太清楚了,他們開始時,還有點別扭,可是真到上了路,用棒子都打不走,不信我們可以去問問他們,看他們是否願意跟你們。”
馬成道:“虞夫人,我可以跟你打個賭。”
虞莫愁道:“不要後悔。”
南宮俊道:“絕不後悔,夫人下去查證一下好了。”
虞莫愁道:“我下去查證,你們不下去?”
南宮俊道:“我們下去也許有所不便,再者那兩個孩子當著我的面,恐怕不敢承認,這樣就有失公平了。”
虞莫愁道:“你不下去看看,又如何能得知呢?”
南宮俊道:“全憑夫人一句話,我們信得過。”
馬成忙道:“少主,這個在下可信不過,虞夫人最拿手的就是騙死人不償命,她明明是輸了,卻硬著頭皮說沒輸,我們這兩顆腦袋就丟得太冤枉了。”
虞莫愁怒道:“毒蜂子,你少放屁,老娘雖然不會是每句老實話,但要看時候,若是在床上,老娘說的話,那是哄你們這些龜孫子王八蛋的,自然當不得真,現在是正式打賭,老娘的一句話,比鋼鐵還要硬呢!”
南宮俊道:“夫人說得是,在下絕對相信夫人,他們身上都有南宮世家頒發的號牌,如若他們已經決心跟著夫人,那號牌就沒有用了,夫人若能拿那個出來為證就行了。”
馬成道:“少主,這不妥,萬一這個婆娘起了歹心,明明是輸了,卻下個狠心,把兩個小孩給害了,拿出號牌來誆我們,這個賭注我們輸得還是不公平。”
虞莫愁忍無可忍地道:“毒蜂子,老娘還沒有下三濫到這個程度,你既然不相信,那就跟老娘一起下去。”
馬成笑道:“這個敝人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誰不知道你這個洞是迷人坑,只見進去的,可沒見出來的。”
虞莫愁盯了他一眼道:“毒蜂子,說得好。”
馬成聳聳肩道:“虞夫人,敝人這只是就事論事,敝人所說的洞,不是什麼洞,就是指你這座地府的洞門,你可別亂纏到別的地方去,行了,你就照我們少主所說的去辦好了。”
南宮俊聽馬成和虞莫愁斗口時,說的話的確是不太雅,一語雙關,總有點別的意思在內,因此皺皺眉道:“虞夫人,南宮世家的腰牌是一種貼身而藏的特別標志,持此一牌,可以向南宮世家的任何一個分支地方要求任何的條件,除了本府的人,沒人得知有此秘密,授牌之時,也會特別告誡過,牌在人在,人亡牌亡,因此除非他們自動交出,別人是絕對無法取得到的,夫人只要把那兩塊號牌拿上來,我們立刻應誓自刎,絕無異議。”
虞莫愁見他說得如此有信心,倒是有點躊躇了,道:“你們不覺得這個賭約定得太草率一點嗎?”
南宮俊道:“絕不,我們對門下的人的忠誠,具有絕對信心,南宮世家到現在還沒有出過一個叛徒,假如在我手上出了這種事,我也應該引咎自裁了。”
虞莫愁這才半信半疑地同著她四名劍婢吩咐了一陣,她們立刻四下分散,把兩個人圍在中間。
南宮俊笑道:“夫人太多心了,我們如果要走,這四個人攔得住嗎?”
虞莫愁道:“她們不是要攔阻你們,而是監視你們,不讓你們在我下去後弄鬼,因為你們這個賭約答應得太爽快,賭注下得太重,我恐怕你們是別有用心。”
“因為我有必勝的把握,所以才把賭注下得重一點,卻是別無他意,夫人下去一看就知道了。”
虞莫愁終於轉進了假山洞中,也不知她在哪兒觸動了機關,輕輕一轉,人就不見了。
南宮俊道:“這所宅第倒真是下過一番心血,毀了實在可惜!”
馬成道:“少主打算毀了它?”
南宮俊道:“我並不打算毀掉它,但是有人卻絕不會留下它,他們自己不能據有,也很不希望別的人據有它。”
“少主說的是百寶齋?”
南宮俊道:“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他們也許早就有意拔除掉這一顆眼中釘了,適逢其會地利用上我們。”
馬成道:“他們總不能公然地派人前來毀了它吧?”
南宮俊道:“先生別忘了,那四個孩子原來是他們的人,現在卻是南宮世家的侍童,他們何必要再派人呢?”
馬成訕然道:“少主說的是,屬下頭腦一向不錯,凡事總能多想一步,但不知怎的,在少主面前,竟成了個笨蛋,連最簡單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那是先生客氣了。”
“不!屬下絕不是客氣,每個字都是真話。”
“那我可以告訴先生是什麼原因,先生的依賴心太重了,認為跟我在一起,一切都有我在扛著,從沒有認真地去思索過一件事,以前先生卻要處處保護自己,防范每一個人,因為自己人也並不可靠。”
“是的!是的!就是這個原因,屬下在百花宮總宮時,成日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松懈,因為全宮沒有一個可信任的人,時時都要防備別人算計我。”
他歎了口氣又道:“只有在加盟南宮世家後,我才睡了幾天安穩的好覺,因為屬下知道在那兒是絕對安全的。”
南宮俊輕歎道:“南宮世家最主要的工作是維護武林的安寧,使每個人都不生活在恐懼之中或威脅要挾之下,可是真正安詳而穩定的生活,卻也會磨去一個人的壯志,銷蝕掉一個人的警覺,使一個人退步,遲鈍……”
馬成低下了頭,不好意思地道:“屬下慚愧。”
南宮俊搖頭道:“不!馬先生入門還沒有幾天,還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我擔心的是家裡其他的那些武士們,他們的確是不如從前那樣機敏了,這是很危險的事。”
“少主這話,想來必是有所本?”
“是的!我到茶館裡,跟歐陽先生碰了個頭,把百寶齋得來的名單交給他看了,他還笑說不正確,名單上有些人根本就沒有,可見對方是在胡亂猜測的!”
“那些人的確是來了嗎?”
“我相信一定是來了,因為我是最後一個離家的,那些人已經不在家中,倒是百寶齋的名單,跟留在家裡的人數符合;可知那些人出來十分秘密,連歐陽敬都不知道,自然也已各種掩護的身份秘密來此,卻躲不過百寶齋的耳目,這不是很危險的事嗎?”
馬成道:“會不會是他們在宅裡有了人,只要宅裡的人頭扣除掉,就是出來的人了!”
南宮俊道:“我想宅裡必然有他們的耳目,可是這名單上一點都不是猜測,對方還指出了每一個人的落腳地與掩護的身份。”
馬成驚道:“那他們的耳目人數已經駭人聽聞了!”
“是的,所以我才覺得這一股人,是最令人擔心的,他們對江湖上每一家都了如指掌,而別人對他們卻一無所知。”
馬成道:“如此說來,他們對這兒莫愁宮的情形一定相當了解了,未來之前,日、月、山、海四童,都得到了很詳盡的指示了。”
南宮俊道:“月、海二女恐怕不太清楚,他們四個人是以日童為主,聯系事宜,都是交在他一個人手中。”
“虞莫愁這下子可真要吃苦頭了,那兩個小鬼既然被她破了童身,壞了駐顏術,一定恨死她了,這會兒地下必然是一片血肉屠場,沒有一個活人。”
“不錯,正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是真正的孩子,所以才敢打這個賭,只不過此舉造孽重,令我心中不安而已,人雖然不是我殺的,卻是由我促成的。”
“少主不必為這件事而不安,事情的促成是屬下故意為之,否則虞莫愁在動手時就不可能那麼順利地把他們劫去,屬下此舉有兩個用意,一是借著虞莫愁的蠱惑手段,讓他們破了童身而減低一點魔性;再者,也是因為這地下寢宮內那些妖女實在該殺,他們都是由百花宮訓練出來的,專事蠱惑江湖人的香餌,有不少江湖人就是被她們拖下水的,一個男人只要跟她們交合過後,就會死心塌地地為她們去賣命,很難再有力量把他們勸回頭了。”
南宮俊道:“難道她們又用了什麼藥物?”
“用藥物就落了下乘了,這一批女子都是從小就施以媚術的訓練,根本不知廉恥為何物,她們個個也都嬌美如花而精擅迷神之術,在男人最動心時施為,不知不覺間為其控制,而且在交合時奇趣橫生,使那些受制的男人,為博一歡,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南宮俊道:“會有這麼厲害嗎?”
“少主有所不知,她們所蠱惑的男人,多半是成過家的,可是入其圈套後,不但對自己的妻子棄之不顧,有些人心神喪失,甚至於殺了自己的妻兒以表誠心。”
“這樣就太不應該了,也太有悖倫常了。”
“所以屬下才要假手那兩個小鬼去毀了她們,這些女子本身也許沒有罪,因為她們是從小就被擄來接受那種訓練的,但是她們卻已經成為了一項工具,根本不能算是人了,所以毀了她們,也無傷於仁道。”
南宮俊道:“先生,這話我還不太懂,她們既是身不由主……”
馬成道:“虞莫愁為什麼要把這地下寢宮視為禁地,不讓閒人出入。目的不是怕人進去,而是怕她們出來,因為這批女子魔性已深,出來後會弄得天下大亂……”
南宮俊沒有再問下去,他雖說不屑明白那些女子的情形,但是已經可以想象了。尤其是在虞莫愁的分宮中,居然要為她們另設禁地,由此也可以知道她們的大概了。
他輕輕一歎,正想再說什麼,卻見假山洞的門突然開了,虞莫愁提著劍,怒沖沖地跑出來,一看她的表情,南宮俊與馬成就知道他們的腦袋已經保住了!
虞莫愁不等他們開口就怒叫道:“南宮俊,你們太卑鄙了,居然設下這等可惡的手段,難怪你們敢跟我打賭……”
馬成明知故問地道:“怎麼了,可是那兩個小子沒有你想象中那麼聽話,你輸了賭注,想耍賴皮不成?”
虞莫愁的眼睛怨毒地盯著他們有好一會兒,終於歎口氣道:“馬成你這個千刀萬剮的老甲魚,老娘不得不認輸,失去那些鏢銀,老娘還可以擔待,失去了那些寶貝,老娘就無法向總宮交待了,你這一手釜底抽薪使得真絕,你把銀子抬走吧,把那些活寶給我放回來。”
馬成不禁吃驚道:“虞夫人,你說什麼?”
虞莫愁道:“老毒蟲,別裝糊塗了,你難道還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告訴你,別的給你們毀了奪了去都沒什麼,總宮還可以忍受,只有那十二金釵,你可不能。總宮的兩位宮主,費了多少的心血才訓練成這二十四名天魔女,你們劫了一半,那會叫總宮傾全力跟你們拼命的。”
南宮俊道:“夫人,我們的確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馬成也道:“虞夫人,你說那十二名天魔女被人擄劫了,而且認為是那兩個小子做的事?”
虞莫愁道:“不錯,你們別賴,除了你們之外,不會有別的人,我的寢宮裡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南宮俊道:“連那兩個小伙子也不見了?”
“你們不要明知故問了,他們把人帶走了,總不成還會在那兒,老娘認輸,銀子由你們搬去,但那十二個人,你們一定要放回來,這批人在你們手中根本沒有用。”
南宮俊道:“虞夫人,我們的確不知道,你下去之後,我們在這兒一步都沒動,你的侍女可作證。”
“我知道不是你們,人是從秘道裡走的,而且那條秘道只能從裡面開,一定是你們的兩個小鬼弄的手腳。”
馬成道:“虞夫人,你的寢宮中還有秘道?”
“當然有了,這是一條極為秘密的通道,除了我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那兩個小鬼不知怎麼居然摸到了。”
馬成道:“這就是了,既然那條秘道只有你一個人知道,那兩個小鬼怎麼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找了出來,再說那十二名天魔女也不是等閒之輩,一身武功,內外兼修,除了你之外,也沒有別人能指揮他們,那兩個小鬼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本事,否則你也不會放心把他們兩個人留在下面了,因為你指證的那些事,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虞莫愁呆了一呆才道:“但是底下的人的確是一個都不見了,而且一定是從秘道中走掉的!”
馬成道:“你究竟有沒有從秘道中追出去看看呢?”
虞莫愁道:“誰也沒這麼大的本事,這條秘道是必要時用來作為逃走與阻擋追兵的,開關是在裡面,但一經打開使用後,有十二道千斤鐵閘自動降下封死去路,現在路都封死了,我想追上去也沒辦法。”
“你能肯定是那兩個家伙干的?”
“下面只有他們兩個是外人,不是他們是誰?”
南宮俊心裡多少已有點底了,因此說道:“夫人,照你說的情形看,恐怕內人比外人的嫌疑大得多!”
虞莫愁道:“什麼,你要說是我們自己人干的,絕不可能,那十二名天魔女的腦子裡像是一團亂草,別說她們不知道秘道的事,就是知道了,也不會使用的。”
馬成道:“難道底下只有他們十四人嗎?”
虞莫愁道:“還有兩個是我貼身心腹侍女,她們的忠貞比那些天魔女還要可靠,不會背叛我。”
馬成道:“虞夫人,你對手下的人真能如此信任嗎?”
虞莫愁傲然道:“當然,如果那兩個人也會背叛我,輕而易舉就可殺了我,而不僅是帶走那十二名天魔女了。”
南宮俊道:“虞夫人,既然你能確定人是由秘道中離開的,而這秘道又只有你一人得知,那至少可以證明我們也不知道這件事,更不知道我那兩名侍童上哪兒去了。”
“不!你一定知道的,所以你們才敢以性命來跟我打賭,南宮俊,我已經認輸了,把全部的失鏢還給你,但是那十二名天魔女,卻一定要還給我。”
“目前我不知道是怎麼個狀況,如果那些天魔女是我侍童帶走的,我或許可以考慮。”
“當然是他們了,底下沒有別的人。”
“這可很難說,有許多事是出乎你意料之外的,但是在未曾確知情況的發展前,還無法預測,如果虞夫人允許,請讓我下去看看。”
“莫非你還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我絕對相信,夫人臉上的憂急之色,絕不是裝出來的,我下去看看是想了解一下,是否有打斗的痕跡,是否發生過什麼流血殺人的情事。”
“那是我的地方,你會比我清楚?”
“夫人心情焦灼,可能會有所疏忽,再說,我南宮世家有一套聯絡的暗記,發生了什麼事,何去何從,都會留下記號的,這些記號只有我看得懂,所以我下去看看後,也許能給夫人一個較為滿意的答復。”
虞莫愁沉思有頃才歎口氣道:“好罷,反正我這座寢宮也不算是秘密了,而且那些銀兩都在那兒,也要你們自己去搬上來,你們就下去看看吧,但是沒有答復可不行。”
她又再度轉身,打開了假山中的秘門,進入一間像亭子般的小屋子,南宮俊與馬成也跟著進去,門掩上後,腳微微震,感覺中似是在向下沉。
二人微現驚色,虞莫愁笑道:“這是一項很巧妙的設計,也是由上至下的惟一通道,如果沒有我的帶領,開動機鈕,根本就不得其門而人,就算找到那扇門,也不會想到這間屋子是可以升降浮沉的!”
南宮俊道:“那升降開關的機鈕是在門上吧,門開了,牽動下降機關,而上面的門自動關閉,下面的門就打開,這一點設計雖然巧妙,但是並不太奧秘!”
虞莫愁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果然片刻後,腳下又微微一震,表示已經到了底下,虞莫愁搶先走向門口,一道板壁似的石牆也豁然自動開放,進入一所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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