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宗祟須即位時,就已經弄得民怨沸騰,天下大亂,及自思宗自縊,福王即位於金陵,是為南明,仍然不圖振作,昏庸如舊,終而吳三桂迎清兵人關,乃使福州易鼎。
多爾滾南侵時,憤南軍之頑抗,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本以立威。
那知反而激起了民心之大憤,義師紛起,才造成延平王鄭氏在台灣的聲勢,一時大局仍有可為。
可是清廷在勵精圖治,修德仁民,台灣的鄭氏卻因為成功病故後,大業未復。嗣後雖然義師紛紛成立,都是小有成就,即開始爭權奪利,窮事搜括,招致民怨,也灰透了一些志士的心,而現在的光華會又是同樣的例子。
徐明開始明白杜雲青的用心,又體會到他憤怒的原因的,他口中雖然表示輕淡,但是既然接下了日月令旗,仍然表示他對這件事的賣力。
只是他看得遠,想得深,光復大業中,最大的阻礙不是在朝中的滿州人,而是這一群喪心病狂的權勢之徒以及過於熱中的急切求功之徒,前者混帳,後者可惡,而其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則一。
假如坐令此輩猖撅,則老百姓一聞匡復二字,將如毒蛇猛獸,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人心死矣,永無可為了。
徐明以前只知道跟那些人道不同不相為謀,多少對他們的作為行事還是稍稍給予一點看不見的幫助,私心之中,多少還有點偏向的。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想透了其中的利害與關連之大,尤其是白蓮教這些殘酷的害人證據放在眼前。
假如讓人知道白蓮教中有匡復的義師,那將使人對義師有什麼樣的看法,徐明終於知道杜雲青堅持的理由了。
殺!殘烈的殺,不但不能留活口,最好還要把這些人個個都砍成幾截,面目全非,使人根本認不出他們來!
因此徐明一抱拳道:「杜爺,反正您是這一次進撲白蓮教的頭兒,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殺了也好,免得他們漏網出去,死灰復燃,更免得牽扯大多,你放心,交給胖子好了,我帶這些弟兄沖個頭陣,管保不留一個活口。」
說著,進地道尾端,隱聞嘶殺及兵刃碰擊之聲。
徐明道:「看來頭陣趕不上,各方面的人都得手衝殺進來了,我們出去來個善後清理吧,弟兄們,上!手腳爽利點,出去見了人就剁,別存著善心了,這些王八蛋的不值得慈悲,看看他們怎麼對人的,也叫他們自己嘗嘗滋味,別心軟,那怕對方跪在地下求饒,照樣也給他個一刀!」
他似乎已經真正瞭解到杜雲青的滋味了。
而他帶來的趙錢孫李四大天王,一向是唯命是從,從不多問一句,十幾個人一哄而上,踏著地道的石板衝了上去。
杜雲青與惠仙姐妹隨後跟上時,但見上面已是一團混亂的局面。
芙蓉一支劍,獨戰一個老者,紀小如與白紉珠刀劍配合著與另一個老者對搏,而杜九娘、彭氏妯娌姐妹與甘風池、陳芸娘等人,都各有對手,在混戰中。
徐明等人加人後,戰況立變,因為他這些弟兄在廝殺時特別有一套,他們很少與人纏,卻懂得利用最好的機會暴起突襲。
而且都是兩兩配合,兵刃暗器,一起施為,又準又穩又狠,頃刻之間,已經被他們放倒了好幾個。
本是勢均力敵的情況,被他們加人進來後,沒有多久,已經情勢大變,甘鳳池與陳芸娘都失去了對手而告收手了。
甘鳳池見到徐明的那批弟兄出手太過狠毒,忍不住道:「徐明,叫你的弟兄們手下放寬大一點。」
徐明過去恭身道:「師父,請您老人家原諒,弟子並非有意違命,而是弟子已得指示,無法從命。」
甘鳳池一怔道:「什麼?徐明,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已得指示,不敢從命,你得到誰的指示了?」
徐明道:「是杜爺的吩咐,對白蓮教徒不能姑息,也不准留一個活口,遇上就殺。」
甘鳳池一愕道:「杜世兄會叫你們這麼做?」
徐明道:「師父,師母,您二位到地道裡去看看,就知道這些人是如何的該死了。」
甘鳳池道:「我不必去看也想像得到,但那抵是幾個首惡,與其他人無關,於是從惡,我們應該給子一條生路。」
徐明道:「師父,這些人沒生路了,以前大家清剿白蓮教不夠徹底,總要留下幾個人,許以自新之途,結果也留下了白蓮教的根苗,乃至年復一年,滋長不絕,今日若是不斬草除根,將來又不知有多少人遭殃了。」
話也是道理,甘鳳池也沒話可說了。
陳公娘道:「這些抵是門下的弟子而已,對白蓮教知之不深。」
徐明笑笑道:「師母,弟子已經清楚了,在松廬裡面的都是白蓮教的重要人員,每個人都學會了白蓮教的害人伎倆,而且人人都有一手罪惡,所以他們拚死力戰,不敢投降,因為他們知道投降之後,一問之下,仍是死路。」
這時殿中的人已經被殺得差不多了,抵剩下與芙蓉、白紉珠決戰的兩名老者,他們其中的一個喊道:「甘四俠,淌記得故人否?」
甘風池微微一怔,那老者道:「兄弟林修文,那是敝師弟珠三貴,三十年前,與甘四兄曾經數度快聚。」
甘鳳池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二位見台,大家快住手,這兩位是顧肯堂先生的弟子,也是甘某故人。」
芙蓉與白紉珠紀小如聽見甘鳳池出面喝止了,倒是立即住手,徐明連忙走過去道:「原來是二位前輩,不知二位前輩因何會在白蓮教中?」
林修文苦笑道:「青松子參予了我們的光華會,我們不知道他是白蓮教主,待到後來發現,由於本會子弟有多人被他們誘騙人教,受到了禁制,已經沒辦法了,只好虛與委蛇以保全那些子弟,同時也恰好利用他們,以進行匡復大業,但兄弟等無時不在設法破毀此一邪惡組織。」
徐明道:「二位前輩怎麼不早招呼一聲呢?」
林修文道:「先前因為那些人都是白蓮教中主要的人物,林某怕萬一有人脫走,影響到光華會中的子弟遭受報復,所以不敢響,現在他們都被殺光了,林某才敢出聲招呼,報明身份,但不知青松子可曾就擒?」
徐明道:「沒有,被他逃走了。」
朱三貴頓足道:「可惜,可惜!此人一走,我光華會中數十子弟的禁制,仍是無法解開。」
徐明道:「我們誰都沒有見過青松子,雖然有一個光華會中叫龐紹志的弟兄指點我們從地道進來,只是他來不及指認誰是青松子就被殺死了,我們截下一些人,但也放走了一些,最後這兩位夫人臨陣反正,幫忙我們撲殺了那些剩餘的人,一問之下,才知青松子已經走了。」
朱三貴歎道:「總是天數使然,要他多活些日子,只是我們的那些子弟們就苦了,我們兩個人聽說外面有警,立刻趕到這兒,原是想趁機擒住青松子的,那知來到此地後,他正好逃走了,卻叫我們為他斷後,而殿中還留下了他的十幾個親信弟子監視看,我們真是急死了林修文道:「不過沒關係,他一定不甘心總壇受毀,欲圖再起的,我們兩個人偽裝也突圍逃出去,他必會來找我們連絡,那時就可以制住他了,青松子不就擒,我們光華會散在京城各大客萄的數十名子弟,都受了他的盅毒或邪術禁制,性命垂危。」
朱三貴道:「甘兄,我們兩個人實在很慚愧,先師肯堂公致力於匡復大業,先收了年羹堯大師兄,全心教導,更輔以功業,原希望他能夠受敵首所重視,擁軍以成大業的,那知道竟然功敗垂成,在年師兄欲圖大舉時,被雍正所害。」
徐明哦了一聲道:「原來年大將軍是為這個原故而被截的,大家都以為是他功高震主而被殺的呢。」
朱三貴道:「這是表面上的看法,年大師兄極有雄才,他受先師熏陶,受命作匡復之大舉,卻不動聲色,暗中籌劃良久,著力於治軍,所以他的部屬除了他一人外,不受任何人的指揮。
征西歸來,雍正親往勞慰犒黨三軍,因為是微服而來,三軍正在狂歡慶祝,喧嘩騰天,他連下幾道口諭,無人理會,年大師兄出來,一聲令下,全營立即肅然無聲,可見年大師兄軍令之嚴。
那知就是為這一件事,引起了雍正的嫉忌,未幾就加以暗殺,派遣血滴子摘去了他的首級,乃使一代虎將,失望於英年,也使先師的一番心,敗於垂成,實在令人惋惜。」
芙蓉聽了覺得他言有未實,正待辯白,可是杜雲青拉了她一下,使她閉住了口。
徐明露出一付惋惜之狀道:「大家都認為年大將軍是雍正的死黨,只是為了過份跋扈,才為其所誅,所以對他的死,有多少人感到惋惜。」
甘鳳池也道:「是啊,雍正在當皇子的時候,年羹堯就是他的親信,幫助他得到帝位,排除異己,不遺餘力,甚至還幫助雍正擊敗了日月同盟,萬擔不到他會另有所圖。」
林修文笑道:「甘兄,你他是由日月同盟中出來的人,該知道那批人絕非成事之徒,年大師兄早就看透了他們無可作為,只會惹事生非,徒害大局,所以才乾脆把他們摧毀了,另圖大舉,那知道還是沒有成功。
先師十分痛心,一減而絕,遺命就落在我們兩人身上,雖然有意振作,怎奈局勢太惡,那些義師門都為朝廷所控制,有志之士對他們都是不齒之極,一個個都報國有心,效命無路,我們才發起了這個光華會,秘密地連絡志士,以圖大計。」
甘鳳池等人都被他說動了,歎息不止。
朱三貴道:「我們先前並不知道青松子就是白蓮教的遺孽魁首,因為他善於謀略,也是個有心人,列為同志,更把一些故友的子弟們召來,在他的安排下,打進各大宅第作為細作,幹得頗為有聲有色,可是後來我們兩人也到了京裡一看,才覺得不對勁了,然已無計擺脫了。
甘鳳池道:「為什麼?白蓮教是眾所唾棄的邪惡組織,二位兄長既知所托非人,便該及早抽身,以謀應付之策。」
朱三貴苦笑道:「我們何嘗不想,但是一則是那些青年人在白蓮教的邪術禁制中,二則青松子對光華會的內情知道得太多,如果驟加離開,萬一有所不及,他把光華會的底細說了出來,我們多年努力,以及無數志士的生命都將陷入危境。
三則他在京師已頗有成績,不僅能交通權要,而且.對各方都很有影響力,利用他來推動我們的工作,未始不是有利的事,故而才因循敷衍下去,想不到姑息養奸,陷人的人越來越多。」
這番話說得人人都為之動容。
徐明上前道:「兩位前輩原來具此苦衷,那是怪不得,而且光華會有這麼多的人被制住,自是不能忽視,只是青松子已經逃走回
林修文道:「那倒沒有關係,只要我們出去,一定能找到他,也唯有找到他,才能保住那些人。」
徐明想想道:「今天來此攻打的人,各方面都有,如果二位前輩在此突圍而出,恐怕青松子也難以相信。」
林修文道:「沒關係,我們在前面跑,各位在後面追,在外面騙過幾個人的耳目,而且各位把白蓮教的人也故意放走幾個,讓我們帶著突圍,他們在青松子那兒自會證明的,等我們制服了青松子,再把那些人抓住就行了。」
徐明道:「這個法子倒可行,只是外面圍攻的人可能還不知道,死纏力拼,二位就無法脫身的了,再下先派兩個弟兄出去。」個招呼,然後二位前輩再出去就行了,趙錢孫李四位賢弟,你們出去,先截住兩個白蓮教徒,等兩位前輩出來時,假意攻你們兩位,你們故作不敵,把兩個白蓮教徒跟兩位前輩一起放了,作假要自然一點,不可引人起疑,我相信你們一定能辦得到的。」
趙錢孫李等四大天王,同時都應了一聲,轉身先行出去了。
徐明笑道:「二位前輩,我們還得假意攻殺幾招,然後二位就從門裡往外闖。」
林修文笑道:「好,好辦法,徐賢侄,你足智多謀,頗有大將之風,甘兄收得個好門人。」
甘鳳池心中很高興,但口頭上不得不謙虛道:「那裡,那裡,這劣徒功夫不求長進,卻專好動用心機,而且素行不檢,害得一些老前輩都跟著他受累,兄弟恨死他了。」
朱三貴道:「如此佳徒,甘尼還不滿足,將來兄弟擴大光華會時,倒是頗想借重。」
甘鳳池不善作偽,歎了口氣道:「二位的志行可佩,但是兄弟卻退出日月同盟後,已經宣佈不再參與任何的幫會活動,只怕有負二兄的厚愛了!」
林修文急於脫身,也不再多抬槓了,笑笑道:「那裡,那裡,兄弟也知道很多人奢談匡復,殊難令人相信其誠意,故而兄弟等不敢強求,唯盡其在我而已。」
徐明道:「二位前輩請恕得罪,請記住再下的話。」
他舉劍上前攻擊,杜九娘也幫同進擊,如以技業而言林修文與朱三貴的確優於他們二人,不過徐明說好了這是個障人耳目的事。
二位心中會意,故作不敵,且戰且走。
芙蓉見杜雲青不動,忍不住低聲道:「雲青,你相信這兩個人的話嗎?」
杜雲青也低聲一歎道:「不管相信也好,不信也好,這兩個人都是必須除去的。」
芙蓉道:「是的,即使是站在匡復大計的立場上,這種人也不應該留下,他們是會誤事。」
杜雲青忽而笑笑道:「你放心,他們走不了的,胖子已經安排好了,絕不會讓他們活著離開的。」
芙蓉道:「我還以為你真的被他們說動了呢,原來你跟徐明早就有了安排,既是如此,何不堂而皇之地殺了他們,多費迪一道手腳呢?」
杜雲青笑笑道:「殺死他們的理由雖好,但解說起來卻很費口舌,此二人又奸詐萬分,萬一在狙殺時,真被他們用言詞說動了一兩個人,出手相阻,他們的武功又高,很可能就會趁機溜走了。
再說困獸之鬥,最為凶險,如果他們知道脫身無望,逞死一拼,也許會傷害了一兩個我們的人,還是這個方法妥善些。」
這時林朱二人已經退到殿外去了,甘鳳池等人也慢慢的限過去。
忽聽得一陣咻咻聲,然後是那二人發出一陣慘叫,一縱老高,徐明上前長劍一揮,就在空中把林修文揮為兩截,杜九娘則一劍斬去了朱三貴的首級。
甘鳳池神色一震道:「你這是幹嗎?」
徐明道:「師父,您老人家知道的,這兩個傢伙滿口鬼話,死有餘辜,所以弟子殺了他們為民除害。」
甘鳳池道:「我也知道他們的言詞閃爍,語多詭變,但是你又何必去騙他們呢?」
徐明道:「師父,您既然認為他們該死,為什麼您先前不力主除害,直言相對,而痛加誅絕呢?」
甘鳳池不禁為之語塞。
徐明道:「弟子知道您跟很多人一樣,明明知道他們是在說鬼話,卻不好意思予以訓斥,最多只表示不跟他們合作,卻不去干涉他們的行為,就是這種姑息放縱的態度,才使得他們自以為得計,無所忌憚,為患日烈。」
甘鳳池慢然道:「徐明,你這是在教訓我?」
徐明垂手道:「弟子不敢,但是憑心而論,弟子內心對您老人家以及各位前輩,不無遺憾之感,您各位做前輩的,遇有這種情形,原該表示個態度立場,使後輩們知所遵循,可是各位前輩都一言不發,因此弟子們只好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了。」
陳四公公橫著大旱煙竿兒,從殿外搖進來,一面笑,一面點頭道:「好,小子,說得好,說得妙,老頭子正想痛痛快快罵他們一頓,苦於找不到機會,鳳池,芸娘,你們兩個人說,這兩個傢伙該不該殺?」
甘鳳池道:「小婿想他們或許是別有苦衷。」
陳四公公噓了一口道:「鬼的苦衷,不管是什麼理由,窩在白蓮教裡就是不對了,更何況是把些年輕人一批批往虎口裡送,該殺就是該殺,你們是長輩,該你們表明立場的時候,你們不作聲了,叫那些年輕人怎麼尊敬得起來?剛才老頭子就在外面,聽著他們鬼話連篇,真恨不得進來摔他幾個嘴巴,而你們明知是胡說八道,居然還能夠聽下去,而且還眼睜看著他們離開,你們心裡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甘鳳池與陳芸娘都不敢作聲。
陳四公公笑著用煙袋指指徐明罵道:「你這混帳小子也不是玩意兒,我看你平常很精明的,怎麼也在那裡裝糊塗,而且還要趙大他們出來為你們開道,老頭子幾乎想進來給你幾煙鍋。
好在趙大他們一出來就四下埋伏,每人手裡都把蜂尾針筒給套好了,我才知道你是沒存著好心眼兒,小子、要殺他們,有足夠堂堂正正的理由,為什麼要搗鬼?」
徐明只有笑笑道:「老爺爺,孫兒是見到他們的劍法不凡,凌厲得很,怕他們情急反噬,不管傷了誰,總是件遺憾的事兒,所以才變個法兒去除他們。」
陳四笑道;「那還差不多,鳳池,要不是徐明那小子多了層心眼兒,你是不是就真的放他們走了?」
甘鳳池只得道:「小婿總希望他們經此一次教訓後,能夠深自反省,以後或許能認真地幹點事兒。」
陳四又道:「如果他們估惡不俊呢?豈不是又有許多年輕人要受其害,你的帳怎麼算的?」
甘鳳池無言可答。
杜雲青笑道:「老爺爺,再下等在地道裡看見了白蓮教的種種殘暴罪狀之後,大家有個決議,就是在白蓮教裡的人,絕對個個予以誅絕,即使是真心為匡復大業而為的,也不予寬貸。」
陳四道:「為什麼?假如是真的?」
杜雲青道:「老爺爺一看就明白了,不管有多正大光明的理由,也絕不容許做這件事的,再下等決議,凡是遇上了個光華會中的白蓮教弟子絕不姑息!」
徐明道:「是的,老爺爺,我們究竟是老百姓,雖說是為民除害,但這兒的善後到底是要交給官方來處理的,如果有一個活口,供出白蓮教中有弟子是光華會中人,勢必又要牽起另一種公案。
大家再知道光華會是由一些心切匡復的志士所組成,可是他們卻加人了白蓮教,從事這種殘忍害民的勾當,那豈不是使一般老百姓誤會更深,把匡復的義士,都視作害民的寇仇了?」
陳四公公道:「照你這麼說,白蓮教中的光華會眾都是該殺的了?」
徐明道:「不!大部分光華會眾也是受害者,他們發現了真像後,都心表不滿,只因為此身受制,不敢公然反抗而已,像周小青等人,他們的立場是可以應該值得同情的,但是有些人卻是萬不可恕,因為他們明知其奸卻不加揭發,反而不斷地將無辜者拉進來,像林文修與朱三貴之流,是為始作俑者,所以這兩個人萬不可恕。」
「他們不是說為了那些受制的人,才不得不敷衍嗎?」
徐明歎道:「那是他們為了求自保才這樣說的,事實上他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他們身居副教主之位,對白蓮教的一切根本就很清楚。
但為了達到利用白蓮教建材自己的勢力,仍是繼續不斷的把人拉進來,由此證明他們的目的只在建立自己的權勢,根本不在匡復了,此輩不死,匡復二字將永為一些具有野心之徒所利用。」
陳四公公道:『「小子,我老頭子對這兩個傢伙沒有好感,而且也最贊成殺死他們,只是覺得你的手段不對,你應該正大光明,直數其罪,然後再讓他們死得瞑目。」
徐明笑道:「您說得對,但是我這樣殺了他們也有原因的,第一,他們武功很高,如果知道了脫身無望,逞死力鬥,恐怕一時還不容易置他們於死地。」
陳四公公道:「笑話,有這麼多人在,還怕他們跑得了嗎?白蓮教總壇中這麼多高手,我們也攻進來了。」
徐明道:「是的,大家圍剿,他們必難逃出去,可是不會這麼容易了,就是被他們殺傷一兩個,也都是咱們的損失,我的方法雖然有欠光明,但是最省力,攻其無備,鬆懈了他們的警覺性,一舉而殲不是更好嗎?」
陳四公公不說話了。
徐明又道:「我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讓他們多開口,因為他們掌握了很多的秘密,如果要跟他們說理辯白,他們很可能會利用一些人的秘密作為要協,使我們投鼠忌器,不便下手了。」
「可是這一死,那些秘密豈不是無法得知了。」
徐明道:「我們志在除害,並不想得知誰的秘密,有些人因為有把柄握在他們手中,不得不受其驅策,除去了他們,可以讓一些人透口氣,直起腰來做人了。」
陳四公公笑笑道:「小子,總是你有理。」
杜雲青道:「陳老前輩,徐兄之所以要如此做,還有個最大的原因,他不肯說,再下卻以為不妨讓大家明白,除去朱三貴與林修文,仍是奉行一個人的指令。」
陳四公公一怔道:「誰?誰的指令?」
杜雲青道:「日月令主,日月令旗的掌令人。」
此言一出,除了幾個人之外,很多人都為之楞然。
杜雲青道:「日月令是日月同盟最高權威象徵,舉凡有志光復的志士,無不受其節制,但日月同盟瓦解後,日月令的創始人獨臂神厄鑒於既往之失,決心從加整頓,日月同盟雖以光復神州為其最終目的,但不再急切求功而以保民為當務之急。
所以選擇傳人也以胸懷逸談為主,更決定了一件事,就是對假借光復為口號而罔顧民隱之徒,必予誅除,不管他們的用心如何,只要他們的行為有害民之處,就不允許他們胡鬧了。」
陳四公公興奮地道:「對!對!早就該這樣做了,神尼如果早有這種覺醒,日月同盟可至於潰!」
杜雲青歎道:「這個決定是由許多慘痛的經驗造成的,若非經過那些不幸的事故,誰又肯這麼做?但是從光華會的人棲身白蓮教一事來看,這個決定是很對的。」
陳四公公道:「是的,這位令主具此遠見,實在很了不起,他是誰?我老頭子要見見他。」
杜雲青一笑道:「他傳達這項任務時,只有再下與徐兄在,同時他也要求我們不得宣佈他的身份,若有必要,他會主動向人連絡,否則還是保密一點的好,因為認識他並不是好事,反會惹來麻煩。」
陳四公公想想道:「這倒也是,因為他這個決定固然正確,但對有些人而言,的確不是好消息,日月令旗雖然能號令天下義師,但是有些人陽奉陰違,很可能會對他有不利的行動。」
杜雲青一笑道:「他既然以身許此任,倒不在乎個人的身死,只是不公開身份,對他的行事較為方便而已,至於那些陽奉陰違的人,不必等他們去找他,他會自動去找他們的,義師也者,乃以仁義為師,而義與利乃兩相衝突的。
他希望那些以利為重的人,最好是能改變一下自己的意圖,以義為先,否則就取消義師的名號,義師二字,絕不准再為人所濫用,他是托我與徐兄有機會聲明一下這個決定。」
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希望光華會中的人,或是各位前輩,能夠把話帶回去,轉告你們認識的人,朱三貴與林修文或有隱衷,但是他們加人白蓮教這種邪惡害人的組織,就是罪不可恕,合當該死。」
最後四個字說得特別有力,使得每個都為之一凜。
陳四公公笑道:「好!老頭子的年歲大了,別的事是出不上力了,但是對傳達消息還可以做和到,而且也沒有人比我老頭子認識的人多,我就討下這份差事吧,在三個月內,老頭子負責把日月令主的這番決定傳遍天下。」
杜雲青道:「那就謝謝老前輩了,令主把這個決定托我與徐兄轉達使我很為難,因為我寡於交遊,即使認識幾個人,也不是義師中人,本來我是想轉請神龍幫的武幫主代為轉達的,但顧慮到或許有礙難之處。」
陳四公公笑道:「他的確是不方便,因為他身隸義師,卻又在一流宗的節制之下,有的人不聽他的,有的人甚至於會逼他說出令主的身份,不如我老頭子,不在義師中,沒有管頭,只管傳話,也不必回答什麼。」
杜雲青道:「那就麻煩前輩了,前輩既然能在三個月內把消息傳遍天下,我就轉告令主以五月為期,五個月後,他再對那些不理會的人採取行動了。」
甘鳳池道:「杜大俠,朱三貴與林修文既是日月令主指定要剪除的人,自然沒話說了,可是對另外的一些人,還請你通融一下,手段是否能緩和一點,因為他們有些人是身不由己。」
芙蓉這才道:「我想沒問題的,目前他們是受了玉龍寺的控制,自己難以作主,等到玉龍寺的問題解決,他們已經沒有了拘束禁制,孰忠孰奸,孰賢孰妄,壁壘分明,那時誰該殺,誰該團就分得清清楚楚了。」
話講得很對,道理也很對,只是出於芙蓉之口,使人感到很驚詫,因此,每個人都望著她。
芙蓉像是瞭解到大家的心意,微微一笑道:「怎麼了,難道我的話說得不對?」
甘鳳池頓了一頓才道:「芙蓉姑娘,話很對,只是……」
他感到很難說下去,芙蓉笑道:「只是我是滿州人,這話不該我說,甘老爺子是否有這個意思?」
甘鳳池為難的道:「是的,蓉姑娘,我知道像個非常的女中豪傑,但你也是當朝,的和碩格格。」
芙蓉道:「不錯,那有什麼不妥嗎?」
甘鳳池道:「沒有,但是甘某知道你不會背叛朝廷。」
芙蓉沉聲道:「那一個朝廷?」
甘鳳池道:「自然是目前這個朝廷!」
芙蓉道:「不錯!現在的這個皇帝很不錯,我不會背叛他,王儲已是為十五阿哥,我對他很瞭解,仁厚公正,察察為明,勤習政事,深究聖賢之道,將來也會是個好皇帝,我沒有理由背叛他,這難道錯了嗎?」
甘鳳池道:「不錯!但是我們的立場不同。」
芙蓉道:「我明白,各位都是淡泊名利,視富貴如浮雲的江湖俠客,熱心濟世救民,我很欽佩的。」
甘鳳池道:「但是我們還另外有一重身份。」
芙蓉道:「我明白了,甘老爺子還是不忘你是漢族子民,認為中原江山乃華夏天胃所有,不能讓異族人土。」
甘鳳池道:「是的,芙姑娘是個明白人!」
芙蓉一笑道:「我明白,這是春秋大義,只是甘老爺子不夠明白,先時賢君大舜也不是中人,唐堯卻將席位傳給他,管仲創尊王攘夷之大道,為孔子所善,可是西歧伯姓姬,也不是中原之人。
孔子對周代有天下並無微詞,倒是對商紂無道為姬氏所伐之事大加稱揚,可見尊王攘夷,才是春秋之大義,而孔子之王,乃是大道之王,而不是中原之王。
他說的夷,乃是指與王道相反的野蠻行徑,並不是指人而言,因為他說過,微管仲,吾其被發左扶矣,被發左祆是一種行為而不是人,天下為公,唯有德者居之,這道理我相信各位都明白的。」
甘鳳池沒說話了。
芙蓉又道:『哦再舉個例子吧,有一家人,子孫不肖,貪懶逸樂,坐使家中良田荒廢,沒有辦法把田地在賭博中輸給了別人,然後別人又輸給了第三者,最後這田地是屬於誰的了?」
甘鳳池想想才道:「自然是屬於第三者,可是那家的子孫想把祖產贖取回來,總是對的。」
芙蓉道:「『如果第三者得到這塊田地,辛勤耕中,勤為把持,那家子孫急切收回祖產,用武力強行搶回田地,這種行為對不對?」
甘鳳池道:「不對,但是這塊田地之人如果是被人搶去的,那麼搶回來就是唯一的辦法。」
芙蓉笑笑道:「搶回來要死傷很多人的!」
甘鳳池道:「為一件應該做的事,可以不計犧牲。」
芙蓉道:「好!問題終於進到癥結上來,甘老爺子!現在要弄清楚的應該做這三個字的範圍了!究竟老爺子認為是收回祖產為應該呢,還是不使田地荒蕪為應該?那是一片很好的沃壤,在那家人祖先的手裡,因為不事耕作,所以不僅使田地荒蕪,而且還使得家人挨餓受饑。
到了別人的手中,勤加開發耕作,並沒有把原主人趕出去,仍是要他們居住在那片產業上一同耕作,使得每個人都能衣食無缺。
因為土地太大了,原主人又是個大家族,比新主人多出很多倍的人員,如果不得原主的家人合作幫助,是無法耕作那麼多的土地的,只要好好地加以管理利用,大家都能好好生活……」
杜雲青道:「芙蓉,你把問題越扯越麻煩了,辯道理必須簡明,僅這種大問題,絕不能用一個小的例子來比喻,甘前輩,我覺得這個問題沒有抬權的必要,我是個漢人,我當然也希望華夏子孫能為中原之主。」
但我也是個江湖人,我著眼之處還是濟世行快仗義,尤其是在這個義字,義者,為所當為,不過應該做的事太多了,一身難以兼及,只是擇其重者,目前我們所要做的,是如何保全我大漢百姓,這一點您不反對吧/
甘鳳池道:「當然不!我們這次來對付白蓮教,甚至於異日要對付玉龍寺,都是為了這個原故。」
杜雲青笑道:「那不就得了嗎?根本就沒什麼可爭的,我相信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為了富貴而做這件事的,芙蓉雖是和碩格格,但她已與我有了婚約,她下嫁我的時候,就擺脫了一切,是個純粹的江湖人,今天我們是以江湖的身份為民間除害,扯不到春秋大義上去的。」
甘鳳池道:「本來是扯不到的,但是因為涉及有日月令主,這就有關係了!」
杜雲育道:「日月令主向我解釋過了,目前的工作只是善保吾民,而後才能談到復吾上,這大好萬里江山,是每一個人的,我們的責任是使每一個人均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安居樂業,自由自在,不受迫害的生活下去,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甘民池肅然道:「杜大俠明論,甘某歎服。」
杜雲青一笑道:「前輩已非義師中人,退隱江湖,就不必再去管義師的事了,抬這些槓是不是太沒意思?」
甘鳳池苦笑道:「我也知道這些話辯得很無聊,只是身在江湖,心在漢室,到了節骨眼上就難以自抑。」
杜雲青笑笑道:「甘前輩心存漢室是對的,但是前輩是否有意思揭竿而起,問鼎九王呢?」
甘鳳池連忙道;「沒有的事,甘某從沒有作過此想2」
杜雲青莊容道:「在場的人中有沒有這樣的人?」
甘風池道:「這個甘某可以保證沒有。」
杜雲青道:「大家都不是為自己打算,那就是志在天下太平了,前輩既然以任俠除奸為志,就照著所志去做,根本不必問其他,前輩自信沒有別的目的,就不該懷疑別人,當年前輩看不慣日月同盟中某些人的行為,因而退盟,以為脫離了那個圈子,就是潔身自愛了,再下卻不以為然,天下是非只有一個公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前輩如果認為他們不對,除了退出之後,應該更進一步去阻止他們才是,如果前輩早日採取了霹靂手段,積極行動,受害的人少一點,一般對義師的看法也會有所改變了。』」
甘鳳地道:「杜大俠,甘某只有一二同道,他們卻是個龐大的組織,甘某退出後,一向再無行動,尚且受到他們不少的迫害,更別說是跟他們站在敵對的立場了。」
杜雲青笑笑道:「前輩難道是怕他們的勢力太大,才不敢跟他們對抗鳴?」
甘鳳池為之語塞,他當然不是那樣的人,而且他為的是什麼,相信社雲青是知道的。
因此杜雲青的逼問之下,心中有點惱火,沉聲道:「閣下認為甘某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嗎?」
杜雲青道:「我知道前輩不是的,前輩在江湖上俠名昭著,忠義大俠之盛譽,有口皆碑,為舉世之同飲,誰也不敢以貪生怕死四字來冒讀前輩。」
甘鳳池冷冷地道:「杜大俠的誇讚,甘某不敢當,既承謬譽,大俠又何以要咄咄逼人呢。」
杜雲青正色道:「請前輩原諒再下的冒犯,正因為前輩聲名太盛,您的一言一行,莫不為世所矚目,且為後輩末進之典範,所以再下必須要把前輩的立意存心弄清楚,免得大家把前輩的因循猶豫,優柔姑息,當作了處世的應有態度,使得宵小之徒,繼續的為禍人間。」
這句話太重了,甘鳳池的臉上都變了色。
徐明也覺得不太對勁了,連忙道:「杜爺!家師不會是……」
杜雲青道:「我知道,但是義師之所以會在人心中的地位日降,一半是那些唯利是圖的小人們的破壞,另一半則是如甘前輩等人放任的結果,甘前輩無非是為了他們同族一脈,不忍同根相煎,殊不知姑息以養奸,見義而不為,責任是一樣的,毒蛇嚙指,壯士斷臂,阻其流毒之蔓延也,亦可以保全大體也。」
甘鳳池道:「杜大俠的譴責很對,甘某罪孽深重。」
語氣中顯然並不心服。
杜雲青鄙:「本來我不想說的這麼嚴重的,可是剛才我轉述了日月令主的決定後,前輩顯然還有為那些人求情之意,您自己耽誤了大局,可不能再影響後來的人再錯下去!」
甘鳳池驚然而驚,臉上冷汗直流,慢慢地道:「杜大俠,我不是批評令主的行為,而是表示我個人的意見……」
杜雲青道:「批評是應該的,日月令主不是皇帝,不是聖人,他的決定未必正確,前輩認為他的措施不對,可以嚴予抨擊,但是您必須要有一番使眾人都信得過的理由,否則對這種關乎全局的重要決定,您就不該隨便說話,因為您現在的身份地位,在江湖上極受尊敬,一言一行,都有舉足輕重的力量。」
甘鳳池的羞慚之色溢於神表,汗水慢慢滴落下來,雙手一拱道:「杜大快見責極是,甘某劫罪,甘某知罪。」
他的態度是那樣的誠懇,以他的年歲輩份及在武林中的聲望地位,居然向一個年輕人道歉認罪,這份氣度的確難得。
雖然他向杜雲青認了錯,但是卻贏得了更多的尊敬。
陳四公公朗聲哈哈大笑道:「罵得好,罵得好,杜大俠,我老頭子一直對我女婿的所為感到不滿意,但是卻想不出一篇規規矩矩,堂堂正正的話來罵他,因為這不是長輩晚輩的問題,必須要一篇道理來壓得他心服。」
甘風池低頭受教,不敢置一詞。
徐明怕師父難堪,連忙過:「老爺爺,有一句話孫子不得不頂您一句,您的話什麼都對,只有一個壓字用錯了,道理就是道理,不必壓也能使人心服的才是道理,假如要用壓才能讓人接受的就不是正理了,您就是強壓,師父也未必服。」
陳四公公笑道:「小兔崽子,你專門挑老頭子的眼兒,我知道你師父是個明理的人,幾曾壓過他。」徐明道:「是啊!您老爺爺也是個明理的人,要不您也不會把師母嫁給師父了。」
一番話把大家說得都笑了。
陳四公公又道:「鳳池,對社大俠的話,你還有什麼意見沒有?」
甘鳳池道:「小婿愚昧,糊塗了多年,今天算是徹底明白了,今後願以這風燭之年,聊贖前衍。」
陳四公公哼了一聲道:「前面還像人話,最後一句卻又該打屁股,我老頭子還沒有死,你就算老了。」
甘鳳池苦笑道;「爹爹您老人家松青鶴健,小婿是萬不敢比的,小婿這些年來,憂瘁交加,兩鬢全霜,就是從外形上看來,也比您老人家衰老得多。」
這倒是事實,甘風池是陳四的女婿,年紀也小了十來二十歲,但是以外形來看,還是陳四公公年輕一點。
陳四公公也有點傷感,歎了口氣:「鳳池,憂困催人老,您就是想不開,不過也難怪,您的遭遇也比我老頭子苦得多,不像我老頭子嘻嘻哈哈,無憂無慮,說不定將來還是我老頭送你的終呢!」
語畢也垂頭黯然。
徐明笑道:「老爺爺,您也別難過了,無論是您送師父也好,師父送您也好,都是白頭人送白頭人,您壽期人瑞,師父也七十多,算起來已是上壽了。」
陳四公公笑笑道:「兔崽子,這麼說來我們都是該死了。」
徐明忙道:「那兒的話,孫兒再不孝也不敢存這個天打雷劈的心思,您跟師父都是武林中的人傑,一併赫赫盛名,如果老死床榻,未免太埋沒了您幾年的盛譽,所以孫兒才把幾位老人家拖了來,想追隨各位老人家,再轟轟烈烈的創一番,錦上添花,為後世再留點不朽的風範。」
陳四公公笑道:「要我們賣老命而已,說得好聽!」
徐明仍是笑道:「您老人家這麼說也行,照常情而言,孫兒應該奉養各位老人家安安靜靜地在家納福,孫兒不才,也還供得起,只是孫兒知道您跟師父都是非常人,用一般世俗的孝道是侮辱了您幾位,所以孫兒才為各位老人家惹下些麻煩,讓您操操心!」
陳四公公道:「算你小兔惠子會說話,哄得我老頭子心甘情願地賣命,但是我老頭子出力可以,卻不管操心,向來我就懶得操心,您這一搗鬼,想必又有事了。」
徐明已經與杜雲青私下交談了一下,知道他要為惠仙與惠姑姐妹倆驅除海寇,安定琉球的事。
這件事本來用不著中原群俠去賣力的,但是那些海寇既與王龍寺暗通聲氣,想必是玉龍寺在海外另辟的巢穴,留作退路的,要想徹底消除玉龍寺的勢力,此舉乃在必行。
所以徐明才有了計議,笑笑道:「這一次恐怕要您多費點心,而且還得要靠您的老面子,把您的老朋友釣魚公公魚殼魚老爺爺也搬了來才行!」
陳四公公一怔道:「小王八蛋,你又在搗什麼鬼,魚殼是不甘寂寞的.但是他的功夫全在水上,掄刀動槍拚命到底差一點,所以這次我沒邀他!」
徐明道:「就是要仰仗魚老爺爺的水上功夫,這是臨時岔出來的枝節,詳情孫兒也還不太清楚……」
說著用眼睛看著杜雲青,杜雲青道:「徐兄,這事說來話長,還得從長計議,此地大事已了,只差一個青松子漏網,但是二位夫人已經知道他的藏身處,等我們把青松子解決了,回鏢局去再談吧!」
芙蓉也大略知道了一點,於是道:「雲青,青松子只有一個人,有我去就行了,你還是陪著各位前輩先行離開吧,我把這兒清理一下就交給官方來接手,有許多光華會的弟兄必須要先離開此地的。
此舉雖是行俠除害,但因為地處京畿,勢必要由官方來處理,我先把官方的人止住不讓他們前來,就是為了方便!」
杜雲青想想也對,白蓮教是邪惡的組織,群俠固然是為仗義而消滅他們,但是有些人必須予以保全,必須要提早離開,否則對官方就難以交代了!
乃對惠仙道:「夫人,你跟蓉姑娘去擒青松子,惠姑夫人就跟我們先走去商談一下援貴國的事宜!」
惠仙道:「青松子的技業不弱,蓉格格……」
杜雲青笑一笑道:「她的一枝劍並不比我差多少,而且還有雪地飛狐杜九娘的梅花透骨針為助,對付一個青松子是夠了,何況青松子身邊的龐紹志是我們的人,此地不可久留,我們還是快走吧。
尤其是二位,萬不可落人官中人眼中,他們裡面可能會有玉龍寺的人在,如發現二位的時候,可能會預先防備了!」
於是大家清理一下現場。
廳中的神壇是現成的證據,松廬是白蓮教總壇已事無可疑。
徐明留下,四大天王為助,光華會中的弟子由馬健先帶著先與群俠一起離開了。
回到鏢局後,杜雲青摒棄了眾人,只留下幾個重要的人,才開始談到正題。
也不過才談到一半,芙蓉與惠仙等人已經回來了。
杜雲青忙問道:「怎麼這麼快?青松子人呢?」
芙蓉道:「死了,我們進人密道,他已經死在那兒了,跟龐紹志一起死的,是在相對互拼而死的。」
大家都是一怔。
惠姑道:「怎麼可能呢?青松子躲人密穴後,一定會開始易容,假如他已經開始了,龐紹志可以毫不費事地殺死他,假如還沒有開始,龐紹志絕對殺不了他,倒是他能輕易地殺死龐紹志,因此這兩個人絕不可能對拼而死的。」
芙蓉目中滿含著淚水,硬嚥著說道:「真正經過的情形沒有『人知道,但可能是龐紹志先出手刺傷了青松子,而後才被青松子力搏而死,這位龐壯士實在太了不起,他是我們全體人員的救命恩人。」
杜雲青又是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芙蓉道:「青松子是被一枝長劍,由背後刺透前心而死的,但龐紹志卻是被青松子一掌震碎了內腑,噴血而死,照情形看,他這一掌還是故意挨上的!也是這一掌救了我們大家的命,因為青松子在松廬裡埋下了將近萬斤的炸藥。」
群俠都為之一驚,芙蓉繼續道:「青松子這炸藥埋得很秘密,恐怕只有他一人知道,點火的引線頭就在密穴中,他跟龐紹志一起進了密穴後,可能是悄悄地點燃了引線,就在這時候被龐紹志看見了,從背後一劍猛把他刺個對穿,然後上來想撲滅引線,才挨了一掌。」
杜雲青道:『引線點著了沒有?」
「點著了,而且已經燒了一丈多長,引線外面有竹筒包著,穿透地下,遍及整個松廬,要不是龐義士的拚命相救,我們都要葬身在廬中化為飛灰了。」
杜雲青道:「引線燃燒極速,而且是埋入地下,假如已經點燃了,又燒去一丈多長,根本無法挽救了。」
芙蓉一歎道:「青松子這個惡毒的佈置太厲害了,誰都沒有想到,但是他卻有私心,自己不想死,所以引線牽出很長,爆炸起來時,就是那個地穴是不受波及的,也因為這一點私心才救了我們,如果他是想同歸於盡,把炸藥埋得近一點,點火後立即爆炸,一路炸過來,那我們在松廬中的人將無一倖免。」
徐明聽來心驚,連忙大聲問道;「蓉姑娘,你快說是怎麼回事?龐老弟是怎麼捨命救了大家的。」
芙蓉道:「我們到了密穴外面,文夫人按照暗號叫了好久都沒有回音,猜知有變,大家動手破門而人,到了裡面,只看見青松子倒在血泊中,一劍穿胸,龐義士則背上有一個重手印,雙手抱住一節竹樁,竹筒口上鮮血斑斑,旁邊有一個燃盡的火措子。
我們不明就理,拔出竹管,才發現埋人地下的一太多處,有一股熄掉的引線,竹筒裡已灌滿了鮮血與碎肉,順著引線找出去,才找到了大批的火藥。
照情形判斷,必然是青松子在點火時被龐義士發現,刺了他一劍,但火苗已經深入地底,搶救不及,龐義士才不加躲閃,甘心受他垂死前一掌重擊,利用他的掌力,將衝擊出的鮮血以口對準竹筒射進去,撲滅了火苗。」
聽完了芙蓉的敘述與推測,每個人都垂頭不語,這個推測雖非親見,但想來也不會差得太遠。
杜雲青終於一歎道:「這位兄弟是了不起,在那等情況之下,危在毫髮之間,居然能想出這個辦法來,實在很了不起,在那等情形下,只要稍慢一步,就將造成永難彌補的慘劇,多少人的生命,緊於毫髮之際,實在很難得!太難得了,這麼一位好兄弟,竟然....,,
甘鳳池聽杜雲青雖然在誇讚龐紹志,但抵是著重於應變的機智,惋惜了他的死,卻忽視了他捨身救人的壯烈精神,心中微生反感,忍不住問道:「杜大俠,你似乎認為龐紹志死得很應該似的。」
杜雲青道:「是的,在那種情形之下,只要能救活別的人,任何犧牲都將在所不惜,不僅是他,換了任何人都應該如此做,問題是犧牲了生命是否有價值,龐兄弟死得很壯烈,這是可喜的事,然而並不值得誇耀,這原是他的責任,所以再下只惋惜他的這份才華。」
甘鳳池道:「火藥是炸不到他那個地方的,假如他不去撲救,也怪不到他吧。」
杜雲青壯容道:「不!那就是他的過失了,因為他跟青松子前去,是他自己請求的,他的任務就是盯緊青松子,第一是不讓青松子逃走,第二是不讓青松子為害別人,第三搜集青松子更多的罪證,這三項任務我交代得清清楚楚,他自己答應過絕對不會誤事,我才同意的,否則我就不會讓青松子,跟他離開。」
甘鳳池道:「杜大俠,如果你們事先說好了,自然是他該負責,但是大家都是道義之交,行事但憑良心而已,也不能說一定要做到什麼樣子。」
杜雲青道:「不!我事前再三問過他,他答應了我才同意的,這不是道義上的責任,而是實實在在的責任!」
「他為什麼一定要對大俠負責呢?」
「因為他知道我是什麼人,我也知道他是什麼人,我對他絕對信任,所以才把這個責任交給他!」
甘鳳池不禁一怔,從杜雲青的話中,他終於聽出杜雲青的身份,知道杜雲青就是那個日月令主,肅然地拱手道:「原來如此,甘某不知究裡,多有冒讀。」
杜雲青也還他一禮道:「前輩言重了,杜某只是江湖末進而已,只是機緣湊巧,碰上了這件事,杜某多瞭解一點,多負點責任,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是既然大家心志理想相同一致,就當全力合作,杜某在今天才見到龐兄弟,以前並無深知,杜某信任他,他也沒有辜負了杜某的信託,如此而已。」
甘鳳池道:「不!事有主從,既然是大俠負責,則不論長幼。無論輩份,都要遵得大俠的節制,如有什麼指示,大俠吩咐下來就是。」
杜雲青道:「吩咐不敢當,但是對甘前輩確有借重之處,還請前輩看在道義的份上,多於風賜助。」
甘鳳池道:「甘某已經表示過了,只要杜大俠吩咐下來,甘某無不從命。」
杜雲青道:「再下只對前輩寄於絕對的信任,也只有一個希望,甘前輩對再下的種種措施,如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公開的詢問清楚,再下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前輩如果覺得未能同意,也可以自行其是,但絕不可對再下心存歧視或敵意。」
甘風池的神色在慚愧中還有無限的尊敬,肅容道:「老朽不敢,老朽已經說過,甘願受驅策了。」
杜雲青轉舒了一口氣道:「那倒不敢當,前輩早已明白宣佈退出是非圈子,已沒有那些拘束了。」
甘鳳池黯然道:「老朽推移,現下的情況較之前輩昔日更為惡劣,再下受任於此危機,而再下目前的急務,純以保民為上,像徐兄對付朱三貴等人之舉,實出於再下的要求,與各位前輩的想法,恐有衝突之處。」。
甘鳳池神情莊嚴,肅然說道:「那是老朽愚昧,見有未及,自從領受俠駕啟示之後,已經自深感悔!」
陳四公公也莊容道:「鳳池,你恐怕還沒弄清杜老弟的意思,他要的是你的信任,你如果信任他,就全力支持他,不要東問西問,擾亂人心。」
杜雲青忙道:「老爺爺!再下不是那個意思,再下行事但求無愧於心,而且也不怕問,事無不可對人言。」
陳四公公道:「不!那是不對的,這不是小事情,而是一個大行動,主事者必須具有絕對的權威,信得過你,就當全力支持,否則還是高遠一點的好,我老頭子人老,思想並不糊塗,以前那些人千方百計,想把我拉進去,我都一口拒絕了,因為我看透他們不是辦事的,現在老頭子自動要求算一個,你推也推不走,海外之行是否決定了?」
杜雲青道:「決定了,因為那是玉龍寺支持的外圍行動,這等於是絕其退路,我希望能就此把白龍引出來,在海外跟他作了個了結,比我們遠人長白更為有利。」
陳四公公道:「好!你的想法比我們透徹,考慮得也比我們周密,你認為該行,老頭子拼出這條老命來支持你,既然要浮海遠行,魚老兒倒是少不了,老頭子自己跑一趟去拉他出來,不必上京裡來了,定好時間地點,在那兒會合吧!說定了老頭子立刻動身。」
杜雲青想了一下道:「這倒是個好辦法,為了避免引人注意,前輩最好把光華會中的些人都帶走,連同二位文夫人一起離開,再下把這兒籌劃好了之後,再由徐兄與前輩,商定會合的地點與方法。」
芙蓉也道:「這個辦法好,兩位文夫人是最受注目的,跟著我們一起行動,很可能會引起玉龍寺的戒心,也會猜測到我們的意向了,而且剿滅松廬這件事是必須公開的,白蓮教的餘孽對光華會這批人是知道的,萬一咬了出來,也有很多不便,讓他們先離開最好!」
商定之後,陳四公公與甘鳳池帶著人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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