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夜幕深垂時。
但夜深人未靜,五光十彩的霓虹燈,把銀座區點輟得有如燦爛的鑽石,更像夜空星羅棋布的銀河。
午夜,對東京這座不夜城來說,正是多彩多姿的夜生活的開始。尤其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銀座區,更是到處歌聲舞影,杯觥交錯,觸目盡是無邊春色,迷漫著一片世紀末的瘋狂。
金絲貓夜總會裡非常熱鬧,今晚來自美國的女子拳擊表演賽,吸引了為數眾多的觀眾,其中還有不少觀光客,幾乎座無虛設,真可說是盛況空前。
平時這家夜總會是以脫衣艷舞,以及上空女侍為號召,藉以招徠顧客上門的。但銀座區的所有夜總會,俱樂部,甚至小型酒吧,幾乎都是走的色情路線,而且同行間彼此惡性競爭,無不挖空心思,想出別出心裁的花招,以廣招徠。
所以說,只要來到銀座區,無論走進那一家聲色場所,都可大飽眼福,欣賞到形同全裸的誘人胴體,已經不足為奇。
因而別開生面的女子拳擊表演賽,由於充滿新鮮感和刺激,外加不斷制造出的笑料,以及表演的少女個個身材健美,外型亮麗,使得金絲貓夜總會的節目能脫穎而出,一技獨秀,造成極大的轟動。
這時又進來三位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東方人。
他們眼光一掃,見全場已沒有空桌位,卻又不願轉移陣地去別家,只好走向距表演區較遠的吧台那邊去。
通常吧台都是由男性調酒員負責,這裡卻是四名年輕貌美的上空女郎。
光憑她們的姿色,及養眼的身材,又是幾乎赤裸,全身僅保留一條形同透明的彩色迷你內褲,任憑顧客隔著吧台一探頭即可一覽無遺,縱然酒價較別家稍費也值得的。
三位東方客坐上了高高的旋轉圓椅,居高臨下,正好大飽眼福,一睹吧台內的無邊春色。
其中一人能操流利的日語,先向笑臉相迎的女郎要了三杯“白蘭地”,然後笑問:“這裡有位叫千代美子的小姐嗎?”
女郎笑著搖搖頭:“抱歉。我不太清楚。”
年輕紳士並不追問,等她把三杯酒倒好,掏出張百元票面的美鈔,用兩個指頭夾著遞給她:“不用找了。”
這家夜總會一杯酒的行情約合十美元,他的出手真大方,小費反而比正帳多。女郎遇上這種豪客,自然是另眼相待,嫣然一笑說了聲:“謝謝。”
另一位體格健壯的年輕紳士,不禁以粵語取笑:“卓大律師,再這樣下去,我看你接的這個案子要賠老本啦。”
卓大律師聳聳肩,灑然一笑說:“放心,只要找到千代美子,任務就算大功告成。其他的一切手續,回香港去辦就行了。”
左邊較瘦的輕歎一聲:“卓平,我們已經來東京找了好幾天,光是今晚,就連找了七八家夜總會啦。”
卓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輕松地說:“誰教我們是‘鐵三角’,自然得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頓了頓,笑問:“有酒有色,志強,難道你還不滿足嗎?”
被稱作志強的青年苦笑道:“謝啦,我情願回飯店洗個熱水澡,然後上床好好睡一大覺,那才叫享受。”
健壯的那個接道:“小李,如果你不好意思說出心裡真正要說的話,那就讓我替你做發言人吧。卓平,他要說的是,最好能摟個年輕漂亮的東洋小妞一起睡。”
李志強把眼一瞪:“去你的!我才不像你,男性‘荷爾蒙’過剩,三天不發洩就會憋死!”
卓平忍俊不住大笑起來:“好啦,你們兩個別一拉一唱,如果精力過剩想發洩,我倒有個辦法解決。”
其他兩人不約而同地望著他問:“什麼辦法?”
卓平遙向正在表演的兩名女子一指:“去跟她們比劃比劃。”
兩人不由地一怔,卓平接著說:“上次她們在香港表演,那位裁判在表演結束前,曾當場宣布,歡迎有興趣的觀眾下場一顯身手,在此地表演大概也不例外吧。”
李志強笑道:“我不夠格,這只有看駱希真駱大力士的了。”說時瞥了健壯青年一眼。
駱希真卻好像抓住了卓平的小辮子:“好哇!卓平,你在香港偷偷溜去看表演,居然也不通知我們一聲,還說什麼有福同享呢!”
卓平忙作解釋:“小駱,你別誤會,那位客戶是夜總會的大股東,為了董事會侵占他股權的官司,要求我去了解一下實際營運狀況,臨時來不及通知你們,所以……”
駱希真哈哈一笑:“別緊張,跟你開玩笑的啦。我們又不是跟屁蟲,那能你走到那裡就跟到那裡。”
卓平有些尷尬,轉向李志強道:“你這私家偵探是尋人專家,今夜要看你的了。”
李志強聳聳肩:“如果在香港,不是我吹牛,只要資料確實,不出二十四小時我就能把人找到。可是,我對東京人生地不熟,而且資料又不全,只說明她是在銀座區的夜總會當上空女侍,這一帶的夜總會那麼多,叫千代美子的也不少,我實在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卓平輕喟道:“案子已經接了,而且這是件大案子,我總不能放棄……”
駱希真忽問:“姓林的遺產真有好幾千萬美金?”
卓平點了點頭:“這是最保守的估計,如果按不動產的現值,加上最近股票市場狂飆的行情,很可能已經超過一億了。”
駱希真和李志強互望一眼,不由地吹出驚歎的口哨。
剛好一名上空女侍從他們面前走過,以為口哨是對她而發,不禁回頭報以嫵媚的一笑。
卓平忙跳下旋轉椅,搶步上前攔住那女侍,掏出二十元美鈔塞在她手上,用流利的日語問:“認識千代美子嗎?”
女侍微微一怔,想了想,遙向表演區一指:“她剛才好像在那邊。”
卓本一聽大喜,又掏出兩張二十元的美鈔,塞進她手裡:“請帶我去找她。”
女侍含笑點點頭,領著卓平便向表演區走去。
駱希真和李志強留在吧台,目送卓平跟著那女侍走向表演區,只見他們東張西望,似乎尚未發現目標。
表演賽的擂台設在舞池中央,四方圍以繩欄,一切設備完全依照正式拳賽場,只是裁判刻意扮成了馬戲團裡的小丑。
而場中正在進行表演賽的兩位健美女郎,則是上身赤裸,下身僅穿一條狹小得不能再小的彩色三角褲,剛好遮掩住不便公然展露的重要部份。
他們均戴著鮮艷的拳擊手套,互不相讓地展開奮戰,雖是表演,卻看起來非常逼真,雙方均全力以赴,絕不此正式此賽遜色。甚至更為刺激,熱鬧。
尤其兩個女郎糾纏在一起時,只要裁判一上前排解,她們就聯手對付裁判,把他攻擊得抱頭躲逃,一副狼狽不堪相,以增加表演的趣味性和噱頭。
如此一來,自然引起觀眾哄堂大笑。
女侍一陣東張西望,只見全場各處穿梭的上空女侍足有三十名,個個年輕貌美,體態阿娜多姿,曲線玲瓏,一律赤裸著上身,腰間圍條小小的圓形圍裙,裙邊滾以白色“蕾絲”荷葉花邊,使紅色小圍裙更見俏麗可愛。
她們像穿花蝴蝶似的,在數百張桌位間穿梭走動,為顧客們端送食品和飲料。遇上好色之徒,趁機毛手毛腳也不以為忤,反而要報以嫣然一笑。
干這一行的本來就是在出賣色相,唯有逆來順受,否則就難逃被炒魷魚的命運。
卓平已司空見慣,不足為奇,只是想到那位客戶,即將繼承龐大遺產的千代美子,竟是夜總會的上空女侍,心裡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正在這時,那領路的女侍忽然回身說:“奇怪,她剛才還在的,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卓平大為失望,急道:“麻煩你再找找看。”
女侍眼光又向各處掃了兩遍,自言自語地說:“美子溜的真快,可能是……”說到一半,她警覺地把話止住了。
卓平上前追問:“你說可能什麼?”
女侍似有顧忌:“這……”
卓平馬上掏出張百元的美鈔,塞在她手上笑道:“我有急事要見美子,幫個忙吧。”
女侍猶豫了一下,又打量卓平兩眼,才謹慎地輕聲問:“先生,你是不是便衣刑警?”
“你看我像嗎?”卓平灑然一笑,從上衣內袋裡取出護照,向她亮了亮說:“我是從香港來的觀光客。”
夜總會雖是公開營業的正當娛樂場祈,但銀座區的環境特殊,背影復雜,混跡在這一帶的更是龍蛇雜處,形形色色,九流三教的人物都有。
尤其是黑社會插上一腳,暗中從事各種非法勾當,使得銀座區無形中成了藏污納穢的罪惡深淵。
為了求生存,從事這一行的業主,就不得不跟黑白兩道掛勾。
也正因為每一家夜總會,俱樂部或酒吧,表面上是合法經營,實際上都不免私下經營賭與色,甚至進行毒品交易。
所以,只要是暗中沾上任何非法勾當的場所,最怕的就是警方人員找上門來。
難怪這女侍對卓平的身份要懷疑了。
卓平亮出了護照,她才釋懷地一笑,忽問:“先生,你會不會賭?”
這是個很突兀的問題,卓平不由地怔了怔:“你問這個干嘛?”
女侍附在他耳邊輕聲說:“美子可能領客人去賭場了,如果您要找她……”
卓平立時明白她的意思,欣然笑道:“好,我和兩位朋友都喜歡賭,就請你帶路吧。”
女侍把頭微微一點,便隨同卓平回到吧台。
駱希真剛要開口,已被卓平以眼色制止,使他不便發問。
三人在女侍的帶領下,從化妝間旁的一道門進入,穿過一條長廊,來到一間休息室。只見四五個壯漢坐在沙發上談笑,顯然是負責把守裡面那道門的警衛。
其中一個立即起身,迎向走在前面帶路的女侍。
女侍輕聲向壯漢說了幾句,他向三位年輕的東方紳士打量兩眼,才轉身走向那道門,伸手在門上敲出三快兩慢的暗號。
門隨即開了,壯漢退在門旁,很禮貌地作了個手勢:“請!請!”
女侍領著卓平他們三人進入,裡面又是兩名壯漢把守,等他們一進去就把門關上,而且下了鎖,可見門禁相當森嚴,如果沒有女侍帶領,閒雜人等根本不得其門而入。
進門不及五尺,即是往下去的樓梯,原來賭場是設在地下室。
東京不像澳門,拉斯維加斯或蒙地卡洛,賭場可以公開經營,而且是合法的。此地雖然麻將館到處可見,但大型賭場卻屬於地下營業。
找不到門路,在東京是無法豪賭的。
進入地下賭場一看,便卓平他們大感意外,想不到這家夜總會私設的賭場,場面竟是如此壯觀。
場子裡不僅布置豪華,各式各樣的賭具應有盡有,更有不少上空女侍為賭客們服務。
最大的特色,則是每張賭桌的主持人,清一色是年輕貌美的女郎,而且一律全身赤裸,這是全世界任何賭場裡難得一見的景象。
在這裡,賭客不但可以無限制地豪賭,尚有免費的名貴煙酒和美食招待,更可大飽眼福。
卓平,駱希真和李志強三人,在香港是著名的“鐵三角”,他們不是賭徒,也不好賭,卻對賭的門道無所不精,絕不輸於一流的職業老千。
其實,卓平是個年輕有為的律師,在他父親的律師樓中工作。由於他父親卓榮昆是香港極有聲望的法學權威,榮昆法律事務所也是信譽卓越的,業務非常煩忙,除了自己的兒子之外,尚有五六個學生為他工作,仍然每天忙得透不過氣來。
原因是卓老先生還應聘擔任了好幾所著名學府的客座教授,經常馬不停蹄地往返港九之間,是以律師樓的業務,實際上等於是交由卓平獨當一面負責。
卓平這次為了一椿遺產案子來東京,一位億萬大富豪死了,遺留下龐大產業,以及一份事先立好的遺囑,指定將全部遺產交由他在日本的私生女千代美子繼承。
千代美子是那位大富豪在日本時,跟一個叫“愛子”的吧娘所生的女兒,如今已是二十一歲。
但資料記載並不詳細,多年來又失去連絡,所以必須卓平親自去東京,根據“愛子”的舊址,設法打聽她們母女的下落。
“鐵三角”一向影形不離,同時卓平也需要人手協助,便邀了以私家偵探為業的李志強,及開設武道館的駱希真同行,以免孤掌難鳴。
可是到了東京後,才知道要找尋千代美子,並不如想像中的容易。
二次世界大戰日本戰敗後,一度經濟非常蕭條,幸得美國大力援助,加上他們全國人民的多年努力,奮發圖強,終能躋身世界經濟強國。
由於從戰敗國一躍為世界貿易大國,也帶動了日本的百業振興,尤其是建築業。過去東京到處可見的木造平房,如今已是寥寥無幾,大多數均已拆除,改建為現代化的高樓大廈。
“愛子”的地址是二十年前的,當年她的舊居早已改建,母女倆不知遷到哪裡去了。
幸好卓平憑他父親的關系,找到警方人員的協助,才根據戶籍記載,查出“愛子”已病故多年,千代美子曾被送進孤兒院。但她前幾年從孤兒院逃出。極可能混跡在銀座區的風月場所。
有了這條線索,卓平他們便開始以銀座區為目標,決心以地氈式的查訪進行。
經過接連三天的查訪,總算查出些眉目,獲悉千代美子確實在銀座區,干的行業是上空女待。
但銀座區的夜總會,俱樂部與大酒吧何止數百家,每家幾乎都雇有上空女侍,而名叫千代美子的女子也不在少數,那豈不是如同大海裡撈針。
光是今夜,他們三人已進出了七八家夜總會,結果毫無所獲,難怪李志強有些意興闌珊,要向卓平抱怨了。
尤其李志強和駱希真尚不知就裡,被糊裡糊塗帶進了地下賭場,更覺莫名其妙。
卓平無暇說明,跟著那女侍先到戒備森嚴的櫃台,掏出三千美金換成了大小不等的籌碼,雖然他們並不喜歡賭,而且尚有任務在身,此來的目的只是為了找尋千代美子。但卓平深知入境必須問俗,既是進了賭場,若不先兌換些籌碼在手上,難免不被人懷疑,萬一把他們誤想是警方秘探,那豈不是節外生枝,說不定會惹上大麻煩呢。
他不愧是名律師,設想要此其他兩人周詳多了,連干私家偵探的李志強也不及。
那女侍對這位出手大方的東方年輕紳士,倒是十分巴結,很認真地為他各處尋找千代美子。
可是,到處只見人頭鑽動,有的女侍為了爭取賭客賞錢,不惜故意賣弄風情,跟好色的賭客們打情罵俏,偏偏就是未見千代美子的影蹤。
她上哪裡去了?
那女侍心裡有數,盡管這家夜總會也暗中從事不法勾當,表面上以色情為號召,買際在經營地下大賭場,但這裡管理非常嚴格,所有女侍絕對嚴禁跟客人出台。
千代美子既不可能隨客人出台,又不在這裡,那只有一個去處,就是被召進經理室了。
經理室是這家夜總會的機密重地,未經召喚,任何人都不得擅闖。
女侍不便說出,只好繼續向各處尋找。
卓平趁這機會,把來這裡的原因告訴了其他兩人。
李志強不禁笑道:“我還以為你賭癮犯了呢。”
卓平置之一笑:“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沒有賭癮!”
駱希真忽道:“既來之,則安之,憑我們三人的賭技,贏回這趟東京之行的旅費和開銷,應該沒問題吧。”
卓平尚未置可否,忽聽李志強詫異問:“咦!剛才那個女侍呢?”
他們只顧說話,一時沒注意,那女侍竟已趁機開溜。由於到處人頭瓚動,眨眼間已不見她的影蹤。
大概她是找不到千代美子,唯恐無法向卓平交代,只有出此下策吧。
卓平眼光急向附近搜索一遍,才苦笑說:“白讓她賺了一百六十美金。”
駱希真有些氣憤:“誰教你出手那麼大方!”
李志強譏道:“我們的卓大律師有錢嘛。”
卓平一臉尷尬:“看來只有試試手氣,或許能把今夜的開銷贏回來了。”
駱希真和李志強沒有表示異議,三人便走向了賭桌。
每張賭桌都擠滿男女賭客,場面既熱鬧又刺激,即使是世界聞名的賭城,也比不上這裡的盛況。
卓平曾經以“或然率”,對各種賭具和賭的技巧深入研究,可說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尤以用撲克牌與莊家對賭的“二十一點”,幾乎有十拿九穩的必勝把握。
但那種玩意不夠刺激,遠不及輪盤賭是押中了一賠三十五倍來得過癮。
他們既想贏錢,又不願浪費太多時間在賭場,自然選擇了輪盤賭。
場子裡光是輪盤賭就設有四台,可見這個地下賭場的規模之大,熱鬧的情況,比上面的夜總會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卓平他們好不容易擠近了桌邊。
根據卓平的經驗,賭這玩意不能急於下注,必須冷眼旁觀,先觀察主持人旋轉輪盤的習慣動作,輪盤旋轉的速度,鋼珠跳動的情形,以及參考曾經開出的號碼等等,再加上臨時的靈感,才能決定下注那一號。
主持的女郎全身赤裸,曲線玲瓏,任憑男女賭客技以異樣眼光,仍能泰然處之,而且始終保持那種職業性的笑容。
其實,縱然她的身材再動人,賭客們的全部注意力還是集中在輪盤上,無暇欣賞她的胴體。
卓平連看了三次,開出的號數是“九”“十二”和“三十一”。所有賭客沒有一個押中,只有幾個押單數或雙數的,贏得一賠一的賭注。
當女郎再度轉動輪盤時,賭客們又紛紛下注了,卓平才將一疊折合千元美金的紅色籌碼,押在了“七”號上。
“七”一向是他的幸運號碼。
但輪盤由快而慢,逐漸停止時,那顆原已落在七號槽裡的鋼珠,卻突然跳出,落入了十一號槽裡。
卓平沒有押中,他只是聳肩淡然一笑。
其他未押中的賭客卻發出一片失望的歎聲,眼睜睜看著長桌兩端,穿著整齊制服的男助手,“丁字扒”將所有賭注吃進,僅賠出兩個押單數的小注。
輪盤又開始轉動了。
卓平仍然在“七”號上押了一千美金。
結果他又未押中。
輪盤賭贏的機率是三十六分之一,所以押中才能獲賠賭注的三十五倍,押不中自然不足為奇。
不過對卓平來說,無異是很大的“意外”。
他是經過仔細觀察,注意了幾次女主持人旋轉輪盤的習慣動作,輪盤旋轉的速度,鋼珠跳動的情形,最後才決定下注在“七”號上的。
不料兩次均未押中,連他自己都感到很意外。但他仍然充滿信心,把手中僅剩的籌碼,毫不猶豫地還是押在“七”號上,決心孤注一擲。
輪盤以快速度繼續在旋轉,鋼珠不斷地跳動……圍在桌邊的男女賭客,個個凝神屏息,注視著旋轉的輪盤,有的在默默祈禱,也有的情不自禁叫嚷著自己押的號數,甚至忘情地大呼小叫著。
輪盤正逐漸緩慢下來,卓平忽被站在身旁的駱希真以臂肘輕撞一下。
卓平詫異地一轉臉,發現駱希真在向他使眼色,忙會意地向左邊看去,遙見那帶路的女侍正走向裡面的長廊。
這回那能再讓她溜掉,卓平急向李志強交待兩句,便偕同駱希真匆匆離開賭台。
眼見那女侍走進長廊,卓平和駱希真急步追去,卻被守在門口的兩名穿和服壯漢擋駕。
其中一個壯如角力選手,很禮貌地說:“對不起,請出示貴賓卡。”
“貴賓卡?”卓平怔了怔。
壯漢仍然執禮甚恭地陪著笑臉:“裡面是貴賓室,必須持有貴賓卡才能進入。”
卓平一聽,心知這裡跟澳門的有些賭場一樣,設有貴賓室,專供身份特殊的人物豪睹。
既是豪賭,自然輸贏很大,享受的待遇與一般賭客也大不相同。譬如澳門的幾家賭場,對“貴賓”可說是服務周到,無徹不至。不但備有名貴煙酒,精美點心,更有美女隨侍在側。
如果中途賭累了,或是手氣不順想歇歇手,便可擁美女進入設備華麗的套房休息一番。
只要捨得花錢,即可為所欲為,美女會使出混身解數,絕對讓賭客稱心滿意。
主要是賭場的美女,保證個個都屬千挑百選的絕色佳麗,稱得上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
其實成為“貴賓”很簡單,只要先在賭場存入規定的最低數目現金,經常保持這個數目即可。
卓平他們是第一次光顧這家夜總會,目的是為了找尋千代美子,事先根本未打算賭,更沒想到成為貴賓,身邊自然不曾帶著足夠臨時加入的現金。
正感到有些尷尬,忽見李志強雙手抓著兩疊籌碼趕來,振奮地叫著:“中了!中了!你押中啦!”
卓平喜出望外,想不到他剛一離開賭桌,竟然就押中了“七”號。
連本帶利,李志強手上的籌碼已有三萬六千美金,卓平頓時膽氣一壯,向那壯漢笑道:“我們今晚剛到東京,還沒有加入會員,只是臨時想賭一賭,不知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壯漢不敢擅自作主,猶豫了一下始道:“請等一等。”說完便逕自轉身走進長廊,大概是去請示了。
李志強雙手抓著籌碼,樂不可支地笑著:“卓平,想不到你真有一套,我們回輪盤賭去繼續努力吧。”
卓平搖搖頭:“不行,我們還有正事要辦。”
李志強仍不死心:“反正又不急於一時,我們……”
卓平斷然道:“今夜絕對不行!”
李志強大失所望,只好聳聳肩,作了個無奈的表情:“好吧……”
話猶未了,那壯漢已走出來,執禮甚恭地向卓平深深一鞠躬:“三位請進。”
卓平暗喜,謝了一聲,便偕同李志強和駱希真,從容不迫走了進去。
誰知走進去一看,三人全傻了眼,只見長廊兩邊各有四道門,顯然備有八間貴賓室供人豪賭,如何能知道女侍進了那一間呢。
長廊盡頭,則是一道由兩名壯漢把守的門,想必就是經理室吧。
卓平正無所適從,盡頭的那道門開了,走出位身著和服的妖艷女人,身後跟著兩個西裝革履的漢子,顯然是她的隨身保鏢。
妖艷女子走近即問:“你們沒有貴賓卡?”
卓平搖了搖頭:“沒有。”
妖艷女子瞥了李志強雙手抓著的籌碼一眼:“你們想賭大的?”
卓平灑然一笑:“有多大?”
妖艷女子說:“貴賓室只玩‘梭哈’,每底一萬美金。如果你們喜歡輸贏更大些,可以賭‘無底’的,不過要事先通知,我才好安排。”
她雖未明說,但言下之意,李志強手上那三萬多美金的籌碼,根本上不了場面。
卓平那會聽不出她的意思,立即從上裝口袋裡取出張信用卡,遞向她道:“我的旅行支票留在飯店寄存了,這個可以嗎?”
妖艷女子接過去看了看,見是美國通運銀行的信用卡,風情萬種地嫣然一笑:“我要照會一下,不介意吧?”
卓平作個手勢:“請便。”
妖艷女子說聲:“請稍候。”便持著信用卡走進辦公室。
李志強不滿地說:“哼!她好像根本不把我們看在眼裡。”
駱希真也在抱怨:“何必看她白眼,我們干脆表明來意,請她把千代美子找來不就結了。”
卓平卻不以為然:“行不通,我們又不能事先曝光,讓人知道找尋千代美子是為了要她繼承龐大遺產,那會惹來不少冒充的。所以,我們必須確定千代美子的身份,然後才能當面說明一切,以免節外生枝!”
駱希真和李志強上是站在好友的立場,同來協助卓平尋找那位女繼承人,他們自然不便擅作主張。
等了不到五分鍾,妖艷女子已走出辦公室,春風滿面地笑著把信用卡交還卓平:“沒問題,你的信用卡最高限額是五十萬美金。”
駱希真和李志強不由地互望一眼,似乎意想不到,卓平竟然有這麼高的身價。
其實錢不是卓平的,而是這宗遺產案件費用的一部份。因為遺囑上注明,為了找尋千代美子,完成繼承手續,將不惜一切代價。
也就是說,卓平可以自行作主,支出任何認為必要的開銷。
這張信用卡,正是林國泰生前就預先辦妥的,另外還在銀行開了個專戶,在卓平名下存了幾百萬美金。
卓平笑了笑,收起信用卡,由那妖艷女子親自陪同他們三人,走進右邊的一間貴賓室。
貴賓室果然名副其實,布置得富麗堂皇,連賭桌都是歐洲古典式樣的宮庭家俱。
這時正有六位中年紳士在聚精會神的豪賭,其中兩位是西方人,四位東方人。
每人身旁都有位赤裸的年輕女郎隨侍在側,另有一個手持帳簿的男子坐在一旁,任何一人輸光了需要籌碼,只須叫他過去,說明數字,簽個名,他就很快去辦公室取來籌碼如數奉上。
顯然這六位貴賓,都是此地的常客,而且具有相當身份地位,絕不會賴帳的。
“梭哈”四五人可以賭,七八人也行,若是九人,則發牌的一家就輪到休息,不能參加賭局,以免見光的牌張數太多,大家都容易算出別人的底牌。
妖艷女子突然帶進來三人,勢必造成這種局面,幸好卓平事先聲明:“就我一人參加,我的那位朋友不會玩,他們只是陪我的。”隨即從李志強手上接過籌碼。
按照這裡的規定,不參加賭局的閒雜人等,是不能進來的。但卓平這時才說明,妖艷女子不便把其他兩人攆出去,只好勉為其難地招呼他們在一旁的沙發上休息,僅帶卓平一人入座。
她見在座的六人正全神貫注,似在緊張關頭,對卓平的坐下渾然未覺,也不便打擾他們。
桌面上已有兩家打烊,只有四家在賭。
五張牌已發齊,每家的牌面都不小,牌面是三條小八最大,他推出了兩個深咖啡色代表一千美金的籌碼。
下家是一對“K”的牌面,他毫不猶豫地跟進,顯然“K”有了三條。
再下家是一對“A”的牌面,大概底牌也是張“A”,正好吃定三條“K”,勝券在握,跟進兩千之外,又加了五千美金。
最後一家是“八”“九”“J”“Q”的牌面,如果底牌是“十”就是“順子”。
他臉上毫無表情,先跟進七千美金,然後把面前的一堆籌碼全部向前一推:“梭了!”
三條小八的首先打烊,下家也跟著丟牌,一對“A”的西方紳士考慮再三,最後只好忍了忍,歎了口氣:“我放棄。”
贏家哈哈一笑,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將底牌翻開,竟然只是一對“九”。
原來他是“偷雞”,仗著財大氣粗,把那三家全都給唬住了。
好在在座的幾人都輸得起,不致當場翻臉,反而哄然大笑起來。
妖艷女子這才替他們介紹:“這位新朋友想參加,各位歡迎嗎?”
在座的六人齊向卓平打量一眼,並未反對,各自微微點頭打了個招呼。
妖艷女子笑了笑,忽問:“有認識的小姐嗎?”
卓平靈機一動,輕描淡寫說:“找千代美子來好了。”
妖艷女子微微一點頭,關照了那男職員幾句,便逕自離去。
直到這時,坐在一旁沙發上的李志強和駱希真,才不由地暗自佩服,卓平果然比他們高明。
這樣不動聲色,就讓妖艷女子替他去找來千代美子,豈不此靠那女侍去找更方便。
□□ □□ □□ □□賭局在繼續進行。
卓平一開始不敢太露鋒芒,以免被在座的六人懷疑他是老千。盡量采取穩扎穩打的戰術。
實際上他有些心不在焉,因為等了將近半個小時,尚未見那妖艷女子把千代美子找來難道她也找不到?這似乎不太可能,妖艷女人既是夜總會的主持人,至少這地下賭場是由她負責,憑她交待一聲,找一個上空女侍還找不來?除非是千代美子聽說有人在找她。倉皇溜之大吉了。
果真如此,千代美子必然干了什麼非法勾當,才會作賊心虛!否則,根本不可能知道找她的人身份,也不知道找她做什麼,那有什麼好害怕的?其他六位東、西賭客均有赤裸的美女隨侍在側,但他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賭桌上,竟對身旁的裸女視若無賭,或許是為了表現紳士風度,不便像外面場子裡那些好色的賭徒,逮到機會就猛吃豆腐,對走近的上空女侍毛手毛腳吧。
不過當他們之中有人大贏一付牌時,也會情不自禁地擁住身旁裸女來個熱吻,以示慶祝,然後賞她兩個籌碼。
既是有身份地位的貴賓,出手自然不能小兒科,所以一夜下來,她們的收入也相當可觀。
卓平冷眼旁觀,發現她們每次一得到賞錢,就會去一趟洗手間,然後空著手回來。想必是全身一絲不掛,沒有地方收藏,必須把籌碼拿去放進洗手間裡各人專用木櫃。
木櫃上裝有號碼鎖,連鑰匙都不必要,賭局結束後,她們便可各持所得的籌碼去向櫃台結帳兌現。
當然她們不可能全部據為己有,尚須經賭場按規定抽成,剩下才是屬於她們的。
卓平始終保持小輸小贏的局面,對面坐的正是那喜歡“偷雞”“打高空”的東洋紳士,而他是一枝獨秀的大贏家。
他仗著台面大,財大氣粗,這次見卓平第一張明牌發的是“A”,只出了個五百美金的籌碼。
而他牌面只是張小八,竟故意挑釁地加了兩千。
這是存心“打高空”,想把台面哄大,充其量不過是拿了一對“頂頭八”,根本唬不了人。
除了下一家的牌太爛打烊,其他幾家包括卓平在內全部跟進。
由那喜歡“偷雞”的東洋紳士發牌,他的發牌手法瀟灑而俐落,幾家得到的明牌都與牌面無關,沒有任何明對出現。
他自己發進一張紅心“A”,現在是他牌面最大,出價一萬美金。
這種情形有兩個可能,不是“頂頭八”,就是“A”中了底。
又一家關門了,下一家的西方紳士跟進,卓平也跟進一萬,其他兩家都打烊。
現在只剩下了那東洋紳士,西方紳士和卓平,妙的是三人國籍都不同,仿佛是在舉行國際大賽。
東洋紳士繼續發牌,西方紳士發進一張“Q”,台面上正好是明“Q”一對,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卓平發進一張黑桃“K”,加上原先的黑桃“A”和黑桃“Q”,頗有“同花順”的架勢。
東洋紳士發給自己的是張八,成了一對明八的牌面。
局面開始緊張了。
西方紳士的牌面最大,他似乎怕東洋紳士有“A”“八”兩對的可能,甚至是三條八,只試探性地出了五千美金,不敢貿然多出。
卓平猶豫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跟進五千。
東洋紳士忽以英語問道:“你就賭台面嗎?”
卓平台面上僅有三萬六千美金的籌碼,加上小贏了一些,總共只不過四萬出頭。已經出了兩萬二千,剩下的大約僅兩萬左右。
他尚未及回答,坐在一旁的男職員已起身上前說:“山口先生,濱野副理已有交待,這位先生可以賭五十萬美金。”
東洋紳士對卓平原有輕蔑的意味,一聽他竟有五十萬美金的身價,不由地微微一怔,態度立時改變,笑問:“閣下賭多少?”
卓平取出信用卡,置於面前灑然一笑:“我的最高信用額只有五十萬美金,如果超出這個數目,我就無法奉陪了。”
東洋紳士估計一下自己的台面,大概未超出四十萬,於是笑了笑說:“時間尚早,我們慢慢玩。”
隨即推出十個長方型的金色籌碼:“先來十萬吧!”
西方紳士竟然毫不猶豫地跟進。
卓平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說:“既然我的上家一對‘Q’都跟了,看來我也得跟啦。”
隨手將信用卡推出。
東洋紳士暗喜,將最後一張牌推向兩人及自己面前。
按照賭“梭哈”的慣例,最後一張牌發牌人無權翻出,好讓參加這一局的人好好過癮。
只見西方紳士神情有些緊張,先用台面上一張明牌,小心翼翼插在最後發進的那張牌下面,再雙手拿起,慢慢將兩張疊在一起的牌錯開,瞇著眼睛注視逐漸露出的牌。
其他四家打烊的人,也都凝神屏息,注意著他們各人臉上的表情變化。
卓平並不想過這種癮,他很干脆,隨手將最後發進的牌一翻,又是張黑桃“七”,正好是“同花”的牌面。
東洋紳士也隨手將牌亮出,赫然是三條八。
西方紳士的牌也翻出了,竟是三條“Q”的牌面!這一來,場面更緊張了。
卓平已不可能是“同花大順”,但仍可能是“同花”,否則他早就丟牌打烊了。而西方紳士也沒有四條“Q”的可能,因為黑桃“Q”被卓平占去,只有“Q”帶“五”的“福祿好司”希望,且牌面是他的三條“Q”最大。
倒是東洋紳士的三條八最俱威脅性,因為-面上另一張“八”尚未露面。
整個貴賓室內鴉雀無聲,連坐在一旁沙發上的駱希真和李志強,也忍不住起身過來觀戰了。
西方紳士的牌面最大,他居然用兩個手指敲敲桌面,說了聲:“派司。”表示放棄出價的權利。
顯然他只有三條“Q”,並非“福祿好司”,但也有故意誘人上當的可能。
“梭哈”的賭法就是虛虛實實,令人捉摸不定才算高明,最後決定勝負賭的是那張底牌。
卓平只出一百元,以保留“反加”的權利,表明他已是貨真價實的“同花”。
東洋紳士微微一笑,拍拍面前的籌碼:“梭了。”
西方紳士雖不知東洋紳士的虛實,但他只有三條“Q”,擺明了已經輸給卓平的“同花”,當然只有關門。
他卻在丟牌時,故意不小心翻開了底牌,正好是那張尚未露面的黑桃“八”。
這一亮相,無異讓卓平知道,東洋紳士絕不可能是四條“八”了。
東洋紳士不由地把眼一瞪,憤聲指責西方紳士:“你怎麼可以……”
西方紳士忙道歉:“對不起,我是無意的。”
東洋紳士哼了一聲,不悅道:“你這不是存心穿我的幫,害我無法‘偷雞’了!”
西方紳士自覺理虧,只好不吭氣。
卓平看在眼裡,察言觀色,已看出這兩人是在一拉一唱,實際上是一對互相呼應,合作無間的搭擋。
按照賭“梭哈”的牌理,西方紳士的底牌是“八”,並不算好,而且最後一張牌發出之前,“八”已出現兩張。
這種局面之下,照說他早就該打烊了。
如果不是最後發進三條“Q”,那有花十萬美金硬跟的道理。
除非是他算准“Q”是好牌,最後一定會發到。或者,他是故意擋下家卓平的牌!倘若他的牌毫無跟的價值,早就關門打烊,他的第二張牌就發給了下家卓平,同時也影響了東洋紳士發進的啤,整個局面都變了樣。
而現在他一棄權,只剩下了卓平與東洋紳士對壘。
卓平的底牌是黑桃“J”,貨真價實的一付“同花”。雖然東洋紳士絕不可能是四條八,但他們賭的是“全付”。“梭哈”賭全付和半付不同,人數少賭半付,也就是從“七”或“八”開始,其余的小牌不要,以免經常有人拿到壞牌打烊,剩下三兩個人玩不起來。
賭半付的規定,“同花”比“福祿好司”大,因為同式的牌僅有半數,“同花”的機會較不易。
相反地,全付有十三張,“同花”的機會較多,所以算“福祿好司”大。
卓平對賭的門道很精,那會看不出這種圈套,先把對手套上,最後才使出殺手鑭痛宰。
通常,已經去了十二萬多美金,又是難得拿了付“同花”。而對手已不可能是四條“八”,唯有底牌是僅剩的梅花“A”,“八”“A”的“福祿好司”才能贏他。
在這種情況之下,自然捨不得放棄值得一搏的大好機會。
何況這東洋紳士很喜歡“偷雞”,從卓平坐下加入賭局開始,他已至少表演了三次成功的“偷雞”,只有一次被另一西方紳士識破抓個正著。
不料卓平將兩手一攤:“我棄權!”
這當機立斷的決定,不得使東洋紳士大感意外,連觀戰的駱希真和李志強也大惑不解,憑卓平的賭場經驗和作風,至少也該慎重考慮的。
想不到他毫不猶豫,就毅然決定棄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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